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摩西祭司能看出教皇此时心情很不好,于是他很有眼色提出告退。教皇挥了挥手,“西泽祭司调走,凡勃伦祭司毕竟是从埃姆斯特教区前来,圣地港的许多教务他可能不太了解,这几天你多多提点下凡勃伦祭司,务必使他尽快将西泽祭司留下的教务真正接手。”

偌大个圣地港被划分为十二区,由圣地港十二光明祭司领驭,西泽祭司留下的教务说多也不算,但要想找出点琐事将凡勃伦祭司拖住,也不是太难。

摩西祭司心领会神,知道教皇陛下是不希望接下来的事凡勃伦参合其中,所以想将其用琐事绊住。

摩西祭司一时也有些羡慕,这固然是担心凡勃伦搅合进刘慈的事情中让教皇为难,然而上位者会对手下生出此类担忧,也说明了教皇对那耿直老祭司的看重!

摩西祭司离开了,教皇陛下才屏退了左右神侍,自己独自呆在了寝宫里。

那面只会悬浮在烈火上的神镜又被教皇派上了用场。当教皇挥动权杖时,神镜表面腾起一阵白雾,然后一个模糊不清的黑影便出现在镜中。

白雾一阵晃荡,过了半晌晃荡的波纹才稳定下来。一张衰老的面孔直视着教皇,张口即道:“听说陛下已派出一队骑士捉拿刘慈?这与我们之前所商议的结果,好像并不太相同。”

教皇听出话中指责,他也语气不喜:“哦,老先生和我商议的,是暂时不要惊动那平民少女吧?可她现在如此挑衅教廷权威,我任由她离去,今后在圣地港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哼,若不是老先生有言在先,只看她年龄和样貌,出现在圣地港的第一时间就会被抓入黑狱,哪里有此后许多麻烦!”

神镜的画面一阵晃动,那苍老的声音更是不耐:“原本只是让您不要轻易杀死她,教皇陛下却有意无意暗示摩西祭司厚待,摩西祭司行事有了顾忌,在审问爱德华时也没见有多为难她…说来说去,她只是平民少女,被这样摆明了放水,能不疑心教廷的用意吗?教皇陛下既不放心放她离去,就该光明正大将她留在圣地港,您拖着不表态,她疑神疑鬼,自然要自寻生路了。”

教皇心中隐隐升起一种猜测,因知道镜中的身影是个多么老而精明的人物,他也不必隐瞒自己的心思:

“先生一力为她担保,竟不顾你我之间多年相交的情谊,我本不愿意胡乱猜测先生的用意,此时也忍不住问一句,难道那平民女子是先生亲友?所以你明知她黑发黑眸,可能正是大祭司预言中将会带给教廷大难的魔星,也想要保住她性命?”

教皇越想,越是觉得所猜测可能是真。镜子里的人,这些年来困于寿数将至,已经越来越懒得搭理琐事,更别说为一个平民少女来插手教廷的内务了。

教皇的神色,自然落在了镜子中人眼里,对方皱眉道:“谁说我想…罢了,我与你多说这些有什么作用,几年前大祭司以生命献祭做出了预言,我知道你心中是有恐慌的。神权在大陆盘固了几千年,一旦在你手中有个好歹,就算死后见到光明神你也难辞其咎。但你有没有想过,任何魔法都是人所创造的,其本质是为了人自身服务,既然本是无中生有的法术,难道就能保证它永远没有错吗?大祭司的预言到底准不准,或者说他对预言的解读是否准确,差了一点,都有完全不同的结果!

几年前你兴师动众,草率决定的驱魔计划不仅没有解除预言的隐患,甚至搞得大陆各地骚动不安…如今黑暗议会隔着海域蠢蠢欲动,你敢说,不是你的草率,留给了敌人机会?教廷能盘古几千年的根本就是拥有整个大陆的民心,胡乱行事,让各方对教廷有了意见,暗黑议会正是察觉到了光明大陆内部的不稳定,这才坚定了打回大陆的决心!”

镜子之人侃侃而谈,说得教皇哑口无言。

这些话虽然不中听,但的确不是胡扯,驱魔行动让教廷在几年前很是丢失了部分民心。虽然普通的平民永远不会得知真相,但因家中有着黑发黑眸的少女,大陆却有不少贵族成为驱魔计划的牺牲品。

各国王室虽然配合教廷行事,但心中何尝没有惊疑呢。像洛伦兹家族,也是拥有许多年历史的魔法家族,只被教廷一句“魔星”,就要让人家献上家族的小姐性命…呵呵,哪天教廷指着某国王室说他们对神不敬,是不是王国也要改朝换代了?

三大帝国就是被驱魔行动搞得精神紧张,近几年来越发行事尖锐,甚至前两年还发动了国战。没事谁乐意打仗呢,可若不对外侵略,等哪天教廷看不顺眼自己了,弱小的国力哪里能对抗神权。

教皇心里其实也有几分悔意…当然不是对那些无辜死去的少女忏悔,他只是觉得驱魔行动应该进行得再秘密,再周全一点。

但想起从光之塔上吐血跌下的大祭司,教皇又觉得有一股血气在心头翻滚,“先生在教廷中地位特殊,我犹记得年轻时受先生教导,能被老教皇看中,也多亏先生替我周旋。可私人的恩情,和教廷的教义谁轻谁重我还是能分得清…驱魔计划可能并不完美,但它既然开始了,就不能停下。圣地港近来暗潮涌动,各大教区都有不和谐的声音,可这不正是说明,大祭司预言中的魔星还没有除去吗?魔星不死,教廷不稳,不管那平民少女和先生有何种关系,她只能有一天路,那就是为神献祭!”

教皇大义凛然说完,很干脆切断了神镜。

镜子那端,老康尼坐在凳子上发了会儿呆,忽然桀桀笑了:“——谁说她不能死呢,可是亲爱的教皇陛下,你的心思现在也大了呀。”

羽翼既丰的教皇,并不是昔年他教导过的人了。老康尼心知对方觉得自己寿数将至,所以不再言听计从。

教义至上?真是可笑之极,这些整日将教廷教义挂在嘴边的掌权者,如果真的诚心供奉光明神,何必去偷取神的信仰力,来维系自己的生命…不过,他能庆幸的额,是自己从来没有打算真正依靠过谁,永远留有后手。

第两百三十三章 波澜伊始

老康尼与教皇的争执无人得知,若是刘慈有幸知道了,她估计也不会太惊讶,反正她也从未将一个寿数成谜的“人瑞”当成普通老人。

在旅店餐厅内将她甚是讨厌的斯特莱夫侯爵一剑斩杀,刘慈也没留在旅店里继续装逼。她留下一小袋金币,在杜阿拉城里的巡查士兵来到现场前就离开了旅店。

一根木棍捅死剑师的狠人旅店自然不敢拦,侍者甚至还很谄媚替她牵来了马,刘慈便也骑马往城外走去。

杜阿拉说小不小,比起圣地港来自然大大不如。但它又依托圣地港,商贸繁华,街上的行人和小贩络绎不绝。刘慈马术出众,很能见缝插针,虽然没有策马狂奔,速度也着实不慢。但她身后的跟踪者们也不是那么好打发,教廷的人马还未至,紧跟着刘慈一脸仇视的几人都是侯爵的私兵。

侯爵死了,手下的人心一时也没有涣散。有人要留在旅店为侯爵收尸,还剩下的几人便这样不紧不慢跟在了刘慈身后。

看其手下私兵的素质,纵然敌人已经死翘翘,刘慈也不得不说斯特莱夫侯爵的确算是个人物。如果不是身在侯爵势力鞭长莫及的圣地港,不是她实力为尊,两人之间的争斗,到底说输谁赢也说不清。

她懒得杀几个小虾米,也不愿意在杜阿拉城中闹出太大动静,也没去管跟在她身后的几个鬼魅,径直往城门方向而去。

在旅店中吃了奢侈一餐,皆因刘慈心中明白,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大概就要陷入摆脱不掉的逃亡日子里。

身下的骏马大概也不能光明正大再骑多久,幸而她还有神行符,任何荒郊野外崇山峻岭,刘慈都有信心在险恶的自然环境下活下去——论起险恶,人烟罕至的地方不过是生活上苦一些,哪里能抵得上摩洛克山脉中魔兽环绕的危险?

刘慈绕过一条繁华大街,翻身下马,走入了一家生意大好的裁缝铺。她随手指了两套男装就要去换,等侯爵的几个私兵摆脱街上的小贩纠缠追上来,只见刘慈的坐骑在裁缝店门口打着喷嚏,马鼻子里喷出粗气,似乎很不满主人将它抛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去问问,有没有后门,我们不要惊动那个恶魔,先将裁缝店围起来…她在杜阿拉城公然杀死了侯爵,本地城主不会让一个贵族这样悄无声息死去,就是驻守此城的光明祭司也不会放过她!我们只要不把她跟丢,就一定能为侯爵报仇!”

私兵们团团围住,那个为首的人颇有几分见识。他没想到的是,刘慈的魔星身份让她杀了贵族罪行还在其次,事实上与此同时,教皇派出的一队光明骑士,已经到达了刘慈之前呆过的旅店。谁让刘慈杀侯爵,杀得一点也不低调?

“骑士大人,那个恶魔杀掉了侯爵后就大摇大摆离去,我们还有几个兄弟跟着,沿途留下踪迹,她此时应该还没有出城,我们愿意带路,抓住凶手为侯爵报仇!”

留在旅店中的私兵刚想方设法购置了一副上好的棺材,还没将侯爵的尸体放置好,一队光明骑士就来到了旅店前。

私兵带着悲痛痛诉侯爵的恶行,当然,起初是侯爵带着剑来找刘慈私斗这种事,他觉得就不比细说了。

虽然不太看得上一个贵族,骑士队长对刘慈当街杀人的行迹也皱上了眉头。等私兵絮絮叨叨说明,侯爵的肚子克劳德·斯特莱夫也是斯尔蒙教区一名骑士队长后,骑士队的小头领已经有几分恻然了。

光明骑士是团结的,他们忠于神,忠于教皇,忠于正义的骑士精神,事实上他们也十分护短。神侍传达的旨意是将那个平民少女带回圣地港,死伤不论。如果说之前还有骑士暗自不忍,此刻听闻刘慈的“暴行”,骑士们纷纷打消了同情心。

这样的暴徒,现在可能还混迹在杜阿拉城中,无知的民众信徒们还不知道自己身边潜伏了一个危险人物——他们必须尽快将其抓获!

“走,你们带路!”

骑士队长翻身上马,留下的几个私兵恨不得背上长出翅膀,将光明骑士们引去刘慈面前。在城中找到同伴留下的线索,光明骑士们很快来到了裁缝店前。

“那个恶徒进去了就没再出来,我们问过邻居,这家店并没有后门,她肯定还在店里。”

私兵们都喜光明骑士前来相助,他们也的确将裁缝店看得仔细,连只陌生苍蝇都没飞出来过。进出的客人中不论是身形样貌,都无一人像刘慈。

“封店,抓入!”

队长下令,骑士们纷纷下马,将整个裁缝店团团围住。光明骑士的地位自然和这些来路不明的私兵不同,裁缝店的老板战战兢兢不知自己惹上了什么麻烦,只陪着小心。

任其说尽好话,队长只一句“不准放走一人”,根本就没搭理战战兢兢的裁缝店老板。

“不要放过每一个角落,也不准放过每一个人,在裁缝店中的人,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身份,通通不准离去!”

队长雷厉风行,老板摸着额头的上的汗珠,不住向客人们道歉:“大家不要担心,等大人们抓住歹徒,我们自然就安全了。给大家造成了不便小店深感抱歉,大家手里挑选好的物品今日全部免费领走,就当做小店补偿给大家耽搁的时间。”

老板把话说得好听,再说教廷为尊的现况,也没有几个愣头青能不顾一切和公务在身的光明骑士顶着干。

听了老板说的话,一个个都老实站在了原地。队长让人先搜屋,裁缝店不过是小小两间店面,矮矮两层楼,后面有个院子却是挂满了布匹,哪里能藏人自然一目了然。

两名骑士将老板一家大小全叫到一起,先问有没有密室,再问可曾有放置物品的地窖。老板的小儿子说后院有个放麦子的地窖,他和伙伴们还捉过迷藏,老板在队长犹如实质的眼光中大汗淋漓,赶紧开了地窖。

地窖里还有大半袋麦子,因存储不当已开始发芽,但的确没有人。

两外几个光明骑士们早盘问了男女客人,都是店里的熟客,又住得不远,谁不认识谁呢,倒也能相互做担保。只有两名中年客商是外地来的,也提出城中有牧师和他们多有往来,也是能作证的。

那么刘慈哪里去了?

“你把那恶徒进店后的言行仔细说说,一个字都不要遗漏!”

老板冷汗不停得淌,刘慈长得漂亮他才多看了两眼,不如这么多客人他哪里知道骑士大人所说的恶徒是谁。

可裁缝店多有女客,老板肯定不能只盯着长得漂亮的客人不眨眼,不然还怎么做生意呢。所以他擦着汗,也只能回忆起一句:

“那个恶徒进门就买了两件男装,店里人多,她自去试衣服了,然后就不知所踪…紧接着大人们就来了。小人真的不知道她怎么离开的!”

队长将视线移到客人中唯一两个不明身份的外地客商上,两个男人脸都绿了。

“先把他们扣住!这里的人依旧不准离开,等我回禀了祭司再行处置。”

裁缝店老板双脚发软,当即往地上倒去。完了完了,被骑士大人们这样一搞,他这个店的人气可算是散了大半啊——这种时候想这些干什么,先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吧,哎,真是倒霉!

欲哭无泪的老板还得打起精神,客人们却纷纷嘟嚷起来,队长不为所动,派另一光明快马返回圣地港,回禀了眼下的境况。又派一人,通知了杜阿拉城的城主和驻守的光明祭司,请他们允许将城门暂封!

一个大活人不可能消失不见,队长心中暗暗担忧,深觉这场风波不会太容易平息。

第两百三十四章 追击落空

“她在一个裁缝店失去了踪影?”

对于摩西祭司的回禀,教皇好似一时没有听清般反问。或者说教皇陛下曾想过如那魔星实力非同一般,光明骑士小队无功而返,那他就是派遣光明祭司前去都要将其抓获…但光明骑士小队根本没有找到刘慈,教皇此刻顿觉蓄满力量的拳头击打在了棉花堆中,很是失落。

“光明骑士已经查证过,那只是杜阿拉城中一个很普通的裁缝店,店主一家已经在杜阿拉城生活了几代人,家中既没有一个武者,也没出过魔法师,都是普通的平民…骑士小队的队长暂时还没有查清,刘慈为什么会选择裁缝店逃走,以及她逃去了哪里。”

教皇情绪不喜,摩西祭司说话也带上了两分小心。然教皇陛下帝王心术何其精通,怎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迁怒心腹手下,教皇转而既想通了:“先让光明骑士撤出裁缝店,转入暗处侦查,同时封锁杜阿拉城,让黑衣僧侣们前往城中。再派五队骑士出发,以圣地港为中心,往四周排查。不要局限于埃姆斯特教区方向,她说不定还会特意避开埃姆斯特教区…从前我的一位长辈曾教导我,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如果又潜回圣地港,那就陪她玩玩捉迷藏吧。”

摩西祭司领命而去,五队光明骑士很快从圣地港出发,至于黑衣僧侣们,只有领了教皇旨意的摩西祭司亲自出动才能指挥他们。

黑衣僧侣一被惊动,整个圣地港就颇有些风声鹤唳。新上任的圣地港光明祭司凡勃伦,坐在奢华低调的新办室中,高耸的楼层不仅让办公室光线明朗,虽然临街却有远离喧嚣,同时视野开阔。

此时凡勃伦临窗而站,看着黑衣僧侣们从终年潜修的建筑中走出,白日煌煌,他们身穿一袭黑色长袍行走在洁白的圣地港,衣袂飘飘,长袍如墨,却昭示了将要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

“希望大家都能在神的光泽下平安顺利吧。”不能明说,凡勃伦却直觉黑衣僧侣的出动是因刘慈的“不告而别”。他无法说教廷对刘慈的态度有错,然凡勃伦坚持认为刘慈并不是个坏人…作恶的人,不会有一双明如星辰的眼睛。

黑衣僧侣们生活清苦,任何困难对他们而言都是修行,光明骑士们骑马疾行,他们却全靠着一双脚快走。马有四蹄,他们仅靠自己双脚却也不会慢上太多,当疾行的速度过快,他们的黑袍衣角都被卷到了半空,看上去黑压压一片特别森严。

很快,十几名黑衣僧侣就到达了杜阿拉城。

不管还在暗中监视的光明骑士么,两名黑衣僧侣径直走进了裁缝店。看见光明骑士犹有勇气周旋的裁缝店老板,看见了黑衣僧侣却真正腿肚子发软。

老板全靠家人的搀扶才没有倒下,然而黑衣僧侣并没有理会他,两位苦行僧视若无睹走入后院,停在了地窖边。

跟进来的骑士队长看着地窖解释道:“大人,我们之前已经查过,地窖并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一僧人余光瞥来,队长只觉得遍体生寒,余下的话就堵在喉咙说不出口了。

另一僧人只伸出两根手指就轻轻提起了地窖入口的整块青石板。发芽的陈麦子味道扑面而来,僧人却恍若未闻直接跳入了地窖。一脚将那袋发芽的陈麦踢到一边,地窖地步的青石板也露了出来。石板与石板之间原本干净的缝隙中却有几处新的泥斑,骑士队长的脸色当即变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不详猜测,僧人依旧用两根手指将有泥印的石板起初,露出石板下黄褐色的湿土。

“有土元素波动,她是使用土系魔法离开的。”僧人冲着同伴轻轻点头,声音像生锈的锯子断断续续在锯木头,以骑士队长此时的心情来说尤其难以入耳。

站在地窖边上的僧人闻言则嘴角微动,“哦,她果然隐瞒了不少事情。”

刘慈曾在黑衣僧侣们的地盘呆过一夜,说实话他们那时的注意力都放到了爱德华身上,对刘慈的关注少得可怜。

世事难料,不过半个月时间,爱德华·雷恩已束手就擒,他们却要离开自己的地盘出来追捕那个看似普通的平民少女。

不过他们中曾有人一路追击,横跨大半个大陆直到摩洛克山脉深处才将一个魔星嫌疑人击杀,那个魔星嫌疑人尚有家族庇护和大剑师护送,刘慈只是一个没有后援的平民少女,黑衣僧侣们并不担心无法完成任务。

“走。”

僧人从地窖中跳出,带着同伴沿着土元素留下的余波方向前去,直到出了杜阿拉城,在今年刚清理过淤泥的护城河边上停了脚步。

“就是这里。”

土元素波动从裁缝店的后院一直延续到护城河边上,其中一个黑衣僧侣静静感受了四周环境,难得赞到:“很聪明。”

其余僧侣皆顺着他目光望去,那是杜阿拉城已经封锁的城门。

城主大人已然亲临城楼,驻守杜阿拉城的光明祭司也被惊动,城中连一只苍蝇都很难飞出,想要出城的商队全部在接受严密的盘查。

谁能想到,那个平民少女不惜使用土系魔法离开杜阿拉城,却又从城门光明正大返回?

余下的僧侣也不得不赞成同伴的评价,她的确很聪明。

只是,埃姆斯特教区办事处中,刘慈既然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那必然连一只她常用的水杯都沾染上了她本人特有的气息。

那是一种蓄力满满的生机勃勃,特别像精灵,却又和精灵族迥异。但在吃面包和牛奶,会生病会衰老的芸芸众生中,这种蓄力满满的勃勃生机,是漆黑中的萤火虫光亮,在黑衣僧侣眼中显眼到无法忽视。

他们只要沿着这股气息寻找,再聪明的敌人也无法躲藏。

黑衣僧侣们又返回到了城中。

戒备森严的杜阿拉城里,十几个黑衣僧侣走到那里,不论那里之前有多嘈杂,几乎能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甚至又路过了裁缝店。

那股气息绵而不绝,连苦修的僧人们都有些嫉妒——生机绵长,自然说明了刘慈的体质和身体状态都特别出众。

他们走过了人群稀疏的街道,最终在嘈杂的集市上停住脚步。看这眼前的情景,却连情绪难得有波动的黑衣僧侣们都难掩惊讶。

因为气息所指引的终点,赫然是杜阿拉城中一个最脏最乱的农贸集市。这里有人贩卖着大麦,有人的摊位上是蔬菜,有褪了毛的火鸡,有分割成小块的羊肉,有从大陆各地运来的水果…还有活着的牲畜,成堆的牲畜粪便和成群结对到处飞舞的苍蝇。

任何生机勃勃的气息,都抵挡不住农贸集市复杂的混合臭味。洁白的鞋底踩在发黄流水的烂菜叶子上,一僧人目光森然:“她特别了解我们的追踪方式?”

众僧默然,线索就此中断,他们却不会放弃任务。就算刘慈的气息一时被农贸集市中的臭味掩盖,当她出现在城中其他地方时,那股气息终会再现,他们只需要静静等待。

默然的原因也挺简单,黑衣僧侣们初战落空,颇有些折损颜面。

杜阿拉城中的情景,很快上报到了教皇陛下耳中。

教皇听说刘慈先是凭借土系魔法遁走城外,又由城门返回,并不意外,反而有种猜测成真的理所当然。

当然,黑衣僧侣们没有一举擒获刘慈,教皇陛下也绝对算不上欣喜。光明神宫的寝殿内,教皇又祭起了那面神镜。

心中默想着刘慈的样貌身形,教皇念动咒语,镜子表面就有了波动。那些水波一样的纹路一圈圈荡开,波动了许久,镜子中依旧没有出现刘慈的踪迹。

教皇也不知该不该高兴,这代表刘慈并不在圣地港。她被困在了戒严之后的杜阿拉城…这或许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杜阿拉城是少数拥有法师塔的大城,一旦戒严,刘慈就再不会有机会使用魔法离开。

在空间守则下,一切元素魔法手段都被限定到了很狭隘的范围。比如说她之前可以直接用土系魔法出城,现在同样的手段,她只能止步在杜阿拉的内城墙边上。

等黑衣僧侣们在城中一一排查,教皇相信刘慈便逃无可逃。

然而他心中还是有压抑不住的怒火,却不知是因刘慈将光明骑士们耍的团团转,还是身为教皇却无法事事顺心的原因了。

教皇陛下此时仅有一个念头,黑衣僧侣们在抓捕刘慈时最好能将她一举击毙。活着带回来,老康尼先生并不愿意让她死,毕竟是曾经教导过自己的人,教皇陛下也不愿意和对方彻底翻脸。

带刘慈的尸体返回圣地港,事已至此,老康尼也不会为了一个死去的“魔星嫌疑人”同他争执,真正再完美不过的结局。

教皇对刘慈的态度,已由希望对方乖乖顺从,到武力抓捕的生死不论,再到置之死地的决绝,那么教皇陛下的目标人物刘慈,却又藏到了杜阿拉城中哪里呢?

——嘘,这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第两百三十五章 混沌化形

在广阔无边的摩洛克山脉深处,有一个连魔兽都禁制靠近的环形山谷。山脉中有五座矿产最丰富的五元素山,分别有五位修为到达了极致的五系魔兽镇守。

五座矿山遥遥拱卫着环形山谷,任何试图踏入禁地一步的生物,不论是人类还是魔兽,都会丧命在五魔兽的手上。

银狼王所驻守的正是水晶矿山,另有四座矿山分别是火晶、土晶、木晶、金晶矿山,由与之对应的四系魔兽所占据。

它们并不是生来既有资格占领魔兽乐园中最纯粹的修炼场所,而是靠自己的实力,踩过无数魔兽的尸体才得以上位…与人类法师能同时感应到几系自然元素不同,天生地养的魔兽,体内只会有一种魔源。

银狼王是山脉中最强最纯粹的水系王者,但在五系王者中,它的实力却也不是最强。有一位本体为穿山兽的土系王者,早在三千多年前就能化成人形,是五系王者中实力和资格都居首的存在。银狼王则是五系王者中最晚化形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它的实力最差,相反,它积蓄了足够的魔源才得以化形,实力在五兽中仅次于穿山兽。

冒险者们口口相传的最大威胁,就是能化作人形的九阶魔兽。然而只有大陆实力顶端的绝少数人知道,在大约万年以前,摩洛克山脉的最中心,聚集了整个山脉的元素精华,孕育出了一只身具有五种自然元素平衡完美的“混沌兽”,它是兽族传言中天生的王者,自混沌池将它孕育出生,五系王者就自动担任起了守卫之责。

刚出生的混沌兽极其弱小,哪怕是一个人类稚童都能将它举起摔死,没有五系魔兽的庇佑,它活不过最脆弱的幼儿期。

那时有实力强悍的贤者们从变化的天机中得知混沌兽出世,蜂拥至摩洛克山脉中想要捡便宜,却被五系魔兽联合起来一一打退…大贤者们多有死伤,魔兽们也是损失惨重元气打伤。那时候还没有银狼王,五系王者也不是今日的五兽,最后大贤者们陆续陨落,五系王者却也换了好几批。

这是魔兽与人类结仇的最初原因,才有了后来每隔几年魔兽都要攻略人类城池的“兽潮”。这种兽潮从千年前开始发生变化,近百年摩洛克山脉更是特别低调,除了小规律兽潮会在摩洛克山脉外围发生,整个山脉已然显得特别祥和。

这一切当然不是因为随着时间推移魔兽们已然忘记当初的血仇,而是千年前大陆发生了巨大变故,让魔兽们也不得不低调行事…同时,五系王者一直拱卫保护的混沌兽,已迫近了化形期。

近百年来,混沌兽传来的元素波动越发强烈,五兽丝毫不敢擅自离开自己的山头,齐心协力苦苦镇压着那些剧烈的元素波动,才没有让山脉中央的异常引起人类强者的注意。

虽然现在的人类强者,早就不像万年前那样实力强悍人数众多,吃过了苦头的魔兽们也不愿意多一事。

十年前,混沌兽终于开始化形,就在两年多前,混沌池狂躁的波动终于开始渐渐平息。五系魔兽每年都会因为压制不住的狂躁而失去理智,所以混沌池的状态与它们息息相关,最能直观感受。

如此最关键的时刻,银狼王却要为了一个小小的人类前往危险重重的圣地港,在同伴们看来这是极其不理智的行为。

这日,四兽齐聚在混沌池外。

穿山兽腰部披着兽皮,一身古铜色皮肤,肌肉精壮,化形看上去是个壮年猎人。而火兽则是一个扎着小辫喜穿红衣的女孩儿,她神情孤傲,却又拥有着和孤傲表象完全不符的火爆脾气。

金兽则化形为一个胖胖的年轻人,身上的袍子金灿灿耀眼,整个人笑呵呵好似一尊大肚弥勒,然而容易令人小看的眯眯眼开合间,却任有不容置疑的锐金之气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