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琰轻轻推开芈姝坐正,忽然笑了起来:“芈八子,看着我们这样狼狈,是不是觉得很开心啊?”

芈月走进来,看了身边的侍女一眼,两名侍女上前,扶起芈姝和魏琰。

芈姝推开侍女,走到自己刚才坐的锦垫上,坐直,气势汹汹地看着芈月。

魏琰也推开侍女,如芈姝一样坐直看着芈月。

芈月挥手令侍女退下。

薜荔不放心地看了芈姝和魏琰一眼。

芈月道:“退下。”

众侍女退出后,芈月也坐了下来,与芈姝、魏琰形成三角之势。

芈姝忽然问:“我不明白,我明明已经杀了你的儿子…”

芈月摇头道:“子稷从来就不在魏冉的军营之中,因为我知道,军营之中虽然人多,但是如今诸公子争位,封臣林立,军营中还是鱼龙混杂,不可信任。子稷一直在墨门,在唐姑梁的保护之下。那个你杀死的人,只不过是魏冉找的一个替身罢了。”

芈姝愤然道:“我才是王后,我才是王荡之母,唐姑梁脑子有病吗,他为什么要助你?”

芈月淡淡地道:“你可知你杀死的唐夫人是唐姑梁的姊姊?更何况,子稷登基,会纳唐姑梁的女儿为妃。”

芈姝羞愤交加,无言以对,但终究还是心有不甘,咬了咬牙,怨道:“我只恨天道不公,我本来应该是高高在上的,你应该是卑微无助的,可为什么今天站在这儿,我们会颠倒了过来?我想问你,为什么?”

芈月冷冷地道:“一日之内有白天黑夜,一年之内有春夏秋冬,天地之间有沧海桑田,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你会收获什么,端看你自己种下什么。”

芈姝伏地恨声道:“我做错了什么?我是元后,我生下了太子,继承了王位,成了母后…为什么天地变易?为什么…为什么先王要留下这么一份遗诏?”她的话语中,充满了不甘不忿,更有对秦惠文王的无尽怨念。过了片刻,她忽然抬起头来问:“遗诏呢,遗诏在哪儿?”

芈月问芈姝:“你想看遗诏吗?”

芈姝咬牙:“是,我死也要看一眼,否则我不会甘心的。”

芈月从袖中取出遗诏递给芈姝:“这就是你一直想要找的遗诏,你为了这个,杀死了庸夫人、唐夫人以及这么多的无辜之人,现在我把它给你,你可以好好看看。”

芈姝接过遗诏,看了一眼,忽然疯狂地大笑起来,她用力撕扯着,甚至用牙齿咬着,把遗诏撕得一条条的,又扔到地下用力踩着,最终无力地跌坐在地,呜咽着:“先王,先王,你害得我好惨…”

芈月静静地看着。

芈姝意识到了什么,忽然抬头看着芈月含恨地问:“你赢了,你高兴了,你得意了?”

芈月反问:“赢了你,有什么值得得意的?不,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成是对手…我也并不高兴!因为这个过程中,死了太多的人。庸夫人、唐夫人、樊长使、公子恽、公子封…乃至缪监、女萝,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从函谷关走到咸阳,我所看到的都是血,都是死人…”她轻叹一声,“这一场内战,死掉的人,太多太多了。如果说,我从来没想过跟你们斗,你相不相信?”

芈姝愤然道:“到了此刻你还来说这样的话,也未免太过可笑,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魏琰忽然笑了:“我信。可是我们这些人,又有谁是想着斗的?只不过进了宫,进了这个蝈蝈缸,不斗也得斗。不斗,就是死;斗,就要斗到至死方休。”

芈姝恨恨地道:“我又何尝想斗?我当年认识先王的时候,甚至不知道他是秦王,不也将终身许给了他?不是我想斗,我嫁过来就是王后,我又何必跟谁斗?是你,你——”她双目喷火,指着魏琰。芈月道:“是你们不自量力,想跟我斗。”

魏琰也尖叫起来:“我认识大王在先,你们才是后来的强盗。”

芈月却反问道:“若魏夫人这么说,那庸夫人呢,难道你们不是强盗不成?”

芈姝冷笑道:“那得怪她出身不够高。”

魏琰也冷笑道:“谁教她不够手段,拢不住男人,斗不过我阿姊。”

芈月道:“那我呢?我没有阿姊你这样的出身,我也没有魏琰你这样的诡计多端,手段毒辣。”

芈姝恨恨地道:“你不过是仗着先王的遗诏罢了…”

芈月道:“当年先王宾天的时候,遗诏已经有了,可我母子还是被逼得俱去燕国为质,差点死在天寒地冻的燕国。当年群臣对我要踏上远途视若无睹,而今天却拥立我儿登位,你想过是为了什么吗?”

芈姝不禁问:“为了什么?”

芈月道:“这个世界很不公平,有人以出身凌人,有人以诡计算人,似乎一时之间,都可以得占高位,横行无忌。但这个世界又是公平的,不管是以出身凌人,还是以诡计算人,最终决定胜负的是你自己本身有多少能力,能让多少人心甘情愿地认同你,和你站到一起,为你效命…”

魏琰轻笑道:“你说的是你?那些游走列国,从不会对任何君王忠诚的策士;那些世官世禄,坐拥兵马,连君王也拿他们没办法的封臣会认同你,为你效命?”

芈月道:“我说过,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你们斗。因为…”她长吁一口气,看着窗外的天空道:“这个宅院太小,小得让我感觉很憋气。在这个院子里,赢又如何,输又如何?就算是赢家,也只能一辈子看着这四方天,数着日子等年华老去,然后让另一个女人占据你的位置,去争,去抢。”

魏琰哈地一笑,只觉得完全不能理解,甚至觉得芈月的话很可笑:“呵呵呵…你说这样的话,当真可笑,我们女人,还能走到哪里去?你又想怎么样,难道想走出去?走出去的都是失败者,你走到了燕国,落魄穷困,最终还是回到这四方天地来。”

芈月摇了摇头,肃然道:“我要斗的从来不是你们,我不屑斗,也不会斗。我一直想离开,小时候想逃离楚宫,长大了想逃离秦宫。最终我回来了,因为我领悟到,真正的自由不是逃离,而是战胜,是让自己变得强大,大到撑破这院墙,大到我的手可以伸到楚国,我的脚可以踩住秦国。那时候,才是真正的自由。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我不与你们争,我要与天下的英雄争,与这个世道争,与这个天地规矩争。”

芈姝看着芈月,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想做什么?”

芈月看着芈姝,摇摇头道:“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因为我要杀的人不是你。”

芈月转身欲走,芈姝忽然尖叫道:“那你要杀的人是谁,是谁?”

芈月凝视着她:“你应该知道的。”

芈姝忽然颤抖起来:“你、你,你要杀的,莫不是我的母后?!”

芈月轻轻击掌,两名侍女迅速进来,将魏琰押了出去,室内又只剩下芈月和芈姝两人。

芈姝只觉得浑身冰冷:“看来我的预感是对的。我一直觉得你不可信。你对我,并不是那种真正的姐妹之情,是不是?”

芈月凝视着芈姝,缓缓道:“我是很想把你当成姐妹,只可惜,我们注定做不成姐妹。因为你越来越像你的生母…”

芈姝忽然狂笑起来,笑得无法停住,好半日,才恨恨道:“我以前觉得,母后很没道理,现在才觉得,她所做的一切,真是太有道理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仁慈可言,心慈手软只会给自己制造麻烦。”

芈月摇头:“你太自负了,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吗?其实,这么多年我对你处处忍让,处处迁就,只不过是因为投鼠忌器,因为我的弟弟芈戎在楚国,在你母亲的手中。现在,我不必忍让了…”芈月轻轻地靠近芈姝,低声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芈姝看着芈月,忽然感觉到了恐惧,本能告诉她,她不应该继续听下去,因为芈月接下来说出的话,会是很可怕的,但却无法抑制心中的渴望和好奇,还是问道:“什么秘密?”

芈月低低地道:“你知道我的生母,是怎么死的吗?”

芈姝诧异道:“她不是殉了父王吗?”她这话脱口而出,说完才忽然意识到,这种说法,或者只是楚宫的官方说法而已。当日玳瑁曾经对她说过,楚威后将芈月的生母配于贱卒,要她小心,恐防芈月知道此事,会怨恨于她,对她不利。她本不以为意,如今看来,芈月果然是知道此事的。

却听得芈月道:“不,她是想殉了父王,只可惜你的母亲不肯,她把我的生母,偷天换日嫁给一个贱卒,让她活在地狱中,生不如死。我弟弟魏冉,就是她后来生的孩子。”

芈姝惊骇地看着芈月:“我以为他只是你母族的表弟,原来真的是…”说到这里,不禁气恼起来,“你、你居然把你母亲和旁人生的孩子,这般公然带在身边,简直是…简直是给父王的在天之灵抹黑啊。”

芈月冷笑:“对不起父王的人,是你的生母。我母亲一生善良,小冉更是无辜,你母女不羞愧,我们有什么可羞愧的?父王在天有灵,你说,会责罚谁?”

芈姝瑟缩了一下,又恼怒起来:“就算当日是我母后所为,可是你把这个野种带进秦宫,难道不是存了攀附王室之心吗?”

芈月不再理她,却又缓缓地道:“我十岁的时候,发现我的生母未死,我以为可以母子相逢,于是我约了母亲在南郊行宫相见。结果,你猜怎么着…”

芈姝道:“怎么…”

芈月的脸离芈姝很近,几乎是紧贴着她,低声道:“在那间小屋外,我亲眼看着你的王兄…他强暴了我的生母,然后我的生母就自尽了,我看到她全身都是血,都是血…”

芈姝惊叫一声,推开芈月,恐惧地缩到角落里颤抖不止,她忽然间就明白了:“十岁那年,十岁那年你不是遇上了黄狼,你受惊是因为这件事…亏得我还可怜你,帮着你说话,甚至不惜为你和七姊姊吵架…可是那时候的你,那时候的你就对我母后、对我王兄怀恨在心了吧。”她想到往事,越想越怕,“你、你那个时候,你那个时候对我好,对我千依百顺,原来全是假的,全是假的,原来我们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姐妹…”

芈月坐回原处,看着芈姝,点头道:“是,我们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姐妹,天底下哪有姐妹会是一个人完全满足另一个人的要求,不管有理还是无理。你只是习惯了我的退让,习惯了我的迁就。宫中庶出的姐妹这么多,你为什么就喜欢我?因为不管是谁,总有受不了你的任性和无理的时候,只有我,为了活下去,可以一直迁就你,用一种你没有发觉的方式讨好你。当你快乐嚣张地享受你的童年、你的少年时,有一个人,却因为时时活在你母亲的屠刀下,活在你的气焰下,连重重地呼吸一下都不敢。这到底是你们欠我,还是我欠你们?”

芈姝的眼泪流下,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芈月道:“是,我倚仗着你活下来了。我欠你一条命,可我还了你三次。在上庸城,我救你一命;在义渠君伏击的时候,你要我当你的替身引开追兵;在和氏璧一案中,我还你清白。我还过你三次命,我不再欠你了。”

芈姝愤怒地指着她:“你清了,可我还没有清。你夺我夫婿,与我儿子争位,难道这也是你还清的方式吗?”

芈月摇了摇头:“我说过,我从来没有跟你抢过,如果我真心要对付你,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天吗?我本以为忍让退步可以避免灾难,直到我去了燕国才明白,这个世界上,想要避免灾难,只有把让你陷入灾难的那个人战胜。阿姊,我本来要离开秦宫,是你和魏琰迫使我留下,迫使我成为先王的妃子。是先王拉我入棋局,拿子稷当成磨刀石,去打磨你的儿子。可是,我是个人,终究不是个棋子。你其实最恨我的,最不能忍受的事,是因为你发现自离开楚国以后,我不再是那个生活在屠刀下不敢呼吸的小奴才,而变成自己想要展翼高飞的鲲鹏了。所以你要把我拉进来,锁在秦宫,锁在你的脚下,为你效力,任你摆布。阿姊,你是威后最娇惯的女儿,从小就习惯于俯视这个世界,所以一旦你不再占据上风的时候,你就会惊慌失措,就会怨恨交加,甚至会疯狂残暴。你跟你的母亲,其实是同一种人。”

芈姝咬牙道:“如果我的子荡还活着的话,如果我的子壮不是落在魏氏手中的话,还能有你什么…”

芈月摇头叹道:“上天给了你最好的筹码,是你自己的任性,把它一枚枚输光,你却一定要迁怒于人,认为是别人抢走了你的筹码。可是没有我,你真的能够守住你自己的筹码吗?你肆意妄为,失去了先王的信任;你娇纵儿子,让子荡胡作非为举鼎砸死了自己;你争权夺利滥开杀戒,又让人把复仇之手伸向子壮;你容不得人,让你的儿媳魏王后,也变成了你的敌人。就算今天你杀了魏夫人,可是你真的以为你能控制住魏王后吗?咸阳从繁华都城变成杀场,群臣早就厌恶怨恨你了。秦国诸公子割据一方,明眼人都能看到,它将四分五裂。你以为楚国军队驻在函谷关外是来支持你的吗?那是为了瓜分秦国而来。群臣拥护我,因为我应允将平定秦国;唐氏、卫氏拥护我,因为我应允能够让她们的儿子活下来;义渠拥护我,因为他们能够得到利益;我能让列国退兵,因为我让他们知道,继续待下去,占不了秦国的便宜。这些,你能做到吗?”

芈姝失神地看着芈月,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已经无话可说。

芈月道:“还记得你从前跟我说过的话吗?你说,媵的女儿永远都是媵,你和我都将重复我们母亲的命运,你为主,我为奴,你高高在上,我沦落尘埃。可是,时代不同了,历史不会重演,我们永远不会重复母亲那一辈的命运。我和你之间的一切,到此已经全部结束了。”

芈月走出了屋子,抬头看向天空,天空一片澄澈,万里无云。

次日,群臣齐聚大殿,举行新王登基的第一次大朝会。

芈月携着嬴稷走上咸阳殿,坐下,台阶下群臣行礼如仪。

芈月先问:“今日所议何事?”

樗里疾便上前一步,道:“先王在洛邑宾天,梓宫已经回到咸阳,却因为宫变,迟迟未曾落葬。此时当葬先王灵柩,并议谥号。”

芈月点头道:“先王荡既已正位,当葬入王陵,你们拟了何谥?”

甘茂抢上前一步奉承道:“还请惠王后示下。”

樗里疾沉声斥道:“甘茂,先前已尊一惠王后,何以又尊一惠王后?”

甘茂辩解道:“孟芈失德,当废尊位。如今大王正位,当尊圣母为正位母后,附先王谥,为惠王后,有何不可?”

庸芮上前道:“臣以为,孟芈以惠王后身份行令已经五年,为免混淆,当为季芈再拟一尊号。”

樗里疾见甘茂还要说话,已经上前一步道:“臣附议。”

魏冉上前道:“臣也附议。”

甘茂本欲与樗里疾相争,见魏冉附议,知道他既然说话,必是符合芈月之意,自己本为奉承芈月,倒不敢再说了,连忙也转过方向道:“这…庸大夫之言有理,臣也附议。”

芈月点头道:“不知诸卿拟何尊号?”

魏冉与庸芮等早有商议,当下再上前一步道:“先王以君王之尊,而效匹夫之举,因之殒身,而令得秦国大乱,此乃孟芈有失母德也。想当年周武王英年而逝,遗下成王年幼,幸有母后王姜辅佐,匡正王道,而成就周室江山数百年,至今不灭。周室三母,皆以‘太’字为尊号,称太妊、太姒、太姜,臣以为,当以‘太’字为尊号,称太后。”

庸芮亦跟着道:“‘太’者大也,也作‘泰’字,以形容未尽之意。古以‘太’字为最尊,王之储为太子,王之母当为太后。臣以为,孟芈有失母德,太后当尽母职,代王摄政以匡正王道,行古人未行之政。故臣建议,从今日起,王之母当不附前王谥号,而另行单独称太后,不知可否?”

芈月缓缓地看向樗里疾和甘茂。

甘茂被芈月眼神一逼,连忙上前道:“臣以为,魏冉将军、庸芮大夫之言有理,臣亦附议。”

芈月看向樗里疾道:“樗里子呢?”

樗里疾隐隐觉得不对,但此刻国事艰难,他想了想,还是忍了下去,道:“臣,但遵王意。”

芈月便看向嬴稷。

嬴稷会意,开口道:“既如此,自今日起,尊圣母为太后。寡人年纪尚小,为了大秦王业,当由母后临朝称制,代掌朝政。”

魏冉率先跪下道:“臣等参见太后,愿效忠太后,凡有所命,誓死相随!”

群臣一起跪下道:“臣等参见太后,愿效忠太后,凡有所命,誓死相随!”

咸阳殿外,台阶上下,站着的朝臣武士们一起跪下,山呼道:“臣等参见太后,愿效忠太后,凡有所命,誓死相随!”

殿内殿外,形成一股极大的回声:“臣等参见太后,愿效忠太后,凡有所命,誓死相随!”

芈月庄重站起道:“愿与众卿携手,兴我大秦王业。”

众人皆高呼道:“大秦王业!大秦王业!大秦王业!”

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太后”自此而始,芈月开始了长达四十一年的执政生涯。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

仲氏任只,其心塞渊。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诗经·召南·燕燕》

——第五卷完——

芈月传6 作者:蒋胜男

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5年10月

ISBN:9787533943035

所属分类:图书>青春文学>古代言情 图书>青春文学>大陆原创

编辑推荐

她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传奇女性。“太后”一词由她而来。太后专权,也自她始。

她是千古一帝秦始皇的高祖母。她沿着商鞅变法之路,奠定了日后秦国一统天下的基础。到现在都还有学者坚信,兵马俑的主人其实是她。

大争之世,群雄逐鹿,转眼成败,她是如何走向了历史**?

宫廷纷争,九死一生,又有着怎样曲折幽婉百转千回的情感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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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蒋胜男:

编剧、作家

爱生活,好旅游

喜读史,善于透过文字表象捕捉历史真实,见解独道,形诸文字则笔法犀利而情味隽永,令人玩味徘徊

兴趣广泛,小说、散文、杂文、诗词、戏曲、影视、歌曲,无不涉猎

写作博杂,历史、言情、武侠、玄幻、都市,色色齐备

尤擅用言情笔法演绎历史传奇

已出版作品:《历史的模样·夏商周》《女人天下》《凤霸九天》等10余部

第一章 群狼伺

公元前328年,秦王嬴荡举鼎身亡,诸弟争位,最后由其异母弟嬴稷继位,嬴稷母芈八子摄政,称太后。

大朝之后,太后芈月疲惫的走入内殿,便有薜荔带着两名侍女为她脱下翟衣,换上常服,坐在妆台前卸下钗笄。

芈月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叹道:“好累。”

薜荔一边给他按摩,一边笑道:“正朝的翟衣和钗笄都是极重的,太后身上压了这么重的东西一整天,实是辛苦。”

芈月闭目享受着薜荔的服饰,笑道:“是啊,子稷的冕冠更重,我真怕他小孩子撑不下来,还好都撑过去了。幸而除了节庆与大朝之日,平时不用穿得这么累赘。”

薜荔笑叹:“太后嫌重,可是这世上有多少人为了争这一身衣冠,血流成河呢。”

两人说笑间,就有侍女来报:“卫良人求见。”

芈月一怔:“哦?”微微一笑,“请她进来。”

秦惠文王的妃嫔们,在这几场宫变中,已经所剩寥寥。除嬴夫人在西郊行宫被杀外,唐夫人亦因为掩护芈月离开,而被芈姝所杀,其子奂此时已被封为庶长,得芈月重用。

魏氏诸姬中,夫人魏琰被囚,其子华如今潜逃在外,引兵谋逆。虢美人在秦惠文王死后,因无子嗣,昔年又多次得罪芈姝,被寻了个罪名囚禁起来,没过几个月就死了。樊长史本与魏夫人不合,芈姝初时欲拉拢于他,但因秦王荡死后诸子作乱,其幼子蜀候晖因得罪芈姝,呗芈姝以罪名毒杀,其长子封与樊长史也受牵连而被迫自杀;如今唯有卫良人因其子蜀候通早亡,所以,在后宫不太显眼,依旧活着。

楚国诸芈中,惠后芈姝被囚,孟昭氏、季昭氏早亡,景氏依附芈姝,被魏琰所杀,如今其子雍也潜逃在外。屈氏胆小低调,其子池尚未就封,听到秦王稷继位,就来投奔,亦受重用。

如今这宫中,还剩下的旧妃嫔,也只有屈氏和卫氏了。卫氏素来善于机变,如今来见芈月,要么就是受人指使,要么就是前来投效。

细思量之下,倒是前来投效的可能性更大。

芈月想到这里,不仅微微一笑,见薜荔低声问自己是否要重新梳妆,便摇摇头说不必,就这么身着休闲的便服,松松的散着头发,身子半倚着凭几,便见了卫良人。

但见卫良人带着一个内侍,袅袅走进,朝着芈月行礼道:“妾卫氏参加太后。”

芈月点点头:“卫良人免礼。”

卫良人并未就起,她身边的内侍却抢上前一步,跪下磕头道:“奴才缪辛,参见太后。”话语哽咽,不胜激动。

芈月大为震惊,还未说话,身边的薜荔已经脱口叫了出来:“缪辛,你还活着!”

那人抬起头来,眼中带泪,一边抹泪一边笑道:“女才当真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着主人。”这人虽然与过去相比显得苍老了些,清瘦了些,但却明明白白,就是缪辛。

芈月也不禁扶着薜荔的手站了起来,忘性的上前一步:“缪辛,你当真还活着?”

身边侍女见状,忙上前扶起卫良人和缪辛。却见缪辛站起来的时候,微有踉跄,脚步也似有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