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慈随意闲逛,遇上古堡内的女仆,年轻姑娘们都很有礼貌避开。

也有一部分人在偷偷打量刘慈。

侯爵大人丧妻多年洁身自好,克劳德公子醉心于斗气武技至今也未成婚,两年前更是离开莱茵城去了斯尔蒙教区,斯特莱夫庄园因此很少出现年轻小姐身影,刘慈的到来让庄园的人纷纷猜测,到底是侯爵大人看中了她,还是克劳德公子终于开窍…刘慈不算顶漂亮,瞧着却是出身不俗,也不知是哪个家族的贵族小姐。

不理会女仆们偷偷“打分”的目光,刘慈站在古堡上俯瞰庄园。

起伏的跑马场外是大片属于斯特莱夫侯爵名下的田地。莱茵城昼夜位差大,是种植葡萄的好地带,城主大人家的土地上就大部分都肿了葡萄。

贵族们也需要赖以为生的产业,看来斯特莱夫侯爵主要经营的就是葡萄酒庄了。

怪不得老管家詹姆士一出手就送上了价值上千金币的红酒,档次不够的酒水,在斯特莱夫家的确是班门弄斧。

酿酒葡萄在每年八九月成熟,现在远远望去还是一片青籽儿,六月的莱茵城极热,奴隶们光着上半身,浑身晒得黝黑在葡萄园里劳作,刘家纵然是古世家,早就抛弃了奴仆一套,家中的侍者们全是聘请的联邦自由民。

自己的改变,也是顺应潮流吧?

刘慈西想,她不是那种以解放异界广大贫苦奴隶为己任的“圣母”。

活了这么大,真正泽被苍生的人物她就听过一个,老刘家供奉的“尘仙子”,可那位已经征得“真神”位,刘阿慈只是个地地道道,有欲望有喜好的凡人——筑基期修与真神的距离,并不比凡人高多少,反正同样差的很远。

一小队骑士远远翻过土丘,往斯特莱夫庄园疾驰。

穿着皮甲的骑士勒住马绳子,下马就往城堡里走,刘慈远远瞧着,和斯特莱夫侯爵办公的地点是同一个方向。

她低下头掩去眼中的讥讽,不知道这么短时间,侯爵大人可有查到她来历?

………

莱茵城的骑兵团,也可以说成是斯特莱夫侯爵的私兵。

世袭的贵族享有封地,并在封地拥有极高的自主权,私兵是为了维护当地自安,斯特莱夫兼任城主一职,私人骑兵都过了明路转为“公职”。

骑兵团的团长就是出自斯特莱夫家族,对侯爵先生的忠诚毋庸置疑。

如刘慈所料,他接到的命令,的确是为了调查“刘慈”。

调查绝不是今天刘慈被“热情”留在斯特莱夫庄园才开始的,事实上在克劳德回到莱茵城机缘巧合参加刘慈的宴会前,侯爵先生已经注意到了刘慈。

黑发黑眸的少女,孤身一人在城里出售了一批高级魔药原料。

要知道正值夏季,不管是哪国的冒险者,现在都还在摩洛克山脉中疯狂淘金,刘慈是从哪儿搞来一批新鲜的魔药原料?

四万金币侯爵先生并不看在眼中,三大帝国交战,马刺帝国战败,国内看似稳定如常,大大小小的贵族们实则都受到了影响。战场的胜负都得赖金币堆积,不同的是战胜国将消耗捞了回去,战败国却得承受战后亏空。

这笔亏空层层转嫁,最终还是要落到帝国大大小小的贵族们身上——你说平民?盘剥的太狠,平民们身上并没多少油水。奴隶更别说,连人身自由都捏在贵族手中。

斯特莱夫侯爵将葡萄酒庄经营的有声有色,在莱茵城所隶属的尤尔伯里教区都很有名气。有名声的“大肥羊”难免要多摊派些,斯特莱夫侯爵今年有一笔大亏空等着填补。正想着走走门路,刘慈恰到好处卖了一批高级魔药原料。

要给大教区说得上话的人物送礼,魔核和魔药等贵重物品远比金币受欢迎,侯爵先生送上的魔药让尤尔伯里教区的高层很满意,他需要交给教廷的经费被暂缓,这样一来,等今年采收了葡萄,明年葡萄酒大量流向市场,让侯爵先生感觉到压抑的“亏空”就很容易填上了。

金币好赚,弄到高级魔药原料的路子可不好找,莱茵城值钱的铺子多是斯特莱夫家的产业,刘慈能顺利卖掉魔药没被欺客,还真的感谢店主存了“放长线钓大鱼”的心思。

从她卖掉魔药,在莱茵城购进房产开始,斯特莱夫家族就有人盯上了刘慈。

没消停多久,裁缝店送来刘慈所画的设计手稿,让侯爵先生对刘慈的关注度直线上升。

以斯特莱夫侯爵对莱茵城的掌控,事实上没有他的默许,蔷薇花怎么可能堂而皇之重现在城里?

刘慈借此想将水搅得更浑些,寻找浑水摸鱼的可能。

侯爵则希望借由刘慈的举动,来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刘慈很高调举办宴会,恰巧他的独子克劳德·斯特莱夫却到了现场。要知道克劳德是满脑子骑士荣誉的青年人,别说香槟大道那种不上不下的圈子,侯爵先生从前带他去拜访同阶级的贵族,克劳德还不愿意花功夫应酬呢!

克劳德和洛伦兹家的瑞秋定过婚,老实说连侯爵先生有时都搞不懂独子在想什么。

要说他很重视那个年岁差很远的小未婚妻吧,洛伦兹家族出事那年,克劳德也没有特别难过的表现。

说他一点都不介意…从香槟大道十八号回来,克劳德又下意识给刘慈辩护。侯爵先生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确定克劳德是真的不认识刘慈。

斯特莱夫侯爵很容易将一切联想到“阴谋”上。

先是刘慈突然冒出来,不单拥有罕见的黑发黑眸,和失踪的瑞秋·卡帕多·洛伦兹年岁相当,还高调穿着蔷薇花裙子举办宴会。

就是这个宴会,让克劳德想起了曾经的未婚妻,进而心软。

克劳德会去参加宴会,是斯图尔·加兰在一旁怂恿,后者也和刘慈一见如故,哪有这么巧的事?

查来查去,刘慈固然久未等到浑水摸鱼的机会,侯爵先生也一无所获。

刘慈就是突然冒出来的,仿佛天生地养,在莱茵城现身前,这个人像是并不生活在世上。

想要到达莱茵城,南可取道“斯尔蒙教区”,西是“埃姆斯特教区”,北方则是无法从中穿行的摩洛克山脉。刘慈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直到今天,刘慈送人出城。

原来她还有个妹妹。

侯爵先生觉得抓住了什么关键点,骑兵团长带回来的消息让侯爵先生惊异不定。

“你说她有个妹妹,叫…瑞秋?你可瞧清楚了长相。”

骑兵团长描述完,侯爵先生失望摇头。

样子对不上,年龄也对不上。外貌特征和年龄对得上那个就在庄园里,偏偏却不叫“瑞秋”。

人人都称她“慈小姐”,侯爵先生笑的有些冷。

“派人盯紧了她妹妹,必要时允许你们暴露身份。”

“是。”

——奎琳·卡帕多,这也是你玩的花样吗?

斯特莱夫庄园客房。

被热情留宿的刘慈躺在床上打了哈欠,莱茵城的水已经浑了,到底谁才是鱼儿呢。

夜风将白色的帷幔吹起,她疲倦眯眼时,一道银白的剑光绞碎帷幔,快若闪电劈来——

轰,六月天里一道惊雷。

第七十章 符光剑影

轰!

六月一道惊雷,久旱的莱茵城迎来了每年的雨季。

伴随雷声而来的闪电将宽敞的房间一瞬间照亮,躲在帷幔后的银白剑光无所遁形。

快、稳、直。

没有诡异的角度,这一剑既是偷袭,又因闪电之故暴露得光明正大。

如此直白的剑招,夹带着莫大威能劈向古典大床。

天鹅绒薄被下,刘慈睡得一脸香甜。

剑尖所泄的气机,紧紧锁住了天鹅被下的刘慈,她无处可逃——持剑之人有些疑惑,难不成她真是一个没有任何实力的“普通人”?

星点迟疑并不影响剑刃的前进方向,如果真是没有半点实力的普通人,死掉了也丝毫不可惜。

剑尖挨着了松软的天鹅绒薄被,雷声下又是一道闪电划过。

雷声盖住了一声幽幽叹息,闪电将客房照得毫发毕现,金色的微光突然迸起,竟使逼近的剑尖一凝。

惊鸿一剑被阻止了!

或者应该说是被暂缓了。夜袭的剑士没有多少惊讶,大概刘慈真的坦荡荡谁在斯特莱夫庄园客房才比较奇怪吧。

淡蓝色的气体在剑尖奔腾,剑气如霜,金光终不能抵挡,在坚持了短短几秒后崩溃瓦解。

再完美的护身符,能抵御大剑师全力一击也该寿终正寝了,何况夜袭刘慈的剑师,剑上斗气凝而不散,远非新晋大剑师实力可比拟的…

短短几秒就是生机,当金光溃散,天鹅绒薄被下已经没有刘慈踪影。

剑风所到之处,天鹅绒薄被罡风绞碎,雪白的细绒飘飘扬扬散了一屋。

帷幔在大风下激荡猎猎作响,窗外密集的雷声遮掩了客房中人的呼吸,刘慈去了哪儿?这念头只在脑中一转,剑师已经猛然醒悟望向头顶。

纤细身影像蝙蝠一样倒挂在客房铜质吊顶烛台上,随着剑师视线上扬,那身影已是放开了烛台飞扑而下。

屋里黑漆漆一片,只能看见人影轮廓。

剑师发现飞扑而下的刘慈手中多了一把长而细的“武器”,看上去很像是棍棒一类。刘慈入住斯特莱夫庄园是空手而来,想来是她趁着鹅绒漫天的时机在客房内寻来的什么棍子。

剑师想也为想,提剑格挡,在他想象中脆弱不堪的“木棍”,与剑刃相撞后,却发出金石相碰的锐音。

不仅如此,“木棍”上传来的巨力,远非寻常剑士能拥有。

——刘慈竟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大剑师”?!

剑师心中终于不平静起来,十几岁的的大剑师帝国不是没有,却绝不该出现在莱茵城。惊讶归惊讶,剑师却不见得有多担心。

大剑师说起来与大魔法师并驾齐驱,大魔法师上有“魔导师”,其后才是“贤者”。而“大剑师”之后,拥有一片实力划分空白区域,从大剑师到“贤者”,中间没有其他等级。

这段漫长的距离中,进阶大剑师时间长短,决定了剑师的实力。

不管刘慈是不是天才,她总归是太年轻了!

夜袭的剑师隔开了刘慈扑刺,未等刘慈落在地上站稳,一连串攻击已至。

招招杀机,剑指封喉。

两人交手皆是快速无比,凌冽的剑气将客房环境破坏的一干二净。不过数个照面,刘慈已隐落下风。

她靠着百里神行符和修士的出众体质在和对方游斗,这是除去魔兽外,她真正意义上面对的第一个“敌人”,实力让刘慈很忌惮。

除非一堆符箓密集砸下去,不然她很难反败为胜。

到了莱茵城后,刘慈使用符箓比较小心。百里神行符和护身的金光符在如此环境下不会让人太留心,桃花符系在她手腕上,噩运符说出去大概旁人也会认为无稽之谈。

一旦动用五行攻击符箓,她的底牌就没办法再掩饰…刘慈只迟疑了短短一瞬,浑水摸鱼也不是那么好摸的,就怕水搅浑了,不小心被泥水下老鳖拖下水。

剑师一剑贴着刘慈左臂而过,剑气割开了刘慈的衣服,手臂传来的钝痛让刘慈异常恼怒——经过筑基期焕然一新的肤质,又要添一道口子,这叫外貌协会的刘慈如何能忍。

“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

刘慈冷哼,袖口滑出数张纸符,在她指诀牵引下往夜袭剑师飞去。

数次出生入死的直觉让剑师下意识察觉到飞来“小纸”的威胁,尽管它们显得轻飘飘毫无质量。

嗡…

大剑没如料想一般将符纸劈开,轻飘飘的黄纸反如跗骨之蛆,紧紧贴在剑身上。

刘慈嘴角上扬,符决一改,几张纸符同时发动。

金系攻击符箓内含锐气,最不好把握心境,刘慈平时也很珍惜使用。

此时和“离火符”一同扔出,离离之火突然窜起不说,锋利的金刃一道接一道割去,足以让夜袭剑师自顾不暇。

火光照亮了客房,夜袭剑师脸上带着一个紫铜面具,狰狞诡异。

刘慈的符箓虽雷同于魔法卷轴,却没有卷轴发动时的魔法元素波动,剑师触不及防吃了亏,离离之火附着在剑身表面,一条火线往他右手蹿去。

他很果断放弃了大剑,就地一滚试图熄灭袖口的火焰。

纵有斗气护体,剑师任被道道金刃割得“遍体鳞伤”。

打斗中谁讲骑士精神,趁他病要他命,对方还没站起来,刘慈手持武器往他刺去。

剑师以斗气灌注的剑尖破了刘慈的“金光符”,刘慈此时灌注了灵力的“武器”同样可破剑师的防御!

不管是金光符还是护身斗气,都像一个大罩子,当攻击全部集中在某一点上,就形成了锐不可挡的“针”。

这也是灵力与斗气的碰撞!

刘慈的“武器”戳破了那层薄而坚韧的“气罩”,正中剑师肩头!

剑师伤刘慈左臂,刘慈刺了他右肩,火光下剑师这才看清刘慈所用的武器——竟是一截半人高的竹竿?

心情激荡下,他只觉得一股甜腥上涌,剑师体内斗气乱窜,生生吐了一口血。

刘慈要再补一下,剑师一脚扫向了雕花大床的床柱。

铜质床柱应声而折,带着白纱蚊帐的床幔整个倒塌,动静太大,在走廊值夜的女仆终于察觉到不妥,高声问道:

“慈小姐,您怎么了?”

刘慈劈开倒塌床柱的瞬间,夜袭的剑师已经翻身从窗户跃下。

笃笃笃,紧凑的敲门声响起。

刘慈嘀咕了一句“来得倒巧”,无奈将手中带血的竹竿擦拭干净,收入了莲池空间——别看小小一节竹竿,这可是刘慈挑中的一根老竹,经过几年灵泉灌溉,面前转换为能接受灵力灌注的“半灵材”。

可惜年份短了些,让她在灌注灵力时放不开手脚。

“进来吧。”

听到刘慈允许,举着烛台的庄园女仆推门进来。

被割破的天鹅绒被,倒塌的床柱,地上的鲜血,墙壁上道道剑痕…

“啊——”女仆掩嘴惊呼,几乎吓掉了手中的烛台,惊慌失措,最终只能将视线落在了刘慈身上。

一团乱糟糟中,刘慈捂住还在渗血的手臂,神色冰冷:

“就是你所猜想那样,身为客人的我,在斯特莱夫侯爵府邸上,遇到了刺杀。”

女仆面色惨白。

刘慈现在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被刺杀了,还要帮斯特莱夫侯爵捂盖子?息事宁人,想得美!

受到侯爵邀请来庄园做客的刘慈小姐遇袭了!

随着女仆慌张去通报,城堡很快灯火通明。

半夜时分风雨大作,雷声惊鸣,今天负责接待刘慈的城主公子克劳德·斯特莱夫匆匆赶来。

刘慈的伤口已经过了处理,她的衣衫在激战中损坏严重,使她整个人看来颇为狼狈。

克劳德匆匆赶来,看见的就是坐在椅子上,披散着黑发,脸色有些苍白的刘慈。

斯特莱夫庄园上出现了刺客!并袭击了庄园上的客人,这让克劳德恼怒异常。本来就寡言的年轻骑士板着脸,向刘慈保证一定会抓到行凶人。

住在不远的客房,同样被女仆的举动惊醒的斯图尔·加兰闻言一头黑线:克劳德是个好青年,情商难免太低了些,这种时候不是该好好安抚下身为受害者的刘慈,反而冷冰冰说要抓获凶手——不过老大站在一室狼狈中样子好霸气啊,斯图尔又想冒星星眼了。

刘慈正要说什么,风度翩翩的侯爵先生也赶来了。

比如不会说话的儿子克劳德,侯爵先生句句安慰都暖人心田:

“真是我们的失礼,让客人受惊,一听到消息我就惶恐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