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芮苦笑道:“臣宁可太后不要在这种事情上想到臣。”

芈月脸一红,啐道:“这种事情,同你有什么相干?”

庸芮发现口误,脸也红了,长揖道:“臣一时错乱,请太后恕罪。”

芈月道:“若用到你时,你可别再给我错乱了。”

庸芮道:“是。”

当下庸芮匆匆而去,樗里疾听了南箕回报,急得跺脚道:“三日后早朝就来不及了,如今已经是满城风雨了。若不处理好,只怕到时群臣能把咸阳殿给掀翻了。”

芈月听了南箕回报,却是哈哈一笑,道:“你告诉他,咸阳殿,翻不了!”

樗里疾在宣室殿前被拒的事,也飞报到了赢稷耳中。

大朝会前一夜,夜已深了,赢稷仍然在承明殿中焦灼地走来走去,竖漆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大王,王后派人来问…”

赢稷暴躁道:“叫她滚。”

竖漆道:“是,是是是…”

唐棣只得温言劝道:“大王,母后既这么说,必是有了应对之策,大王不必着急。”

赢稷急道:“明日就是大朝会,若是群臣闹腾起来怎么办?怎么办?到时候母后如何下台,寡人如何下台?”

唐棣道:“大王,太后既然敢对樗里子说这样的话,那必然是没有关系的。”

赢稷道:“寡人不明白,他们怎么会这么快知道消息。是谁把消息走漏了?是谁?是谁?”

不管赢稷愿不愿意,大朝会仍然如期召开了。

清晨,咸阳殿外,文武大臣已经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得起劲。

寒泉子暖昧地对乐池道:“乐大夫,那件事,你听说了没有?”

大夫乐池低咳两声道:“轻声,轻声。”

大夫冷向不屑道:“轻什么声啊,这事儿还有谁不知道。”

大夫管浅也不悦道:“唉,这种事,真说不出口啊。”

庸芮带着微笑,和每个人都一一打招呼,他的神态轻松,与众人的剑拔弩张之势大不一样。

到殿上钟磬之声响起时,大臣们顿时严肃起来,整冠理带,捧着朝笏按照顺序鱼贯而入。

群臣入殿,端正地排成两列,彼此交换眼神,坚定信心,一个个昂首挺胸,等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便听缪辛报道:“太后驾到。”

整个大殿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芈月走到殿中,扫视了周围一圈,她的目光到处,如风行草僵,所有的人都低下了头。

芈月拂袖,优雅地坐下。

群臣道:“臣等参见太后。”

芈月道:“罢了。”

群臣起身,头不敢抬。

芈月道:“听说今日上朝之前很是热闹,诸位卿大夫都在议论纷纷,不知道可否告诉朕,你们在议论什么?”

群臣唯唯。原来在殿前人人都说得极是起劲,似是芈月一上朝,众人便都要群起相劝,务必要让她打消原意,维护大秦王室的体面。可是此刻到了她的面前,众人均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巴不得别人先站出来开口,自己好跟进,竟是谁也不肯做这个出头鸟。

樗里疾沉着脸,他是首相之尊,一般事情都是先由一个大夫开口,形成众臣纷议的局面以后,他才好一言定鼎,总不好他自己先站出来进言。可是眼看众人都是巴望别人出头,推诿异常,他便是再有心想压轴,此时也不得不往前站了一步,张口欲言。

却听芈月先开口道:“哦,你们没有事可以告诉朕吗?那朕倒有一件事想告诉诸位卿大夫。”

群臣抬头,诧异地看着芈月。

樗里疾道:“不知太后有何事相告?”

芈月手掩在自己的腹部,脸上充满了为人母的快乐安详和心满意足:“朕有一件喜讯要告诉诸卿,朕有喜了。”

群臣哗然,谁也想不到,她竟如此公然在朝堂上,当看所有人的面,宣布自己怀孕的消息。

樗里疾脸色涨得通红,上前一步大声道:“敢问太后,喜从何来?”

芈月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樗里疾,仿佛他说了傻话:“朕是大秦太后,怀了赢氏之后,不是大喜吗?”

樗里疾想不到她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气结。

唐姑梁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问道:“太后此育,实在是,实在是…难道先王还能…”

芈月坦然点头道:“唐卿真是聪明人。”她面作戚容道:“朕曾梦见先王,先王伤赢氏人丁单薄,大王孤单缺少臂膀,故与朕入梦,孕育子嗣。诸卿,不为先王贺,为朕贺吗?”见群臣面面相觑,一时竞无言以对,她微笑着站起来,道:“看来各位竟是高兴得傻了。朕甚倦怠,先回了。”

见芈月站起来,径直转身向后殿走去,群臣似忽然反应过来,蜂拥上前试图阻挡:“太后,太后请留步!”

庸芮却上前一步,挡住群臣道:“诸位卿大夫,少安毋躁,少安毋躁。请听我一言,听我一言。”

群臣眼睁睁地看着芈月远去,将一腔怒火都发到庸芮身上。

樗里疾怒道:“哼,庸芮,你挡着我们意欲何为?”

庸芮苦笑道:“各位追上去,又想得到什么?”

樗里疾道:“你说呢?”

庸芮一摊手:“各位争执了半天,无非就是想要太后给一个交代,如今太后已经给了交代,各位还想要问什么?”

樗里疾气得整个人都抖了,怒道:“哼,这算是交代吗?先王托梦,太后有娠,直是把我们当成三岁小儿了!”

庸芮道:“那各位想要什么样的交代?”

樗里疾道:“大秦赢氏王家血脉,岂容混淆?”

庸芮道:“那各位想要太后怎么做?是要逼着一个母亲杀死自己的孩子吗?”

群臣语塞,眼神中表露他们的确有这样的渴望,但却是谁也不敢说出口来。

庸芮进逼一步道:“谁敢去,哪位敢?”

除了樗里疾站住不动外,群臣都胆怯地退了一步,管浅低声嘟哝了一句:“可那也不能冒充赢氏血脉啊。”

庸芮道:“既然谁也没有能力阻止太后生下孩子,那这孩子生下以后应该姓什么?姓义渠王的姓吗?他成年以后,要不要分封?分封完了,这封地归谁,归义渠?”

管浅连忙摇头:“不行,大秦将士辛苦得来的疆土,岂能属于义渠人?”

庸芮道:“那就只能姓赢了。”

管浅气道:“这,断断不可。我等身为大秦之臣,若是坐视王家血统淆乱,何以对先王,何以对列国,何以对后人?”

庸芮道:“列国,列国难道就没有先例吗?”

管浅道:“胡说,哪来的先例?”

庸芮一指正中屏风上的图腾,问道:“各位,这是什么?”

这图腾众人自然都识得,这是大秦的图腾玄鸟。

唐姑粱哼了一声:“这是玄鸟。”

庸芮笑问:“为何要画玄鸟?”

唐姑梁忽然意识到一事,当即不言,却有人还未省悟,叫道:“天生玄鸟、降而生商’,祖妣女因玄鸟感孕我大秦先祖大业,这还不懂吗?”

唐姑粱恨不得将这多嘴的人吃了,瞪起眼睛巡视了一圈却未发现此人是谁,已经心知不妙,果然听得庸芮拊掌笑道:“这样啊,‘天生玄鸟,降而生商’,昔年简狄吞玄鸟之卵而生段商之始祖契,敢问,父在哪里?祖妣女惰亦是因玄鸟感孕秦人先祖大业,敢问大业之父又是谁?姜螈踩巨人足迹而生周人始祖弃,则弃之父又是谁?”

樗里疾目瞪口呆,吃吃地道:“那,那只是远古传说,何以能用之今世?”

庸芮轻松地道:“好,始祖们太远,那就说说今人。当今列国,最强者七国,七国之中,国家能与我秦国相当的,还有齐国,对否?”

樗里疾已经有些晕了,下意识地点头。

管浅已经明白。扭头掩面退出人群,唐姑梁更是早早拂袖而去。

樗里疾忽然明白过来,浑身-颤,目光锐利直逼庸芮,叫道:“庸芮,你不要说了。”

庸芮冲着樗里疾苦笑一声:“樗里子,今天必须把话说开了啊。”

樗里疾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众人看看樗里疾的背影,又看看微笑着站在那儿的庸芮,一时竞不知道如何是好。

寒泉子却多了一句嘴问道:“齐国又如何?”

庸芮道:“齐国原是姜子牙的封地,齐国国君原是代代姓姜,但如今却为田氏所代,为何?田氏原为齐国之臣,虽然谋得权力,无奈族中人丁单薄,空有野心没有亲族,徒呼奈何。田成子就想了一个办法,他广纳美姬,大招宾客,令宾客舍人出入后官而不禁,几年之间,就生了七十多个儿子。田氏因此而得以大兴,至田襄子时,取代姜氏而为齐国之王。此为荣焉?耻焉?”

群臣此时已经无言以对了,却听得庸芮道:“诸位,太后生子,当为赢姓否?”

群臣沉默。

良久,寒泉子才艰难道:“也只能如此了。”

庸芮道:“各位,请吧。”

群臣垂头丧气,竟是不能再发一言,顿时溃散,三三两两转身出殿了。

第十章 骨肉情

这日早朝芈月根本没有通知嬴稷一起去,饶是赢稷再心急,也只能待在承明殿中等候消息。

消息终于来了,可是听到消息的这一刻,赢稷再度愤怒地掀翻了案几。

竖漆殷勤地劝道:“大王,大王,您小心踢伤了脚。”

赢稷气得转头踢了竖漆一下,斥道:“连你也要来气我?”

竖漆却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谁敢给大王气受,小的就算拼死也要为大王出这口气。”

赢稷看到他这副样子,真是气得连踢他都嫌浪费力气,怒道:“你们…你们这些佞臣,寡人用到你们的时候,没有一个有用的。哼,满朝文武,衮衮诸公,就这么屈服了,竟没有一个敢再去质问的?寡人要你们何用,要你们何用!”

竖漆见赢稷咆哮,也是无奈。他何尝不知道赢稷为什么发脾气,想要得到什么,可如今这宫中朝上,都是太后说了算,只有太后拗了别人的,哪有别人拗了太后的。

他这个奴才,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插科打诨、取笑逗乐,当个出气筒,转移君王的怒气罢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当下只得努力赔笑道:“大王,事已至此…”

赢稷抓起几案上的竹筒扔了过去,气得发抖:“事已至此,什么事已至此!只要一天还没有生下来,我就不可能放弃。”

竖漆讨好地道:“只要大王一句话,奴才万死不辞。”

“屁,”赢稷骂道,“你除了会说这句废话,还有什么用。”

竖漆苦笑:“大王,您说叫奴才做什么,奴才便做什么。”

赢稷很想叫他去死一死,但毕竟这个奴才是自己幼时的玩伴,虽然没用,但终究还是舍不得让他一条小命就这么玩完,气得抓了一把剑,拔出来就要去找义渠王算账。

竖漆吓得心惊胆战地抱住他的腿痛哭相劝。赢稷闹腾了一顿,自己倒冷静下来,又将剑放了回去,道:“不,我现在不能跟义渠王翻脸,我不能在母后面前自乱阵脚。我若是闹得凶了,母后就会把我当成小孩子,义渠王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入主秦宫了。我是秦王,这里是我的王宫,我才是这里的主人,我要像个主人,也要他们打心底承认我才是能做主的人。”

竖漆崇拜地看着他,连连点头道:“大王说得对。”

赢稷大步向外走去。

竖漆忙道:“大王,您去哪儿?”

赢稷道:“常宁殿。”

他要去劝谏母后,不是像上次小儿耍赖那样赶走黄歇和义渠王,这次他要堂堂正正地,像个成年人一样,像个秦王,用道理说服母亲。

他一路径直到了常宁殿中。此时义渠王不在,芈月正由太医令诊脉中,见了他的脸色,也知道他为何而来,干脆挥退太医,问道:“子稷,你来此何事?”

赢稷直直地跪在芈月面前道:“儿臣请母后收回成命。”

芈月道:“什么成命?”

赢稷道:“儿臣是一国之君,如今母后竟、竟…”

芈月不疾不徐道:“大道理不必我说,你既然打听了今日大朝之事,那庸芮的话,你也听到了。”

赢稷道:“儿臣不能接受,请母后治庸芮谗佞之罪。”

芈月道:“子稷,当初母亲怀上你的时候,也是受了千辛万苦,有人不想你生下来,为此用了种种计谋来算计、来逼迫,可我终究把你保了下来。因为你是我的孩子,我的骨血凝就的孩子。当日我还身处卑微,尚能够保住自己的孩子。如今,谁还能迫使我杀死自己的孩子?”

赢稷急了:“母后,这是不一样的…”

芈月截断他的话:“有什么不一样?难道你要说,当初我有了你,就是名正言顺,就可以有将来的荣宠,而这个孩子,不能为我带来荣宠,只能带来谤言,我就可以不要他了吗?子稷,我是一个母亲,这个孩子,同你一样都是我的血肉。你只想着那种可笑的颜面,就不能从心底摒弃那些世俗杂念想一想,他是你的兄弟?”

赢樱怒道:“儿臣是赢氏子孙,儿臣自有兄弟。”

芈月的神情变得冰冷,厉声道:“是啊,你的赢氏兄弟们,一个个都想要你的性命,差点就把你的脑袋砍下来。你宁可认这样的兄弟,也不愿意留下母亲腹中的兄弟?”

赢稷听着她的呵斥,心中却是满满的不平之意:“母后,难道在您的心中,就只剩下这个孩子了吗?您心里到底还有没有父王的存在?义渠君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芈月站起来,走到赢稷面前,冰冷道:“你要承认的兄弟,如今都葬在城外的乱葬岗上。我要你承认的兄弟,可以跟你一起绕子母亲膝下。你选择认哪一边的?”

赢稷眼泪流下,伏地哽咽:“母后,你为何要逼我?”

芈月冷冷地道:“是你先逼我的。”

赢稷站了起来,叫道:“母后…”

芈月已经斥道:“若是没有想好,你就出去。”

赢稷愤然道:“好,儿臣出去,就跪在殿外,母后什么时候改变主意,儿臣什么时候起来。”

芈月听了这话,不禁大怒。她如今怀孕在身,本来脾气就变得格外暴躁易怒,面对群臣还能够冷静下来,权衡利弊,分别处置,对着自己的儿子,可就既没这样的客观,也没这样的理智了,当即变了脸色:“你这是要挟我吗?”

赢稷道:“不敢。母后曾经罚过儿臣,因为儿臣对母后用了心术。可是今天儿臣用的不是心术,儿臣只凭着做儿子的一份心,求母后改变主意。”

赢稷说完走到常宁殿外面,也不拿锦垫,就这么冲着硬石路面跪下来。

夏日炎炎,他的脸被晒得通红,额上的汗一串串流下来,但却神情坚毅,一动不动。

此时,魏冉与芈戎亦闻讯赶来,欲劝说芈月,不想一进常宁殿,便见赢稷跪在正中。见此景况,两人倒为难了,不好大刺刺地就这么当着他的面走进去,更不能溜掉。眼看母子俩怄气,他们这些当舅舅的不出面开解,谁来开解?难道还能装作看不见,坐视他们母子矛盾激化不成?

当下两人对视一眼,不敢叫赢稷看见,便如做贼似的从走廊一边的侧门溜了进去,却见芈月倚坐在榻上,看着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出神。

魏冉先开口:“阿姊。”

芈月回过神来,见了两人道:“冉弟、戎弟,你们来了。”

芈戎表情复杂地看了看芈月的肚子,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竟一下子说不出来,顿了一顿,又看向魏冉。

魏冉只得开口道:“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看到大王跪在门外…”

他想问原因,却忽然间说不下去了。

芈月见状,苦笑一声,自己先把事情说了出来:“他想让我打掉孩子。”

魏冉跳了起来:“他怎么如此糊涂?”

芈戎却带着一丝不赞同的眼神看了看魏冉,放缓了声音,对芈月劝道:“这也难怪大王,他毕竟年少,遇上这种事的确是难以接受。阿姊,你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吗?难道在你心中,义渠君比大王更重要吗?”

魏冉怒问:“你这是什么意思?阿姊已经怀上了,怎么可以打掉?妇人堕胎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你怎么不顾阿姊安危?”

芈戎急了,横魏冉一眼,忙对芈月道:“阿姊,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想了想,又道,“为阿姊考虑,就算要生下这个孩子,暗中安置,又有谁敢说什么。只是事情如今宣扬得这么大,却叫人不好办啊,也让大王颜面无存。”

魏冉也愤愤道:“是啊,本是内宫的消息,是谁把它宣扬出去的?”

芈月冷笑道:“我独掌朝政这么多年,不服气的人自然很多,只是无可奈何,却不是甘心臣服。宣扬此事,不管是拿它做文章用来胁迫我让步,还是挑动子稷与我母子不和的,都大有人在。戎弟,你的建议未尝不可,但是却不是在这个时候,更不是用在我身上。”

芈戎一怔:“臣弟…不明白阿姊的意思。”

芈月冷笑道:“言论汹汹,无非是逼我让步。那些士族们,拥有封地军队,敢与国君抗衡,就算当日先王在,也不得不让他们三分。我平定季君之乱,也把秦国的地方势力镇压下去;推行商君之政,又剥夺了他们许多旧有权力。他们如今只是暂时示弱,但随时会抓住各种机会来打压我的权威。我退一尺,他们就要进一丈。我若堕胎.那接下来我与义渠君之事,亦成了罪过,无论我做什么事,都会被指责。若是我生孩子暗中抚养安置,这就是我一生的把柄。”

芈戎也是从楚国的勾心斗角中出来的,听到这话冷汗涔涔,忙道:“阿姊,是我考虑不周。”

芈月冷笑道:“魑魅魍魉,最喜人过,专喜窥人阴私,杀人于无形。所以遇上这种事,我从不退让。你要把阴私之事当成把柄,我就干脆摊开在阳光底下,看你又能如何?”

魏冉道:“不错,天底下的事,再多弯弯绕的心思,终不如以力制胜.以强克弱。周室东迁以后列国争胜.那几百个灭亡的国家,就是用在弯弯绕上的心思太多,敢于直面强敌的太少。”

芈戎叹道:“阿姊既已决定,不管有什么事情,我们都会与阿姊同心协力去面对。只是阿姊对大王也不要如此严厉。母子之间若是生分,岂不是得不偿失?”

芈月轻抚着腹部,心中也不禁软了,眼睛不由得看了看外面,想到赢稷跪在外面,还是不能放心:“我这一生,唯有与你们二人,一母同胞,同气连枝,这种骨肉亲情,是经历多少分合,隔着千山万水,都断不了的。”她顿了顿,看着两个弟弟,诚挚道:“我想留下这个孩子,却不是为了顾忌和牵制义渠王,也不是一定要和群臣赌一口气。我只是觉得,子稷太孤单了…”

魏冉已经明白,动容道:“阿姊…”

芈月伸出手来,握住两个弟弟的手,叹息道:“若非母亲留下你们两个,这些年以来,我当真不知道,有什么能够支撑我度过这么多的苦难。所幸我尚有你们二人,可是子稷,我却只生了他一个。我只会走在他前头,异日在这世上,就只剩下他孤单一人了。他若有个兄弟,也可扶持一二,减轻些孤单。”

芈戎动容:“阿姊既有这样的话,为何不与大王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