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伊接过去,眼角瞥过上面的金额,她眼睛一凝,不由咋舌,“我也没料到。”

“喂,现在怎么办?这么多钱我们几辈子都花不完。”

“哥,你有点常识行不行?这支票我们取不出来,再说如此大的金额,肯定要惊动聿尊。”莫伊捏着手里的支票,神色不甘。

“什么?那不等于是张废纸?”莫健眼见一座金山打水漂,恨得直咬牙。

莫伊没有作答,对她来说是废纸,可却能让陌笙箫今后的生活陷入困境,她不是很神气吗?她倒要看看,陌笙箫连弹钢琴的手都失去了,还能怎么得意,“哥,你找的人能靠得住吗?”

“那当然,都是我平时玩的好的哥们。”其实,就是赌桌上认识的三两个混混。

“都照我吩咐做了吗?”

“哎,小伊,你做什么要废她的手?”

“哥,有些事你别问。”莫伊将手伸到莫健眼前。

“什么意思?”莫健装傻充愣。

“什么什么意思,人鱼眼泪呢?”

“我不知道。”

莫伊眉头皱起,“怎么可能你不知道,她出门的时候我明明看见她戴在脖子里的,难道你就没有找到吗?”

“没有啊,除了一个行李箱和支票以外,没有看到你说的项链。”莫健背过身,拿起根烟点上,视线也尽量躲开莫伊。

“不可能的…”莫伊坐在床沿,菁菁和她无意间说起过人鱼眼泪,说那条项链是在拍卖会上被不知什么人给买走的,她在电脑上查过资料,所以陌笙箫离开皇裔印象时,她一眼就认出来,笙箫戴在里面的项链正是人鱼眼泪。

“喂,小伊,那项链是不是很值钱啊?”

“废话,都能够买几套房子了。”莫伊气鼓鼓的瞪他一眼。

“说不定…说不定你自己看错了。”莫健心里一阵窃喜,没想到那条项链那么值钱,当初在陌笙箫身上除了那张巨额支票,并未发现有多少现金,幸亏有条项链,也不知道卖了,究竟能换多少钱?

“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年纪!”

“好了好了,”莫健走过去拍着妹妹的肩膀,“你现在跟着有钱人,还能差一条项链吗?我和你说件正经事,上次我找朋友做事,这好处费可还欠着呢。”

莫伊白了个眼,起身欲要走出卧室。“他们下手知道轻重吗?”

“哎呀你放心吧,那手肯定保不住。”

莫伊打开房门,“等下我把钱给你。”

“好嘞!”莫健躺回床上,这下,他又能找朋友去赌上几把,说不定能把上次的本翻回来。

笙箫从长途车上下来,她有点晕车,休息了会这才坐公车回到家。

共奏笙箫94一个人的寂寞,两个人的错

陌笙箫刚走到楼道前,就看见陶宸穿着件宝蓝色羽绒服站在门口。

“笙箫,你去哪了?”

陌笙箫微垂下脸,“我出去办些事。”

“我可还等着你给我做饭呢。”

笙箫几乎就忘记这件事,她只当陶宸是在开玩笑,“你不会吗?”

“简单的蛋汤炒青菜还将就,可大鱼大肉的滋味我多久没尝了。”陌笙萧知道他说的夸张,她不由轻扬嘴角,“那我和你去买菜。”

“不用,都买好了。”陶宸自然地拉住笙箫的手腕向前走,陌笙箫惊蛰般顿住,忙缩回手。

陶宸怔了下,“我是不是弄到你的伤口了?笙箫,对不起。”

“没。”陌笙箫只是不习惯和人如此近地接触,她跟在陶宸后面,他的家原来就和她隔过几幢,走着去也不过七八分钟,笙箫进屋,房子是90平米的户型,两室两厅,里面应该是重新装修过,湖绿色的壁纸令人心情大好。

陶宸知道在笙箫的身上定然发生过什么,不然陌笙箫不可能会逃到临水镇来,可他至今没问,笙箫放下包,“厨房在哪?”

“现在还早,不急。”陶宸给笙箫泡杯热奶茶,两人坐着聊会天,大致就说说各自的近况,时钟滑过四点,这才开始准备晚饭。

厨房的洗手台放着很多生菜,鱼肉果蔬尽有,陌笙箫望向站在身边的陶宸,“今天是什么日子?”

“是你给我当免费劳动力的第一天,我得试试你的手艺。”陶宸在边上打下手,笙箫厨艺熟捻,在皇裔印象时跟着何姨学到不少菜式。

不出一小时,餐桌上便摆着几道家常菜。

糖醋小排、辣子鸡丁、麻婆豆腐、番茄炒蛋、鲫鱼山药汤,还有个新奥尔良烤翅,直接在微波炉加热就行。

“大功告成。”陌笙箫摘掉围兜,陶宸将盛好的饭放在她面前。

“我就不吃了,回去还有事。”笙箫婉拒。

“这么晚还能有何事?我这个东家给小保姆管饭。”他按住笙箫的肩膀,让她落座。陌笙箫望向陶宸,“陶老师,你还挺能开玩笑。”

她话语刚落,就见男人面色似是僵了下,陌笙箫赶忙噤声,她每次遇见都直呼他名字,就是不想陶宸陷入那段在华尔度过的记忆内,“对不起。”

“你这样称呼也对,我现在还是老师,只不过,是教幼儿园的,”陶宸将排骨夹到笙箫碗内,口气中露出少有的失落,他见陌笙箫神情跟着黯淡,忙扬起笑意,“不过,以后你还是喊我名字吧,我觉得自己这名字挺好听的。”

“嗯。”笙箫重重点下头。

陌笙箫差点都快忘记她有多久没好好吃顿晚饭,自从湘思出事后,她寝食难安,离开白沙市到临水镇,每晚都是靠一包泡面度日,她难得的食欲大好,吃下整整一碗米饭。

晚饭后,她将厨房收拾干净,没吃完的饭菜用台罩罩起来,陶宸让笙箫坐在客厅内的沙发上,“笙箫,你过年会回白沙市吗?”

陌笙箫摇头,“不会。”

“那正好,等你放假我们去买年货怎样?我爸妈也会过来,要不你就在这过吧,大家玩玩热闹热闹。”

笙箫想也不想拒绝,“不了。”

“为什么?既然你不回白沙市,大过年的一个人多冷清。”

“我…”陌笙箫并不想麻烦陶宸,再说,她现在还是不能适应太热闹的环境,她随口编个谎,“我姐姐会过来,我们说好的。”

陶宸轻哦了声,面色不由失落,“那好吧,不过等你有空能和我一起去商场吗?我爸妈要除夕才过来,有些该准备的东西,我担心手忙脚乱。”

陌笙箫点着头,“好,我和你一道去买。”

两人坐了会,笙箫站起身要离开。

陶宸一路将她送到楼梯口,陌笙箫轻抬起小脸,“晚安。”

“笙箫。”陶宸唤住她欲要上楼的脚步,他从兜内掏出样东西,拉起陌笙箫的手,趁着她未反应之时,将手里的东西套进她手腕。她只觉腕部微凉,袖子被陶宸捋起,笙箫一抬手就看见是只手表,腕带很宽,足能遮住她手腕上的伤疤。

“送给你的,”陶宸收回手,“这样,你就不用再刻意买袖子长的衣服来遮住它。”

陌笙箫心头蓦地涌起热源,那种暖暖的温度小心呵护着她冰冷彻底的心脏,她出神地凝望那只手表,而且颜色是她喜欢的白色,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她藏起来的是一道狰狞的伤口。

“陶宸,谢谢你。”笙箫嗓音有些发颤,她抬起手背,抵住发酸的鼻尖。

“出去一天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陌笙箫站在楼道口,昏黄的灯光很暗,陶宸同她挥下手离开,笙箫左手抚向手表,五指紧紧拢起。

陶宸原来已经看出来,她每件衣服的袖子都很长,是为了遮住伤口。

周一上班,陌笙箫领到第一个月的工资,2000元,以及一张300块的家乐福超市购物券。

临近年关,同事们空闲之余总会商量着春节怎么过,有些是老员工,领到的年终奖准备和家人出去旅游,笙箫安静的将桌面整理干净,她从来不参与她们的讨论,因为她们都有温馨的家等着回去,而她,没有。

放假第一天,笙箫醒的很早,却躲在被窝不想起来。

她每天睡眠都很少,12点之后睡着,都是6点就会醒来。

陌笙箫答应陶宸去买东西,她躺了会起来洗教,下楼时就看见他站在楼道口,“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也刚到。”陶宸冻得双手发麻,脸部笑容有些僵,笙箫两手插入兜内,“我把电话号码给你,下次有事,你直接打我电话就成。”

“好。”陶宸忙不迭掏出手机,将笙箫的号码输入。

这几天正是置办年货的高峰期,上班族开始放假,商场的打折力度十分给力,来购物的人群就像是不用付钱般挤进来,笙箫逛没多久,就觉胸闷气短,稀薄的空气超负荷,怪不得难受。

陶宸想给父母买羽绒服,陌笙箫帮他挑选,“这件怎么样?颜色不会很暗,而且老年人一般腰不好,这件是中长款,能遮住腰部。”

“是不错。”陶宸走过去细看,在货架上选了件165的号。“笙箫,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我不用,”陌笙箫放眼望去,就算打完折衣服还是要好几百,她的工资要留着家用,再说陌湘思那,她多少也是要花钱的,“我上班时买过几套。”

陶宸付完款回来,和笙箫经过only,他不由顿足,陌笙箫顺着他的视线,就见摆在门口的模特身上穿着件驼色长款大衣,明码标价,打完折1600,陶宸欲要上前。

“是想买给女朋友吗?”

“不是,我哪来的女朋友?”陶宸浅笑。

陌笙箫避开他的视线,敏感地察觉到陶宸可能又想给她买东西,“其实一件衣服这么贵并不值,近两千的穿身上,估计时刻都想怎么不去弄脏它,多累呢。”

里头的服务员正好听到,面色不善地望向笙箫。

她忙拉住陶宸的袖口离开,其实他真想给她买件好点的衣服,尽管他工资并不高,又要还房贷,但一件衣服还是能买下。最主要的,他觉得依笙箫的气质,就该穿这种衣服。

曾经的陌笙箫,聿尊在最宠她的时候,家里的衣服多到摆不下,许多衣服还未来得及穿就过时,聿尊会让人将最新款按照陌笙箫的尺码送到皇裔印象。

其实,穿在身上,哪怕是几万的价格,只要心里开心,地摊货都乐意。

两人来到底楼,陶宸去coco买热饮。

陌笙箫坐下来休息,42寸大彩电正播放着新年歌,经过的人群大致都是携家带口,笙箫觉得有些热,她扬起右手往脸上扇风。

电视画面突然切播,聿尊的脸陡然撞入陌笙箫眼中,她心脏猛地抽搐,一时间气喘不上来。

这应该是聿尊公司新招标的某个项目,是个剪彩仪式,男人照例意气风发,冷冽的嘴角抿成一线,在几个人中鹤立鸡群,纯黑色西装将他的面部表情拉得越发阴鸷。

“笙箫?”陶宸将奶茶递给她。

陌笙箫惊怔回神,她望了眼身侧的男人,目光迷离,陶宸将奶茶塞到她手里,笙箫捧住杯子,捂得掌心发烫,她起身欲离开。陶宸见状,右手落在笙箫肩上,让她坐回去,“你已经和他离婚,就没有逃避的必要。”

“我没有。”她嗓音很低,又带着沙哑,显然像底气不足。

“没有就更好,”陶宸靠进椅子,“笙箫,你知道我当时从医院出来,第一件事想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我想,我的手已经这样了,我还能做什么?我六岁开始学琴,到出事那天,没有一天不碰钢琴的,我在想,我的手要是不在钢琴上活跃,它会不会从此就真的废了?”

陌笙箫闻言,心里酸楚难耐。

“刚开始的时候,我甚至都不想看见钢琴,但是人活着,什么事都不能预见,当我继续要面对生存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克服疼痛克服心理障碍,你看,我现在总算也在弹琴,这样我就很开心了。”陶宸凝向笙箫的侧脸,“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你越想逃避的,越会在你眼皮子底下频繁出现,那倒还不如去面对。”

“陶宸,你抱怨过吗?”毕竟,当初他纯粹是为她。

“笙箫,我告诉你件事,你可不许笑。”男人模样一本正经。

“何事?”笙箫跟着有些紧张。

“其实,我信佛,我总认为,有些事是注定好的,我努力过就算得不到应有的结果,但我总是相信,我的某个方面,或许某件事能得到意外地补偿。”

陌笙箫并没有发笑,她神色认真,“陶宸,我也相信。”

二人坐了会,笙箫喝完手里的奶茶,热乎乎的全身都暖起来,她跟在陶宸身后站起,目光瞥过电视画面,她只是看了眼,很快便别开。

商场外就是家乐福,笙箫打算将带着的购物券去用掉。

她买的东西都很简单,一应均是牙膏毛巾等必用品,好像每分钱用的都很紧,她又在生菜区买些菜,置办的年货也不多,至少在陶宸看来,并不像是要和陌湘思好好过年的样子。

他没有多问,在她后面推着购物车。

这次回去,笙箫并未拒绝陶宸将她送上楼的要求,她打开门进去,“今晚我再露一手,请你吃饭。”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给你打下手。”陶宸将买来的菜送进厨房。

聿尊回到皇裔印象,何姨收拾好东西正从卧室出来。马上就要过年,何姨将每个房间角落打扫干净,聿尊记起,她今天就要回家去过年。

他将工资结算给何姨,再和往年那般给了她一个大红包。何姨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聿尊坐在沙发内,望着何姨走出去的背影,就连何姨也要走了,偌大的皇裔印象,真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不懂,为什么别人的快乐都能用钱换得到,唯独他就不行。

笙箫唯一的过年气氛,就是在卧室窗户上挂两个拳头大小的灯笼,以及大门上贴着幅对联。

除夕当天,小区内热闹非凡,有大爷大妈自行组成的活动团,在活动场内敲锣打鼓地庆祝。陌笙箫经过时,会远远避开,好像接触的氛围越热闹,就越会灼烧她躲在胸口内的那颗心。

她除夕夜的晚饭也很简单,一个菜一个汤,没有别人,做再多都是浪费。

一到傍晚,烟花炮竹的声音响彻天际,透过窗户,瑰丽的烟火反射到陌笙箫冷清孤寂的侧脸上,她走过去拉起窗帘,从电饭煲内盛了碗饭。

“叩叩——”门铃坏了,有人来找只得敲门。

笙箫起身开门,见陶宸戴着个黑色绒线帽站在外面,脖子内围着同款围巾,他身材挺拔,自然衬得俊朗非凡,“陶宸,有事吗?”

陌笙箫挡在门口,并没有让他进去。

“你姐姐来了吗?我来给你们拜年。”

笙箫握紧门把,“她…”

陶宸一双黑亮的眸子睨着她。

“她临时有事不过来,你先回去吧,我吃完晚饭给叔叔阿姨去拜年,他们来了吗?”

“中午就到了,”陶宸透过敞开的缝隙,望见餐桌上两道简单的菜,他心里蓦然一紧,“笙箫,我爸妈让我喊你过去,吃完饭,我们还能打牌。”

“陶宸,我饭都吃一半了。”

笙箫被他拉住手腕向外走,陌笙箫犹在拒绝,“我真的不去。”

“那你想一个人留在这过吗?”陶宸回过头,“今天不是你姐姐临时有事,那天在家乐福我就察觉到你买的东西很少,不可能像会有人来的样子,笙箫,还记得我当初和你说的话吗?你若一直这样封闭,谁也帮不了你,陌笙箫,你再听着,我一定要将你从那些伤痛中带出来,我不相信,难道是我从认识你开始就看错了?你真有那么不堪一击吗?”

陌笙箫被他扣紧手腕,抿着唇没有说话。

“钥匙在身上吗?”

笙箫抬起头,“在。”

陶宸折身将门带上,笙箫也被他拉着走。

相比她,陶宸家里就热闹多了,进屋抬头,还能望见天花板上挂着的几十个彩色气球,陶妈妈在厨房忙碌,满桌子的菜发出热气腾腾的香味,陶爸爸戴着眼镜坐在沙发内看电视。茶几上摆满各色的小吃,客厅内空调开着,她体内的寒冷被驱尽,笙箫有些晃眼,杵在原地迈不开脚步。

曾经,她也有这么个家。

“这就是笙箫吧?”陶妈妈从厨房出来,将炖好的整鸡摆上桌,她走过去拉住陌笙箫的手,“我听陶宸经常说起你,那小子太懒,要不是你帮忙,说不定他早给馋死了。”

“阿姨,您客气了。”

“陶宸,还不让笙箫快坐。”陶爸爸站起身,面色和蔼。

“阿姨,我来帮您吧。”陌笙箫将棉袄脱下挂在衣架上,陶妈妈赶忙摆手,“不用不用,你和陶宸看会电视,我这一会就好。”

“妈,你可别小看笙箫,就让她给你帮帮忙吧。”陶宸知道,陌笙箫要是什么都不做,这顿饭她吃的肯定拘谨。

笙箫和陶妈妈在厨房忙活,陶妈妈很爱讲话,等吃晚饭时,陌笙箫已然毫无约束,她帮忙摆碗筷,陶宸爸妈在饭桌上决口未提笙箫家里的情况,仿佛她就是他们一家人,很自然的能融入进去。

客厅内的电视正播放着春节晚会,陶妈妈将一只鸡翅膀夹到笙箫碗里,“女孩子多吃点好。”

“谢谢阿姨。”

“不知道今年有没有刘谦,我就爱看他表演魔术。”

“妈,我爸可还在边上呢。”陶宸不由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