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半晌，拗不过鬼使神差的内心，青年僧人面无表情地转了回来。
苏叶子已经退回了安全距离，对于了了的妥协，满意地勾了唇角，在熟悉的气息里合上了眼。
片刻之后，等房里另一人的呼吸逐渐平缓，紧绷着神情的了了僧人慢慢睁开了眼。他的视线顺着近在咫尺的年轻公子的眉眼，一点一点地摩挲过每一个弧度，一直到这副面孔快被他刻进骨子里，他垂在袍袖下的手指一动。
房里的烛火，飒地一下灭了。
清晨，熹微的晨光投进草舍，清脆的鸟鸣在山野间响起，唤醒了沉睡中的村落。
榻上的青年僧人睁开眼，眸光还带着初醒的茫然难得一场无梦的好眠，似乎从他走出忘尘潭来之后，就一直都没有过了。
等堪堪回了神，青年僧人刚要动作，就察觉了怀里的压力而顿住身形。
他垂眸望去，眼底波澜掀起。
散着长发的年轻公子窝在他怀里，看起来睡得安详惬意，连唇角都放松地翘着，不知梦里有何等美景。
了了愣了一会儿，继而无声一叹。
寺中素来规矩严明，这人背了俗家弟子的名号，就该遵守寺规。偏偏不知如何逃脱了寺中监管，到时候值守的弟子察觉他的居处无人，只怕寺里要拿了他的俗家弟子去问话。
想到这儿，了了的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大清早的，看见我就这么烦？”
蓦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他怀里响起来。
没等了了回答，声音的主人打着呵欠坐起身，拢了下长发，回过眸来，眼角微红，瞳子里尽是初醒的慵懒。
“你是如何离开寺里的？”想到自己之前的担忧，了了也坐起身来，定定看着对方问道。
苏叶子视线一顿，然后眼角弯了下来，带着一点勾得人心痒的弧度，“走出来的啊。”
“山下有值守弟子，你若真无修为，如何能走脱？”了了僧人眉头皱得愈紧。
“……”
一根微凉的指尖戳上了了了僧人的眉心。
“这儿，松开。”苏叶子撩着眼帘懒洋洋地命令。等对方本能地顺从了他的话音，苏叶子的眼底才算是化了冰，一点笑意也融进眼底，“我确实是从寺里直接逃出来的，怎么，了了师父要抓我回去吗？”
苏叶子那副没心没肺浑不在意的模样，着实让了了心里一恼：“寺规严明，你怎可公然违抗？”
“是你们的寺规，又不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能违抗？”苏叶子收回了指尖，转身下榻去，“而且我走之前，也给他们留了音讯了。”
了了望他：“你留了什么？”
“我跟他们说，我是来追随我的授业师父了啊。”苏叶子理直气壮，“佛法修行，一日都不能落下，既然了了师父你要入世历练，那我自然也应该随你左右才对。”
了了：“……”
“还有一件事，”苏叶子转回身倚到木桌上，笑吟吟地看着榻上的僧人。“了了师父今日醒来之后，终于不再叫我施主了？”
了了神情一滞，垂了视线，半晌后一言不发地起身出了草舍。
草舍之外，已经晨起的农妇正在打扫着庭院。
了了僧人一出门，农妇恰巧望了过来，他面上的神情恢复淡然，抬手与妇人做了一个合十礼：“昨晚叨扰施主了，多谢施主收容。”
那农妇古怪地看了一眼了了僧人出来的草舍，然后面色微异地摆了摆手：“这位小师父不必客气，您”
话音未落，苏叶子从了了身后的草舍里走了出来。
农妇的话音戛然而止，视线在苏叶子身上盯了几秒，转到前面的青年僧人身上，然后又转了回去。
了了僧人也没想到苏叶子会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走出来，微蹙了眉刚要解释，就见那农妇冲着苏叶子躬了躬身：“原来贵人您昨晚并未离去，是我们怠慢了……”
那表情里，十足说得上诚惶诚恐。
了了目光侧向苏叶子。
苏叶子自然看得懂了了的不解，只真元一动，把那妇人扶了起来，然后似笑非笑地解释给某人听：“昨日赶走那作恶魔修，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多礼。更何况，你也依我所言，收容了这位小师父不是？”
了了这时业已反应过来昨晚这妇人的异常，分明就是身旁这人的缘故。
那妇人面有愁色：“只是昨日贵人放那恶人离开，恐怕他之后还是会回来寻事。”
“我怕他不来。”苏叶子瞳子熠熠地亮，其间一丝凉意慢慢散开，“昔日魔帝麾下第二将军的睚眦旧部……看来魔域最近是安生得太久，才会让这些人的触角都伸到仙域来了。”
“……睚眦旧部？”
了了皱眉。
“怎么，乖徒”第二个字被苏叶子硬生生咽了回去，见了了沉浸思绪并未注意，他这才重作笑色，“了了师父知晓？”
“……”
了了默然不语，眼帘遮着其下深沉的眸色，僧袍里的右手拇指情不自禁地摩挲了下食指，出了寺门之后就戴上去的黑戒散发着冰冷的凉意。
在听到那个词时，他心里倏然浮上的杀意，来得汹涌而莫名。
“……背叛者。”
青年僧人眼底黑气倏忽划过，此间他唇瓣微动，声线冰冷低沉。
“什么？”苏叶子疑道。
了了蓦地回神，眼底魔气褪去，像是整个身体从阴暗森冷的环境里骤然抽出，然后沐浴在此时山野间的暖光里。过了片刻他才摇了摇头：“无事。”
知道继续追问也不会得到什么答案，苏叶子撇了撇唇角，正欲开口，却忽然抬眸，望向北方。
许是他的动作太过明显，了了沉眸开口：“怎么了？”
“……”
苏叶子唇角一勾，瞳色冰凉：
“送死的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魔帝已叛变的旧部麾下前来求虐:)
第73章 取你徒弟性命
察觉那迅速向着此处行来的几道气息, 苏叶子唇角微勾, 一双眼瞳凉得像是浸了冰水。
“了了师父, ”苏叶子侧眸一笑，“要出来看戏吗？”
了了不甚赞同地看着一副轻忽模样的苏叶子, 微蹙了眉：“魔修斗法与仙域不同，你……苏施主莫要大意。”
苏叶子笑得恣肆：“我知道了了师父是担心我，不必遮掩。”
不等了了僧人做什么反应, 苏叶子已经先一步往这家农户的院子外面走去。
出了院门, 苏叶子垂手站定，唇角微勾, 眼角轻挑地望着北方，一派轻松从容地等着来犯之敌。
了了跟在他后面，也一并走了出来。
几乎是与了了同时出现在视野里，北方天际处，几道人影带着滔滔的魔气, 毫不遮掩、面色凶狠地一路长奔而来。几人行至村落外, 交首言语了几句，其中一人有些瑟缩地指了指苏叶子所站的方向, 几人视线随后落到了他的身上。
迎着那几个魔修凶鹜的眼神和脸色, 苏叶子不紧不慢地展开了一个极为明媚灿烂的笑颜。
那几个魔修中，隐隐为首的一个眼神一冷, 身影在空中波动了下，立时消失无踪。
了了沉眸：“能够遁入虚空，至少是与仙域化灵境修者相近的成兽境魔修。”
苏叶子没接话, 仍是笑吟吟地看着那几人，似乎丝毫不晓得跨虚的那个魔修意欲何为。只是须臾之后，在那几个魔修冷鹜嘲讽的目光里，始终没什么动作的苏叶子突然身形一侧，同时垂在身边的左手倏然抬起，并指如刃，只听“哗”的一声轻响
一柄在太阳照耀下华光如雪的匕首被苏叶子稳稳地夹在两指之间。
偷袭不成功亏一篑的魔修显然没有料到苏叶子会侦破自己的行径，一时气息不稳，面色微惊地在苏叶子斜后侧的虚空中现了身形。
那魔修怔住，苏叶子却不意外，钳制住那柄匕首的下一秒，苏叶子抬手猛然敲在对方的肘关节处，正中穴位，引得对方手中匕首瞬间脱落。苏叶子将匕首斜掷一侧，顺势捏住了那人手腕，肩处发力，同时右臂后屈，运转真元狠狠地顶在对方腹部。
那人一招失利，后面便被步步紧逼，被苏叶子几个回合整治得面无人色，最后直接钳制住半跪于地。
从芥子戒里召了缚仙索，将人五花大绑，扎成了个粽子，苏叶子以真元把对方托起，然后砰地一下甩在了面前的泥土地上。
“你就是这些人里，修为最高的一个了？”
苏叶子轻巧地拍了拍手，然后笑眯眯地抬眸，看向了之前已经走近了许多，而此刻却僵滞原地的几个魔修。他抬起素净修长的手指，冲着对面那些脸色难看到了极致的几人勾了勾：“那估计你们更不够玩的了，干脆一起上吧？”
那几人面面相觑，牙一咬，似乎真地准备直接冲上来。
“退回去！”
却是躺在地上那个即便斗法过程中被收拾得鼻青脸肿也不曾说过话的魔修，忽然开了口。
将那几个人呵斥得停了动作之后，被缚仙索绑成粽子的这位将复杂的目光转落到了苏叶子的身上，幽幽地盯着苏叶子看了半晌，才嘶哑着声音开口：“混沌境……而且是混沌境巅峰。这穷乡僻壤，怎么会冒出来混沌修为的仙修？”
这为首魔修的话，不仅让他的同伴们面色一白、无比惊愕地看向苏叶子，就连站在苏叶子身后的了了，闻言手中的念珠都停滞住了。
“大概是你运气太好。”苏叶子笑吟吟地，被点破了修为也不着恼，“能劳烦我亲自动手，那可是你祖坟冒青烟一般的荣幸。”
倒在地上的魔修被苏叶子的话一噎，又过了几秒才慢慢眯起了眼：“檀宗，督察长老？”
“……”
苏叶子的笑脸一滞，片刻后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着实意外地诚实追问：“你怎么知道？”
听苏叶子开口，他身后的了了手里的念珠细绳啪地一声断开，一串念珠顺着细绳滚了一地。
苏叶子这时才突然反应过来身后还有个不知情的，也不等那魔修回答，他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面色坦荡，信誓旦旦：
“咳……胡说八道。”
旁观全程的魔修冷笑了一声：“这仙域之中，能在几招之内把我擒拿的混沌境修者，屈指可数！只不过这些人里，能说出祖坟冒青烟这种话来的，却只有你苏长老了！”
苏叶子看起来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模样，反而是在听了对方的话之后忍不住嘀咕了声：“原来我这么出名……都已经远播整个魔域了？”
自言自语之后，苏叶子脸上笑意一收，伸出脚尖轻轻地踹了那人一下：“说，你们睚眦旧部，为何要来仙域？”
那魔修听得苏叶子叫破自己等人的身份，面色变了几变，最后却是把眼睛一闭，脑袋一扬，一副认杀认剐的模样，不肯接苏叶子的话了。
见状，苏叶子反是笑了：“我看他们几个不肯弃你离开，而你修为又确实不低所以在睚眦旧部里，你应该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了，干嘛做出这副地痞流氓的无赖样呢？”
“……士可杀不可辱。”那魔修睁开眼来，微寒的视线扫了苏叶子一遍。
苏叶子一听对方这点都受不住，一时笑得更欢：“你如果真不肯开口，我问他们也是一样。不过呢，如果说出事实来的是他们，我就……”苏叶子犹豫了下，然后一拍巴掌，乐呵呵地，“把你脱光了挂到菩提寺门外怎么样？”
“……”身后青年僧人脸色一黑。
苏叶子不等了了提出异议，明智地改口：“不合适，佛门清静之地，不能让那些腌臜东西污了眼……我看再过不远，就能到太行城，听说那儿是北疆的大城镇之一，人来人往素来密集我就把你挂到它的城门外面，旁边再立个牌子，嗯……就写‘魔域睚眦旧部，混沌境余孽’，你觉得如何？”
那魔修闻言，眼睛都红了：“苏叶子你丧”
第六个字没等出口，苏叶子伸手轻巧地在他喉口一拍，那人就半个字都再说不出来了，只能在地上挣扎得像是条垂死的鱼。
“这么激动干吗？”苏叶子仍是笑眯眯地看着他，“要不，我把你那几个同伴也拉上来，陪你一起？你要相信，我可是檀宗的督察长老，那一定是说到做到，决不食言，你们一天不说，我就给你在太行城门外挂上一天……而且你放心，在整个仙域所有人参观完你们之前，我一定保证你们活蹦乱跳的。”
苏叶子说着，转回头去和了了僧人搭话：“你说，到时候‘睚眦旧部’这几个字，我得写多大多显眼才好？”
“……”
了了僧人怜悯地看了地上连脖子筋都快迸出来的魔修一眼，“他应当是愿意开口了。”
苏叶子闻言转了回去，语气几乎称得上是遗憾的
“你肯说了？”
“唔唔唔唔”那魔修点头的频率和眼神的凶狠，看起来似乎恨不得把苏叶子撕了，但最后却也只能无奈而屈辱地等着苏叶子身后解了他喉口的封印。
“好了，说吧。”
那魔修面色狰狞而不甘，却只得屈辱地开口：“……我等来仙域……是为一人而来。”
苏叶子眸光一动：“谁？”
魔修看了他一眼，目光复杂：“你寒琼峰的首徒，云起。”
“……”
魔修话音落下，不过刹那之间，苏叶子脸上的笑意已是尽褪。他素白的手掌迅如雷闪，猛然下压，一把扼在那魔修喉咙上，硬生生将人按进土中寸余，毫不遮掩的杀意顷刻间席卷这几丈之地
“说！你们为什么要找他？！”
那魔修被钳制濒死，反而咧开嘴笑得狰狞阴鹜：“咳咳……当然是遵……遵睚眦将军之令，取你徒弟性命你那徒弟，我看是活不！！”
咔嚓一声。
魔修的话音停了。
苏叶子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捏断对方脖子的右手，紧随其后，他左手一抬，隔空摄拿过之前斜掷一旁的那把锋利匕首，日光下锐利的锋芒一闪，而后被毫不犹豫地送进了那魔修的心脏。
鲜红的血“噗”地一声溅了开来，苏叶子雪白的衣袍瞬间像是绽开了血红的梅花。
“……”
被之前还笑颜晏晏的苏叶子突如其来的狠辣惊到，那几个魔修呆立当场。苏叶子的目光抬起来，在他们身上一一缓慢而冰冷地划过，那几个魔修不约而同地哆嗦了下。
苏叶子唇角缓缓勾了起来，然而他的眸子和出口的声音，都是冰冷而不掺杂一丝情绪的
“我不杀你们。……回去告诉你们那位睚眦将军，三年之内我会亲自去魔域取他狗命。”
“……”
那几人在苏叶子冰冷的目光里僵硬了许久，才猛地回过神来，连身后这具尸首都顾不上，一个比一个仓皇狼狈地往天际逃去。
独留苏叶子和了了两人在此间沉默僵持。
半晌之后，苏叶子站起身来，垂下手臂，任鲜红的血从他纤长的指尖一滴滴落下。
“我要去太行城一趟。”
他开口，没转身，没语气，也没表情
“你和我一起。”
他的身后，青年僧人一顿，而后目光渐渐沉了下去。
手中空余一条没了念珠的绳子，被了了紧紧地攥住，青年僧人的视线落在苏叶子沾着猩红血液的手上
“云起”吗……对这人来说，似乎很重要啊……
作者有话要说：请称呼他，云-吃自己的醋会上瘾-起
第74章 苏施主还是清心寡欲些好
将斗法之后的狼藉与尸首处理了, 苏叶子看起来神色也渐渐平静下来, 此时了了僧人已与那农妇做了别, 转身出了村落来，迎上外面等着他的苏叶子的目光。
“给了三块灵石？”
苏叶子似是极为随意地问道。
了了却是一怔, 给三块灵石与肯收留自己的凡界百姓，是菩提寺僧人入世的守则之一，只是这人……“你如何知道？这件事应当不会传到檀宗去。”
苏叶子见了了没什么表情地把檀宗的名字说了出来, 眼底也起了点笑意, “我之前陪你们寺内那位空明高僧，一起历练化缘有半年多的时间, 哪里会不晓得这些？”
了了自然听说过寺中空明高僧的名号，只是此时他眼底却有一丝隐晦的戾意难以觉察地掠过去：“……与空明高僧入世时，苏长老也是如昨晚一般行径吗？”
走在前面的苏叶子步伐闻言一顿，站了片刻，他才转回身来, 眼底笑意难掩：“了了师父, 你似乎是吃味了？”
青年僧人一怔，本能地就要捏起念珠来诵经静心, 只是手在空中一捞, 才想起之前念珠的绳子已经被他捏断，这会儿怎么也不能再变出一条来了。
看得出了了有些不自在, 苏叶子也不再逗弄对方，转回身去，引着了了僧人一起向着太行城的方向, 疾行而去。
太行城依旧如上次来时繁华，只不过这一次苏叶子心中有所挂念，也没有空闲的心情再去看一眼长街边的风景。
他带着了了一路紧赶慢赶，刚进城门就给景七送去了传音符。两人进了城也未停歇，一直畅通无阻地到了城主府内，迎来了接待的侍者。
“你们带他去休息。”苏叶子与前来接引的两个侍者指了指身旁的青年僧人，“我直接去见城主。”
那两个侍者晓得苏叶子是之前在城中住了大半年的贵客，不敢怠慢，答应了一声之后，就领着了了僧人往休息的侧厅去了。
苏叶子则孤身去了城主所在的正厅。
了了跟在那两侍者身后几丈之外的地方，因着含芽境的修为，不经意便将前面侍者压低了声音的议论听入耳中，清清楚楚一字不漏
“真没想到啊，这位又回来了？”
“谁说不是呢，半年多前离开得那么急，府里大家都还说是城主把自己藏着的美人儿给气跑了，真没想到，这美人儿自己跑了不到一年，又自己赶回来了？”
“你也不看看，城主对那人多宠？之前修的那个院子，可是别人谁都不能接近啊，也从来没见有人送吃穿用物进去，那肯定是城主大人亲自送的呗……而且这美人儿临走之前冲着城主发那么大的火，城主不还是连发火都不曾？”
“我看这次这美人儿肯回来，城主还是会把人留下来。”
“我也这么觉着，城主到现在都没娶妻呢……”
“……”
跟在两个侍者身后的青年僧人，在此间冷沉了眸色，同时无意识地摸了摸右手上的黑戒。
“我以为，苏长老是赶去菩提寺去见那位了。”
景七见苏叶子推门进来，毫不意外，坐在桃木椅上，端着茶水眉眼静谧地看向苏叶子。
“我是去了菩提寺没错。”苏叶子承认得坦荡，走进房间里，大大方方地往景七旁边的椅子上一坐。“菩提寺之前收俗家弟子，我混进去了。”
“哦？”景七一怔，而后笑道，“那苏长老这次回来，是因为什么？”
“你可真是沉得住性子啊……”苏叶子撑着下颌，转过脸来，眸色微凉地看着景七，眼睛慢慢地狭了起来，“你这淡定得不像话的模样，都让我有点怀疑了你对云起，真的是抱有善意？”
景七闻言，不惊不怒，唇角笑容温和如初，话锋却绝对算不上温柔：“苏长老怀不怀疑，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不对，你如果真的让我起疑了，那么我所知道的和云起有关的消息你一条都别想知道。”
苏叶子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点清浅笑意，语气却认真得让景七一凛。
沉默片刻之后，景七收敛笑意，手里的茶杯也搁到了桌案上：“我对那位抱有的不是善意，而是绝对忠诚。……所以如果有与那位安危相关的事情，请苏长老务必告知。”
“……”
苏叶子没急着开口，视线将对方审度了片刻，然后才道：“我今日一早，在菩提寺外千里远的地方，遇上了魔修。”
景七镇静地看着苏叶子：“这没什”
“而且是原本在魔域魔帝麾下的，”苏叶子一字一顿，“睚眦旧部。”
“……”景七眼底平静被搅成了一滩浑浊，他反射性地压掌在桌案之上，目光凛冽如锋刃：“他们为……那位而来？！”
苏叶子不接话，微微狭起眸子：“你怎么知道？”
景七此时显然心里并不平静，只不过他还是很快地安定下心绪，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转向苏叶子：“苏长老如何确定他们是睚眦旧部？我记得之前在天香居，嘲风旧部的人也被苏长老认出来了。”
“我之前与这两部的人交过手……不过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苏叶子平静地回答，“那时候魔域九部还余六部，不像现在，还存活的似乎就只剩下势头愈嚣的囚牛、睚眦、嘲风三部……不过那时尤以这两部的魔修最喜逞勇斗狠，在仙域内滋事，所以我和其中不少人交过手，对于这两部独特的气息运转也就最为熟悉。”
“……”景七眼角一抽，对于苏叶子的话音显然有所触动，但却被他强压下去没有开口，只言道，“睚眦、嘲风两部走得很近。”
“哦？这两部走得近？”苏叶子眸色微凉，“这样说来，之前在天香居来寻衅的那个，并不只是单纯地生出年轻人之间互相比较的心思，而更可能是块探路石了？”
景七神色稍沉，点了点头。
苏叶子思索片刻，又抬了视线落过去：“我记得在天香居里，那个嘲风旧部的老人，似乎一副以你为尊的模样啊？”
“……”景七垂在袍袖下的手轻轻攥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再淡定不过地接话，“我在魔域中确实有一定势力……不过也只是与囚牛部稍有交好，他们会给些面子。至于那个人，不过是嘲风旧部旁支的一个下人，自然没什么地位与我对峙。”
苏叶子想了想那老人的修为，对于景七这话，却是信了一半不信一半，不过他并没有点破，而是另起话头
“我这次来除了通知你查探提防睚眦旧部之外，还有一件事。”
景七颔首：“苏长老请说。”
“你之前说过，云起所代之人，法号‘了尘’？”
“没错。”
苏叶子一顿：“可惜我去看了，云起确实如今在寺中，但法号并非了尘。”
“……这怎么可能？”景七一愣。
“那人脸上也没有疤痕？”苏叶子追问。
“没有。”景七摇头，“苏长老不会是认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