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儿一面为自己的才智感到自豪,一面忙着搬开箱子的大木盖。

“哇!”打开箱子之后,她不禁发出一声惊叹。

原来箱子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漂亮东西,譬如枕头、丝帕、摆件,都是一对一对的,颜色多是喜庆的红色,上面若有花纹,也全是鸳鸯、并蒂莲之类的。

她一样一样把那些东西掏出来把玩,忙得不亦乐乎。

“到底哪个是压箱底呢?”香儿将那些精致的物件罢了一地,还没分辨出花娘所说的压箱底。

直到她果真扒拉到箱子底的时候,竟发现了一本书册子。

说来书册和这些物件摆在一起也着实奇怪了些。

香儿执起书册子,认真的念起上面的字:“什么宫图…”

她琢磨了半天,但是第一个字白允还没教过他,于是单凭名字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香儿于是怀着好奇之心打开书册。

实则打开的时候她还有些忐忑,生怕里面有更多她不认得的字,然而打开之后她却松了一口气,书里面全都是图画,没有一个字。

画她应该还是看得懂的,香儿于是有了信心,抓了把红枣抱着书册坐回喜床上慢慢看。

然而当她将那些书册里的画一一仔细看来后,却竟然又看不懂了。

“这些都是什么呀?”香儿看了半天也没明白过来那些画上的人两个两个的纠缠在一起是在做什么。

那些人不仅身子以奇怪的姿态扭在一起,身上还都没有衣衫,面容上的表情更是奇怪,好似十分的痛苦,又像是很开心。

香儿连红枣都丢到一旁,更加仔细的研究起来。

可是饶是她看的再仔细也没明白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倒是越看脸越烫,心跳也渐渐变快,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那日白允剥了她的衣裙欲惩罚她的景象。

“这是怎么了?”她将书册摊开在腿上,一双手敷上双颊,指望略缓一缓脸上的高热。

就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门上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香儿连忙警觉起来,下意识的觉得偷看这本书册的事情不应该让白允知道,于是手忙脚乱的将书册藏进了枕头底下。

她本来还想收拾下别的东西,可白允已经推门进来,早已容不得她再做别的。

香儿只得拾起绢扇,迅速的端起架势在床榻边坐好。

她端了半天,见进来的只有白允一人才舒了一口气。

看来花娘说得没错,那些宾客慑于白允,不敢来闹洞房。

可是随着白允的脚步靠近,她却莫名的紧张起来,心跳再度加快。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瞧见绣着鸳鸯的大红衣摆随着他的步伐移至她面前,而后自上方她嗅到一股冲鼻的酒气。

香儿于是诧异的抬头,却又跌入了他渲河水般好看的瞳眸。

他的面上又浮起那抹惑人的浅笑,眸子里则弥漫着一层薄雾。

今日的白允实在太不寻常了,竟然破天荒的饮了酒,还笑得这样好看。

坠入他眸中片刻,香儿已然不知所措,嗫嚅道:“你…不是不能沾凡间的酒菜?”

白允的声音也一改往日清寒,显得有些沙哑的传来:“这些酒是仙露所酿,不是凡间的酒。”

“哦。”香儿垂眸,感觉到白允俯下身来,将微热的气悉渡到她额前,顿时从不知所措化为如坐针毡。

她自始至终不敢看他,眼瞅着呼吸都要凝滞,白允却忽然站直了身子,撤离开来。

香儿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却听白允道:“看来你一个人在这里玩得甚是尽兴。”

香儿抬眼去看,才意识到喜房里被她弄得一片狼藉。

方才吃过的果核还摆在桌子上没来得及收,那一口箱子大敞着,里面的东西全被掏出来扔了一地,眼下看来着实有些夸张。

“我坐在这里太闲,又饿了,所以就把这些东西找出来…”香儿绞着衣摆努力解释,企图维护自己贤良的形象。

她说了半天,白允却静静的听着,待到她露出窘色才闲闲道了一句:“无妨”。

说话间,他又缓步踱至她身侧,欲在床榻边坐下。

香儿却倒抽了一口凉气,见他是往枕头那边坐,生怕那本册子被他发现了,便慌忙自床榻上起身,拉着他往桌机旁边去,同时道:“花娘说了,入洞房之后还有很多步骤的,我们得赶紧开始,要不然天都亮了也做不完。”

白允则由着她将自己拉至桌机前坐下,甚是意味深长道:“哦,花娘都教你了?”

“恩。”香儿看着白允笃定的点了点头。

第30章 结发为夫妇(三)

“先是同牢礼。”香儿边嘀咕着边回想花娘教她的步骤,将目光落在桌上摆着的那两副碗筷和几道菜食上。

天知道方才她有多想将这些菜全偷吃一遍,只是怕有人来闹洞房再看出来给白允丢了脸才终于管住自己。

眼下香儿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依次夹了每一道菜分别到白允和她自己的碗里,口中念念有词:“从今以后同席而坐,共桌而食。”

说完后,她却偷瞄了白允一眼道:“你不能吃凡间的食物,那我就替你吃了。”

而后也不待白允答应就要去夹白允碗里的肉,奈何那一身喜服袖袍太广,着实影响发挥,香儿束手束脚,在白允的碗里捯饬了半天也没成功将那块肉吃到口。

面对着已然入碗却不得入口的美食,香儿也不知哪里来的斗志,全把礼仪丢到一旁,掳起袖子来,挤到白允身边去夹那块肉。

在她全然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白允将碗往她跟前挪了挪,稍后又执起筷箸将那块同她斗争了许久的肉夹起,递到了她的唇边。

已经红了眼的香儿顿时有种大仇得报的畅快感觉,得意的瞅了那块肉一眼,就着白允的筷箸含进了嘴里。

果然美味!

香儿很是受用的点了点头,却见白允又自盘子里夹了另一块递过来。

这红烧肉做得入味又筋道,吃起来可口,但拈到碗里却不易,若是用力太小,夹了半路就要落到桌上,若是用力太大,中间肥腻的部分就会碎裂开来。

想不到白允这么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筷箸倒是拿得甚好。

香儿这样想着,又就着他的手吃了几块。

不一会儿,那几小碟的菜都见了底,香儿才想起来还有两道礼没有行。

她忙扯出帕子抹了抹嘴,而后取来两瓣盛了酒的卺,将其中一半递给白允。

“饮过合卺酒,从此同甘共苦、举案齐眉。”念完这句话,香儿便端着自己的卺碰了碰白允的,而后凑到跟前尝了尝。

不愧是仙露酿的酒,即便卺是苦的,可酒留在嘴里的回味却是甘甜的。

香儿与白允一道饮完了合卺酒,还意犹未尽的抿了抿唇。

“接下来是结发礼。”香儿说着,自发间摘下一根簪子,随即散落下一撮发丝。

她将那一缕发丝牵至身前,抬头看向白允,本想问他有没有匕首把这一缕头发割下来,却发现那两瓣形状完美的薄唇不知何时竟然近至咫尺。

白允倾身至她面前,半束的墨发滑过耀眼的红衣,瀑布一般泄至身前,与她的一缕发丝绞在一起。

“怎么结?”他声音微哑的相问,握着她的手触上他的发。

每日里为他拢发,这头绸缎一般的发丝最是令她爱不释手,总是要把玩到他问她梳好了没才肯松手。

眼下握着这一把绞着自己发丝的墨发,她却有些无措。

她凝着那双惑人的眼眸,半晌才回过神来,也顾不上头发还没割下来,便依照花娘教过的方法将两人的发丝编在一起。

因为紧张,且白允的头发实在太滑,香儿折腾了许久才终于编完。

完成后,她便十分得意的取了那条辫子欲向白允炫耀,却忘了那头发还长在两个人的头上,于是用力一扯间,自己先被疼得龇牙咧嘴。

她再抬眼偷瞄白允,发现他也蹙紧了眉宇,于是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垂下眼帘吐了吐舌。

白允却也没有数落她,探出两指掐在那两缕发丝的上头,而后不知施了什么法术,一截紧紧缠绕在一起的发丝便落在了香儿的手上。

香儿欢喜的惊叹了一番,取来锦盒,和白允一起将发丝放了进去。

做完所有的这些,她总算是彻底松了那口气,今日成婚所有的礼都完成,而她也没有出什么大错,真是可喜可贺。

香儿还没有自那股得意劲儿中拔脱出来,便觉到一股微湿的气悉喷撒在耳际,接着白允的声音顺着听觉直传进她的心里:“然后呢?”

他的声音太奇怪了,香儿惊诧的抬起头来,这一次却一不小心贴上了他的薄唇。

一时间心跳如鼓,她连忙后退,想缓解这突如其来的不适,却被白允擒住了双肩。

他双手扣着她的肩头,再度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也不知是否微醺,他将纤长的睫羽垂了两遭,凝着她的双眸又深邃几分。

“接下来该怎么做,花娘没有教你吗?”白允忽又问了一句。

香儿在他和平日判若两人的表现中彻底怔住,半晌才愣愣的摇头:“花娘说结发礼是最后一礼。”

“结发礼后还有别的。”一贯十分吝惜言辞白允难得耐着性子同她纠缠。

“还有别的。”香儿低头思忖,忽然想起那个纠缠了她许久的问题,于是睁着双乌亮的眼睛看向白允道:“难道是‘压箱底’?”

白允只是看着她,看面上的表情显然已经默认。

香儿却有些自责:“可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压箱底’是什么?”

“你方才不是已经看过了?”白允悠悠的说道。

香儿顺着他目光所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方才情急之间藏在枕头下的书册子并没有藏好,有一大片书角落在外面,上面的画也半遮半掩的暴陆出来。

她忽然觉得十分窘迫,双颊如同看那本册子时一样发烫。

白允偏还在这时候问:“可看懂了?”

香儿下意识的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又连忙摇头。

经验告诉她,在白允面前还是莫要不懂装懂的好,于是小步的挪至床榻边,拎着书角将那本图册提溜出来,捧到白允面前:“白允教我可好?”

本以为这样白允就会耐心的同她解说,却不想他只是朝她挪进了两步,而后道:“唤一声夫君来听听,我就教你。”

“夫君。”她试探着唤了一声,可话音才落,那册子便失手飞了出去,因为突然的天旋地转让她着实受了惊吓。

白允毫无征兆的将她打横抱起,在她的惊呼之中已然三两步行至床榻边,而后拥着她跌入满塌红绸。

香儿还在惊魂中尚未恢复,挚热的吻已经覆在了她的唇上。

一时间满眼都是炫目的红,香儿眼前和脑中都是混沌一片。

胸口的空气一点点被消耗殆尽,她觉得自己就要溺毙在白允的怀抱和床榻之间。

歆享过属于她的气悉过后,白允才终于微微撤离,俯视她模糊一片的瞳眸。

香儿全然来不及反应,双手无力的攥着他的喜袍,因为方才的吻而变得丰盈的唇微张,阵阵急吁,双颊也染上同喜袍同样的色泽。

这是怎么了?他明明说要教她,怎么竟说话不算数。

香儿才在心底对白允腹诽,他的吻却又再度落下,却换做了柔软的模样,沿着她脖颈的弧度温存。

香儿由轻吁转为大口的喘希,这简直比方才还要折磨人。

她觉到他的怀抱渐渐温暖起来,随即又变得灼人。

香儿连攥着他衣袍的力气也没有,无力的垂落下来,带得他的衣襟散落开来。

呈现在眼前的肌肤是那么好看,比昆仑山上的积雪还好看,香儿被美,色所误,一时就忘了当前的处境,撑着腕间仅存的一丝力气,以指尖触上红裳交叠间隐约透出的莹白。

她并未觉到白允的身子一滞,只觉衣带不知何时散落开来。

当微凉的空气镀上身子,香儿隐约有些不安。

白允的吻还辗转在她的肌肤上,已然没入更加隐秘的境地。

她忍不住“嘶嘶”抽气,生受着细细的磨折。

待到整个人都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他的面前,香儿下意识的抬起双手挡在身前。

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只是脑子里不断浮现出那本书册上的图案,而这一切又让她想起白允的“惩戒”,于是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声音也似带着哭腔。

“你莫不是…又要罚我…”香儿委委屈屈的说着,一双眼睛里满是晶莹。

白允停下来与她目光交缠,抬手摩挲她的眼角,似乎不等那泪水落下来就要为她拭去。

他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而后喘息道:“不是罚你,是接下来的步骤。”

接下来的步骤,香儿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书册上的那些事吗?

“那会不会疼?”香儿愈发紧张的攥紧了白允已然半落的衣袍,仿佛攥着救命的稻草。

白允的目光落在她的身子上,最终满载柔情的凝视她的双眸,再度俯身以轻吻纾解她的不安和焦灼。

他缓缓沉下身子,覆在她的耳畔道:“或许会有一些,但应该很快就会好。”

香儿从来都很相信白允,因为对于白允这般强大的人,根本没有什么是需要欺骗她的。

可是这一次,白允却并没有说实话。

当他开始行使接下来的步骤时,真的很疼,疼得她唇上都被咬出了一排带血的牙印,可她还是下意识的揽着他的脖颈,好似向他求救。

好在他并没有急着继续,转而用亲吻一点点诱她松懈下来。

渐渐的,一种异样的感觉代替了剧烈的疼痛,香儿惊讶的发现自己和白允竟然以某种奇妙的方式融为一体。

这样的亲密,比坐在他身边看他弹琴还要亲密,比拥着他入眠还要亲密,比和他亲吻,唇齿相依还要亲密,亲密到她的心跳和呼吸都急速的同他的交缠到一起,亲密到她的身子里似有万千虫蚁在攀爬。

原来这就是结发为夫妇啊,她才终于明白过来,却在白允接下来的动作中彻底陷入一片迷乱。

第31章 来生相约定百年(一)

花娘说得没错,成婚确实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特别是这最后的一个步骤。

香儿被折腾了几乎整整一夜,也不知道何时才结束。

醒来时阳光已经撒满了屋子,她掀开惺忪的睡眼,看到他略显清寒的那张脸,然而凝视着她的双眸却满含柔情。

香儿不禁回想起初见时的白允,此时的眼神让她觉得白允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痴痴的看了许久,直到那双在眼睑投下稠密阴影的睫羽颤动,才终于回过神来。

她听到他说:“昨夜睡得可好?”

清晨的声音中还携着昨夜未曾散去的沙哑。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香儿怨念的往衾被里缩了缩,忽然又牵扯到酸痛的那处,忍不住蹙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