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渠王忽然明白,向庸芮行了一礼道:“多谢庸公子提醒,我必不负与大秦的盟约。”

庸芮道:“我可以问大王,是何人告诉您轻重术、盐铁法的?”

义渠王看了宫内一眼,不说话,

庸芮心中顿时明白,暗道:“果然又是她。”想起她来,心中既是怅然,又有一点点甜蜜来。

芈月亦知道了要走的事情,这是义渠王亲自告诉她的。说完,义渠王叹了一声道:“我真不愿意放你走。”

芈月不说话。

义渠王叹息道:“可我留不住你,你的心也不会在义渠。”

芈月继续沉默。

义渠王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芈月道:“你真要我说,我只想问你最后一次问你是谁让你去劫杀我们的?”

义渠王看着她,道:“我说过,想知道,就留下来。”

芈月摇摇头。

义渠王道:“你既然这么想知道,为什么不留下来?”

芈月道:“我想知道仇人是谁,为的是报仇。留在义渠就报不了仇,那知不知道有什么区别。你现在不告诉我,我回去,自然也能查得出来,又能报仇,我为什么不走?”

义渠王语塞:“你…唉,总之,你真要报了仇无处可去,就回这儿来吧。”

芈月抬起头来看着义渠王,义渠王被看得有些发毛道:“你这是,怎么了?”

芈月道:“现在看看,你也没这么可恨了。”

看着义渠王落寞地走出去,芈月心中竟有一丝离别的不舍。

这种离别的情绪,到了要走的时候,似乎更加浓烈了,芈月从来不知道,当她有一天终于能够离开义渠的时候,竟然会有这种感觉。

她登上马车,回头看了看,见到来相送的只有青驹和白羊,不禁有些失望,问道:“小狼呢?”想了想又问道:“义渠王呢?”

青驹便道:“大王说,不想见你。还说,你要走,就不许你带走小狼。”

芈月心中暗叹,她这次回咸阳,亦是前途未卜,这些日子她与义渠王的相处,亦是看出这人嘴硬心软,恩怨分明,不是会亏待小狼的人。若是她终可了结咸阳之事,带着魏冉去齐国前,再到义渠接走小狼,也是可以的。

见着芈月登上马车,在秦人的护卫下一路东行。远处的山坡上,义渠王带着小狼,站在高处,远远地看着芈月的离开。

义渠王冷笑一声,对小狼道:“你看,她说得那么好听,却头也不回地把你抛下了。”他心里不高兴,便要叫个人来陪他一起不高兴。她既然喜欢这小狼,那他便要这小狼同他站在一起送她远走。

小狼满心不服,苦于说不出来,又被身高力壮的义渠侍卫扼住双臂动弹不得,只能在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这时候他倒有些后悔,若不是满心里抗拒排斥芈月教他说话,此时也不能听着这人胡说八道,诋毁他的姐姐。

花。霏。雪。整。理。义渠王喃喃道:“我把你留下来,你说她以后会不会来看你呢?”

小狼却只呃呃地叫着。

义渠王道:“她说她在咸阳还有一个弟弟,你又不会说话,估计她见到她的亲弟弟,就会忘记你了!”

小狼被他这话说得实在气坏了,这一急怒之下,原来在口中盘旋多日一直无法说出口的话,竟在此时忽然冲口而出道:“阿姊——”

虽然声音含糊而破碎,但这一声尖利地声音还是划破了长空,甚至远远地传到了草原,传到了秦人车队,也传到了马车中的芈月耳中。

芈月坐在马车上,忽然听到远处传来的这一声破碎呼喊,虽然听得不清,但似乎下意识地就认为是“阿姊——”

她忽然钻出马车道:“停一下。”

庸芮过来道:“怎么了?”

芈月道:“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阿姊…”

庸芮道:“刚才那一声是人叫啊,我还以为是狼吼呢?”

芈月一惊:“狼吼?莫不是小狼?”她连忙下了马车,站在车前,手作喇叭状大声地向远处呼唤道:“小狼,是你在叫我吗?小狼——小狼——”

山坡上,小狼只能一声声叫着道:“阿——姊——”声音却变形得厉害,半似狼吼。

芈月看着远方大呼道:“小狼,你快点长大,学会说话,我以后会再来看你——”

草原上,只有一阵阵似狼非狼的吼声传来。

第三十四章 大婚仪

行行复行行,走过了草原,走过了高坡,走过了山川,走过了城池,芈月等一行人的马车终于可以进入咸阳城。

芈月好奇地挑起帘子向外看高大的城门,轻轩吁了一口气,这便是咸阳城了啊。

咸阳始建于夏,属禹贡九州之雍州。周武王灭商,封毕公高,毕地便是今日之咸阳,后秦孝公迁都咸阳,至今也不过数十年而已。

咸阳自行商君之法,人员往来,便要以符节为凭,张仪取了自己的铜符,让军士去关门验了,便从专用通道进入。

那军士验过铜符,便捧着回去要送回给张仪,芈月却正于此时掀帘,忽然见那军士手中的铜符,啊了一声道:“你手上捧着的是什么?”

此时庸芮正骑马守护在马车边,见状便问:“季芈,怎么了?”

芈月便问:“那是何物?”

庸芮答道:“那是铜符,持此符往来车辆免查免征。”

芈月哦了一声。庸芮问道:“季芈在何处见过此物?”

芈月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

当下无话,一路到了驿馆,与芈姝相见。

芈姝早已经相迎出去,拉着芈月的手,泪盈于眶,半晌终于一把将芈月拉进自己的怀中道:“我不知道有多后悔,让你代我冲出去。我每天都在后悔,小冉也天天哭着要阿姊。后来知道你还活在,在义渠人的手中,我就说不管花多少代价我也要把你救回来。天可怜见,终于让你回来了,回来就好,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芈月深深一拜道:“多谢阿姊赎我回来。”

芈姝嗔道:“你我姊妹,何用说这样的话来。你为我冒死引开戎人,我又当怎么谢你?”说着拉了她的手坐下,说起自己到了咸阳,求秦王驷相救之事,因义渠人草原游牧,大军围剿不易,且此时必会提高警惕,如若一击而中,反而连累芈月性命。因此提出派人赎她,张仪因刚刚入秦,自告奋勇与庸芮一同前行。

说完之后,看着芈月,忽然感叹:“我本允了你与子歇一起离开,可是如今子歇不在,你如今孤身一人,又当如何着落?”

芈月沉默不语。

芈姝想了想,又道:“这些日子我一直想着你回来了,又当如何安排。思来想去,你如今也只能随我一起进宫了。”

芈月摇头道:“阿姊,我不进宫。我曾经和黄歇约好一起周游列国,如今他不在了,我就代他完成心愿。”

芈姝一怔,料不到她竟如此回答,忙问:“那你弟弟怎么办?”

芈月道:“他当然是跟我一起走。”

芈姝想了想,还是劝道:“妹妹,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从楚国到咸阳,带着这么多臣仆,这么多护卫军队,可还差点死在乱军中。你一个女儿家带着个小孩子,凭什么周游列国?”

芈月沉默了。

正当芈姝以为已经说服她了以后,芈月忽然问道:“阿姊,黄歇的尸骨可曾收葬?”

提起此事,芈姝亦觉心中酸楚难忍,掩面而泣道:“不曾。”

当日乱军之中,甘茂带着芈姝等向武关而逃,中间幸而遇上樗里疾来接应。只是当时两边交战,楚国所携人手多半是宫人奴隶,两军中惊惶失措,死伤无数,所以樗里疾也只能掩护着她们暂时先退到武关,直到义渠兵掳人退去,樗里疾与甘茂会合,点齐武关之人冲杀,却也只寻到义渠营地里的了些遗留之物。在武关之后,才清点人手清理财物,芈姝此时亦想起黄歇,派人前去战场收尸,岂知方一夜过去,战场上便上有秃鹫啄食,下有野狼分尸,许多尸体竟是都已经残缺不全了。众人无奈,只得拣了些重要的物件,所有缺残不全的尸体俱是混在一起,草草收葬。

芈月如受雷殛,半晌回不过神来,芈姝叫了她两声,却不见她回话,推了她一下,却见芈月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来,便晕了过去。

黄土坡上,战斗的遗迹犹存。折断的军旗、废弃的马车、插在土里的残破兵器、以及破碎的衣角。

芈月孤独地走在旧战场上,徒劳地走过每一处,寻找着黄歇的遗踪。

她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在站在那儿四顾而望,整个战场竟是无边无际,永远走不到头来。似乎这并不只是一个伏击战的战场,而仿佛化为了千古以来所有的战场。

风吹处,呜呜作声,千古战场,又不知有多少女子,如她一般要用尽一生,去寻找那永远不能再回来的良人。

她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她越来越绝望的时候,忽然前片一辆马车下,一一角衣服的碎片。她狂喜,飞奔过去,颤抖着想伸手去地上的衣服碎片,手还未触到,一阵风沙刮过来,刮得人眼睛都睁不开,风过后,连衣服的碎片也没有了。

芈月绝望地向天而呼:“子歇,你在哪儿,你说你要带我走遍天下,可如今你在哪儿,为什么抛下我一个人,你失信于我…”

声越长空,无人回应。

芈月伏地泣不成声。

忽然间耳边有人在轻轻唤她:“皎皎,皎皎——”

芈月惊喜地抬起头来,这声音好生熟悉,是子歇,他还活着吗?她连忙抬起头来叫道:“子歇——”

这声音一出口,梦,就醒了。

她用力坐起来,一抬眼,但见四面漆黑一片,唯有窗前一缕苍白的月光照入。

环顾四周,哪来的子歇,哪来的声音。整个室中只有她,以及睡在门边的薜荔。

薜荔亦被她的叫声所惊醒,连忙爬起来,取了油灯点亮,执灯走到她的席边问道:“公主,您怎么了?”

芈月怔怔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没什么。”

次日凌晨,魏冉便已经飞奔而来,昨日芈月方回来,他正要去接,芈姝恐他小孩子受了惊吓,叫侍女稍后再带他过来,谁料芈月吐血晕倒,侍女只得同魏冉说阿姊累了睡着了,又带着他来看过。那时女医挚已经来看过芈月开过药,薜荔女萝亦为芈月更衣净面完毕,因此魏冉只看到芈月昏睡,坐在她席边等了好久,只等得睡着了,让他侍女抱了回去。

及至早上一醒来,便又急冲冲来看芈月。此刻一见到芈月,便飞扑到她的怀中,哭得一脸眼泪鼻涕:“呜,阿姊,你可回来了,我好害怕,你莫要抛下我——”

芈月亦是泪如雨下,她紧紧地抱住魏冉,那颗空洞失落的心,被这小小孩童的稚气和依赖填了许多,若是自己当真不在了,这么小的孩子,他将来能依靠何人。不由得愧疚万分,不住地道:“小冉,小冉,对不起,阿姊不会再丢下你了,从今往后,阿姊走到哪儿,都不会抛下你。”

姊弟两人抱头痛哭了许久,这才缓缓停息。

魏冉问:“阿姊,子歇哥哥呢,你们这些日子去哪儿了?我问了很多人,还有公主,她们都说,你们去了很远的地方…”他的眼中露出害怕的神情,“去了很远的地方”这样的话,他从前听过,某一天母亲让她一切听阿姊的,然后他被人抱走,然后他问他的母亲去哪儿了,周围的人都跟他说母亲“去了很远的地方”,然后,他再也没见过母亲了。

所以,当他听到这样的话时,他小心的心灵那份恐惧和无助,每天夜里都会让他害怕地惊醒,可是他不敢说,也不敢哭,这个孩子已经从周围人的态度看出来,如果他“不乖”的话,是不会有人来耐心哄他劝他理会他的。

还好,阿姊回来了,阿姊答应,再也不会抛下他了。他紧紧地抱住芈月,一直不敢松手。不管是用膳,还是梳洗,都一步也不错眼珠地盯着。

芈月被他看得心酸起来,拉着他搂在怀中,哄了半天,才让他渐渐安心下来。

过了数日,芈月便向芈姝辞行,说要带着魏冉去齐国,芈姝苦劝不听,只得依从。

芈月带了魏冉,与女萝、薜荔一起上车,直到咸阳城外,却被人挡住。

芈月掀开车帘,却见是张仪挡在前面,不禁问道:“张子为何挡我去路?”

张仪歪坐在轩车里,看上去颇有些无赖相:“小丫头,你带着你弟弟要去哪儿?”

芈月反问道:“张子这又是要去哪儿啊?”

张仪呵呵一笑:“我是特地来看看这用四十车粮食换回来的宝贝怎么样了,若是一闪神又把这四十车粮食给白费了出去,我跟庸芮这趟腿可就白跑了。”

芈月苦笑,知道他已经清楚了自己的动向:“您都知道了?”

张仪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道:“丫头,知道老子不?”

芈月一怔,她本以为张仪会游说自己不要走,留在咸阳,谁知他竟莫名提起老子,不禁诧异道:“张子,您想说什么?”

张仪道:“老子骑青牛,出了函谷关,从此人就没影儿了,你说,这人是羽化成仙了吗?”

芈月一怔。

张仪又紧接着追了一句道:“还是你们也打算羽化成仙一回?”

芈月怔住了。

张仪冷笑:“你以为在这大争之世,四处战乱,是可以随便乱走的?孔夫子带着七十二弟子,尚且差点饿死。”他又指指自己道:“我当初为什么趴在楚国了,还不就是不到悬崖边,不敢迈出那一步吗?列国征战连年,出门遇虎豹豺狼,遇狄戎贼寇,再不济还遇上大军过境,大丈夫出门都得小心着,更别说你一个小丫头独自行走,还带个小孩儿——实是”芈月听到这里,已经心中有些悔意了,不料张仪最后又劈头扔下八个字:“勇气可嘉,不过脑子!”

芈月被他的话也气得够呛,此人虽是好意,怎奈唇舌实在太毒,欲待反驳,但看了看身边的魏冉,不得不承认道:“可我如今留下来也是…”

张仪直截了当地问:“你是顾忌王后,还是顾忌黄歇?”

芈月想了想,摇头:“我过不了我的心。”

张仪叹道:“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可惜了…”

芈月道:“可惜什么?”

张仪看着芈月,神情复杂,久久不语,好半日才道:“其实这样也好…”

芈月倒听不懂了,问道:“张子此言何意?”

张仪却抬头,遥望云天,悠悠一叹:“我当日若不开窍,不过是楚国一个混饭吃的货。可我开了这个窍,天地间就多一个祸害,按都按不下来。”

芈月听了此言,若有所动,见张仪神情似有怆然之色,竟浑不似素日嬉笑无忌的样子,心中竟有一线莫名的伤感,劝道:“天底下哪有骂自己是祸害的,再说,张子是天底下难得的国士。天地既生你张子,岂能让您永远混沌下去的道理。”

张仪本是神情恹恹的,甚至已经没有准备再劝说芈月之意,闻听此方,他的神情忽然一振,拍膝赞道:“不错,不错,天地既生了你,岂有叫你永远混沌下去的道理。既这么着,我也多句话——你这一走,就不管王后了?”

芈月一怔:“王后…又怎么了?”

张仪嘿嘿一笑:“傻丫头,义渠王就没告诉你,他当日为何要伏击你们?”

芈月摇头道:“他不肯说。”

张仪盯着她,慢慢地道:“他不肯说,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了?”

芈月看着张仪的神情,渐渐有些领悟道:“你是说…”

张仪刷地放下帘子道:“我可什么都没说,走了。”

芈月看着张仪的马车渐渐远去,脸上的神情变幻。

魏冉推了她两下道:“阿姊,阿姊…”

芈月忽然转头,紧紧抱住了魏冉,她抱得是这么紧,紧得让魏冉觉得她在微微颤抖,她道:“小冉,你愿不愿意跟阿姊进宫?”

魏冉被她抱着,不知所措,然而,他却斩钉截铁地道:“阿姊去哪儿我就去哪儿。”阿姊,就算是刀山火海,只要你不抛下我,我这辈子,跟定你了。

此时,驿馆外,芈姝已经穿上了嫁衣,她坐在马车中,焦急地向外看去。长街已净,两边皆是秦兵守卫,一眼就可以望到尽头,路上,什么也没有。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明明那个人已经走了,明明自己也早就答应她让她离开了。可是此时,她就要步入秦宫,前途茫然,她竟不由自主地想到,若是她在自己的身边,自己一定不会这么心慌,这么茫然无措吧。

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依赖她了。是从何时起?是遇上越人伏击时,她及时拉她一把?还是在入秦之后,她几番受不了旅途之苦,是她一直在安慰帮助她?是在上庸城她将死之际,她为她冒险取药?还是在义渠人伏击的时候,她毅然为她引开追兵?

她怔怔地看着长街,心中有期盼、有失望。

玳瑁不解地看着她,道:“王后,大王在宗庙等您呢。”

芈姝哦了一声,眼见天色边夕阳西斜,天色渐暗,便放下帘子,道:“走吧。”

所谓昏礼,便是黄昏之时举行。此时时辰已到,”一行人便依礼乘坐墨车,仪仗起,车队开始前行。

方刚刚起步,忽然就在此时,传来一阵马蹄之声,芈姝正执扇挡在面前,听得此声,忽然心中似有所动,拿开扇子道:“傅姆,掀帘。”

玳瑁忙道:“王后,执扇,奴婢去掀帘。”

她掀起帘子,却见长街那一头,芈月骑马奔来,却是奔到近处,便被兵士挡在了仪仗外。

此时正是樗里疾代秦王迎妇,他所乘墨车正在芈姝车驾之前,已经先看到了芈月骑马而来,便下令让她入内。

此时芈姝也已经派人到前面来说明,引了芈月登上马车。

芈月一进来,便问:“阿姊,我现在赶得及吗?”

芈姝喜不自胜,一叠连声地道:“赶得及,绝对赶得及。玳瑁,叫她们去再取一套吉服来。”

玳瑁却料不到芈月去而复返,内心已经惊涛骇浪,只是当时际时,却不敢言,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令跟随在马车边的婢女,迅速跑到跟随的媵女马车中,取备用的吉服来。

吉服很快取来,芈姝服色为纯衣纁袡,芈月等媵女为袗玄纚笄,皆被纚黼。

马车极大,芈月在车中更衣毕,又由女侍为其梳妆着笄,很快便打扮好了。

芈姝看着她,欣慰地道:“妹妹,你能跟我一起进宫,我这心里就有主了。”

芈月看着芈姝,轻叹一声:“阿姊,秦国是虎狼之邦,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人进宫呢。”

芈姝紧紧握着芈月的手,叹息道:“我们姐妹再也不会分开了。”

芈月忽然想到一事,顿时脸色严肃道:“阿姊,我此番随你进宫,您能否允我三件事。”

芈姝忙道:“妹妹,别说三件,十件也行。”

芈月伸出三根手指,道:“就三件事。第一,我与弟弟相依为命,请阿姊准我带着他,就当是多个小侍童,阿姊可允?”

芈姝道:“小事一桩。”

芈月曲起一根手指,又道:“第二,我只协助阿姊,不服侍大王,不作大王的妃子。”

芈姝怔了一怔,诧异道:“妹妹何其愚笨,人争名位如兽争食物,没有名份就没有地位,没有地位就没有相应的衣食奴仆,就没有在这世上立足的根本。你若不服侍大王,难道一辈子就当个老宫女不成?你放心,你我姊妹既然同心,你便是服侍大王,亦是我所乐见。”

芈月凄然一笑,摇摇头道:“我不在乎,我只随我的心。”

芈姝忽然似明白了什么,不置信地道:“难道,你是为了子歇…”芈月不语,芈姝看着她,心中又是怜惜又是钦佩,叹道:“好吧,你既有此志,我便随你。若是你以后想清楚了,我也会安排的,总之,不会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