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发脾气,我只是想让你以后再做这些事的时候,不要拉上我,我受不了,我也适应不了你习惯的那种作风。”

“凭什么说你适应不了?”聿尊大掌擒住陌笙箫的肩膀,“难道,你天生就是活在光明中的,而我,天生就应该活在黑暗里吗?”

她的话,某些,似乎触动了聿尊藏在内心的一根弦。

陌笙箫并未察觉到,她只是觉得越说越乱,她本来不是想说这个意思的,也并没有要怪聿尊的意思。她更知道他都是为了她。

只是,说着说着,再加上男人地误解,连她自己都觉得好像说错了什么话。

“我不知道,不知道!”陌笙箫内心不由烦躁。

聿尊本来全是为了替她出这口气,没成想她不光不领情,还大发脾气,他想来是平时将笙箫给惯坏了,男人气结,手一甩便朝门口走去,“不识好歹。”

陌笙箫脚步一趔趄,栽倒在沙发上。

聿尊面色铁青地下楼,三两步就来到玄关处,出了门。

大门砰地带上,何姨在厨房都能听到,她吓得拍拍胸口,忙走出来,“聿少…”

陌湘思正坐在沙发上吃西瓜,“他走了。”

何姨双手在围裙上擦拭,她望向窗外,见聿尊的车驶出花园,何姨几步来到客厅,“湘思,他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可能吧,”陌湘思抬起头,将未吃完的半片西瓜放回桌上,“也不知道笙箫怎样了。”

“你说,会不会是白天那女孩说了什么?”

湘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何姨摇了下头,又回到厨房。直到吃晚饭的时候,聿尊还没有回来,何姨上楼喊了笙箫几遍,她只是推脱不饿,也不肯下来。

二人说完晚饭,见笙箫还没有下来,湘思便推着轮椅来到楼梯口,“笙箫,笙箫…”

陌笙箫将房门紧闭,但还是能听见姐姐的叫唤声,她一路靠着墙壁来到门口,将门打开,“姐,我不饿,你们吃吧。”

“不饿也要吃,快点下来。”

“我真的不饿,”笙箫再度将门合上,“别给我留饭了。”

聿尊开车出去兜了两圈,没地儿可去,索性还是去欲诱。

他将车开到欲诱门口,车钥匙随手一扔,丢给泊车小弟。

刚走进去,里头震撼刺激的音响合着dj配乐的声音迎面袭来,聿尊来欲诱总是习惯开个包厢,这次却不一样,他在时而昏暗时而光怪陆离的灯光中走入舞池。

欲诱的舞池分为两边,一边是空旷的圆台,四处往上则是镂空设计,而另一边,则被设计成一个个十字,犹如棋局般迷幻。

聿尊坐在吧台,十字走道上,一个个风情万种的领舞正跳着火辣而充满诱惑的舞蹈。她们无一例外都穿着白色超短裙,胸部仅用一根宽丝带裹住,光洁的背部打一个蝴蝶结,一眼望去,一条条白皙修长的腿配合着水蛇般细腻的腰肢晃动,绕是个男人,想来都禁不住这样的妩媚。

聿尊将车钥匙和手机放在吧台上,他要了瓶酒,经过调兑的伏特加遇上冰块,喝进喉咙时清冷而舒爽。

要想开一个酒吧,无论在哪都需要强硬的后台,更何况是欲诱这样能在白沙市独占鳌头的一家黄金会所。

晦暗的灯光调制着暧昧,一道道打在聿尊冷峻魅惑的脸上。

有个男人喝醉了酒,冲上十字走道,欲诱向来是有规矩的,除了领舞和服务员,客人只能留在舞池,不得上走道。

但凡是来玩的人,十个中有九个知道欲诱的老板是个惹不起的主,所以很多都是有色心没色胆,碍着这条规矩,顶多是在台下摸摸腿,吃吃豆腐。

男人也是醉的不轻,脑子模糊,三两步竟冲过去抱住了一个年轻身材好的领舞,双手迫不及待就将对方的丝带给扯去。

那领舞一声尖叫,只不过很快被舞池内的音响掩盖过去,她无措地站在走道上,两手死死护在胸前。

有些好事者立马吹起口哨起哄,“呦呦给哥哥看看,这身材好的。

聿尊出来玩惯的,见多了这种事,他端起酒杯轻啜口酒,只当是在看一出好戏。

欲诱内的保安很快冲过去,三下五除二就将男人拖出去,领舞也在同伴的帮助下顺利离场。舞池内各玩各的,见没热闹可看,也就散开了自找乐子。

其实,南夜爵先前是不管这些事的,这规矩是容恩给他定的,她说欲诱内的领舞及服务员也是人,让南夜爵定要护她们周全。这种阴暗行业,被人摸两下手,搂搂抱抱那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所以,在双眼都能看得见的地方出事,南夜爵会让人出来管,至于藏在包厢内,以及出台的那些事,容恩看不见,南夜爵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聿少,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啊?”身着黑色吊带的女子挨靠过来,一看就是调情的高手,她柔软的胸脯压在男人手肘上,细腻的手臂攀住聿尊的肩膀。

他抿起薄唇,唇上还残留着酒渍,光泽透明,女子舌尖轻舔了下唇角,上半身倾过去。

聿尊食指在她唇上一点,止住女子欲要进行的动作,他指上苍龙在橘黄色灯光下显得诡谲阴鸷,一双眸子更是晦暗不明,“我今儿不想找乐子。”

“聿少…”女子嘟着嘴撒娇,小手包裹住聿尊的手,唇瓣轻启,将男人的食指含在口中。

她媚眼如丝,黑色吊带几乎包裹不住她玲珑的身子,一对丰盈呼之欲出。她技巧娴熟,眼见聿尊没有再说什么,便拉开笑,身子凑过去后,双手紧紧搂住男人的脖子。

温香软玉在怀,聿尊想起,他有好几天没有碰陌笙箫了。

她身上那种干净清新的味道,令他不由着迷…

女子埋在他颈间,她知道男人的敏感点,她双手攀住他的后背,使着法子逗弄,聿尊鼻翼间闻到一股很浓的脂粉味,又像是那种廉价的香水味。他双手稍一使劲就将女子推开,眼里面静若寒潭,丝毫看不出任何涟漪,更别说是激起的欲望了。

他嘴角轻挽,一抹迷人蛊惑的弧度展开,“我去下洗手间。”

女子望着他的背影,气的干跺脚。

陌笙箫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内,她知道这会天早就黑了,她坐在沙发上,显得局促不安,那种恐惧又袭了过来,周围安静地连窗外的风声都能听见。

这会,好像又变天了。

风越来越大,噼里啪啦的似乎是雨声,击打着窗户,几乎要将整栋房子弄得摇摇欲坠,陌笙箫害怕不已,她双手摸索着沙发站起身,跌跌撞撞走到床前。

一道雷声,吓得她身子一退,撞在柜子上。

陌笙箫忍痛又向门口走去,她打开门,“姐,何姨…”

陌湘思关了电视坐在客厅内,何姨临时接到家里的电话,说媳妇预产期到了,晚上觉得肚子有些疼,她本来想和陌笙箫请假,但湘思说笙箫这会心情不好,别去打扰她,便自作主张让何姨回去了。

雷电交错,一道道闪电劈开长空,将暗沉的黑幕撕拉的犹如白昼,那些阴森的寒光穿过窗子打在陌湘思脸上,她一动不动坐在沙发前,笙箫惊惧的叫喊声仿佛就在她耳边。

她置若罔闻,双眼望向窗外。

狂风大作,院子内,那些名贵的花种早就被践踏得不成样子,平日里再光鲜,如今,也附着在淤泥中直不起腰。

湘思知道,笙箫从小就怕打雷。

一闪一闪的寒光将陌湘思那张脸衬得犹如鬼魅,她双手紧握住身侧的轮椅,嘴唇紧闭。

“姐,姐…你睡了吗?”

“姐,何姨,你们在吗?”

“姐,…几点了?”

空荡荡的客厅内,只有陌笙箫自己的回应。海贝被关在何姨的房间内,听到笙箫的叫声,汪汪叫了几下。

陌笙箫害怕地贴着墙壁,她们都去哪了?难道出去了吗?

她无措地伸出双手,“姐…”

声音里面带着哭音,她得不到回应,便将门关上后重新回到房间。偌大的花园别墅,仿佛就剩下她一个人,陌笙箫急忙朝床边走去,一路膝盖磕磕撞撞,她也顾不得疼,忙从床头柜内找出手机。

她记得湘思的电话,可双眼看不见,连号码都拨不出去。

陌笙箫神色懊恼,雷声轰隆,她害怕的直想哭。

笙箫记起聿尊给她设置过快捷键,数字键1便是聿尊的号码。陌笙箫拇指很快找到那个数字,只是犹豫不定,想着要不要打这个电话。

打通了,又该怎么说?

一个惊雷在她身后响起,她吓得一跳,手指已经照着号码拨出去。

欲诱内,女子见聿尊还不过来,他放在吧台上的手机正好响起,她望了眼,便又别开。

铃声响了一遍又是一遍,女子一看来电显示,这笙箫二字不用猜都知道是个女人。

她冷下脸,想她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多少男人在身后排排站就等着约她出去,她好不容易看上聿尊了,却被嫌弃,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她望下四周,接过手机,“喂?”

“聿尊…”

陌笙箫听到里面是个女人的声音,但喉咙口控制不住,已经蹿出声。

“我们早就睡觉了。”女子说完这句话,便将手机挂上。她赶紧拿了包起身,做完坏事便溜之大吉。

陌笙箫一怔,握住的手机迟迟没有从耳边移开。

聿尊回到吧台,他意兴阑珊,并没有多大兴趣再待下去,拿了钥匙和手机便走出欲诱。

出了欲诱的门才知道,天早就变了,如今风雨交加,雨珠混着冷风打在脸上,湿意浓浓。

69笙箫,你离不开我了?

电话那头传来机械的嘟嘟声,许久之后,笙箫才合上手机。

她拿起一边的遥控器,将空调关上。

尽管这样,还是冷的双肩颤抖。

是不是天晚了,姐姐和何姨都睡熟了才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陌笙箫根本不敢一个人呆着,她拿着手机站起身,又一路摸索着来到门边,她来到楼梯口,只听到海贝的叫声从楼下传来。

“海贝,海贝。”

“汪汪汪。”

“海贝你在哪?海贝,上来。”

陌湘思推着轮椅,整个客厅都铺着柔软的毛毯,轮椅压过的时候,一点点声音都不会留下,何姨走后,她就将海贝关了起来,如今任笙箫怎么叫唤,它都出不来的。

陌笙箫双手摸到楼梯,由于是环形设计,所以湘思站在下面的楼梯口,一眼就能看见笙箫惊惶无措地站在那。她生怕摔着不敢乱走,可眼睛看不见,满世界都是黑暗,她又怕的坐立不安。

“姐…”

“姐,你在吗?”

湘思双手交叠起放在膝盖上,这种痛苦,她当时承受的远远要比陌笙箫来得多。

她记得她一觉醒来的时候,医生就告诉她双腿坏了,她绝望的几次都要自杀,陌笙箫眼睛看不见了,身边却有那么多人照顾着。聿尊花了大价钱定要将她的眼睛看好,她在床上瘫了那么久,就是因为没钱治疗,看吧,同样的厄运落到她和笙箫的身上,就连老天爷都帮着陌笙箫。

笙箫竖起双耳,除了海贝的声音,就只有风雨雷声。

莫不是时间尚早,她们出去了?可就算出去,依着何姨的心思,走之前肯定会和她说一声,再说湘思知道她从小害怕打雷,定也会匆匆赶回家的。

陌笙箫试探着走下一步,她左手紧紧抓住楼梯扶手,耳边充斥着雷声,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一步一步往下探。

湘思仰起脑袋,眼见笙箫走下几阶。

陌笙箫连喊几声依旧无人应答。

湘思推着轮椅,小心翼翼来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却不想,何姨的门竟被突然拧开,海贝庞大的身子从里面挤出来,朝着楼梯口直奔而来。

陌湘思眼睛眯了下,只见她双手撑在轮椅上,竟慢慢站了起来。

她轻轻走过两步想要拦住海贝,萨摩犬体形庞大,被陌湘思抱住后三两下便挣开,它咧开利齿冲着湘思大叫,“汪汪,汪汪。”

“海贝。”笙箫听见海贝声音洪亮,仿佛就在脚边。

湘思试图将它弄回何姨的房间,却不成想,海贝竟扑出前爪在她手背上抓了一道长长的血痕,陌湘思痛的忙回到轮椅跟前,海贝见机蹿上楼,朝着笙箫跑去。

陌笙箫走得过急,脚下一个踏空,人便朝前摔去。

海贝跃过去,匍匐着身子,接住了摔下来的笙箫,湘思见状,咬下牙,推着轮椅回到了房间。她将抽屉内的一粒白色药丸放入杯中,然后便躺到床上装作熟睡般背过身。

陌笙箫摸索着从地上爬起来,“海贝,你没事吧?”

“呜呜”海贝摇晃几下脑袋跟着直起身。

笙箫席地坐在楼梯上,她双手圈住海贝的脖子,有了它的作伴,心里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海贝,谢谢你,要不然我快要摔惨了。”

陌笙箫不敢上楼,也不敢下去,就这么抱着海贝坐在楼梯的转角。

聿尊见天气不好,回来的时候便有些急,他停了车打开门,换上鞋子走进客厅,冷不丁就望见笙箫可怜兮兮地挨着海贝坐着。

一人一狗,海贝见到聿尊,立起了四肢,尾巴一个劲摇摆。

陌笙箫样子就可怜多了,一只拖鞋滚落在楼底,两只手还圈住海贝的脖子没有松开,“姐,何姨,是你们回来了吗?”

聿尊没有说话,笙箫竖起耳朵,心里不由害怕,“谁啊?”

男人靠近,踩着步子往上走。

“汪汪。”

陌笙箫抱住海贝脖子的双手越发圈紧,“谁啊?有人吗?”

得不到回应,笙箫吓得连忙起身,她用脚蹭了下海贝,“海贝,快走。”说完,转过身就想跑。

眼睛看不见,偏又来瞎折腾。眼见着又要栽倒,聿尊忙上前一步扶住她,“是我。”

陌笙箫听到男人熟悉的声音,只觉鼻子一酸,心里的害怕尽数散去。

聿尊心里有气,也就没有再搭理她,他擦着笙箫的身子往上走,刚走两步,衣角就被拉住了。陌笙箫看不见,只得跟着他。聿尊大手一挥,将她的手拉开。

笙箫落了个空,赶巧又是一道惊雷,聿尊跨上台阶要走,她想也不想就揪住男人的袖子。

“你做什么?”聿尊转身问道。

陌笙箫听出他语气不好,她又不想松手,只得僵在原地。

“松开。”

笙箫只觉委屈,鼻尖酸涩难止,仿佛自己成了厚脸皮,她索性垂下脑袋,反正看不见,也不用怕不好意思,“你带我上去。”

“我凭什么带你上去?不是你说,凡事都不要捎上你吗?”聿尊说话毒,也不是笙箫第一次领教的。她脸皮还未厚到一定程度,听他这么说,只得松了手。

聿尊居高而望,陌笙箫两手换作扶住楼梯扶手,看得出她方才受过惊吓,男人望着她苍白的面色,转身下了楼。

“你去哪?”笙箫脱口而出,他还要出去吗?

聿尊捡起她掉在楼梯口的那只拖鞋,他回到笙箫身边,弯下腰将她的一条腿抬起来。

陌笙箫站立不稳,一只手便落在聿尊肩上,“你是不是生气了?”

男人站起身,望着她脸上的忐忑,没有说话。

“我当时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我没有不识好歹,顾筱西犯了罪是该受到法律制裁,我只是,只是…”当时他们是怎么吵起来的,就连笙箫自己都想不起来了。

陌笙箫无措地解释,也不知聿尊在不在听,她手忙脚乱,双手挥了几下,上半身却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吃晚饭了吗?”

笙箫鼻子越发酸涩,竟然想哭。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受不得聿尊的一点冷落,“没有。”

“怎么会这样?”聿尊退开身,“为什么不吃。”

“我方才不饿,现在有些饿了。”

聿尊拉着她的手往下走,陌笙箫也觉得奇怪,她跟在他身后的时候,哪怕眼睛看不到,都不会摔倒,聿尊将她拉到餐桌前,“何姨,何姨…”

“我方才喊过了,好像都不在家。”

湘思听到叫声,睁开的双眼又合上,继续装睡。

聿尊掏出手机,拨通了何姨的电话,“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