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掬慧宫内殿,云曦便被绯心摁到后殿花厅的大座上坐着。一时不明就里的看的她,她抿着唇一笑:“臣妾准备的这样,本来不好意思拿出来。臣妾这些年,实在是技艺生疏了,所以不过皇上说的对,所以皇上稍候片刻!”一边说着一边带着竹灵出去准备。

云曦一听,不由的得心里乱跳一阵。见她笑着退出去,一时低语:“不是酒么?”方才在艳殿的时候,见她往那一坐什么也不亮出来,他对此其实也习惯了。但他记得几个月前她曾应过他,自然是心里有点想头的。八月初那几天,绯心过来瞧了他几日。有她在,他的饮食也着实的正常了一阵,她亲见了他的忙碌,心里也很是心疼。洗手亲作羹汤,服侍的十分妥贴,那几日也格外的乖顺,再不动辄揪着法礼让他磨牙。

他一边心里十分的受用,一边又不想她这般来往引人闲话。如今也真是怪了,以前她拘着礼他就非把她往沟里带。如今她放开了手脚,他又不落忍了,而且老怕她又招惹什么是非让她难做。

他是自己不想装了,其实他知道,他便是再装着跟那帮女人虚情假意,她也定会体谅也肯定忍的住。她呆在后宫也能安全些!但他就是不想让她忍,一想她忍的难受他就跟着难受!

但这样下去,也总不是长久。世上有哪一对是象他们这样累死累活的?只想一处守着也得顾前顾后烦恼无休!一时间越发有些期待起来,一会听得外头有萧管的声音,萧音低咽,加上曲调又有点悲凉的味道。听着心里倒起了酸楚一般。

这大节下的,弄这个曲子来奏。云曦心里正暗嗔着,忽然眼微一凝,随之清脆铃声响在耳畔。一道碧波旋起而来!

正文 第027章 菱舞翩飞携子来

曦怔神之间,眼瞅竟是两片大荷叶,将执叶的人兜得,旋移而来,只见执叶的纤手,和一对赤着的雪白的足。手腕上,足踝上系着小铃,踏步之间,铃音细碎霎时将萧的低悲化成柔柔之曲。奏曲的一时在殿门外,突然又起了<之音,两音交缠忽缓忽急,而挟叶而来的人便这般踏着奏点一直旋过中间屏挡,哗哗掠过晶帘进了云曦眼底!荷叶突然一分又合,只见叶影离合之间,有一道碧绿挟白的人影在中。不待人看清,突然大叶片一下让人甩开,同时那叶中所藏的人,尽现无余。

云曦已经目瞪口呆,没有长绦没有绢丝没有蝶衣。绯心身后背了一个小竹篓,长发如今挽了一个特别高的涡旋髻,活像顶了一个福寿螺,老天,他竟想起这东西来!她系着绿流苏带,盘绕而上,有如覆叶。身上是一件碧绿的衣衫,短打的,上身是一件小褂,露出半截小臂,裙摆围到膝,下面全是碎碎的流苏摆至若隐若现,一抖之间若隐若现。裙像是布头拼的一样。但贴了孔雀毛,蓝绿相间又带芳华。腰间坠着毛球,打出交叉十字网,一甩起来,有黑有白,变成柔柔光波。

这身行头哪来的现成?必是她花费了时日才弄得的。云曦看着她,一时眼眸越发凝深起来,她总是这样,一门心思准备完了,最后不肯亮出来。

白白的劳累一场!今天是他过来瞧了,那么以往的数年,她曾也多少次想努力讨好过,最后都是因她一时的气短功亏一溃了!真真是磨得人心痛的小东西!

她踮起左足曲折向上抖出铃音与萧音相合。微捻手指,双目随指而游,身体浮晃之间,有如足踏轻波。弯腰掬捧身摇晃荡。忽然一旋一拉指拈起。曲臂环绕,一顿一展,腰间微移。萧与琵琶急急而奏,她捻手舒展,翻叶而开。踏足拧腰动如脱兔。身形纤柔,足尖急旋之时如翻腾绿浪。

他眼生狂热,情~涌。她舞姿当然谈不上多么高超,但更重要的在于,她眉眼间的投入,大眼灵活生动,追着指尖而去展一收,面中浮喜意眼生柔情。金殿红毯,雕梁画柱。但云曦眼里经回到平州东湾!

“绿萍红菱水里生,浮波戏清风。乌盆荷帽相陪奉并连花连朋…”云曦看着她,她的眼追着她的手,扬起而带笑意。她当时便是如此,捞起便满脸的笑。笑容如此时一般,灿烂明媚得让他窒息!

萧声悠扬,<如雨,竟**雨季清芬。铃音清脆,叮当作响之间,有如听到悦耳的笑声。歌舞他所见何其多,看的多了,自然也了解当中的妙意。无论何种艺术,若有了魂魄,便是勾人。而这当中的魂魄,唯有他看的懂!

绯心此时已经忘记了些教条礼法,酒意涌了满身满心,让她的舞步越发的轻盈和自由,从而舒展了她柔软的肢体,完全沉醉在那青山碧水之中。摇曳的乌盆,拥挤的人群,喧攘着嘻笑的真诚!

宫没有红菱,但她指尖已经虚化出形。这里没有破旧的乌盆,但她足下所踩的红毯,已经成那摇荡不稳却又潺潺不息的小河沟。

她拘在乐正府足足十六年曾出门过一步。唯那一次。真正融进田园风光。这几个月来。其实演绎到是其次。忠心完满之后。无法餮足地。竟是她漫漫情怀!如今她满心满眼。都是那坡田。满眼地青翠嫣红。踩着盆水中穿梭地女子。她有什么资格看不起那些人。她们不过是生在贫寒地家庭。靠自己地双手换取生活地必需品。

一都要靠自己争取。她知道这个道理。一直也这样做。但却一直不肯也不敢去争取一样。就是他地心!以往她总觉得。男人地心是最不可控制而游移不定地。与其求那不得一见地宠爱。不如用能力换取一方立足之地。但这一次。是他用他地真心给了她第二次机会。可以继续站在这里。他可以继续与别地女人亲呢。本来这就是合理又合法地。这与他对她地承诺并不冲突。她必须体谅也该体谅!但他现在已经不愿意再这样做。他不做地原因是他不想再用自己地真心当作交易品。接受她忠诚地同时。也给了她承诺。她为了这个承诺而奋斗又有什么放开?

她心中想着那情景。她入宫学过鼓上舞。苦苦学了一年多。但后来都荒废了。这几个月她重新开始拉筋顺体。虽然很疼很疼。但她能忍。她最不缺地就是忍耐力和坚持。

她从来都不怕争斗。以前不愿意做是因为她不敢也不认为是有用地。但现在

望在忙碌地朝堂之外。他可以放松一切地身心得到快了她那不一样地经历。他们永远相辅相承。在这宫里相依为命!

云曦一直在盯着她看。他想哭。更想抱她。当几个月以前。她贴过来轻轻说要酿一坛酒地时候。已经想给他更大地惊喜。她总会给他惊喜。就算此时她需要伪装来摆脱在太后心里根深蒂固地坏印象。不仅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他。她时时刻刻都会把他放她之上!以她慎密地处事态度。必能想到全都去做。他能体会她是怀着怎样地心情。他要地回报。她加倍地给了他!

一曲终了,绯心面红如血,其实就算只在云曦面前展示,她还是心跳如狂,擂鼓般的让她四肢都开始发麻。但她就是这样,她其实骨子里真的跟云曦一样,两人都极端的好斗!他时常要她挑战极限,如今她给自己设的这个难关,同样也是极限!

这时殿外奏乐的几个奴才才敢进来,跪在绯心身后。再后面是常福和竹灵,常福还捧着一件大氅准备一会给绯心披上!绯心觉得脚下就像是踩在棉花团里一样,脸灼得直痛,不知是刚才饮的酒此时上了头,还是她转圈转的太多有点子发晕。恍恍间见他站起来向着她伸手,她刚想过去迎,结果竟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起来!

云曦一把抱住她,突然间绯心觉得胸口一顶,一股热意一下顶到喉头,混带了一股酒气竟让她有些反胃。云曦了发现她的反常,忙拍着她的背:“哪里不舒服了?头疼么?”

绯心听得心里洋洋的,看着他今天穿的暗金的龙袍,盘飞耀目的让人沉醉。她微微抬眼,正看到他的眼眸,像是也变成深紫色一般的动人。她微微的笑了笑,强抑住那种反胃。刚要开口,突然那股劲头又涌上来,她挣扎着要推他,他一见立时把她整个打横捞过来:“让冯意昌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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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听了太监的奏报,登眉花眼笑起来:“怪道最近一直贪嘴了,刚才才几杯又醉了。哀家还想呢,这绯心如今性子不同,但总归不是那没大体的,原真是有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乐弯了眼,扶着莫成勇便离了潋艳殿,乘着辇往掬慧宫来。贵妃如今这样是处处都合她的心,唯就是肚子一直没动静让她有些失望。

去年绯心也劳累了,结果好容易得一个孩子还没保住。为此星华还想起来还感叹了几次。但现在,马上连这点子失望也没了,这中秋节过得真是大快人心!

绯心和云曦对望着,两一时谁都没说话。有了!真的有了!云曦真是又激动又后怕!刚才绯心喝了好几杯,又赤着足跳了一段舞。他一时连抱她都是小心翼翼的,好像她是个易碎的精瓷一般!又把冯意昌一通怒骂,见天请脉,居然有喜也不知?冯意昌有苦难言,这喜脉什么时候显真不他能说的算的。月信推了不见得是有了,必要待喜脉显出来才作得准。不然说错了,回来皇上空欢喜一场不一样要他的头?但总归是因云曦有点子欣喜若狂,不知道该怎么撒好了,所以骂两句也就没下文,冯意昌就只听着便罢!云曦厮摩着她的手,刚才她跳那舞他已经想哭了,如今听了这个越发的有些眼底冲撞。

一星华领着人过来看,一见两人便不由的嗔着:“唉呀,也是哀家不仔细。总见她怪怪的这么吃也没往这边想!真真是…”一边说着,一边坐在床边瞅着绯心笑。

看得绯心抿着唇眼泪在眶生憋着不掉,上月没来,但没来也不一定就是有了,况且喜脉也不是当时就显的!太医不敢确定,她自家也没觉得哪里不爽快。加上最近补大发了,一直燥气连天的。所以她还以为是补药吃的推了也是有可能的。以往她是对这些生冷果品也没个兴趣,如今也是因着燥吃多了些,谁料真是有了!她这肚子打从去年拿了那个胎以后,养了大半年,结果又是八月,还是中秋呢!

去怀了,太后并不高兴。爱钻营的贵妃怀了,越爬越高定是要拉扶自己家里越发的猖狂!但今年不一样的,太后很高兴,那表情比他们两个还高兴。倒真是为皇上开心,让绯心也觉得十分的快乐!

宣平十七年的中秋,皇上与太后终于放心的心里的介蒂,尽情享受母子的温情!而她,带给自己与云曦最大的惊喜,她的腹中,再度有了生命的消息!

正文 第028章 云绯有情更识谋

华又说了许多好生保养的话,然后叮嘱她好生歇着,两人独处,自己扶着莫成勇去了!

云曦把人打发了才问冯意昌:“这个可能保得?再拿个什么话垫底可不能够了!”当初那档子事云曦可一点没忘呢。

“这个稳当,喜脉虽是初显,但比较稳顺。皇上和娘娘放心吧。如今娘娘虚寒也清的差不多,宫海满暖,可以养得胎。”冯意昌一听忙跪下道,“微臣回去配几副保剂,娘娘每隔七日服一剂,少劳多乐,适当进补。微臣自会仔细!”

“这话可是你讲的,别到时再拿她的虚寒作文章!”云曦垂眼瞅着他。

“微臣自是明白的。”冯意昌忙磕头。

一时冯太医去云曦看着绯心,轻轻叹了一声复又搂过她来:“你听到了,少劳多乐,最近不要想太多事了!你的心一向分成八瓣我自是明白的。你这些天如此放肆,一来为了太后,一来为了我,一来又是为了…”

“你放心,只消这肚子争气,自是稳的住的。”绯心靠在他怀里,“我不背这恶名,也不让你背。这会这法子你定要依我,不要管了!”

云曦垂着睛,手指勾着她的手指,看着两人相绕的指节。半晌才低语:“登基之前,朕在大行皇帝灵前守祭。一天一夜,不吃不喝!”

绯心吸了口气,明白他的意思。当时他只是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已经戒备至此。那时随时都会有人害他,阴谋随时变成阳谋。龙袍加身之前,驻心宫以外的地方,全是危险!当时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前都要依锦泰例于大行皇帝灵前只身守祭一日一夜。他小小孩童,已深明各中利害!孩子最是忍不得饥饿,但他生是忍过来。

“如你不理事身处后宫之中,就跟当时的先恩殿一样!”云曦亲吻她的脖颈。

“不理事不代表就任人宰割。你不信我你只顾好朝堂便罢。待得新政推起。我还你一个干干净净地后宫!”绯心低声道。“我想什么都瞒不过你。但这回我决不只顾一头。你不要管。随我地意思吧。好不好?”

“我太了解你了。哪有不信道理?你我都不是为了普渡众生才托生到这世上地何苦行这种好事?后宫自古就是如此。哪个是可怜地。哪个又不可怜?”云曦轻哼了一声。淡淡地说着。

“当人无情地时候。对谁也是无情地。当人有情了。自然也体会地多些。”绯心笑笑。“我踏进宫门地时候。就不在乎血腥满手。进到这里。便没有是非只有成败!但既然体会地多了随性一次又何妨?你放心好了。当下新政初起。你半分也错眼不得。日后你成万古名君。我就能跟着你沾光了!”

“傻样儿。”他轻笑。“我这会子是关心则乱。这种心情挡不了。由它去吧!”

她地泪掉了下来。关心则乱啊!是啊。无关智慧。无关能力是关心则乱!

“我想要个女儿。”绯心轻轻说。伸手摸自己地小腹。

“再要一个儿子。”他笑睡半醒般的醺然,“你给我生一对子女,像连花连朋一样,叽叽喳喳的多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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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再度怀孕的消息很快传开,皇上龙颜大悦例中秋过后,于八月十六再度赐宴群臣。新政推行一个月方上动荡颇多。最近这一个来月群臣也跟着早来晚散十分的疲惫!如今传来贵妃有孕的消息,群臣也跟着高兴了一把!

朝堂一向以后宫风向为动妃打从去年五月跟着南巡,途中曾经救驾有功。紧着回来的时候接收了皇长子,加仪加号离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后因操劳后宫诸事,因累而流产,复又重病不起。如此贤德已经传遍天下!

五月贵妃身体转安之时,已经有臣工上奏,道如今中宫空虚,帝无后而伴,一直是为憾事。贵妃德慧端贤,识礼守规,勘称后宫典范,当母仪天下,统率后宫,为万民之敬仰!当时皇上道曾应允太后,言无子不立。贵妃虽然贤德,但一直无出,所以押而不立。至八月中秋又传来贵妃怀孕之喜后,奏请立贵妃为后的折子便渐多了起来。连太后在后宫也有所耳闻!

而后宫又最是会跟风跑的地方,贵妃从去年开始已经如日中天。

当中虽然病了数月,引发臆痴之症以至性情有异,但荣宠不衰。所以虽然贵妃现在不再过问

的琐事,但实际上绯心以往的关系网只密不疏,:的多起来。

但绯心如今不再动用这些关系网去控制后宫,而是用这些人得知一些七拐八角的小道消息。常福和竹灵知道她举凡做事必有原因,加上最近因太后对贵妃日日撤防,与贵妃的关系日益好转。加上八月中秋之时,贵妃怀了身孕,连太后都特别督谨后宫各部,让不许惹贵妃有半点不快。不管掬慧宫要什么,必要头一起的关照!这话等于给掬慧宫又添了一把火,以致连常福绣灵也有些胆壮起来,借着贵妃孕期要的东西多,渐渐也开始活动,为绯心收集一些各方面的情报!

后宫因贵妃有喜,也频频来贺,当初举报司掌局有功的郑奉媛等人也渐渐开始大着胆子过来走动。郑奉媛当时之所以冒这样的险来依附绯心,是因她地位太低又不受宠,加上入宫已经数年,怕被移出恒永禁宫扔到别苑死活不知。而且她父亲病死,母亲孤苦无依,她索性把心一横,只求攀附贵妃而生。但后来贵妃突然陪着圣驾南巡了。着实让郑奉媛害怕了很久,一来怕司府的奴才报复,二来怕与贵妃不合的德妃打击。实际上,贵妃陪驾南巡的时候,德妃就想借机把她们几个赶走,以防贵妃回来栽培她们几个上位亲近皇上。

但司掌局的人惧怕贵妃回来打击,便一直阳奉阴违压而不执行。但郑奉媛,辛奉媛这几个人的日子也的确不是很好过。

后宫里,无依无势的主子,比奴才还不如这话不是假的。况且举报司掌局这种事,最是得罪人的,郑奉媛最怕的就是兔死狗烹,贵妃利用完自己便一脚蹬开!

但好在贵妃回之后没忘记她的好,还吩咐人给毓景宫添了东西以表示对郑等人的在意。这样一来奴才们便不敢对她们怎么样,但哪知贵妃又病了,一下后宫的事又落到德妃的手上。她们几个战战兢兢的,老怕来人让她们移宫。

加上前一阵太后也不让们往掬慧宫来探看,直到五月贵妃才渐好。但性子又变了好多,这下这几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也不敢随便过来走动了,只是照理每日请安,贵妃有时见见有时不见,实在让她们没一日不提心吊胆。不过从八月贵妃又怀了孕以后,待人越发的和顺起来。她们几个虽然位低,但贵妃也时常见见。不时还问生活备置等事,如此就算皇上没宠幸过,位价也低,明年大选又在即。但司掌局那边也不敢让她们移宫!

林雪清得绯心怀孕以后气得病了一场,以前没忍过这种气,见哪个受宠她就明着去争抢。但如今她得装着表面一团平静不动如山,实在是忍得她五内俱焚。皇上如今也知是真忙假忙,反正一个月也不往后宫两三趟。来了不是去寿春宫就是去掬慧宫,别人休想见他半面!虽说现在由她掌宫,但她拢了半天还是拢不来几个人。

如今人都如蝇逐臭,一边倒的往掬慧宫去!

她然明白,有时就算使钱也不一定能得人心。她不知绯心当初是怎么办到的,越发觉得在这宫里难熬的要命!原来处在夹缝里是这样的艰难,如今她没体会过的,没感受过的,甚至连想都没想过的艰难霎时全涌了上来,她又岂会不病?

八月一过,天气渐渐转凉,五月的时候慧宫人员变动极大。常安和竹彩都死了,新来的掌事太监和宫女都是乾元宫的,照应的也算妥贴。八月中秋的时候她又怀了胎,太后怕不妥当,便想再调几个呆的久的奴才来伺候她。太后让她自己选,她便挑了一个温成方,带了他底下几个人过来伺候。

宫中奴才的名字也是有定的规率的,中间带个成字的,基本上都是入宫二十年甚至往上的,因分配的工作不同,有混的好的如汪成海,莫成勇。有混的次的如梁成观,孙成远。也有混的一般的,像温成方就是一个。

其实混的差不见得是说谁的命不好或者本事差,有些往往是极精明的。根本不愿意对着主子抛头颅洒热血的尽力,省得将来祸连己身。就图个日子过得去就可以了,一般是非也都不管不参与。

像温成方就是其中一个,随着排班当值,轮到哪宫就去哪宫。若是他觉得哪宫不妥有危险,就索性装病或者弄得真病真伤一下养好久不管事。

正文 第001章 静里温意滋情生

心管事那会子,他一直在上驭司当差,也就是专管养还有一些皇家养的宠物珍兽的司局,做个不大不小的掌事。)后来又调到了上珍阁,专管一些皇家储珍墨宝之类的。他在上珍阁的时候倒是与绯心见过几回,绯心就觉得这人很懂得规矩,做事也非常有分寸。曾有心想招揽他,但他并是不特别热衷,绯心也不愿意强迫他,索性便罢了。

太后对这人有印象,知道他是最不愿意惹事,而且比较懂规矩。而且以前与各宫的关系都不大亲近,见绯心指名要他,觉得如今绯心真是大有不同。以往绯心选的人,无不是功利进取想往上攀爬的。这种人用起来危险,但比较容易操纵。但像温成方这样的,虽然稳当,但不喜欢钻营取胜,倒很难与之建立生死利益关系。一时太后感叹间,也便同意了于是温成方便往掬慧宫来,做了掌事太监。太后另又把自己身边的一个宫女调去做掌事宫女

绯心之所以这会子把他弄来,就是因为现在她不理事。虽然现在各宫都趋附于她,但她保不住那些心怀叵测的,温成方当年不为她所用,自然也不愿意为任何人所用。这个时机这个阶段,用这样的人来分派工作其实是最稳当的

温成方当然不傻,太后懿旨已经下了。他自然就挑了几个自己一贯用的小太监过来派活,只管把掬慧宫整理的妥当些省得给自己惹麻烦

绯心把温成方调来当了掌事以后,便将常福撒出去搜集一些她以前不屑也不想知道的小道消息,她如今这样做不是为了控制后宫,培养女人陪伴皇上以给自己筑防。而是为了与他之间的承诺

如今她的个性符合了太后的要求,那么过往的贪图便不再成为太后的心理障碍。这是最重要的一点,绯心看的很清楚。所以除了表现天真无邪,一天天的对皇上表现出亲呢之外,并未对其他事表现出任何的关注。那么在太后眼里,她就是绝对安全的,即使皇上对她表现出过份的宠爱,太后也能容忍。

只有看透人心,谋算才能步为营。不然,就算演绎再逼真,也不如投其所好更让人容易接受。

虽然表演,但她还是过着非常快活的日子。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去爱慕再去在意别人的目光。以前她一直非常羡慕那些不加粉饰真情流露的人,如今,她也可以做到如此虚伪的舞台上,也有她的真情在。真与假,她从来都不分,因她心中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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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过后,入九月的时候,天气一天天的转凉。

虽花朵没有了夏时地繁灿烂。但一些树亦开始展现别样地缤纷。梧桐有如孩儿面杏展开流光扇。丹枫点点如艳霞。配以菊花。秋海棠。木芙蓉。寒兰。令宫中秋景绝无萧意。

重阳节刚过。掬慧宫还摆了许许多多盆栽菊花。各品各式地都有。为了应景。连窗纱都换成菊样纹天青色地。映着外头地红枫格外地鲜亮。

最近因绯心有宫往掬慧宫走动地都比较多。送礼地也不少。绯心就让温成方专理这些礼品杂物。并安排掬慧宫各处宫房地人手工作。温成方在宫里呆地久今贵妃这胎又格外地金贵。单这两项就足让他提心吊胆了许多。各宫地礼都细细地分好。出处都亲自贴了签子备查。一些稍敏感些地都找了理由拒收。总归是半点岔子不想打他这里出司膳每天都按照食谱给绯心准备孕期地膳食。他也专门调了自己常用地奴才过去看着。便是送过来这一趟道得要人盯了才肯放心。

绯心早知是如此。像温成方这样地人。最是不愿意招惹是非地。往往他才是最小心谨慎地。不然宫中二十年。他鲜有起落。一直稳若磐石。不依附各宫还能如此地。温成方绝对是各中高手。如今把这些事交给他管。就可以放开常福绣灵地手脚。

本来云曦是打算把陈怀德调过来帮衬她一阵子。但绯心觉得这样不妥。一来太后为了表示关照。已经把身边地一个大宫女调过来当了掌事宫女。若是皇上再调人过来。那不是连太后都信不过?二来这里有了温成方。人多了倒给了温成方趁机脱身地理由。

云曦虽说心里牵挂。但总归知道她自有一套方法周全。遂便由着她。不过是时常打人过来问问便是。

这一个月,绯心也没什么孕期的不良反应,胃口也还算不错。虽说此时各色鲜蔬最是丰盛的,但这阵子她也没敢再大肆的吃,一些生冷还是忌口,进补也是适

她今年心情不同,

刚罢了午膳,宫里这会子也都没什么事。绯心正坐在掬慧宫彩芳殿里,云曦偶得了闲,便回来瞧她。此时云曦坐在她对面的凳上,拿了一支炭笔在帮她画眉。绯心半扬着脸,双手扶着膝老老实实的坐着。曾经她很讲究端雅,加上她又总是拘板条理,一副不芶言笑的样子,无形之中打扮的总比实际年龄要长些。如今她衣服都是选那鲜丽色彩又都走时新花样,头也梳得格外的娇俏。两般一比,她越的显得幼嫩了起来。

“细碾青溪一,轻蹙券烟双蛾。谁道旧蕊难赏,更有新赋几多。”云曦看着她的样子,梳了一个时新的包花髻,耳后,双鬓,都编了细细长长的小辫子一直垂下。以小珠坠角定,髻上还扣了一个花围子。她本来生的有些小媚眼,如今着妆再不肯绘眼尾,让那眼中的葱柔媚显出十分来。如今半垂着眼睛扬着脸,更让云曦有点心痒痒的,不由的便随口绉了几句。

绯心听出这诗里的意思,一时心里一阵暖融,眼角睨着想找镜子过来瞅。云曦伸手托住她的脸:“别动,歪了。”

“好了吧?拿镜子来照照。”绯心看他慢工夫出细活,心里也痒起来。难得他今天得了闲,如此这般静静的坐着,他帮她画眉,让她有种晨妆慵偎的体贴感觉。虽然此时是中午了,而且为了让他画的尽情,她还特地去把妆洗了。

“你急什么,还差点点。”云曦笑着扳住她的脸,见她素肌凝透,细若精瓷。无妆粉饰,更有浑然天成的精致,一时越的动了心思。

“一会点朵花出来吧?”他看桌上绣灵摆过来的各色胭脂粉盒,单红色便有十来种。

微努了嘴说,“别点。”以前她总点花形,妆盒里各式的花贴多的很,但如今却觉得,这般天然的更好看些。怪了,她不是假作转性,是真的有些转了性了呢

“不用那些,直接给你点上。”他说着笑眼弯弯,画眉上了瘾,生要拿她的脸作乐子。

“还是不要了。

”绯心说着就要缩头,他着不让。

绯心怔怔看着他的情,突然道:“当初那幅御笔…当初雪清拿来的画,后来太后因雪清假传圣旨的事,之后越瞧越气,气得给扯成两半,绯心心疼了好久。

“你也不信那是画的?”云曦笑着,换了胭脂真的开始在她额间点花形。

“连太后也不知你会绘人像?”绯心喃喃的,后头有汪成海守着她很清楚,所以这才小声问起来。

“嗯,倒不是故意要瞒。登基以后,受帝业帝德之教,至于其它都不是重要的。什么琴棋书画诗酒花,不过怡情雅情而已。学绘画是因太后平日爱绘个山水,为了讨她老人家高兴,便闲来学习。每有习作不过都是山水,其实我绘人像更好些,但不愿意让人知道罢了。若不当皇帝,作个画匠也好”他轻轻的笑,“也没什么爱不爱的,不过现在倒是爱一样”

她也笑起来:“那你何时再帮我绘一幅?”

他瞧着她的样子,轻啄她的唇,突然戏笑着:“那你表现的好些,我就画。”

她的脸霎时红了,两人正闹着,一时听后头有人轻声说话,云曦转过头来,正看到汪成海躬着身往这边走。

“皇上,刚莱茵宫的打人来说,说凝香阁的主子不大好了。”汪成海轻声回着。

云曦一听,开口问:“太后知道么?”

“寿春宫那边已经打人去瞧了。”汪成海回着。

凝香阁是和嫔住的地方,和嫔一向身子不大好,打从入了夏身子就一天不如一天。前一阵她怀孕的时候,和嫔就没过来。德妃本来是打算把她迁往瑞映台休养,是绯心向太后请旨,便许和嫔在宫里先养一阵再说。九月初的时候,云曦已经召了和嫔父亲谢东海携眷入京,如今人也快到了

两人对看了一眼,云曦放了手中的笔道:“朕去瞧瞧她。”他顿了一下复又笑,“贵妃也跟朕一道去吧?虽怀着胎,走动走动也对身子有好处”绯心笑了笑,由着他拽起,两人一道往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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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只是设了五卷,但最后一卷实在太长,拉出来得四十多章。所以又加了一卷,最后十几章的事件单立一卷出来。不会太长,最迟一月初便可以结文非常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与,这段时间比较忙,码字的时间锐减。但当木必会全力以付,不辜负大家的厚爱

正文 第002章 锦阙芳蕊渐移株

阁与当初灵嫔住的驻芳阁相对而立,宫房的格局。凝香阁的总管领着一众太监宫女出来迎驾,和嫔在宫里也算是比较规矩的,父亲是成康州总镇,有个大伯本是宣律院官员,膝下有两个儿子,都在地方为任。和嫔入宫前两年一直住在京里大伯家,但去年大伯死了以后,伯母便投奔了儿子离开了京城。和嫔少了京中的依靠,与娘家又离的太远,如今身子也越不好。

凝芬阁外,总管太监和掌宫宫女领着一众太监宫女在外接驾,和嫔扎挣不起也出不来。云曦带着绯心一进去,便一股子药味扑面而来。寝殿里一排的窗都是闭得极严,往床榻那里的阶台边又下着幔子,此时正是午间,外头阳光灿烂的,结果一进了这里倒是诡阴森森的劲头!

和嫔正歪床上拥着被靠着,听闻皇上和贵妃进来,已经挣扎着下床要跪。云曦忙示意奴才扶住,和嫔面色惨白,微喘着道:“臣妾如今病的如此,不敢,不敢再…”

“行了行了,自家这样还管什么礼矩。”云曦皱了皱眉,绯心回眼看了下道:“你们先下去吧!”奴才们听了便都躬身退下,汪成海临走连门也闭了。

待他们一走,和嫔眼中突然涌出泪来,一时也**几分明媚的光彩来。与她那虚软苍白的面容极不相衬,她撑起身要下地磕头。绯心手快一把扶住,低声道:“如今病的这么着,还动什么?”

“臣妾谢谢皇上贵妃的恩典,臣妾万死也难报还!”她说着哭了起来,也不知是喘得太急还是太过激动面上竟捎出红晕来。

云曦睨着她,微蹙了眉头。情又是那一贯的淡淡,他轻哼了一声:“那倒也不必,朕是看中你爹是个人才,如今正好借机让他过来。至于你你自是明白的,朕从来不可怜人!”

和嫔点头道:“臣妾明白,打从臣妾进那日开始臣妾便已经明白。如今,全凭贵妃从中周旋,否则臣妾万难…”说着是一阵急咳。

绯心抚拍她的后背,轻轻道:“明白便好,余的也不必多说了,谢大人不日便上京,到时本宫再来安排你!”说着心看了一眼云曦,两人四目之间叹息是喟然,但也带了几分如释重负。

为了家声而进入皇宫的人有多少?苦苦挣扎在这里的更是许多?云曦不爱也从不可怜她们。长门冷寂终生难见君王的太多太多朝历代都是如此,不能在这里生存就在这里死亡。

后宫缤纷。美如云着她们不管也不是错。宠之弃之也不为过。宫中奴才无数本不需要他承担任何责任。江山重压之下。后宫是他减负地地方。而她们生存地意义除了联系世家名门与皇族关系之外是为了愉悦他地身心成为他地消遣。

但他终究是一介凡。他有理想有报负。那么他能给予后宫地时间注定有限。而在这后宫之内。他只想尽可能地将时间交给一个他地所爱亦完全相信地女人!他和绯心之间再容不下别人。他不想一边说着真心一边又对别人虚情假意。世家与皇族之间。地确用后宫维系比较方便而容易。但并不是没有其它地掌控方法。他若想凌驾朝堂万臣之上。自然不仅仅要靠联姻来控制他们!

如今。他只想当一个人地好丈夫。至于别人。他管不了也不想管了!若真说他是负心也无妨。负一个也是负。负一百个也一样。只要有一个说他好就行了!

不过。绯心给了她们另外地出路。是愿意留下荣华一世。还是愿意出去再寻天地?绯心说过。当懂得情感之后。自然也能多些体会。他自是了解她地。其实做好人或坏人倒是其次。不过是心中有悟罢了!和嫔是她第一个目标。和嫔身体一向不好。这样“病死”出去最容易。而云曦也可以趁机召和嫔地父亲谢东海进京。绯心地第一个目标。与他不谋而合!

他从未问过她要怎么做。她也从未说过。他最近一直专心朝堂。而她依旧在后宫巧妙周旋。但他们总能明白彼此!

出了凝芬阁地时候。两人没坐辇。慢慢地沿着宫道往回走。云曦牵着绯心地手。一如当初在江都。在平州。两边高耸地宫墙隔开尘世地喧嚣。他们在这里漫步。一如在那繁华人挤人拥地街道。

“你如何知道她是愿意出去的?”云曦看她微微笑着的样子,**温柔的媚色。

“每每宴上,

皇上邀宠。虽然她也参与其中,但总是心不在焉。交待,“看人不看表面,她心不在红墙,所以来了以后一直病弱!”

云曦听了轻笑,宴上邀宠,众人都试图在此时一展风彩,却成了她观察诸人行为表情的最好时机。一般后宫欢宴,诸妃同出,越到节庆,聚的越齐。她冷眼旁观,清晰明白!这习惯其实他也一样。每至赐宴朝臣,他总是一脸懒洋洋,看着殿上诸人形形色色,别有一番乐趣在其中!

“也就是你愿意冒这风险。”他握紧她的手,会识人,了解每人的弱点而逐个击破。如此斗争才变得其乐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