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三年多,已经越来越偏移了当初轨道。绯心甚至想到自己的死法!唯今她只是想,若是皇上要处置她的时候,能秘而不宣,还给她一个名声,不牵涉其族,已经就是大恩了。

十一月初三,昭华夫人小产的消息传遍了后宫,是一个已经成形的男胎!绯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一震,尽管她早知道是这个结局。同样的,身为一个女人,她也明白昭华夫人此时该是如何之痛?女人通常会为了孩子而丧失理智,更何况,一个后宫的女人。孩子对她来说,是她荣辱与共的希望,是她日后漫漫寂寞岁月的唯一慰籍。但这个孩子,于宫闱之中,同样也是极端的脆弱。想谋杀一个腹中的胎儿,在宫里太容易了。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宫中最有权势的女人――太后!

太后不动声色的处理了照顾昭华夫人的两位御医,以最快的速度将经手宫人一一处置。然后给绯心扣上一个管理不善的罪名,绯心知道,这是太后所能给绯心的最大的罪名了。然后宗堂令介入此事开始审察,但证据全无,只能一边通知皇上,一边压案待皇上决策。

正文 第017章 盛荣之下是绝哀

皇上十一月初五回返,他安抚了昭华夫人一番,把绯心叫去斥责之后。便因外廷奏报匆匆去理国事,太后自然是料定了会如此。现在外廷事多,皇上不可能因此久驻内宫,这等于又给了她时间善后。

而绯心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尽管,她知道自己做完这件事,棋子的用处也走到尽头。但她依旧不得不做,初七的时候她再度踏入昭华夫人的莱茵宫。

初四的时候绯心去了一次,昭华夫人血溃面惨,双目无光,一副已经死了一半的样子。只是安慰了几句,便悄悄去了。今天再来的时候,昭华夫人身子尚虚,不能迎驾。绯心也就势免了这些礼,进了内殿,见昭华夫人林雪清依旧歪在床上,长发披散,只披着一件常袍,半拥着被子,瞅着面前一套百子服发怔。

绯心见雪清这样子,不由心底一痛,这件事,她也是帮凶。皇家就是如此,吃的最好,用的最佳,唯有情这个字,最是凉薄。

雪清见了绯心,挣扎着要下床,绯心轻轻摁住,眼微看了她,才几日,瘦了一圈。绯心握着林雪清的手:“别多想了,好好歇着吧。”

“当日我有孕在身,这莱茵宫车马喧嚣。如今,唯有姐姐,还能来看我两次。”雪清的面惨白,眼底却失了往日的神彩。但是,却长大了。皇宫的生活,有如最佳催长剂,再天真烂漫的女孩儿,也会很快长大。

“后宫之中一向拜高踩低,妹妹无需多想这些。她们不肯来也好,总比来了冷言寒语更强些。”绯心缓缓的开口,看她大眼又蒙了泪,“妹妹风华正茂,来日方长。没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

“家父常说,后宫多纷争,瞩我万事小心。后宫妃嫔众多,我从不想争夺什么,只求皇上爱我怜我,心中有我便已经足够。即使不能与我朝夕相伴,只消我们情真意挚也是好的。至于后位妃位,我从不计较。看来是我太天真了!”她哑然一笑。

“你得到了,皇上这两天不是天天来看你么?当日是我疏漏,我于心实在有愧。”绯心也不自称本宫,压低声音说着。第一句或是假的,第二句却是真心。只是这真心,实在也没什么意义。

“皇上说过,不会让这个孩儿白死的。”雪清眼中掠过一抹戾色,这神情让绯心一凛。她知道,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儿就此死去。她终有一日也要像绯心一样,乐此不疲的争斗。因为她明白,不争斗,就会与她腹中孩儿一样,不明不白的消亡。

“我知道是谁,只是苦无证据。”雪清惨笑一声,“我的孩子死了,她的孩子却好端端。因为她,有把大伞撑着,我不会让她好过的!”

绯心摁了她一把。摇摇头:“此话在这里说说便罢。莫再提了。”还学不聪明么?隔墙有耳。其实早在太后非要说雪清纵奴惑圣开始。已经在她身边安插耳目。那时她就该学聪明些。

“后宫之中。皇上很是疼爱你。皇上既然说了。不会让孩子白死。你便安心休养吧!”绯心轻抚她地发。“唯有你重复光彩。才能拴住皇上地心。不是么?”

“姐姐莫说笑了。此事便是皇上查。皇上也必不会因这个孩子去破坏他们…”这次雪清学乖了。没说出口。绯心轻轻摆了摆手。跟来地绣灵和绣彩会意。便福了一下打发人皆退了。

“不错。皇上必不会因此而伤了母子之情。况且太后丧父不久。皇上定不忍心再加以责难。但是。这个孩子也是皇上地骨血。孩子失了。他定也痛彻。你若不想再日后受人摆布陷害。先要收拾心情站起来才是。”绯心轻轻说着。

“姐姐说地是。只是现在如此。那宁华夫人若产了皇子。到时母以子贵。升位高阶在所难免。如今我们平阶。她尚如此嚣张。来日。妹妹地日子更是艰难了。”雪清一想到这个。已经哆嗦起来。她现在认定太后和宁华夫人是凶手。又没有办法对付她们。眼看凶手步步高升。这次对付她肚子里这块肉。下一次就要把矛头对准她了。

“母以子贵。但同样。子也以母贵。皇上丧子之痛。爱妃思子而疾。皇上一样痛彻心扉。他不能替子昭雪。当然要厚泽其母。以慰其心。”这话说地绯心也是心惊跳。根本就是像在要挟皇上一样。太大逆不道了。之所以这样讲。是林雪清已经起了斗志。但还不够聪明。不把她点透。她根本不明白。

“是啊,只是此事,还需要姐姐推波助澜。”雪清眼中一亮,她一直视皇上为夫君。从小她就知道,她将来是要入宫的。所以她心中一直惴惴,她知道她将所嫁的,是宣平朝的皇帝,锦泰最有权势的男人。但是,她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她心中也怀着美好的憧憬,谁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个英雄。所以,当雪清从见他那一刻,她的心便时时刻刻的追随他。他才华横溢,风流俊雅。他每每温和的微笑,都让她觉得心满溢着飞翔。就算妃嫔众多又如何,她只需守自己的小天地就好。

云曦是她的夫君,在她眼里,他不是皇帝而是她的夫君。这是他们共有的第一个孩子,现在,他一定也痛。但雪清知道,他肯定没有她痛。因为他还会有孩子,以后会有很多。但她不能,她现在只有这一个。而以后,若想再有孩子,保住孩子,光有他的爱是不够的。她要有权势,只有足够的权势,才能让她的孩子平安。所以现在,比起将真凶绳之以法,她更希望他的补偿。给她权势,给她在宫中生存下去的力量支撑。

但雪清知道,这不合制。但是,面前这个女人,怀贵妃或者可以帮她。贵妃如今虽然宠冠后宫,但却一直无出。若想与太后分庭抗礼,自然要找一个合适的帮手。当初不也是贵妃捎信给父亲,才有机会让她得见皇上吗?是贵妃将她一手提拔,如今,只有贵妃才能助她!

想到这里,雪清握紧绯心的手:“姐姐,妹妹如今只能依靠姐姐。姐姐的话,皇上定会听进去的!”

“光凭我一人还不行,需要你爹,现在的代右丞相助。光凭他也不行,还要宗堂令的人协助。而这件事,不能急。而且还要出的起银子!”绯心静静的说着。小产了还升位,不合祖制。但是如果宗堂令和林孝查到真凶又不一样,真凶是一个办不得的人。

宗堂令为了掩这桩皇家丑闻,必会安抚受害者,为了让林孝掩口,加封其女是最好的方法。有宗堂令推波,加封便顺风顺水!这些天绯心不问后宫之事,不代表她不查。太后很难天衣无缝,而人证,早准备好了。

“银子是小事,这几日我小产,皇上恩准家母进宫探视。只要能成事,花多少都可以。我爹那里不是问题,只是宗堂令那边,还要靠姐姐多多周全。”雪清一听半探着身,握着绯心的手,“姐姐,来日定不忘大恩。”

“我尽量试试,我呆的太久了。你好生歇着,莫再哭了。”绯心抹了一把她的泪,慢慢站起身来。叫了绣灵绣彩,摆驾回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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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心回去的时候,来迎的绣清便低声说:“皇上刚才来了,现在在彩芳殿呢。”见绯心面色一凛,忙又低声说着,“面色不大好呢。”

这点绯心不意外,皇上来她这里就没几回面色好的时候。她忙忙的整理衣衫,一进彩芳殿便跪倒在地:“臣妾不知皇上驾临,请皇上恕罪。”

“起来吧。”云曦坐在桌案前的大椅上,手里托着茶盏。绯心低垂着头,根本不敢看他。以自己的孩子为代价,从而抓住的太后的把柄,让她从此不问后宫之事。压服朝堂,打击外戚。这场仗,历经数年,他终于赢了。他赢得有些萧索,不过,他一向深知宫廷争轧,一向冷心冷血。纵是萧索,也不会太久。只是这几天,肯定是有的。

所以云曦静静不语,她也不搭腔,只是默默站在他的面前。过了许久,他低声问:“今日,你为何不熏白莲桑芙蓉?”

“回皇上,寒露渐重。白莲味虽清新,却无暖意。所以熏了碧桃暖檀。”绯心缓缓的说着。

“你去看她了?”他静了一下,缓缓说着。

绯心知道他必要问此,便一字一句将之前在莱茵宫所说的回给他听。他没说什么,绯心说完之后,便又跪在地上。

“何事?”他见她突然行礼,也不忙着让她起,只是眉眼一抬。边上的汪成海会意,一扬手把人全驱了。还很贴心的闭了门,自己守在外头。

“皇上,臣妾自入宫以来,便谨遵父诲…”绯心的话刚起个头,云曦已经皱了眉,不耐的打断她:“好了,好了,拣要紧的说。”

绯心听着他话里的不耐烦,心下一紧,忙垂头触地:“臣妾自知出身低微,从不敢奢求荣宠。现在斗胆,向皇上讨个恩典。”

他微一缩瞳,唇角已经冷然挂笑:“贵妃如今要讨什么恩典?当真以为朕废后是要成全你么?”

“臣妾不敢。臣妾从未想过入主中宫,臣妾只求…”她咬了咬牙,他做事之绝决,她见识到了。再不说,怕就来不及了。她入宫的时候真的没有想到,她第一次向他讨的恩典,竟是此事,“臣妾只求一个身后之名。”

她知道的太多了,她早晚是要死的。这件事就算不会败露,她继续在这后宫之中晃来晃去。等于不时提醒皇上,他是如何才能让太后退隐宫中的。

绯心入宫初时,是太后用来牵制皇上的棋,既而又成皇上反制太后的棋。这些天她想了很久,除了这件事,她已经再无利用价值。与其等他问罪,连坐其族。不如先自行了断,在事发之前尽付黄土。图不了生前好名,便要图一个风光大葬身后之名。现在死了,她还是贵妃!父母只会以她为荣,家族会以她为傲。虽然不能恩泽全家,但至少,乐正家也算出过一个贵妃,也曾风光过!

绯心垂着头,四周一团死寂,一时听不到云曦的回应。正惶间,突然听到“咣”的一声脆响,震得她一个哆嗦。

那是茶盏让他甩到地上的声音,茶水四溢,碎渣有几块已经飞到她的身边。

“朕总算是看明白了,朕真是瞎了眼!”云曦的声音彻冷入骨,不待她反应,他已经越身而去,口中冷冷道,“贵妃该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不然,就掂量掂量你们乐正一家的份量!”

绯心整个人都瘫在地上,他走了许久都没回过神来。他一向对她冷言冷语,只是这一次,居然威胁至此。他不肯给她这个恩典!乐正一家没能因她入宫而兴荣,反而更加暗淡了。

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在别人眼中,她是最受宠的妃子。实际上,她不过是一个在宫中委曲也难求全的可怜虫。他就是让她在恐惧里煎熬,然后等待他像碾死蝼蚁一样的碾死她。

正文 第018章 身前身后皆难求

很快皇上就掌握了毒害龙裔的证据,这个当然也要得益于绯心这三年来于宫中苦心经营的结果。太后当初处置了经手的宫女,但还有一些已经望风而藏,得到绯心安排之人的掩护。所有文字记录都被撺改,御医也是死在家中,与太后表面没有关系。但一个失去理智的人,在匆忙之中所做的事情很难周全,难保有些疏漏。况且还有洞察先机的人在边上坐壁上观。不仅是绯心,更多的是皇上。

皇上当然不会处理太后,他只会帮她善后,宗堂令也只会将此事掩下去,太后毒害龙裔,这种皇家丑闻自然是秘而不宣。但此事成为皇上与太后之间不可修补的裂痕,太后因这把柄落在皇上手里,再无力暗驭后宫,彻底心灰意懒。宁华夫人更是惊惧不已,连惊带吓,孩子未足月便早产,生了一个瘦巴巴的女婴,气脉不足,心肌无力。皇上封其为康公主,意喻她早日康复。她是皇上的长女,其母身分尊贵,照例该封端元公主。皇上此举,大家都心知肚明,其母受毒害龙裔的牵连,这个孩子亦尊贵不到哪去!

今年可谓多事之秋,太后千秋之时。却横生突变,阮氏大乱,成为由盛而衰的开始,宁华夫人幽居宫中再不见人,盛宠已成笑谈。

年底之时,皇上为抚慰昭华夫人丧子之痛,亦为了安抚林氏一家。所以加封昭华夫人为德妃。亦许她执金黄红顶仪仗,着红围绣服。同时,因原央集令右丞阮星诚上奏要返乡服孝三年,上准。林雪清之父林孝,顺理成章由代右丞正式转为正式央集令右丞。册封大典轰轰烈烈,甚至比当初册封绯心还要隆重。锦泰例,立后有金册金印,封妃只有金册却无印。但帝亦授一方印给德妃,因中宫空虚,更因此次毒害龙裔一事,怀贵妃乐正绯心有督管不利之失,所以皇上令新晋升的德妃共理后宫事。

当然,此时林孝也没食言,暗里给了绯心大量金银。当然这些一点不落全进了皇上的口袋,绯心不过是替他背了一个名罢了。

皇上自从十一月那会子,在绯心那里摔了茶钟之后便再没来过。连续二十来天都前往莱茵宫探视。绯心也知道自己的用处到头了,现在正好借个台阶将权柄皆让给雪清。说是共掌宫事,她一般都以雪清之决为先,从不发表异议。

这样一来,绯心的日子也清闲了多好。过年的事有文华阁仪堂布划。执行,居安两府操持,德妃监督筹办。照例一些后宫的布排也要给绯心过目,但他们怎么办绯心就怎么点头,后宫依旧莺飞蝶舞,雪清因皇上连日的安抚已经日渐恢复,更因大封亦明媚起来。比起丧子,其实皇上的宠爱更是最好的良药。而雪清所要,也正是如此。

雪清经历此劫,更是深知权力的重要。况且今年春天刚入宫十八名妃嫔,也个个都有不输之姿。但她不是绯心,她要的是皇上的爱。要的越多,独占欲越强。绯心虽然明知她如此行事早晚皇上生厌,但她又不能劝。此时若劝,岂不是成是眼红妒忌?

后宫一向如此,风往哪吹,头就往哪边偏。前阵子往绯心这里吹的紧,现在又开始往莱茵宫刮的紧了。掬慧宫一清冷下来,绯心倒能安之若素,但绣灵有些急了。现在中宫虚位以待,德妃如此强势,保不齐哪天又怀上了。一见绯心终日混吃等死的劲头,她就瞧着着急。隔三差五少不了在绯心耳边叨念几句。

过年大宴的时候,今年选秀受封的华美人为皇上献舞,其风姿卓绝颇得圣心,皇上看的满心欢喜。其他嫔妃自然是不甘落后,这晚太后早早便离席,加上皇上虽然很久没有涉足别宫,十一月的时候又连去莱茵宫二十余日。但自腊月初开始便渐渐如常,加上现在德妃日愈,估计皇上又要照旧例雨露均施,所以气氛便格外热烈的紧。

这边华美人起舞,灵嫔便鼓瑟声起,唱了一曲小调。调子倒没什么,但那词实在填得让绯心觉得不雅。郎情妾意,靡音绵绵。什么青丝一缕纤纤,柔肠百转绵绵,待见长风孤雁,思君红妆泪眼。什么哪堪冷雨凭风送,自君前,始展颜…。也不知道这灵嫔从哪得的这些秦楼楚馆的艳调,拿到殿前献宝。

偏是皇上就吃这一套。绯心越觉得不堪。他就越乐在其中。连声赞好。让众嫔妃越加放肆起来。待华美人舞助。再来献舞地吴美人就更加夸张了。衣襟口快开到胸了。上面还画了一朵极艳地桃花。虽然说是内宫家宴。也没旁人。但太监宫女随侍地也有不少。若不是绯心现在自身难保。定会大着胆子离席而去。

绯心觉得不雅。林雪清却是眼红这帮人狂蜂浪蝶一般地闻香就扑。因她现在大病初愈。也没个施展地机会。况且在宫中这些日子。也懂得些个中利害。她与绯心并席而坐。皆在皇上下首。见了此景。真是牙根泛痒。绯心慢慢饮着酒。心里却忖思着如何脱身。照着样子。不闹个半宿定是罢不了。

其实今天绯心本来也准备了。前些阵子清闲。她宫里地绣屏家乡逢年会剪纸。绣屏自己便是个中高手。绯心闲着无事。跟她学了一些。剪了一幅龙翔云天地。想趁着过年讨个喜庆。兴许他一高兴。日后便真会赏她那个恩典。但今天一瞧这光景。自己巴巴地拿出来定又是讨个没趣。皇上喜欢女子奔放大胆。像她这样地一副死板呆相早就看厌。后宫美女如云。她心里头是明白地。即便她能拉下脸去。同这些人一样。皇上也不见得往眼里挟。之前让她盛宠是因为他要借她布划。现在他心事已了。更不可能对她有什么好感。

再者说。绯心本就是因长得像慧妃而入宫。而皇上也并非是多喜欢慧妃。不过是顺手推舟让太后放松警惕而已。从她入宫开始。已经是计划地一部份。计划完成。这一部份放在宫中。不过是一个眼中钉罢了。

以往绯心还觉得。只消自己掌宫有矩。他自然会慢慢倚重她。现在她也明白了。她会不会掌持其实对他来说根本无用。一直以来。都是绯心自己做了场春秋大梦罢了!

绣灵说她自暴自弃。其实不是。是她机关算尽。最终也不过是个里外不是人。宣平朝不是康定朝。宣平朝不需要贤妃。宣平帝也不是康定帝。他自己就是一个最善谋划。最会驭人之君。后宫之事对他说只是小把戏而已。他想风浪滔天也行。想风平浪静也可。根本不需要什么贤妃来替他打理。

绯心越想越觉得无趣,猛饮了几杯,灌得自己面红发烫,胸口闷憋便觉得有借口了。她刚是微一起身,一抬眼便瞅见楚云曦眼如锋刀往她这边扎,这一个眼神就让她从晕晕乎乎一下醒了一半。一时间臀已经离座,倒像是要下殿一舞助兴的劲头。

“哦,贵妃也有兴致,为朕舞一曲么?”云曦讽刺的话让绯心心里一颤,还不待开口。边上德妃林雪清已经推了她一把,接着下茬道:“皇上,今儿个除夕。贵妃姐姐起舞必是精妙得紧!”雪清正苦于没办法抑制这帮女人,现在正好借绯心把她们的势头压下去。宫里都知道,贵德双妃简直就像是两座山一样,偏她们两个相处的还不错。现在又同居妃位,贵妃要舞,谁还敢裹乱?霎时殿内一下静了下来。

“回皇上,臣妾并不会歌舞。”绯心垂了眼,她今天多饮了几杯,有些醉意。也正是因此,让她一直压抑的情绪有些难制。身后绣灵已经急了眼,直想着贵妃就是如此,一到御前就成了无胆匪类,总恨不得钻缝里让人找不着的才好。

绣灵仗着前次中秋大胆越矩也没挨罚的先例,忙忙挤过来,大着胆子说着:“娘娘不必自谦,况且今天除夕佳节。娘娘不是学过鼓上舞吗?”

“大胆,殿前岂有奴才说话的地方?”绯心脑筋一热,生平头一回当着皇上的面吼奴才。登时吓得绣灵一下子跪了,绯心涨红着一张脸:“臣妾不会起舞,臣妾不胜酒力,请皇上恩准退席。”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向前一个探步,一下正绊到桌角,轰的一下,整个身子就往席上砸了过去!顿时砰乓五四,杯盏倒了无处,她沾了一身酒菜,一团狼籍滚在地上。吓得满殿都花容失色,德妃虽然离的近,但毕竟力弱,竟然没拉住她。而且绯心一摔,她本能的怕酒菜破盏波及到她。反倒是往后一闪,直往身后陪着她来的宫女那躲。

楚云曦已经面如锅底,忽然低喝了一声:“全都退下,关上殿门!”皇上一发话,原本冲过来帮忙搀起绯心的几个宫女太监忙忙的撒了手,躬着身全退了。一众嫔妃也都个个噤若寒蝉,原本打算看笑话的心思也没了,皆退了下去。绣灵搀着绯心刚要跪,云曦哼了一声:“绣灵,你也出去。”绣灵没想到皇上居然点她的名,她根本不敢抬头,只诺诺应了一声。极是担心的看了绯心一眼,便慢慢退了下去。

绯心饮的是梅子酿,本来没这么容易醉。只是她最近心事重重,加上今天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刚才又灌的猛了。此时酒劲一上,让她有些神志恍惚。不然,她断不敢直接对着皇上说不会跳舞。以她以往的个性,是从不会逆皇上的意的,就算跳的再差。让她跳,她也会咬牙跳。没人相扶,她此时晃晃荡荡的都站不稳,一裙子的酒菜,连头发上都沾上了。

她正踉跄着,忽然被人一把扯过去。她还没反应,已经“哧哧”几声轻响,一下让云曦给扯了个赤条精光!

此时正值隆冬,高大的宫殿不比暖厢,即便绯心仗着酒意满浓,还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哆哆嗦嗦的站在殿阶上。她酒意因刚才一跌已经醒了大半,当时已经觉得殿前丢脸丢到家,一众嫔妃面前摔成如此形状,根本让她生不如死。现在又让她赤身露体,更是让她心死如灰!

他随手从自己席案上抄起一壶酒。他的席上摆了不同形状的各种酒壶,是为配菜而设,有黄有白,还有果子酒。他此时抄起的,是最烈的陈年泌泉,是泉州进贡的佳酿。他二话不说就递到她面前,她此时腿软脚软,浑身的筋都跟被抽了一样。

他递她便不敢不接,没有杯她也不敢要,就着壶一闭眼就灌了个底朝天。

“身后名?贵妃身前名都没有了,还要身后名做什么?”云曦盯着她已经泛粉的肌肤,继而转到她的面上,看到她眼神都有些焕散了,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不要了…”这次绯心是真的醉了,是真醉了还是死了,她也不清楚了。脑子里轰轰的乱响,从之前纷乱的羞辱变成此时的一片混沌。眼前的景物已经分成八半,看也看不清了。她咕咕哝哝的咬了几个字,整个人一软,便径直软倒下去。

正文 第019章 意欲迂回避锋锐

绯心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个梦,她在殿前被皇上剥了个精光,然后她又喝了一大壶酒。他还不停的灌酒给她,流得她满身都是。她最后终于受不了了,挣扎起来,最后趴在皇上肩上咬了他一口!

绯心被这个古怪的梦境给吓得冒了一身的冷汗,一睁眼,正看到熟悉的天青色纱幔,床顶四角挽着八角花样,垂下的穗都松松而静止。一醒便觉得脑仁跳着疼,遂张口唤人要茶。绣灵听了动静,轻挽了帐子,绣彩便奉了一盏清露来给她。

“昨天…”绯心总觉得那梦太真实,一时间让她后怕的紧。不由的有些惴惴,连开口确认的胆都没有。

“昨儿娘娘在潋艳殿喝醉了,离席的时候摔了一跤。是奴才跟小福子一道把娘娘搀回来的。”绣灵一边给她披袍子,一边说着。

“那皇上…”绯心听了,略松了口气。

“皇上昨儿一见娘娘这样,又动了气了。把人全轰了,摆驾回宫了。”绣灵应着,“娘娘,这事娘娘还是要向皇上请罪才好。”

“嗯,本宫知道。”绯心彻底放心了,他动气是正常。贵妃殿前失仪,别说是他,她自己也很难接受这个,但总不至于向梦中那般可怕才好。她要真是一口把皇上给咬了,这究起罪来,这帽子她们乐正家可戴不起。

从十一月,至现在,他们也就在除夕大宴上见过这一回。但这一回,绯心真是觉得死尽了。她一向最看重的就是端庄静雅,不管他底下怎么对她。至少表面上,在诸嫔妃眼中还是高贵大方,高高在上的。现在,大家都看到她的丑态了,流言杀人,绯心觉得不死都没什么意思了!

锦泰例,过年大节。皇上于腊月二十五开始封笔,封印。正月初一皇家年庆大典之时同时开笔开印。农家此时也是农闲,所以民间一月无事,官宦则放假半月,后半月按例值班。朝臣则放假五日,随后也是按轮班制。重臣则放假三日,第四日开始例行办公。也就是说,天子在正月初一到初三这几天虽然已经开笔开印,但是可以不用上朝听政,但天子无假,日日仍需理政。只不过举国大假,基本也无事来奏,算是一年之中最悠闲的日子。

绯心知道除夕这事必要向皇上请罪,她自己掌宫事,最了解宫规。此时她也不想着试图挽回什么,只是依律而行罢了。

正月初一皇极殿年庆大典,嫔妃不参与,她在宫中静了一日。到了初二,她收拾整理一番,打听到皇上去了启元殿,便让绣灵陪着一道去了。她没用步辇,也没华服大妆,有罪之人,再摆这种架子就更要不得了。

至启元殿。外守地太监一见是她。忙是进去通报。俗话说地好。疑心生暗鬼。绯心自己出了大丑。观着别人好像都是一副要笑未笑地样子。越想越是臊得慌。就越是不想在这门口候着。只想快快进去了事。但就是天不从人愿。偏是半晌也没出来。活脱脱让她站了半天。见宫人穿来行往。生生把她往死里熬。

过了半天。可算是汪成海出来了。撩着拂尘躬着腰把她往里让。却是拦了绣灵不让入。让绯心觉着汪成海也在嘲笑她似地。也不敢抬头。紧着几步往里赶。

汪成海一直引着绯心过了启元正殿。往侧面地御书房引。还不待进。便听到一阵调笑声。更让她窘死一张脸。

此时云曦正在书房地紫檀卧榻上歪着。边上站着灵嫔。一边帮他捏肩膀一边跟他打情骂俏。一见是绯心。他原本温柔含笑地一张脸。一下变了三季。从春变成冬。冷冷地哼了一声:“你来干什么?”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绯心今天穿了一件溜绒鹅黄色地宽袖袍裙。束了一个简单地团云髻。只用了两支简单地花簪别在两侧。与那水红艳衫地灵嫔一比。霎时逊色了不少。

“朕用不着你请安。”他冷言冷语一出。让绯心又僵了半分。他没叫起。她也就跪着。正好省了灵嫔地礼。灵嫔唇角微微含笑。倒也声色不露。

“臣妾御前失仪,特向皇上请罪。”绯心实在没办法,只得厚着脸皮把话说完。

“贵妃现在掌后宫事,嫔妃无仪自然以宫规论。何必向朕请罪这么麻烦?”他句句是刺,却正好让绯心可以把想好的话接下去。

“臣妾除夕佳夜醉酒无状,令欢宴难持。于圣驾面上失仪,为后宫之耻。以后宫之规论,宫妃无仪则自领罚抄祖训妃德,罚月例三月,退守宫房思过三个月。臣妾身为贵妃,身为宫妃表率,不能克尽已身,当罚加倍。臣妾愿交出掌宫之权,再无颜过问后宫之事。”绯心缓缓说着。

灵嫔听了暗喜,真要是如此,幽居掬慧宫半年,跟自请打入冷宫也没什么分别。半年之后,该冒头的冒头,该有孕的有孕。到时她再想东山再起也难了去了。所以后宫之中的女人,不怕罚钱,就怕思过。打是不会的,皇上的女人,只有皇上能打。犯了罪,可以让她死,但没有说往妃子身上动板子的理。除非先剥了她的高位,贬成贱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但思过就可大可小,说是思过半年,半年皇上想不起这个人,跟无限冷宫没什么区别。

倒了这座山,那个德妃是掌不住的。漂亮是漂亮,但太出锋也不行。

绯心这话,其实是有两个意思。让出权柄,退守思过。明里是罚,其实是她给自己找后路。没权不过问任何事,思过不出宫房。至少半年之内,不能再加诸什么莫须有的罪名。经过这次,讨圣上欢心已经不可能。之前的荣宠,也不过个幌子,她从未受宠过。再向他讨身后名的恩典也不可能,但绯心总要垂死挣扎。只要她一直思过,退守宫中,什么都不做,那就是什么都没错。当然,冷宫的日子没那么好多。之前人家捧她,是因为皇上。失了皇上这棵树,日后怕是她更加煎熬。这些她都想过了,她能忍。只要不夺她的妃位,在宫外家人的眼中,她还是高高在上的贵妃,那就够了。

“贵妃不知道,账本到了年底也是要翻一翻的。看看之前可有错漏,如此,也不至一年里白忙一场。”云曦默了一会,忽然不紧不慢的说着

绯心一抖,这话灵嫔不懂,但她明白的很。他就是告诉她,激流勇退,也要看看地方。让出权柄,退守宫房。以后是不会犯错了,但之前的呢?向林家要钱,通连外枝,随便一条揪出来,便是要连坐的大罪!

她心里哆嗦成一片,真想一头碰死才好。还不待绯心开口再说,他已经慢慢说着:“起来吧,爱妃不过是除夕多饮了几杯。欢宴之上也属正常,既是家宴,便没那么多规矩闲事。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边上的汪成海多机灵一个人,一见皇上如此轻描淡写,马上趋了一步搀她:“地上凉,娘娘快起身吧。”

绯心骨头都快酥了,压根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更不敢看他,只顾垂着头:“皇上,臣妾身为贵妃…”

汪成海一见这一位,不但不接下茬,快快接下这个台阶下去。还在那叨叨什么后宫之规,心里直起急。贵妃一向精明,只是一见皇上就方寸大乱,真真是没见过这样的。

果然云曦皱了眉头:“得了得了,此事就此作罢。以后宫人不得谈论,不得私议,否则严惩!”这话是说给汪成海听的,汪成海忙躬身应着:“奴才这便传令居安,行执二府。再有私相议论者必重责不饶。”

这一主一奴的对话,自然是敲打边上的灵嫔。她自有精明之处,岂会不知。马上趁着汪成海下去传话的时候迎过来挽着绯心:“既然皇上都发话了,娘娘不必多想。况且一家子饮宴,那日臣妾也醉得是方向不辨呢,要不是巧儿扶的稳,真也要跌出个好歹呢。说起来呀,就是那几个奴才不省得事,也不知道搀一把!”她巧笑嫣然,“娘娘这两日还好吧?瞧这大过年的,依民间的礼,还得拜个年呢。”说着,便盈盈拜了一拜,正巧把刚才未给绯心行礼的事也掩过去了。

后宫之中,一般都以姐妹相称,但那是相熟的。不相熟的,就得分品阶,位低的自称臣妾,同位才以年岁相分,以姐妹相称。若是品阶太低的,诸如充媛,充侍都还是要自称奴婢。当然要是皇上格外宠外的也不一样。这灵嫔与绯心并不算熟,所以便称其为娘娘,自称臣妾。

“皇上,反正也没什么事。不如去臣妾宫中看花可好?臣妾暖苑里,菊花这会子都没败呢!”灵嫔说着又往皇上那边去,半贴着他娇声说着。

人人都说灵嫔是花神再世,有那让百花齐放的本领。现在听来果然不假,这隆冬时节,她那里菊花竟然然能长绽至此。怪道人说,这后宫之中,人材辈出呢。没点子手段的,光凭色艳自然持久不了。

只是这灵嫔的作风,绯心实在不喜。纤腰柳摆,足下生波,顾盼神飞总挟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妖饶,没个大家出身的端庄。不过想想也是,皇上就爱这种,投其所好也是正常。

“哦,那朕可得去瞧瞧。”他若有似无的瞄了一眼绯心,“贵妃一道去瞧瞧吧?”

绯心正在发怔,听他这么一说,不由的一抬眼,正触到他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此时只得喃喃应着:“臣妾遵旨。”

灵嫔压根也没打算邀绯心同去,但现在人家都巴巴的连“遵旨”都冒出来了。她也只得笑着接口:“既然如此,也请娘娘一道,去臣妾的驻芳阁赏花吧?”

绯心实在不想去,今天这事她还没想明白呢。哪有心思看什么花?只是当下她不去也得去,只得诺诺跟着,前往灵嫔所住的宫房驻芳阁。

正文 第020章 碧展金摇香凌乱

驻芳阁位于恒永宫禁宫西侧,整座恒永宫为一凤展之形,两侧开翼极是宽阔,以散翎间错之形罗列,共占地二百三十多顷,分为三个主要的宫殿建筑群。正中为恒永禁宫,占地九十六顷,为皇家主要居住场所。西侧为瑞映台,占地六十四顷,为皇室偏宫,内里主要为园林,湖泊,山景。东侧为五方台,为皇家祭农稷之地,占地亦为六十四顷。三处宫落连成一线,内里相通。沿禁宫周围五百多顷之地皆为内皇城,不设民居,皆为宫中辅司之地。恒永禁宫前端有如凤首,以端正,端方,端阳三门。

入端阳门则入禁宫之内,过端阳门,入禁宫十正大场,然后是白玉九孔拱桥九座,正中一座正对皇极殿。为禁宫之中首殿,为皇家极庆大典场所。之后便是祥泰殿,崇正殿,兴华殿。这三殿依次纵列,两侧设高台九转环廊,罗列殿房角楼,分别为执行,居安,宗堂等地的暂配所。以及宫廷侍卫校统列派所。这一带统称为外廷,一般情况嫔妃是不能到这里来的。

从兴华殿后转白玉廊桥,是为中廷。中廷开分三路。中路有勤政,崇德两殿。为皇上听政和接见来使所在。以红墙相隔,两侧皆有长俑碧阶道,隔环廊,有两个小园。东为舒怀,西为畅心。启元殿倚舒怀园,倚游廊隐厢有行务属御庭卫,为皇上日常处理事务所在。畅心园设有偏殿角殿,后面有文华阁充秘院,兴华阁御史堂,为皇上内侍近臣待传务事所在。

东西两园再向南,便为近内廷所在。也便到了凤形双翼之地。中央是前御园,两侧亦有两个小道相通,有中华,倚华两阁,更有两个园子,倚中华阁为中都园,靠倚华阁为倚凝园。之前连接中廷便是皇上所居的乾元宫,皇后所居宁心宫。

接着有通廷大道,两分东西,东西配园两侧,如凤翎罗列各个宫房,翎展中央的位置除有宫墙外,更各有巧廊,各式景系所隔。最尾端有后御园,连接皇城内渠,与前园只有一个小湖不同,后园有泛舟大湖,为清瑶池,设山林景,隔池为二。寿春宫一带独分一支,隔墙而绕,为太后,太妃等安居之所。

而驻芳阁为西侧正中,有引自清瑶池的溪泉注入宫中后院,单僻出一个幽静之所。虽然宫房所占之地,等阶都逊于绯心所住的掬慧宫。但是胜在其景别致,后院有小泉,竹筑,亦有灵嫔别出思裁开的一方小角落搭建草舍,真是于宫中一隅,别有出尘草田之风。灵嫔自设暖坞,培育各式花草,此时暖坞之中,各品菊花正争奇斗艳,高株足有三四尺,低株掩于丛碧,亦也不输姿容,摇摇曳曳,满坞生彩。

绯心略是一看,足有二三十个品种,多宝塔,破金,玉堂马,黄莺翠,斑中玉笋,粉如意…让她一时间有种错生花海的感觉,真正的是大开眼界。菊花扶摇多姿,其形怒展各异,管瓣卷瓣宽瓣或展或垂,有的如莲座,有的似绣球,有的卷丝如落雨,有的团瓣胜美人,怒绽之间,有如孩儿面孔。层罗叠瓣,形态各异,色彩鲜丽。这里早菊晚菊寒菊皆有,别说错季而生,便是宫中御匠,也难在应季之时,在园中载出这许多品种来。这灵嫔真是不简单!

绯心看她一手挽着皇上,一脸娇意,更是人比花娇。一时间,真是觉得自己在此多余。但此时她亦不敢走,只得呆立在花丛里,瞅着一株绿牡丹发呆。这绿牡丹,花色黄中透碧,碧里含光,似黄绿相揉,融光而成,花瓣微卷层叠,中蕊如葵心,真是不输牡丹之风华。

这边灵嫔一边与宣平帝亲呢,一边也没忘了绯心。倒不是说她刻意要在绯心面前显摆,只是这丫头显然要比德妃高明的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已经成了习惯。她一见绯心瞧着花泛了怔,便笑着说:“娘娘要是瞧着还入得眼,臣妾便叫人移盆送去掬慧宫如何?”

绯心微是一怔,便浅笑着:“如此颜色,还是放在这里花团锦簇的好。”

灵嫔本也是随口一问,见她这般也不多言。只顾挽着云曦的臂弯:“皇上,这赤线金珠是臣妾最爱,不如帮臣妾簪花可好?”

绯心总是觉得。无论灵嫔也好。德妃也好。与皇上相处总是好过于她。当时德妃还是婉嫔地时候。陪皇上在湖心作画。那景致绯心至今难忘。只觉惬意温脉。两相生情。皇上是真情假意倒不那么重要。至少让人看了总是心生暖意。如今也是一样。反观于她。与皇上之间似是难有话题。无论她说什么。他总是一脸不耐。满眼冰冷。他越是如此。她就越觉得紧张。感觉找一个话题简直是难上加难。

此时云曦是一脸淡淡地笑。他温和含笑地时候总有一种光彩罩在身上。让人觉得格外动人。

云曦轻笑了一声。倒没有应灵嫔。只是看着花说:“朕倒觉得贵妃地掬慧宫是该移几株过去。金壁辉煌是够了。只是缺了几分生气!”

绯心没料到他把这个话头又捡回来说。但他话里地讽意绯心还是能听地出来地。这掬慧宫基本是照着慧妃生前地嗜好装设地。后宫之中。现在绝对算地上是最奢华地一座。看来他对此还是不喜。不过这样也好。不用充这种头面。对绯心来说也省了不少地开销。但他后面那句绯心就有些惴惴了。言外之意是说她死气沉沉。

其实不是绯心刻意摆个端庄地架子。而是她自小便受这种教育。要她若灵嫔这般。别说是她不愿意学人家摇曳生姿。粉面含情。她就算是学。也不见得能学得像。这点绯心还是有自知知明地。学慧妃。那是太后教地。不过是端地住。目不斜视。偶而颦笑注意表情要做几分。还是比较容易。但学灵嫔德妃。绯心知道。怕是再给她三年也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