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好酒来。”

立时,一坛汾酒,几样别致的小菜摆上了桌子。翁樱堂替王一苇斟满一杯,道:“公子,请。”

王一苇一饮而尽,慕容无风却只是拈起手中的茶杯浅啜了一口。

咸,苦涩。他皱了皱眉,这才忆起,杯子里装着的,是她刚刚流下的眼泪。

王一苇道:“慕容兄不来一杯么?”他目送着翁樱堂静悄悄地退了下去。

他苦笑道:“抱歉,小恙未愈,暂不能饮酒。”

王一苇一笑:“无妨,荷衣的酒量很好。下次她在的时候,让她好好替你喝几杯。”

“方才你的其它几位师兄妹也曾来过。不过…他们似乎与荷衣…”他在斟酌词句。王一苇接口道: “他们一伙人打小就跟荷衣过不去。那一阵子我家老爷身子不好,我常常告假回家。照应不及,荷衣可是受尽了委曲。不过,她脾气硬,从来没流过一滴眼泪。”说罢叹了一口气。

“荷衣…她自己没有父母兄弟么?”迟疑片刻,他终于问道。

“对她自己的出生家世,她从不提起。我以前以为只有师傅才知道。想不到有一次师傅倒向我打听。大约…是些伤心事。她坚决不说,我和师傅也就不再逼她了。”

“令师收她为徒时,她应该还很小。中原快剑当时名闻天下,收徒的规矩自当格外严格。荷衣入门,多少会有人引荐,不会一点线索也没有罢?”

王一苇笑了笑道:“这个,说来话长。你想听么?还有,听了可得装胡涂,不然荷衣知道了可饶不了我。”

慕容无风道:“你尽管放心。”

“这事在旁人说来极有趣,可是你若是荷衣,就会觉得一点趣儿也没有。八年前的一天,我师傅带着我们几个徒儿到山东游玩。来到一个小镇子。街头里迎面跑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浑身脏兮兮的,也不知是男是女,撞了师傅一下,便不见了。那街上乱糟糟的,我们当时也没当回事。师傅将衣袋一摸才大叫不好,原来他的钱袋子没了。我们几个人,当时也有十二、三岁罢,便追了上去。那时我们跟着师傅已学了六七年的功夫,轻功相当自负,想不到明明看着那孩子在前面,却左追右追,追不上。后来还是师傅把她追到了,你猜怎么着?原来是个小丫头,不过头上的头发全掉光了,倒是长着一头的癞子。她拿着钱买了一个烧饼,师傅将她拎起来的时候,她的口里还紧紧地咬着那个烧饼呢。”

慕容无风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只觉胸口一阵阵发痛。不由得垂下头,用手捂住了胸口。

“你…不舒服?”

“不妨事。”他勉强地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将几粒药丸倒入口中,道:“继续说。她长着一头小癞子,咬着烧饼,然后呢?”

“然后师傅发现她还买了八只烧鸡,全装在一个脏得发黑的小布袋子里。 师妹,她叫陈雨蒙,当时也在旁边,一看见从这么脏的袋子里居然掏出了几只油腻腻的烧鸡,便恶心得哇哇大吐起来。慕容兄大约不知,家师也是世家子弟出身,原本有大笔财产,只因他不事产业,只爱四处周游,行侠仗义,若大的家业没多久便败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了一个大宅。虽然已没了半分进项,他花钱仍然大手大脚,最后只好收养名家子弟为徒,靠着他们家长每年的供奉过活。这些有钱的家长自然不愿委曲了自己的孩儿,所以大伙儿实际上都过着富裕的生活。我师妹还有几个丫环侍侯着呢。且说家师一问旁边的烧饼师傅,才知道这女孩子是成天在街上乱跑行乞的小叫花子。却觉得她的身手甚是灵活,便问她愿不愿意跟着我们走。那小女孩想都没想,就点头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回到家里,几个师兄师姐自然不喜欢她。一来她虽然洗了澡,只是头上老是有几个癞子,好了又坏,坏了又好,小孩们不懂事,成天拿她取笑。二来,她没名没份,自然不能和我们一起学功夫,不过是混一碗饭吃,做些杂活,早上四更就爬起来给大家泡茶,烧洗脸水,中午晚上则帮着厨房的师傅们摘菜,做饭,有时候帮师兄洗衣服。她倒也老实。谁差她做什么,她就一声不吭地做了。不过师妹好象是特别不喜欢她,嫌她脏,不许她碰她的东西,也不许她帮着洗衣裳。大约就这么过了一年,她头上的癞子渐渐地好了,头发也长出来了,终究是几根黄毛,很不中看。不过大家一天也不见几次面,也没有人关心过她。师傅则是常常外出,一走就几个月。大家平日除了练功便是嬉闹。有一次,大家一连好几天都没见她露面,还以为她又跑了。我终究有些担心,便跑到她的屋子里去找她,才知道她病了,发着高烧。一个人躺在床上,一连好几天都没吃东西,也没有人理睬,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便给她拿了些药,一些饭菜,照顾了她两天。她好了之后,就对我特别好。可是她和师姐的关系却越来越糟。她从小就不爱奉承别人。而师妹独受师傅和众师兄的宠爱,不免…不免有些拔扈。有一次师妹掉了一只耳环,便硬说是荷衣偷的。将她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荷衣也火了,寸步不让,冷言相讽,两个人便打了起来。师妹居然打不过她,便去叫师傅。师傅倒还公正,把师妹狠狠地训了一顿。从此便正式收荷衣为徒,大伙儿便天天一起练剑。”

“却不料荷衣入门最晚,学得却是最好,最快,最得师傅喜欢。大家心里不免都有些妒忌,不服气。师妹更是时不时地就要找茬挖苦她。学到后来,只有大师兄能勉强与荷衣对两剑,其它的人,包括我,全不是她的对手。这时却传来了坏消息,师傅与峨眉山的方一鹤对剑,受了重伤,送回家时,已经奄奄一息。临终前,他只叫荷衣去见他,和她说了些什么,荷衣后来只字不提。只知道等荷衣从他的卧室里出来的时候,师傅已经去世了。也没有交待他的后事。师傅的屋里原有一个剑谱,写着他多年剑术的心得,他也一直说要把它传给自己的继承人,大家,特别是大师兄一直跃跃欲试。不料,师傅一去世,那本剑谱却再也找不见。师妹便大骂荷衣偷走了剑谱。大家大闹了一场,荷衣一口难敌四舌,便愤而出走,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这些都是老四告诉我的。我有三年的功夫都告假在外,师父去世之后我才回来,而荷衣已经走了。不过,我们后来倒是匆匆见过几面,只知道她在外面四处谋生,也过得不容易,倒混下个”独行镖客“的名头,比我这一事无成,名不见经传的师兄可强多了。前些时我们俩又碰到一起,问她日子过得如何,她说她有一个朋友兼主顾照应着,过得很好云云。”

他一口气说下来,饮了一口酒,门外却有一个女人探着头进来。王一苇脸一红,站起来,拍了拍慕容无风的肩,道:“我得走了。门外还有个女人等着我呢。什么时候得空再来看你们。”他刚要走,却又回过头,道:“对了,荷衣有一个怪癖,你可得特别小心。”

“怪癖?”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不能看见死去的小东西,只要看见一次就要发作。”

“发作?”慕容无风吓了一跳,原来她也有病?

“我们以前住的地方里常有人将溺死的婴儿扔在垃圾堆里。她只要看见了就会象见了鬼似地浑身发抖,呕吐不止。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昏过去,而且好几天晚上都吓得不敢睡觉。她也不能看见路上的死猫子,死鸟儿,死鸡子,死兔子,死耗子。一切死的小东西。只要一看见,她立时就发作。不过奇怪的是,这些东西一旦做成食物摆在桌上,就没事。她什么都能吃。小时候,几个师兄妹一要捉弄她,就往她的屋子里扔死鸟儿。”

听了这话,慕容无风的心又开始绞痛起来。

“所以你一定发现,她走路的时候,总是趾高气扬的。因为她的眼睛根本不敢往地下看。”

“她现在还是这样么?”慕容无风叹了一口气,道。

“怎么不是?前些时我见她时候,高兴得过了头,打着马就向她冲过去,结果马不小踏死了一只鸡子,给她看见了,二话没说,跳下马就直奔树林子里狂吐起来,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似了。我哄了她半天,她死也不肯再走那条路,宁肯绕条远道。你说说看,是不是中了什么邪了?”

“可能是小时候,有人曾拿着这些东西吓过她。”慕容无风想了想,道。

“哈哈,所以我说,你们俩个人在一起最合适了,你是大夫,一定能治好她。抱歉,我得告辞了。”

慕容无风笑了笑,道:“有空请到云梦谷来坐坐。荷衣一定很乐意见到你。”

王一苇长揖而去。

入夜。

晚灯初上,走廊里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地摇晃着。

慕容无风一回到谷里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在听风楼里坐了那么久,加之来回路途上的折腾,他早已疲惫不堪。

他迷迷糊糊地睡着,过了几个时辰,终于微微醒过来,却听见了水声,然后他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水池里。

水是热的,四面却一片漆黑。

一缕月光从窗棂外隐隐地射进来。水中有一只手一直揽着他的腰。另一手拿着一块毛巾,正将水轻轻浇在他的肩上。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坐在自己身边,却又几乎是半扶半抱着自己的那个人。

手一触到她的肌肤,便闪电般地缩了回去。

“醒了?”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轻声道。

黑暗中,他点点头,脸有些发红。

那手轻轻地抚摸着他肩上的伤痕,道:“你的伤为什么好得这么慢?这已是两个月前的伤口,为什么还肿着?”

他想了想,道:“荷衣,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天一黑就来了。你睡得死死的呢。我在你床边坐了半天,看你出了一身汗,就…就帮你洗洗澡。”

“你好不易来我这里一次,这种很麻烦的事,你…你不要做。”他虚弱地道。

“我高兴,而且一点也不麻烦。”那手扶着他的颈子,将他的头放低,开始替他洗头。

他的手放下来,在水中,正好碰到她的腿。光滑细腻的腿。

“荷衣…你…我…什么也没有穿么?”

“在澡堂子里还穿什么衣服?”一句话堵过去,令他彻底哑口无言。

他浑身无力,便只好任她的手替他洗净全身。

“他们说这浴室里的温泉能治你的风湿呢。咱们得在这里面好好地泡一泡。”她喜孜孜地道。

“为什么不点灯?这里你不常来,黑漆漆的小心摔跤。”他淡淡地道。

“笑我的轻功不好呢?”那手伸过来,将热水拍在他的脸上:“你正睡着,点着灯岂不会惊醒了你?”

他便放心地靠在她身上。

“他们说自从你从村子里回来,就一直病着。”她叹了一声,道:“难怪你瘦得这么厉害。”

“我现在好多了。”他连忙安慰她。

“好什么呀?一点也不好。半点都不好。是不是他们送来的药你全倒掉了?”

“喝了一些。”他老实地道。

那人将他从水中水淋淋地抱起来,用一块大毯将他全身包住,将他放在一旁的松藤软榻上。替他擦干全身,便用另一块厚毯紧紧地裹住他。

“冷么?”她抚着他的脸,问道。自己已迅速地套上了一件睡袍。

“不冷。”

她从毯子里将他的手掏出来,道:“现在开始修指甲,你的指甲长了。”

也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武器,大约是一把凌利的小刀,捉着他的手指,便在黑暗中挥舞起来。

他的手指在她的手中十分放松,镇定。

“不怕我一不小心削掉了你的手指头?”荷衣呵呵地笑起来。

“中原第一快剑的徒弟剑术会有这么差么?”他也笑了。

“以后你的指头就全交给我了。”她乐孜孜地道。

修完手指,她的手又伸进毯子,将他的一只腿掏出来。

他的脸有些红。

她轻轻的抚摸着他纤弱的腿,叹道:“你的腿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么?”

她的手握着他的脚踝,道:“现在我的手放在哪里?”

“膝盖上?”他乱猜道。

“这样呢?”她的手忽然发热,他终于有一丝极为模糊的感觉。进尔却是一阵刺痛。他的身子不禁颤抖了一下。

“对不起,忘了你的关节正肿着呢,痛得厉害么?”那手轻柔地捉住脚指头,替他修着指甲。

他的脚从来没有走过路,柔软得好象婴儿一样。

“还好。”他淡淡地道。

她很利落地干完了一切,便将他抱起,穿过几间屋子,放到卧室的床上。

卧室里也是漆黑一片。荷衣带着他赤足走在地毯上,无声无息,一点磕碰也没有。

“要点上蜡烛么?”两个人都钻进了被子里,荷衣问道。

“不要,黑漆漆的正好。”他慢吞吞地道。

“什么叫做黑漆漆的正好?”她扑嗤一声笑了出来。

“黑漆漆地时候好干坏事。”他的手伸过去,捧着她的头,开始吻她。

她的心跳得好快。却不由自主地紧紧拥抱着他。

“无风,这个时候,你会犯病吗?”她有些紧张地扶着他的腰,而他的手已有些狂乱…

“我不会这么倒霉罢?”他已无法控制地兴奋了起来。

黑暗中两个人轻轻地喘息着。

“荷衣,你高兴么?”他满身是汗地问道。

“高兴…”

“荷衣,把手拿开…”

“不行,你的心跳得厉害,我得按着你的‘悬枢’穴,万一…”

“这个时候,你不要练功了行不行?”他挪开她的手。

“不行,我紧张。我…怕你有事。”她的手复又按到穴位上。

“荷衣,我不会有事。”他复又亲吻着她。

“答应我,等我死了之后你才能死。”她的身子紧紧地抓紧了他,泪水忽然涌了出来。

“荷衣,我们会活得很久很久。”

两个人紧紧拥抱着,一起等着汗水渐渐退去,窗外的月光将树影投到墙壁之上。

第十五章

“你睡着了么?”远处传来四鼓之声,荷衣却因一夜的兴奋,睡意全无。而慕容无风睡了两个时辰也醒了。却是因为近来体倦嗜睡,白天睡得太多的缘故。按照他往日的习惯,四更三刻就起该起床了。

窗外一片宁静,只有浅浅的虫鸣,斜月从织着云纹的纱窗外射进来。

“还早。”他艰难地翻了一个身:“你不多睡一会儿?”

“我睡不着。”她咬着嘴唇,悄悄地道:“我们聊天吧。”

“那就聊吧。”两个人的头靠在一起,荷衣轻轻抚摸着他肩上的伤痕。

“我记得第一次坐船来神龙镇时,曾路过一座大山。好高好高的大山。”

“那是神女峰,就在咱们谷里,离这里其实并不远。”

“你去过?”她问道。

“小时候我外公带我去过一次。不过走到山腰时忽然下起了暴雨,我们只好半途而止。”暴雨将他淋得透湿。回去之后便大病了一场。从此那座山便成了他的禁区。

“真想爬到山顶上去看一看。从山下往上看和从山顶往下看,风景定会大不相同。”

“听说山顶风光绝美,我外公常去,为此还在那里修了一个亭子呢。”

“我们也去好么?”荷衣拉了拉慕容无风的手,道。

“山道很宽,可以骑马,只是最顶的那一段路却要步行。”

“那更好。我们一起骑马,到了尽头,我再带你上去?”

“我不去。”他淡淡道:“不过你若想去,这个时候走正好,到了山顶,正好可以看到日出。”

“你为什么不去?”

慕容无风沉默不语。荷衣却知他因自己残疾在身,又体弱易病,一向最不愿麻烦别人。象这种出门登山之事,若是告诉了几位总管,必然要计划良久,万无一失,方可动身。到时纵是万般有趣,有大堆人跟随其后,便也成了无趣。

“我们俩现在悄悄地去,好不好?你什么都不用操心,我带上一点吃的,咱们在山顶上玩一玩,就回来。”

她支起身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玩性顿时大起。慕容无风想了想,笑道:“好。只是山上气候多变,记得带伞,还有,我的拐杖。”

话音刚落,荷衣已从床上窜了下来,洗漱一番,便到谷门口寻回自己的马,又跑到厨房找好了干粮。将一切都准备妥当,这才回到卧室帮慕容无风起床更衣。

不多时,两人便骑上了马。荷衣让慕容无风坐在马鞍里,将他的双腿绑好,自己则坐在他身后,两人便信马游缰地往西走去。

虽已时至临晨,四处却仍是一片黑暗。万籁俱静,只有回廊上的点点灯光和头顶的灿烂星光默默地闪烁着。

行了大约半个多时辰,便见几座连绵的大山黑魆魆耸立在眼前。荷衣虽常在江湖上行走,于山川地理河流方向却毫无研究,一路上全靠慕容无风指路。他的记性极佳,虽只是小时候来过一次,居然将每一个岔道,每一个拐弯的方向都记得准确无误。

不一会儿功夫,马便走上了弯弯曲曲的山道。树影憧憧,马足踏过草丛,四旁的灌木里不时传来小兽惊窜之声。

忽然间,远处传来“呜”的一声,像是某种动物的嚎叫,听起来甚是悠长,呜咽。

荷衣紧紧抱住慕容无风的腰,颤声道:“刚才那…那是什么声音?”

慕容无风笑着道:“听起来有些像是狼嚎。”

“狼…”荷衣一阵哆嗦,连忙把剑握在手里。

“不是,是猿鸣,嗯,肯定是猿。岂不闻‘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听见她的声音里有些害怕,慕容无风连忙改口道。

“无风,究竟是狼还是猿呢?这两种动物差得很远呢。为什么它们的叫声却这么相似?”荷衣捅了捅慕容无风的腰,道。

“放心吧,不会是狼。这里的狼一般会从人的身后袭击,比如跳起来,趴在人的背后,你若一回头…”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荷衣已经跳了起来,在空中一翻,坐到了慕容无风的前面。

“我不坐后面啦!”她把头缩进他的怀里。

“马怎么不走了?”马忽然停了下来,路边大约有一丛嫩草。

荷衣回过头去,两个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在马背上吻了起来。

手臂绞在一起,她娇小的身躯在他的怀里起伏着。

“咱们俩是不是有些不大对劲啊?”吻了半天,荷衣轻轻道。

“怎么不对劲?”

她撅起嘴唇,想了想,道:“书上好象说,男女授受不亲。”

“你记错了,书上写的是,男女授受才亲。”他口里含含糊糊地道。

“你蒙我呢。”荷衣咯咯地笑了,抬起头,两个人又昏天黑地吻了起来。

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马吃了一阵草,又缓缓地向前走。

“马走得这么慢,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山顶?”慕容无风在荷衣身后问道。

“要它跑当然快啦,只是…你还病着呢。”她回过头,甜蜜蜜地看着他,道:“咱们出来的这么早,有得是的时间。你冷不冷?”她摸了摸他冰冷的手。

“不冷。”冰冷的手摸了摸她的脑门。

她按住他的手,道:“昨晚你睡着的时候摸了我一夜的脑门子呢,我的脑袋有什么不对劲么?”

“我在想你小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他淡淡地笑了。

“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她问。

“和现在的样子差不多。”他道。

“我也是呀。”她笑着道。

“小时候,你那几个师兄师姐对你一点也不好,是不是?”

“也…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偶尔和我过不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