慕容无风淡淡地笑了笑,笑得有些虚弱。除了面对极疑难的病例,他很少有时候能够如此兴奋。他的身体,他的病,也不允许他过度地兴奋。但他却能够理解这种兴奋的感觉。

“你的腿冷么?”山水看见他光着脚,毯子很短,只能盖住上身,竟哗哗两下,脱下了自己的一双厚袜子,套在他的脚上。

“多谢。”他宁肯光着脚,也不要穿别人袜子。不过他的脚早已冰冷得失去了知觉。

然后山水打开了自己的包袱,掏出了另一件衣裳。

“这是我目前为止画得最好的一幅画,花了整整一年的功夫,从没有人看得懂,连我自己也看不懂。所以你一定要看一看!”

“连你自己都看不懂,我怎么又能看得懂?”慕容无风失笑了。

山水慎重地展开衣裳。坐在他对面的蓝星爆发出一阵狂笑。

“你笑什么?”山水回过头,冷冷地道。

“哈哈哈,老三呀老三,你藏着掖着,不舍得给我们看的,原来就是这么一个破玩意儿!这有何难,不用问他,我都可以告诉你。这是一只蜗牛。左看右看都是蜗牛。这一回你可别再笑我们恶俗了。你这几把刷子,也就到此为止罢了! 明儿你要蜗牛,我老二一口气可以画上一百条…哈哈…”他竟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山水的脸已气得通红,强按住心头的怒火,对慕容无风道:“你别理他。他狗屁不懂。”

可是衣裳上画的,确是一条蜗牛。

慕容无风笑了笑,道:“你画的是恐怖。”

“恐怖?”山水一愣。

“没有形状的东西藏在一个标准的形状之内,当它走出来的时候,是如此令人恐惧。就好象蜗牛的软件从硬壳中慢慢伸出…”

“我不明白…”山水喃喃地道。

“你明白。这三幅画其实是同一个意思,同一个暗示。”慕容无风看着他,慢慢地道。

山水的脸通红了。好象对自己的智力产生了怀疑。他呆呆地坐着,久久地,沉迷在思索当中。

忽然间,他抬起头,幽幽地道:“我明白了。”

车上的人却并没有看他。因为就在这个时候,马车突然好象断了线一般地向前飞了出去!山水抓紧慕容无风,三人无路可退,竟分头从车窗中狼狈地窜出,整个车厢“轰”地一声撞到了前面的一棵大树,摔得粉碎。

马。两匹马倒在地上。马碲竟然全都被某种利刃削断了!

道路的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茶亭。

小小的茶亭里有一个小小的桌子,和一把小小的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小个头的红衣女人。

红衣女人有一张涂着红红的嘴唇,十指纤纤,染着红红的凤仙花汁。她的长发用一根鲜红的丝带束着,却是黑油油地。

女人一双修长光洁的腿,便斜搁在桌上,鲜红的长裙若有若无从腿边滑落,露出一双雪白的玉足,“格拉,格拉”,足指上吊着的两个木屐悠闲地碰撞着。

履上足如霜,不着鸦头袜。这一双柔嫩纤细的双足,男人看了,未免会有些发痴。

涂着凤仙花汁的手上,拿着的是一个红色的陶壶,陶壶的旁边,放着几个红色的小茶杯,茶烟细细,在二月的天气中凝成一条直线。

“哪一位想要红茶?请便。”女人懒洋洋地浅啜了一口。长长的睫毛微微一挑,眼光流转,秋波明媚,娇滴滴如新荷出水,俏生生如雨打梨花。

直看得老二感到身体的某一部分起了某种变化。

“马是你杀的?”白星冷冷地道。

女人笑了笑,点了点头。

“好快的剑。”山水喃喃地道。

“你也是为了这个人?”白星指了指山水怀里的慕容无风。

“不是。”

“不是?”

“我只是今天想杀人而已。”女人眠起嘴来,柔媚地笑了起来。“三位是一起上呢?还是分头来?”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缓缓地站了起来,突然身形一晃,剑已如乱花纷飞,风驰电掣般地刺向了白星。

“你不过是个女人而已。”白星淡淡地道。抽剑一斩,“呛”地一声,几乎要把女人斩成两断,女人却好象漏雨急风一般地从他的剑尖之上飘走,木屐居然还在他的手腕上轻轻地踩了一下,留下两个小小的木齿。

他这才知道女人第一个要攻击的人不是他,只是故意借他来分散注意力。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她的剑已刺穿了“老二”的咽喉。正向山水攻去。

她居然只用一剑,就杀了一个人!

聪明的女人当然知道先攻击最弱的敌手。

山水用的是单刀。但他的手上有慕容无风,所以被女人闪电般攻来的快剑逼得不停地闪身跳跃。

女人显然和慕容无风不是一路的。她的剑几乎招招都直奔慕容无风的咽喉!

苍皇之中,他只好把慕容无风往灌木丛中一抛,以便全力以赴地回挡女人的凌厉攻势。

“谢了!”女人冲他一笑,左袖挥出一条白绫,在空中一卷,卷住慕容无风的身子,疾掠十丈,眨眼间已把他带到了一棵大树之上,将他放到树枝中间,道:“坐好,这是你的药,我可下去了。”

白绫一闪,人已借力弹了回来。书旗小说网提供阅读http://.bookqi./

红衣白绫,长袖在空中微卷,宛如花朵般的颜色,好快,好美的身手!

山水并没出手,只是默默地看着她飘落,道:“你和慕容无风,认得?”

女人的脸微微一红,道:“你说呢?”

“我要走了。麻烦你告诉他,就说我明白了,谢谢他。”他收起了刀,慎重地道。

女人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要走了?你是说,你不打了?”

“不打了。我厌了。”他冷冷地道。突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女人抬起头,看了看坐在树上的白影。然后回过头来,对着白星道:“你呢?你还打不打?”

他一言不发,只是举起了剑。

他的剑比女人的剑长出三寸,攻势沉稳却暗含机变,迅疾处如狂龙出海,优美时如月照秋波。他的白衣在静悄悄的林中,无风而激荡,剑花穿梭如行云流水般写意。

而女人用的全都是平庸的招式,速度却要快出三倍,只在每一招的最后一刻才突然变招。令人完全无法猜测。

三十招后,“铮”地一声,双剑相交,她的虎口被震得一麻,长剑几乎要脱手而出。左胸却露出了破绽。

她需要时间换招,只好硬生生地接了他拍过来的一掌。“扑”,那一掌沉沉地击在她的左胸之上,顿时胸中一阵巨痛,一股血腥之气翻涌而来,她的嘴角开始有血。

而白星的剑却并不没有回头,而是趁机向她的心脏刺去。等她见势回救之时,已经慢了一步。

剑光如水,所到之处,雾气似乎也跟着跳动。她已然嗅到了剑尖上传来的死亡之气。

她明白,这时候唯一的办法就回剑也刺向他的心脏,也就是围魏救赵之策。但是她的剑短了三寸。

这意味着当白星的剑刺进她的心脏时,她的剑离白星的心脏还有三寸。

三寸对于任何一个高手而言都已经足够逃生。

七八种计算只在瞬间完成。女人的身子沿着剑势突然向后,向一个意想不到,常人绝不可能弯下去的方向,弯了下去!剑却从右腰之下斜刺了出来。她感觉到自己的剑已经完全刺入了白星的胸口。而白星的剑同时也已赶到她的腹部,已将她刺了一个对穿。

四目相视,均有些惨然。他没有料到她居然会从这么一个角度,补回一剑。她却料到自己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他这一击。

两个人计算出来的结果,几乎是同样准确。

女人咬咬牙,将手中的剑往前一送!男人心跳的那种极轻微的悸动和挣扎,便通过剑身传到了她的手心。她抽出剑,以剑支地,勉强地站了起来,看见白星面色恍惚地倒了下去。

白星的剑却还插在她的腹中。她捂着伤口,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刺痛和痉挛,却踉跄着,挣扎地走到那棵大树之下,仰起头,颤声道:“无风…你只怕…只怕得靠你自己爬…爬下来了…”说罢,便倒在了大树之下。

迷侠记第二卷

第十一章

荷衣倒下时她所看见的天空是红色的。红色的雪,红色的树,树上远远的,有一个白色的衣影。渐渐的,一切又都变成了紫色,淡紫色,淡紫色的星空,淡紫色的雪,淡紫色的梧桐树下,是一群群在草丛中飞来飞去的萤火虫。蜻蜓扑闪着透明的薄翼,通体发着妙曼的蓝光,优雅地从耳边斜掠,那声音就好象蜂儿一样鸣叫着。橘树上的橘子被月光照得格外澄亮,每一个橘子上都歇着一个小小的,穿著白衣,提着红灯笼的女孩子。她们伸着腿,拢着手,张开樱桃般的小口,款款地唱着一首似曾相识的歌…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薛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她迷迷糊糊地似乎睡去许久,却被一阵尖锐的疼痛唤醒。

一只手在轻轻地摸着她的脸。手是冰凉的,居然,比她渐渐冷下去的脸还要冰凉。

她缓缓地,艰难地睁开眼,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苍白而俊俏,眼眸如秋山般深邃,看着她时,却有一丝说不出的暖意。慕容无风一袭白衣,坐在她面前。

她勉强地笑了笑,不敢看,却知道剑还插在自己身上。

“你是…怎么…下来的?”她喘着气,问道。

她并没有躺在雪地里,而是躺在慕容无风的怀里,他正小心的抱着她,似乎要用自己身体里所有的热量去湿暖她。

“当然是爬下来的。”慕容无风在她耳边轻轻地道。

“你…会爬树?”她居然想笑。

“往下爬还是会的。”他神色苍白,却很冷静地看着她。

“我怎么…没有看见?你爬树的样子一定…一定…”她咳了两声,咳出一口血沫。

“你晕过去了。”一边说着,他一边用袖子轻轻擦掉她嘴边的血痕。

“慕容无风,趁我还没死,咱们聊聊天吧。”莫名地,忽然有了一丝惆怅,为什么相聚总是这么短,离别却这样长?她轻轻地道:“你说,我穿红衣裳…好不好看?”

“好看。”他深深地看着她,道:“你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我怕看见我自己的血…”

慕容无风心中一阵酸痛,难道,她竟是抱着必死的念头来的这里?

“荷衣,你看着我。”他的脸几乎是贴在她的脸上了。“从我们见面的第一天起,你就象一条鲜鱼一样活蹦乱跳。”

“你一说…说起鲜鱼,我倒是挺想喝…喝鱼汤的。”看着他伤心的样子,荷衣不免又要开玩笑了。

“你不会死。”他的目光深深的,好象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倘若你死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永远陪着你。”

“无风,别管我,你要…要快些想法子离开这里啊。这里太冷…”她有些着急了。

“不冷,和你在一起,一点也不冷。”他搂着她,喃喃地道。

“无风,为什么我身上…一点也不痛?”她忽然问道。

“我点了你所有止血的穴道。 还有…还有一些会让你全身麻痹的穴道。”他轻声道。

这些能让全身麻痹的穴道荷衣也略知一二,但却极其危险,江湖上从没有人谁敢在自己身上轻易尝试。一旦失了轻重,便会立时毙命。这种轻重,也许只有慕容无风才能够掌握。

“无风,听我说。”胸口一阵急痛,她忽然感到一阵窒息,一时间,话变得急促了:“你是可以离开的。拿着这个哨子…我来的时候,以为可以把你救出来,所以…所以预先在树林里藏着一辆…一辆马车。”

“车上有没有金创药?”他立即问。

“没有,只有一些,一些你常用的药。是崔大夫给我的。他们…总管们不同意我来…救你。我是悄悄地来的。”她带了好些包他每天必需服用的汤药,心疾发作时必用的药丸,治风湿的药酒,风寒之类的成药。

他吹响了哨子,果然,从林中跑出来了一辆马车。这马大约是跟了荷衣多年的老马,已有了灵性,一听到哨音,居然把马车正好停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慕容无风把荷衣轻轻放在地上,双手支地,拖着身子,辛苦万状地爬上马车。

脑子里,忽然闪出了许多“如果”。如果他有一双健康的腿,如果他也会武功,如果…,荷衣就不会…。

他咬了咬牙,强迫自己把这些“如果”赶出脑外。

这世界上原本没有“如果”。总是说“如果”的人,并不明白人生的艰难。

马车里有他平时外出时需要的所有东西,一个装满炭的火盆,几条厚毯,换洗的衣裳,水,干粮,药箱,几包药,还有,最重要的,他的轮椅。

他把所有的药包拆开,从中抓出他所需要的几种药,放到炭盆里,焙烤成粉末。接着把一件衣裳全部撕成长长的布条。然后他抛下轮椅,抓了一条厚毯,带着粉未和药酒,来到荷衣面前。

她身后的雪是红的。嘴唇却是白的。在寒风中,她坚持不了多久。

“怎么样?我是不是有备而来?”荷衣看着他,有些得意洋洋地道。她的身子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脸色也变得愈加可怕。她知道如果能把慕容无风救出来,从这里慢慢走回云梦谷,也要至少四天功夫。四天当中,他当然需要车上这些东西。

“好极了。”他恢复了冷静,又恢复到了他平时那种冷淡的样子。复又从轮椅坐回地上,用厚毯将她一裹。

“荷衣,你是喝酒的。”他咬开药酒的瓶塞子。

“这是…这是药酒,你擦身子用的,苦死啦,我才不喝呢!”她乱叫了起来。

“味道不错的,不信,我喝给你看。”他一仰头,咕咚地喝下一口。

“不。”她坚决地说:“不要给临死的人喝不好喝的东西,我的鬼魂会恨你的。”

“听话,荷衣。”他抬起她的头。

“要不,先…先做个吕字?”她突然悄悄地道,脸红红的。

“‘吕’字?”他惑然:“什么吕字?”

“呆子,笨瓜!”她急红了脸,“你…”话没说完,唇已被堵住,他开始深深地吻着她了。

深深地,长长地吻着,好象呼吸都已全变成了他的。而腹部忽一阵绞痛,他已拔出了剑。

所有的粉末都洒在伤口上,在关键之处,涂上了荷衣随身带着的一点金创药。然后他开始飞快地包扎好伤口,将她抱起来,送到了马车上。

幸亏她带来了轮椅。不然,他只怕就算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一定能把她弄到马车上而不触动她的伤口。如果没有马车,他们也只好坐在树底下,活活冻死。

聪明的女人在任何时候都是聪明的。

雪轻,风冷,炉红。

二月里刺骨的寒气似已被厚厚的车帘挡在了门外。荷衣裹着好几层厚毯,横卧在椅座上,炉火暖融融地放在身旁,红红的火光衬着她的脸色愈发灰白可怕。

她失的血太多,伤口太深,以至于包扎之后,连慕容无风都不敢肯定她的血是不是已经完全止住。何况,他们也没有足够的药。常人在这种情形之下,一个时辰之内就会死掉。因是习武之人,荷衣才能挺那么久。

“你觉得暖和么?”慕容无风神情镇定地问道。

——看到情况危险的病人,不论你自己心里会有多么紧张绝望,绝不能对病人有半点显示。

——一个大夫的手必须非常稳定,为了维持这种稳定,你必须要和病人保持距离。倘若你太同情他,你的手就会软,就会不肯试,不肯冒险,就会丧失许多机会。

他经常这样教自己的学生。

荷衣点点头,轻轻地道,“我来之前问过几个当地人,倘若我们往前走,走一整天,就会有一个大一点的村子。”她的眼睛还是明亮的,说话的声音虽小,却保持着和平常一样的语速。

慕容无风点点头,心理计算了一下。回程大约要四天时间,而且一路上路途凶险,渺无人烟。看来只能往前走,走到村子里,停顿下来,或许有助。也许村子里有药铺,这样药也有了。

“你会不会赶马车?”她忽然问道。总不能两个人都坐在车厢里,让车停在半路上罢。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还用问么?慕容无风一向是坐马车的人。只怕连马鞭子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果然他老老实实地道:“没赶过,不过,不应该很难。”

“这是我的马,会自已往前走,你只用在它慢下来的时候打一鞭子就好。”她的声音开始越来越小,越来越细,几乎有些听不见了。

慕容无风把自己裹在一件厚袍之中,爬到前座上,道:“你放心。躺着别动。”

马车缓缓前行。山路崎岖,一条羊肠小道似乎是无边无际地向前漫延着。天上还飘着小雪,路渐渐地淹没在了雪中。走了大约三个时辰,慕容无风每隔半个时辰回到车厢里探视一次。虽然气息奄奄,荷衣却硬撑着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明眼人却看得出,她的脑子已渐渐有些不大清醒,只是靠着一口底气顽强地坚持着。不想让他太过担心,毕竟,他自己的身子也不牢靠。两天前,他还是一个连起床都困难的人,现在却要在这几乎能要了他命的天气里,一边辛苦地赶着马车,一边照料她的伤势。

雪中的天地是如此的寂静。天渐渐地黑了。

不远处,竟有一点灯光从树缝之中透了出来。

难道荷衣听错了?那村子其实并不远?可看情形,却不像是村子。因为灯光只有一点,小小的一点。走近一看,是两间破破烂烂的屋子,大约是猎人所居。

有灯,当然有人。

无论如何,他们得下车歇息一宿。一来荷衣的伤口要缝合,换药。二来,马也累了。

吃力地,把轮椅放到地上,坐上去,然后把荷衣抱了下来。她的脸色愈加灰白,软绵绵地靠在他的怀里,微弱地,辛苦地呼吸着。

他敲了敲门,门“哗”地一下打开了,出来了一个极精壮的大汉,开门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个烧饼。他穿著一件虎皮夹袄,一副猎人打扮。

慕容无风微微一笑,道:“这位兄台,我们是过路人,本想连夜赶路,不料遇见风雪。不知可否在贵处求住一宿,明早即离。到时自当依例拜纳房金。”

猎人将二个打量一翻,沉声闷气地道:“我这里只有一张床,两位要住,只能住在柴房里,若不嫌弃,就进来罢。”

慕容无风道:“只需片处容身即可,不敢多扰。”

猎人看见他双腿不便,便要接过荷衣,慕容无风一让,淡淡道:“多谢。她有重病,不能轻易移动,还是由我来罢。”

柴房里有一个水缸,一个灶台,地上却全是泥水,肮脏不堪。所幸墙角里堆了几垛干草。慕容无风只好将干草厚厚地铺在地上,垫上从马车带下来的毯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荷衣放到毯子上。

灶上还有余火,添了几把柴之后便旺旺地烧了起来,顷刻间,已烧好的一锅热水。门拴早已破损,两片门板轻轻地掩着,被风吹得吱吱呀呀地乱晃。慕容无风净了净手,用仅剩的药粉,兑着水,调出一碗黑黑的药膏。

做了这一切,他解开缠在她腹部的绷带,洗净伤口,然后从药箱里,拿出一只薄而锋利的小刀,先放到火中烘烤,又放到药酒里浸泡。

荷衣看着他,浑身不禁发起抖来。小声道:“会很痛么?我…我从小就很怕痛。”

慕容无风笑了,道:“楚女侠居然怕痛?说出去,只怕别人会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