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怔住。

所有人都未注意到,排在末尾,至今唯一一个身后空无一人的了了僧人,在听见苏叶子的话音之后,呼吸一顿。

而此时,了尘已然回神,双手合十于身前:“贫僧素不着相。”

“哦……”苏叶子点头,笑得明媚,遗憾地看了他一眼,“我明白了。”

众俗家弟子:……你明白什么了??

苏叶子却没再看了尘一眼,毫不留恋地转身,往队尾走去。

这场面看得僧人们和俗家弟子们皆是一怔,不解其所以然。

苏叶子身后不远处,主持的中年僧人眸色稍冷:“佛门清净,岂容亵玩?”

旁人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苏叶子却也不在意,他甚至头都没回:“佛法中不是素来讲究一个‘缘’字吗?我观我与了尘大师无缘,自然不便耽搁于他。”

“那谁与施主有缘?”中年僧人话音压低。

苏叶子此时已经走到队尾,他没去接那中年僧人的话,而是看向垂目的了了,然后他一直走到对方身侧,蓦地附耳上去,笑音戏谑:“了了师父,你是不是……”

了了退了半步:“施主请自”

“有个黑色的戒子?”苏叶子的话音盖过了对方的,然后心满意足地看见对方骤然一滞的目光。

没等对方回过神来,苏叶子扬了唇角,转身看向那个已经皱了眉的中年僧人:“找到了。”

中年僧人还恼于之前两人狎近的一幕,没反应过来:“施主找到什么了?”

苏叶子笑了:

“我的缘啊。”

“……”他身旁,了了的瞳色黯沉了下去。

仪式结束,菩提寺的了字辈真传就带着他们各自分到的俗家弟子,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一路上,苏叶子几次想和了了搭话,但都无一例外地收获了对方的面无表情作为回应,直到

苏叶子:“了了师父,你俗名为何?家住哪里?家中几口人啊?”

了了:“……”

苏叶子:“了了师父,我们这是要往哪儿走?是去你的洞府吗?你们是自己住,还是睡通铺?”

了了:“……”

苏叶子强撑着面上的笑意,又向前追了几步,走到青年僧人的旁边:“了了师父,那你师承何处呢?”

原本以为还是会被沉默无视的问题,却让了了僧人停了步。他看都未看苏叶子一看,身体侧转向一处,隔着无数庙宇,向着某个方向行了一礼,庄重肃穆

“我师承,德宇高僧。”

“……”

看着那一脸“我敬爱我的高僧师父”的表情,苏叶子慢慢地、慢慢地磨了磨牙。

……你个逆徒。

之后的一路都很安静。了了僧人很满意但很可惜,他现在还不知道,这是预支了以后多大的代价换来的“一路安静”……

了了僧人的居所很快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就这间小茅屋?”苏叶子看着眼前似乎随时有可能坍塌下来的草房,显然是因乖徒在菩提寺的待遇而稍生愤然,再想起之前那些议论,他又有些心疼地看向自己的乖徒。

然而,了了只是神情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就撇开了脸,这一眼里倒是饱含着对这个“娇贵公子”的嫌弃。

苏叶子:“……”

他要清理门户了都别拦他。

一炷香后。

了了僧人拎着一把长长的扫帚,在草房外的院子里开始了自己的日常。

“你这是在做什么?”

了了僧人抬头,硬要随他回来的娇贵公子似乎是累了,正趴在院中他平日打坐的圆石上,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他。

……坐都没个坐相。

他心底似乎有个无奈的声音笑叹了一声。

了了一怔,面色有些难看,他垂了视线,手中的扫帚重新挥动起来。

“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那个轻和动听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与之前不同,没了那点让人心痒又无奈的惫懒,反而是带上了点……失落?

尽管了了一再默诵《心经》,但还是难以克制那声音仿佛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回旋,愈到后来,他几乎又感觉到了之前在主殿外,那人轻佻地俯身过来时吹拂在耳边的仿佛要把人灼伤似的暧昧气息。

“……”

握在手里的扫帚骤然一顿,过了半晌,其上修长的指骨慢慢舒展,青年僧人妥协地一叹。

“不讨厌。”

青年僧人的视线抬了起来

趴在圆石上的娇贵公子似乎有些意外,卷翘而纤长的眼睫慢慢地眨了眨,继而,有一点笑意从他的眼底浮起,顺着微勾的眼角,慢慢散开。

青年僧人情不自禁地看得怔住,连手里的修行都忘了干净。他望着近在眼前的这人,只觉得一点莫名的熟悉,开始在平寂了许久的心底,慢慢地挣扎搅动起来。

……这个人,他仿佛已经认识很久了。

“那你喜欢我吗?”

熟悉的声音蓦地将了了僧人惊醒,他回过神来,白净的面皮都发红,手里的扫帚不自觉地加了几分速度,就像是没听见对方的追问,在院子里极快地扫了起来。

趴在圆石上的人笑得像只狐狸,眉眼微弯。

……就这样浮躁的速度,和乱了序的脉搏,还能算作修行?

有苏叶子在的第一日,了了僧人的日常修行,耗时比往常多了两个时辰。

等到结束了所有日常,青年僧人心里暗舒了一口气,拿着经书去自己打坐的佛堂静室了。

关上门的时候,今天新收的俗家弟子还趴在圆石上人畜无害地看着他,一双瞳子跟浸了水似的,湿漉漉地亮。

了了没来由地心里一慌,砰地一下把门关了,犹豫了一会儿,他去旁边取了经久不用而落了尘土的铜锁,把门锁上。

……今日杂念太多,《心经》也要多念几遍才行。

了了僧人这样想着,平静心气,舒缓了呼吸。

半晌后他跪上蒲团,口里轻念:“若得见佛,当愿众生……得无碍眼,见一切”

“我便不在你的众生里吗?”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静寂里的青年僧人蓦地睁眼,眸光寒极,身形一动,同时合十的手掌分开,五指并立猛然横划

掌风如利刃,身后开口那人垂着的长发,刹那间便飘然断下了一缕。

只不过这掌刃,却在真的伤及对方之前戛然而止。

对上年轻公子那一点都没变化也没躲闪的笑意,了了僧人声线低沉:“……你不要命了?”

奈何对方似乎丝毫不在意已经替自己“死”了一次的那缕断发,反而趁势向前倾身,眉眼熠熠如映着月色的静水,嫣红的唇慢慢开合,带着轻泠的笑音

“纵使我不要命,了了师父你……舍得吗?”

青年僧人身形微僵那嫣红而诱人的唇瓣近在咫尺,连带凝脂似的颈项都曝露在眼底,随着对方贴近,隐约还能嗅见莫名熟悉而引人沉沦的馨香……

过了好半晌,青年僧人才重新开口,声音微寒:“你是……精怪化形?”

苏叶子一怔,笑着否认:“当然不,”他说着话,眼底对方的僵滞勾得他戏谑地又刻意逼近了几分,“了了师父为何这样说?”

“你若不是精怪化形,为何要诱我犯戒?”青年僧人似乎已经慢慢平静下来,再抬眸时,视线有些寒凉,“难道不是想吸人阳精?”

苏叶子:“……??”

作者有话要说:苏叶子:去TM的吸阳精!

第71章 了了师父要跑

了了僧人最近一段时间, 总是心绪难安。

确切地说, 就是从收下了那唯一一个肯跟自己的俗家弟子之后。

无论做何修行诵经、礼佛、打扫、添油香, 无论在何居所静室、院落、庙内、寺外……新收的俗家弟子总能在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躲,躲不掉;逃, 逃不开。

明知对方多半是为了自己那枚始终随身不离的黑戒而来,他还是难以对那人生出疏远或是厌恶的情绪。

即便他每每想无视那个人就像从前不去在意其他弟子的议论和眼神一样,但又总是用不了多久, 就重新被牵扯了心神去。

那看起来干净漂亮的娇贵公子, 每一个动作、模样都让他觉得熟悉,甚至就连对方唇角弯起的一点弧度, 都让他觉得亲近莫名。时常不自觉地看得失了神,等他反应过来,再诵几遍《心经》,也难平心头荡开的涟漪。

便如此刻

虚虚实实的烛火映着满屋的微醺,青年僧人跪于蒲团上, 阖目默诵着经文。

而这静室一旁的木几上, 刚刚沐浴完的苏叶子垂散着湿漉漉的长发,伸出手来托着下颌, 松软的袍袖委顿在手肘处, 露着这一截藕似的玉臂,在烛火下白得有些晃眼。

之前几天, 青年僧人还会淡漠平静地指他:佛堂之内不可靠桌托颚,不可轻忽怠慢。只是在被要求亲身指导之后,了了僧人就自动放弃了纠正的念头躲尚且来不及, 他哪里会自己送上去。

“了了师父。”

轻泠的声音打断了默诵的经文,靠着木几的年轻公子摸了摸湿漉漉的长发,“你能帮我把头发烘干吗?”

“……”

青年僧人睁开眼,眼底无波地看向苏叶子。

“我没有修为在身,”苏叶子无辜地眨了眨眼,一点笑意像是点点的星芒,在他湛黑的眸子里一闪一闪的,“要等好久,可是实在有些困了。”

了了僧人重新阖了双眼,口中经文接上断处:“……”

若说对方没有丝毫修为在身,他是不信的,否则怎么可能无论自己到了何处,他都能立即跟到身边?

只不过他确实没有发现对方露出马脚便是了……

对着青年僧人再次的无视,苏叶子还算平静地眨了眨眼,他正准备将视线收回来,就见眸光聚焦的地方,青年僧人手里的檀香佛珠一滞,最终还是被收了起来。青年僧人没什么情绪地站起身。

明明有长疤侧过面颊,那五官和模样还是让苏叶子觉着很是顺眼,他眨着眼睫无声地笑,看着对方从佛堂的正中,一直慢慢走到了自己面前。

青年僧人隔着一张木几,与苏叶子相对地盘坐下来,他伸出手,修长而指节分明的手掌看起来素净好看,只不过在拢上那湿漉漉的长发的前一刻,被长发的主人叫住了

“了了师父,不用梳子吗?”

“……”

顶着戒疤抬起头来,青年僧人眉眼静谧地望着苏叶子。

对上这人这副“随便欺负”的模样,苏叶子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再调侃了,他右手轻轻一握,一柄檀木梳子就出现在掌心。苏叶子托着那木梳,伸到青年僧人面前,他则迎着对方如古井不波的视线,笑得眉眼微弯:“了了师父,能顺便帮我梳理一下吗?”

“……”垂目无澜地看着那柄檀木梳子,了了僧人的手顿在半空。

青年僧人不做反应,苏叶子也就不肯把梳子收回去,仍旧含笑瞧着对方。

再次僵持了许久之后,毫不意外地,这一次妥协的仍旧是青年僧人,他伸手去那白净的掌心拿起木梳,指腹不可避免地蹭上了对方温凉的皮肤。

青年僧人的身形一顿,指腹前所未有地敏感,仿佛连那人掌心的一道道纹路都熟知,一点莫名的灼热,顺着两人相触的地方蹿回了心房里。

了了僧人往回收手的速度,比来时就快得多了。

苏叶子笑得唇角压不住地翘起来。

他都有些担心会不会把人逗弄得太过了,再吓跑了对方。没想到青年僧人抓着木梳静了片刻之后,就轻轻地给他梳理起长直的垂发来。

青年僧人的动作轻和而缓慢,真元缓缓移动,小心地烘干了每一寸发丝,连雾气的温度都压得恰好,带着让人微醺的体贴。

苏叶子舒服得合上了眼,撑着下颌,沐在佛堂的烛火间,任面相有些狞然、但却眉眼静谧、动作温柔的僧人,慢慢梳理过他乌黑的长发。

气氛很好,可惜苏叶子却突然想到一个煞风景的问题

“你动作这么娴熟,以前又没叫你做过……”他睁开眼,眸光狐疑,“莫非也给你那个什么师父梳过?”

“……”

青年僧人捏着木梳的指骨蓦地一顿。

“哦,不对,他应该也是没个头发的。”苏叶子自己回了神,安安心心地趴了回去。

听苏叶子的话音,明明算得上极为不敬了,了了僧人心底却没起什么火气,连他自己都觉着奇怪。兴许是晓得这人确实是无心之言?

青年僧人没去深究这个问题,一直到那一袭鸦羽墨发温热柔顺地垂在指间,不再见一丝湿意,他才收回了手。

轻柔的发丝从指间捎过,转瞬即逝,青年僧人意识稍一恍惚,本能地握住了最后一缕。

苏叶子便在此时望过来,看着被青年僧人握在掌心的一缕长发,他不禁勾唇而笑:“……怎么?了了师父还想留一缕?”

青年僧人这才蓦然回神,苏叶子那个刻意加重的“还”字让他顿了一下就立即收回手来。

“了了师父的黑戒里,不也有一缕长发吗?”

苏叶子瞧着对方难得失了平静的眼瞳,笑吟吟地像只狐狸。迎着青年僧人微滞的视线,他心情大好地轻启唇,一字一顿

“没错,也是我的。”

“……”

青年僧人眸光一沉。

“怎么,了了师父不肯信吗?”

“……”

青年僧人蓦地起身,退了一步,冲着微怔的苏叶子行了一个合十礼

“昨日我已与德宇高僧请过,明日将离寺,循旧例入世历练。苏施主作为俗家弟子,须留候此处,衣食用具自会有人更替。”

说完,不等苏叶子回神,青年僧人转身离了佛堂,匆匆而去。

身后醺黄烛火里,苏叶子的眸光黯了下来。

菩提寺的山下小径,疤面的青年僧人负着一众俗家弟子的目光,神情淡漠地沿山径而下。

本以为昨夜定然会被那娇贵公子闹得不得安稳,他却未料及,一直到今早自己离开,那人都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安安静静的,一个字都不肯说。

这本是他最盼望的情形,只是不知为何,了了却只觉得胸口微闷……从见着那人一副被抛弃的幼小灵兽的模样伊始,这憋闷的感觉就始终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他的胸口,难以排解半分。

默默诵了几遍《心经》,强行遏止了心里的杂念,青年僧人与山下守山的小沙弥对礼,然后随意选了个方向,孤身穿过密林,往其后的凡界村落走去。

眼见着日头在天上走了大半圈,然后一直没到看不见的青山后面,凭着含芽境的真元运行借速,了了僧人总算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见着了凡界村落的痕迹。

循着镇门进入其中,了了僧人犹豫了一下,便往第一户人家走去。

化缘借宿是凡界僧人的必修课,于他们也无二样,即便晓得对方因为自己的面容模样,多半不会肯松口,但历练还是不能自避。

这样想着,青年僧人叩响了第一扇门。

出乎他意料的,刚叩门不够须臾,门便被人从内打开,露出脸来的农妇见着他的样貌,稍稍一怔,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高僧是来借宿的?”

了了僧人一个合十礼还没做完,就被对方抢了白。

“……”

即便是了了淡定性子,此时仍旧稍有错愕地抬眸看向农妇。

农妇却已经很是慈祥地给他让出过道来:“高僧里面请,我家中恰好余有一间空房,可以让您安寝。”

即便有所不解,青年僧人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合十礼,客气地与妇人道谢,言一句叨扰之后,才缓步进了农舍。

农妇走在前面为青年僧人带路,农舍内虫鸣窸窣,一轮弯月已经悄无声息地爬上了漆黑的夜空。

漫天的繁星时隐时现,青年僧人神色平静地看了一眼这夜色,思绪似是不经意地划过前一夜的某个佛堂,和堂中檀香氤氲里,撑着下颌,眉眼都漾着水色,含笑望着他的年轻公子。

青年僧人垂了眼帘,将思绪从不知已隔了多远的菩提寺中的某个草舍里收了回来。

走在前面的农妇已经停了步伐,指着前面的一间农舍冲青年僧人开口:“高僧请安寝。”

“多谢。”了了还礼。

农妇转身离开了。

了了僧人垂眸,面无情绪地走到了那掩映了房中烛火的门扉前,推开了门。

他心里不知缘何,蓦地一动。

青年僧人抬起眼来,继而怔住

烛火下,简陋的卧榻上,垂着如瀑青丝的年轻公子,唇角微勾,睡得安详静谧。

作者有话要说:苏叶子:我放你再跑三千里,看你这逆徒能不能翻出为师的手掌心:)

第72章 这儿就一张床

看清榻上的人, 了了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然后本能地阖目, 《清心咒》都诵了小半段,直到听见房里一声再熟悉不过的轻泠笑声, 了了僧人才回过神来

屋里那人并不是他执念所生的幻象,而是切切实实地,那个此刻本该呆在千里之外的娇贵公子, 如今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而且还是在他借宿的人家提供的唯一一间草房里。

见了了僧人半天都没再出动静, 本就是装睡的苏叶子睁开了眼,趴在榻上, 笑意吟吟地看着了了,开口道:“了了师父,如今天色已经黑了,您难不成还要去叨扰旁人,再去别家借宿?”

“……”

纵然原本有这样的心思, 听了苏叶子的话音, 了了僧人也只能把这念头掐灭在心底,他叹了一声, 垂下视线, 迈步进了房间,然后转身关上了门扉。

面对着木门思索了许久, 了了僧人最后只能转向房间内,只不过身体刚侧过一半,他的身形就僵了一下。

苏叶子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下了榻, 此时正站在他面前,两人之间隔着不过几寸的距离,近到连彼此的呼吸都可闻。

“……苏施主。”

了了僧人醒神,眉峰微蹙,他双手合十在身前,视线则是压了下去。

“你从前可不是这么叫我的。”苏叶子勾着唇角,不退让也不逼近,就把明明比自己还高出了一些的青年僧人迫在这方寸之地。

“尘事尘世了。”青年僧人压着目光,叫人看不见他眼底的情绪,只听得声音平稳不波,“无论从前如何,了了今已皈依佛门,从前便是过眼云烟,还请苏施主莫要执迷不悟。”

“我们之间的事情,你自己一个人说了便了,不须问过我?”苏叶子嗤笑一声,眉眼微凉,“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见说不通,青年僧人也不再试图与苏叶子争辩,垂了眼帘不肯再言语。

“……你个榆木脑袋。”

被这个说也说不得打也打不得的逆徒气得不轻,苏叶子哼了一声,转身走回了房间里面,然后转过来坐到榻上,冷着眉眼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床铺:“过来,陪我休息。”

了了僧人怔然地看向苏叶子,两人视线对接不到须臾,了了就立刻压下了视线,同时双手扣起,嘴唇翕动,快速地诵起经文来:“……”

“你今夜是不准备休息了?”

苏叶子挑了一侧细细的眉尾,眼瞳里熠熠如星芒。

了了僧人仍旧不肯接话,苏叶子也不着恼,站起身来似是要往房外走:“那好,我请这家人再为我们腾出一间房间来。”

了了僧人口中的经文戛然而止,他有些微恼地掀起眼帘来看着苏叶子。

走到他身前的苏叶子似笑非笑,目光瞥了一眼床榻,然后又转回来定在了了的身上。

与苏叶子对视许久,了了僧人妥协,到底还是迈步去了床榻上,脱去薄底的草鞋,躺进了床榻的里侧。

走过来的苏叶子看着背对自己的身影,眼眸一闪,跟着上了榻。他将本就紧贴着墙壁的青年僧人迫在这几寸的位置里,然后贴到那人耳后,轻轻缓缓地吐气:

“你在我的洞府榻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冷淡的。”

了了僧人的背影一僵。

“转回来。”苏叶子贴着青年僧人的耳后,气息暧昧,用的却是不容置疑的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