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叶淼身体颤抖了一下,贝利尔不善地看了警长一眼,隐带一丝警告。

“抱歉。”有点失态的警长重新坐下了:“假设真的是凶徒所为,他能把信寄给姚玉珊和你,一定是知道你们地址的熟人,叶小姐,你不妨想想,你们有什么共同的友人,有可能会知道你们的具体地址?”

“我与姚玉珊是认识,但并不熟悉,圈子不同,几乎没有共同的朋友。”叶淼抓紧拳头,努力回想,眼前忽然晃过了吴嘉宇的脸:“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叫吴嘉宇,可是,他并不知道我的具体地址。”

“吴嘉宇我们调查过,在姚玉珊案事发当晚,他在导师家中和两个同学一起熬夜做课题,有不在场的证据。可以排除参与了本次犯案的嫌疑。”

听到这里,叶淼松了口气。她现在就好像被毒蛇盯上、在与死神赛跑的青蛙,找到线索的速度,一定要快于凶徒动手的速度,否则后者永远有机会出其不意地行凶。她比谁都想让凶手落网,但是,怀疑一个信赖的朋友的滋味并不好受,“凶手就是熟人”也是极其恐怖的猜想,仿佛构筑出来的安全区域里混入了不稳定的因子……能排除吴嘉宇的嫌疑,是件好事。

警长追问:“除此以外呢,还有没有怀疑对象?”

“没有了,我没有告诉过别人我的具体地址,除了我的室友和我最好的女性朋友以外,没人知道我住哪。他们和姚玉珊都没有交集。”

警长有些失望,不死心道:“叶小姐,希望你能再仔细回想一遍,这不仅仅是破案的线索,也可能是在救你自己。你家的地址会不会在无意中泄露出去了,而你自己却没发觉呢?”

无意中泄露出去……

叶淼脑海深处蓦地闪过了一片白光——她居然忘记了,申珉行曾经偷拍过她的照片!

照片几近流转,回到了中国微博上。她在A大数学系交换的信息还被直截了当地写在了那条微博里。记得评论里有不少中学的校友冒了出来。通过这些校友,她的私人账号被无数陌生人观光打卡……

她从不发自己的照片到公共网络上,可也拍摄过一些公寓附近的照片!网络的力量是无穷的,你永远不会知道谁曾在深夜的电脑前浏览过你的页面。

在中国的人们可能不会认得照片中的街道、黄叶树和河堤,但如果是住在圣蒙兰卡又熟悉A大的人,认出它们的位置并不是难事,从而就可以推断出她住在这一片区域……

这不是无稽之谈。曾有一位中国的刑侦专家仅凭借一张由房间内部往窗外拍摄的照片,就推断出了照片主人的住址、性别、职业、收入等个人信息。

没想到,已经快忘掉的一次偷拍事件,居然会为她的人身安全埋下炸药。也许,在她自以为足够谨慎的时候,早已有一双眼睛隐匿在背后,追索着她的行踪了。

只要一想,叶淼就觉得不寒而栗。

贝利尔搂住了她的肩,无声地给予她力量:“想起什么了么?”

叶淼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警长深深地皱起了眉:“也就是说,你的个人信息曾经泄露过,有可能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跟踪过你,从而确定你的具体地址?叶小姐,这样一来,凶手的范围就大了很多,不能只囊括在熟人范围内寻找了。”

好不容易有了的进展又停滞了,做好笔录后,警长将此事报备给了大使馆,给她留下了自己24小时保持畅通的电话号码——毕竟送信人并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也没有露骨的杀意,为叶淼申请全天保护令是不现实的。

警长亲自开车送了他们回家,临别时严肃地提醒道:“我们以最坏可能来推论,假设你被凶手盯上了,无论他是什么人,你的住址已经曝光在了他的眼皮底下,继续住在那里会很危险,我建议你马上秘密地搬家——当然,不要搬出去独居,找信得过的朋友结伴居住。更重要的是,在对方没洗脱嫌疑之前,千万别轻易地相信任何人,是——任何人。”

公寓一楼留了一盏壁灯。夜里十一点多,室友们都休息了。

贝利尔进了厨房,揉了揉肩,头也不回地说道:“淼淼,你先上去我房间洗个澡,我给你煮点吃的东西。”

等了一会儿,却没听见上楼的声音。回头一看,叶淼正站在了开放式的料理台边缘,低着头,声如蚊呐:“贝利尔,为什么你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如果警察说的是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真的有一个喜欢以活人献祭的杀人团伙盯上了她,她不知道躲到哪里才是安全的。

“原来你在烦恼这个。”贝利尔放下了杯子,走到她身前,摸了摸她的脸:“警察不是说过了么,让你搬出去,和值得信赖的人待在一起。反正明天也没事,你在家里看书,我自己去看房子就行了。”

叶淼瞪大眼:“你要和我一起搬出去?”

贝利尔歪头:“不然呢?除了我以外,你还想跟谁一起住?”

叶淼的语气急了起来:“可,可这一次对方是货真价实的人,是真的会杀人的,你没看到已经有四个受害者了吗?他们不是那些缥缈的东西,不是你用阳气就可以抗衡的。我怕我会连累你……”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要是不能保护自己喜欢的女孩,我就不配做你男朋友了。”贝利尔拥住了她,微微一笑:“相信我,我不怕他们。”

与其求你的“圣诞老人”保护你,不如求我。

我可比他管用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很多妹子觉得这个单元很恐怖?大概是因为故事发生在现代,比较贴近我们的生活吧(⊙v⊙),比如酒店电梯,老房子的水井,空无一人的浴室,房间的衣柜,咖喱饭外卖都是日常接触的事物,报纸和网络也会看到变态杀手的盘点和惊悚案件的系列。

作者菌的胆子也不大,但看到大家害怕我写的恐怖情节,会有种莫名的成就感┏(^0^)┛,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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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Sunny89(x2)、子岚君、今天开始戒糖、枫叶、云吖、大沼原与大沼原、小?(昵称里的字符被**和谐了,现在连起来就像是“小问号”(⊙u⊙)) 以上各位姑娘的地雷!!!

☆、Chapter 47

叶淼的眼眶有点湿润。其实从警署回来的路上,她已经在考虑回去中国躲一段时间的选项了——逃避是逃不了一辈子的, 二月结束后她还是要回来圣蒙兰卡继续读书。只要笼罩在头顶的死亡威胁一日不解除, 就没有哪里是绝对安全的。

从理智上说,与贝利尔住在一起, 无疑会把他牵扯进原本与他无关的危险之中。谁知道那些丧心病狂的犯罪分子一旦急眼了, 会做出什么事来?就像贝利尔说的, 她也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会因自己受伤。

只是,如今在M国, 最能给予她安全感的人就在眼前。就像溺水的人不舍得放开救命的浮木,如果把贝利尔也推开了, 她就会真的陷入四面楚歌、孤立无援的状态中了吧。

她终究还是自私, 不想以那种悲惨的方式死去……

叶淼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 不敢抬头看他, 嗫嚅着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对不起, 贝利尔,我不想连累你,可我还是想和你住在一起……”

“看着我说。”贝利尔托起她的下巴, 忽然若有所思道:“如果被凶徒盯上的是我,你会马上和我分手, 把我赶出去吗?”

叶淼睁眼,用力摇头:“当然不会!”

“那就是了, 我也一样。所以不必有内疚那种无用的情绪。我本来也想和你一起住。”贝利尔收紧了环住她腰的手,吻了吻她的耳垂,尖牙冷不丁地微微陷入肉中, 感觉怀中女孩一阵哆嗦,才抬头,微笑道:“再说一遍你想和我住在一起?”

叶淼最终没说什么,而是主动黏糊到了他身上,仰头吻了吻他的嘴唇。她知道这样的感谢方式才是他最喜欢的。

以前在梦里和那东西交缠时,她从一开始的被强迫和诱惑到后来的顺从和迎合,都可以归入“躺着享受”的一方。和贝利尔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只要是亲热,主导的人也都是对方,每次都被吻或抚摸到神智全无的人则是她。

这样干巴巴的吻,似乎远达不到平时十分之一的热情,也表达不出她现在胀满的心绪。于是,她有点胆怯地用舌头沿着他的唇缝滑了一下,

贝利尔的红眸慢慢变深了,却没有动。仿佛一只慵懒的雄狮放任喜欢的小动物在自己身上试探,看她还能做到哪一步。看她像小狗一样把他的唇舔得湿漉漉的,想把舌头顶进他故意闭着的嘴唇,却不得章法只能哼哼时,终于用力地捏了她的腰一下,将人挤在墙角反客为主了。

叶淼在九月份的最后一个星期来到圣蒙兰卡的,当时和中介签订合约并一次性支付了三个月的房租,可以一直住到十二月的倒数第二个星期天——这是一种保护房东的机制,如果中途搬走,学生只能拿到剩下的房租,不能拿回押金。等这三个月结束后,房租支付模式会自动变成按月支付。

如今是一月下旬,距离缴付二月房租的期限还有几天,这时搬走的时机正好,非但不会亏损,还能有两三天时间收拾行李。问题就是能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下家而已。

贝利尔在翌日早上出了门一躺。叶淼中午睡醒的时候,他已经回来了。看到摊开在她面前的两份带着图片的房源简介,叶淼傻了傻眼:“这么快?”

贝利尔也坐了下来,解释道:“现在是假期,A大很多留学生都会回自己国家度过,等三月才回来。圣蒙兰卡的房租也不便宜,若是不退租,就要让房子空着两个月。如果家境不是很宽裕的话没必要白白浪费两个月租金,所以不难找房子。”

“原来是这样。”

叶淼翻起了他筛选的简介。这两个房子都是户型为两室一厅的电梯公寓,考虑到搬家的根本原因是保命,房子离他们原本活动的区域比较远,但坐五个公交车就能抵达A大和打工的莫女士家,把学习和生活都考虑进去了。

对比了一下,叶淼更喜欢楼龄比较小、客厅有一扇明亮的落地窗的那一间。面积不大这一点简直完美契合了她的想法——太大太空的房子只会让她觉得不安。

而且,从小在各种寺庙耳濡目染,她也略懂一些选房子的避讳。楼龄较老的那个房子的朝向和方位注定它比较难有阳光照进来。并且旁边还有一座医院。

不是说医院有哪里不好,只是,她这样的体质最好避开与生死有关的场所——譬如火葬场,墓地等。不然会有很高几率看见不该看到的东西。

最后一页看见价钱,叶淼瞠目结舌:“一个月1400MKT?这也太贵了吧?!”换算成人民币是一万多。圣蒙兰卡其它私人公寓租住均价也才900MKT而已。

“贵吗?我觉得还好,而且你不是很喜欢吗?”

“当然贵了……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叶淼无语了,难道中介看他一身名牌,把他当成肥羊宰了?她想把合同压进抽屉里:“算了,吃完午饭我们一起出去再看看吧。”

贝利尔把它们抢了过来,藏在背后,态度突然坚决了起来:“不,我就喜欢它。”

叶淼试了几次,直到下午出发去找中介签约时还抢不回来。

“淼淼,这个房子虽然不便宜,但条件很好,我们住那里,平时可以节省很多时间。”贝利尔合上了笔盖,把合同递回给中介,揶揄道:“不过看到你这么想帮老公省钱,我还是很开心的。”

叶淼:“……”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一点也没考虑她在攒钱,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打算由他来付生活费——或者以他的理解,是在用他们两人的共同财产来支付。

说是共同财产,其实90%都是他的资产。刻意模糊了界限,更像是在照顾她的自尊。

根据惯例,他们需要付押金和三个月房租,加起来是一笔不小的钱。就算只分摊一半,目前在M国刚起步的她依靠自己攒的钱也是付不起的。

所以,在支付时,她没有逞强,第一次取出了贝利尔之前在中国交给她的银行卡,输了密码付款,因此第一次强烈地感觉到了她和贝利尔是共同体。

虽然有些许愧疚,但这点愧疚更加激励了她。把银行卡收回钱包里后,她暗暗下决心,不能因为贝利尔惯着她就松懈了,一定要加快自立的步伐,好好读书好好工作,壮大他们共同的小金库。

学生公寓的室友们知道叶淼和贝利尔要搬走都十分不舍,尤其是凯文与克里斯汀。离开前的那个晚上,大伙在公寓里热热闹闹地开了个小派对,当做对他们的饯别。叶淼没有将真实的搬家原因和新家地址告知他们,只说以后有机会邀请他们来新家玩——在非常时期,恕她只相信自己和贝利尔。最大限度地保密新家地址的方法就是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办妥了手续取回了押金后,两人在某天傍晚通过搬家公司低调地搬到了新住所,花了两三天的时间,断断续续地布置新家和购置共同家具。

一般而言,一对情侣同居,是默认会睡在一张床上的,发生点什么也不奇怪,在住进来前就该有心理准备。不知是不是为了考虑她的适应力,所以才会租两个房间的公寓。但是整座公寓只有一张双人床。

在逛超市购买生活用品时,经过了家具区,看见了打折的单人床。贝利尔正若有所思,叶淼红着脸把他拉走了:“不用买了……”

不是她猴急,但反正是情侣,就没必要花冤枉钱。小房间设置成书房更合适。

贝利尔挑眉,心想正合他意:“那我们去前面看看寝具好了。”

出于对人身安全的考虑——不论是她的还是贝利尔的,叶淼现在都不敢在天黑后在外面晃荡,最迟傍晚就会回家。搬家的事她没有在网络张扬,也请了室友们保密。假设寄匿名血信给她的人是通过蹲守和跟踪确定她的住址的,那应该会在一段时间后才发现她不在那里了。

在发现之后,他们会采取什么行动就不得而知了。有可能会有所收敛,甚至改变目标,也有可能会被她激怒,变本加厉地寻找她。

这天夜里,警长打来了叶淼电话,确认两人已经搬家后松了口气,表示自己会加派人手盯着她的旧住址,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出现。

末了,他还提醒了叶淼,不要因为暂时的隐匿而放松警惕。根据犯罪专家的推测——那封匿名血信,是对警方与受害者的强烈挑衅,也是一种死亡邀请。

凶徒前几次犯案都十分小心谨慎,几乎没有留下蛛丝马迹。说明他们本身并不是那种丝毫不怕被警察发现的盲目狂徒。在此前提下,明知风声这么紧,还选择寄出了信,恰恰从侧面说明了,在他们眼中,叶淼是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他们势在必得的“猎物”。

按照前四个受害者的死亡时间,从现在开始,到2月14日情人节的零点,将会是一个危机四伏的死亡之月,也是凶徒最有可能动手的时间——尤其是14日的深夜,越接近“行刑”的时间,就越紧迫,越危险。

无名的阴影覆盖而来,你能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道,却不知道凶手会从哪里扑出来,无疑让人倍感煎熬。

挂断电话后,方才因为逛超市而得到片刻放松的心情再度沉重了起来。叶淼坐在落地窗前,瑰丽如血的晚霞一片暖融,睫下的瞳孔却有些黯淡了。

似乎是察觉到她情绪有点不好,贝利尔悄声坐到了她身后,从后方抱住了她的腰,吻了吻她的耳朵:“在担心么?”

“嗯……别亲这里,痒。”

贝利尔圈住她的腰,落在她耳垂上的吻滑到了脸颊上,最终落在嘴角,煽情地吮吸着她的嘴唇。湿润的水声刺激着耳膜,隐隐看见了晶莹的拉丝。

叶淼渐渐抓不住手机了,软绵绵地倚在他身上。经不住诱惑,她忘了烦心事,陶醉而专注地侧头回应他,红晕从脸颊一路蔓烧到了脖子,连在身上游移的指尖是什么时候拽掉了她的衣服的也没留意到。

——————

爱人间的亲昵行为不仅是掠夺,也是安慰。肌肤相贴登至极乐时,总会生出一种不在凡尘的飘飘然感,烦恼都消失了。被抱着从浴室出来后,浑身泡热水泡成粉红的她累得连指尖都不想动,被他塞进了干净又清爽的被褥里——原本那张被主人的动作“蹂|躏”得皱巴巴的又潮又湿的床单已经被扔进洗衣机了。

懒洋洋地趴在了他身上,光滑的肌肤相贴非常舒服。她昏昏欲睡时,依稀听见贝利尔的声音:“要是心情不好,不如我们离开圣蒙兰卡,出去旅行散散心吧。”

今天是周一,她周六日需要打工,若是明天出发的话,几天的时间足以进行一次短途旅行了——除了首都,M国的城市其实规模不大,就相当于中国大城市的一个区。

叶淼抬了抬眼皮,声音还带了一丝娇憨而沙哑的鼻音,迷茫道:“旅行?不会有问题吗……”

“那些凶徒似乎只在圣蒙兰卡活动,我们离开几天,不会有问题的。”贝利尔一根根地吻过她的手指,笑着问:“你想去哪里?”

“去哪里……”叶淼因困倦而成了一团浆糊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地名:“我想去肯蒂辛。”

她记得那是贝利尔的家乡,也是M国南部的一座小城。

贝利尔愣了愣。

“你已经见过我爸爸了……而我来M国快半年了,一直都是你照顾我,现在还谈恋爱了,我都没正式拜访过你的爸爸妈妈和外公外婆……再说你圣诞节也没回家。我们就去肯蒂辛吧,好不好嘛?”

贝利尔的红眸流露出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情绪,环在她后背的手上移,轻轻揉捏着她的后颈,很快答道:“那好吧,我和家里说一声,我们明天睡醒就出发。”

叶淼“嗯”了一声,不再抵抗睡意,沉入了梦乡。

也许是因为累了,她没注意到,刚才在身边的男友脸上闪过的,分明是一丝犹豫。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匿名少女A(x2)、云吖、Sunny89(x2)、离、忘轩、枫叶、28951047 以上各位姑娘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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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8

有句话说得好, 一定不要在夜晚做决定——尤其是重要的决定。第二天早上, 叶淼醒来时, 终于认识到了去肯蒂辛根本不是什么散心之旅, 而是见公婆的考验……

贝利尔把自己的行装叠好放进行李箱一角,正轻轻松松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喝咖啡、看报纸时,叶淼还在镜子前比来比去,在两件颜色和款式差不多的毛衣间反复纠结:“你觉得哪一件比较搭我的裙子?”

“在我看来这两件衣服其实没什么不同。”贝利尔耸了耸肩, 不出意外地被叶淼白了一眼。他放下了报纸, 挑了挑眉:“你和我出门时好像都没有这么重视过, 我可要吃醋了。”

“那怎么能一样,我什么样子你没见过。你爸爸妈妈的话, 我还是想给他们留个好印象的嘛。”

贝利尔不知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道:“放轻松, 我保证他们会很喜欢你的。”

两人弄到了中午十一点多才带了一个轻便的小行李箱出门。

从圣蒙兰卡到肯蒂辛城得由北至南跨越整个M国。好在M国的地图是南北扁平、西东长阔的形状,坐小火车去的话只要六个多小时就能到了。

圣蒙兰卡的西特克斯火车站是二战时期的历史建筑, 曾被两部扬名于奥斯卡影史的电影用作取景地。历经过无数炮火洗礼, 后被政府组织翻修,如今仍在服务市民, 不过发车的频率比起几十年前减缓了很多。现在是每两小时才有一班车开出。所以如果真的赶时间的话是不会来这里坐车的, 站台上稀稀拉拉的人,几乎都是欧洲其它国家的旅客与留学生。

站台的穹隆上悬挂着圆形的大钟, 复古铜针还差十分钟便指向正午十二点。

两人进入了火车厢。这里也完全留存了上个世纪的装修风格,阳光下绿金色调的车座与窗框,仿佛是一张被定格了的古老胶片。空荡荡的车厢中, 两人随意找了一个面朝车头的绿色卡座坐下。红皮黑烟筒的火车沿着蜿蜒向远方的绣色铁路,轰隆轰隆地驶出了站台。

这条线路,曾被《时代杂志》评为全欧洲最美丽最孤独的火车线路,逃离城市,一路繁花似锦,金黄色的麦田与原野与乡村景致交相掠过。倚在车窗边,就能领略壮美的大自然风光。

叶淼沐浴着阳光,用相机记录下了许多美丽的瞬间。明媚的阳光似乎也照亮了她的心,连日来的不安阴郁,以及即将见到贝利尔父母的忐忑都被冲淡了许多。中午他们尝试了售价9MKT的特色火车便当,其组成是沙拉蔬菜、火腿蛋三文治以及装在纸杯里的奶茶,味道比城市里的便利店餐好多了。

火车在傍晚的六点多,晚霞漫天时停靠在了终点站——肯蒂辛城。M国南部不及北部繁华,没有密集的高楼大厦,整座城都与成荫的绿植融为了一体,小山坡上僻静的小路围墙上亦垂满了艳丽的植株,别有一番风情。

出了火车站后叶淼在车站买了鲜花作为礼物。坐上计程车后,贝利尔报了一个住址,两人抵达了他的家——一座白色的木砖式小房子,门廊前亮着一盏小灯。贝利尔让叶淼稍等,自己上前去敲了门。

很快,门内走出了一个中年女子,看年纪,应该是贝利尔的母亲。

叶淼有点紧张,看见他们谈了几句,贝利尔就冲她招手让她过来,用英语把她们介绍给彼此。

很明显能看出他的母亲是混血儿,五官融合了亚洲与欧洲的特质,但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比贝利尔平庸得多。照此推算,她应该嫁了一个非常俊美的丈夫,才会有贝利尔这样的儿子吧。

叶淼摸不准她听不听得懂中文,便顺着贝利尔的语言,有点害羞地用英语跟她问好,同时把花束递给了她:“阿姨您好,我叫叶淼。”

对方笑眯眯地接过了花,热情道:“欢迎你们来,进来坐吧。”

进门后,在明亮的客厅灯光下,叶淼见到了贝利尔的父亲,以及他的外婆——即是她奶奶的学生崔燕萍。

让叶淼吃惊的是,贝利尔的父亲丹尼斯竟然是纯粹的华裔,连混血儿也不算。

也就是说,贝利尔只有四分之一的M国血统?

他的轮廓和身材,明明都更偏向于欧洲人,结果属于老外的“成分”居然这么低,而且和父母外婆的眼睛鼻子嘴唇没有一点相似的,简直就像是走错了家门。

不过,崔燕萍能清晰无误地说出她远在中国的奶奶的本名叫“潘葵善”,还握着叶淼的手,兴致勃勃地聊起了国内的事。贝利尔与家人相处得也很融洽自然,叶淼终于相信,是自己想多了。

只能说,基因的重组真是太随意了。到了贝利尔这一代就画风突变的唯一解释,大概是贝利尔的外公,即是崔燕萍的丈夫柯德华的外貌特征遗传给外孙了吧。

只可惜,这一次她无缘与对方见面,因为刚才从聊天中得知,老当益壮的柯德华刚好在昨天出发去参与肯蒂辛城一个公益组织举办的徒步马拉松活动,要在四天后才回来,到时他们都走了。

假如这时的叶淼有机会看到柯德华的照片,也许就会立即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柯德华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外国人,可他的眼眸是绿色的,容貌与自己的男朋友,也没有一丝一毫相似之处。

这座房子里有客房,叶淼也不好意思当着人家长辈的面和他住在同一个房间里,安顿好行李后,她跑到了贝利尔的房间中,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就是你的房间?”

贝利尔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啼笑皆非地反问道:“不然还能是谁的?”

“你爸爸妈妈和外婆都是很好的人,不过,我觉得你和他们长得不是很像。”叶淼抱着他的腰,盯着他的脸,歪头道:“难道你最像你的外公?你是你外公的复制版?”

“好奇的话,下次让你亲眼看到他,你就知道了。”

亲爱的淼淼,我可没说我和他长得像。

记得在搬家前,你对我忏悔过自己的自私。却不知道,当时站在你面前的,是比你自私一万倍的魔鬼。

魔鬼从不做没有把握的生意。

我不要你怕我,不要你因为胁迫或感激或者任何前提而爱我。我要你在没有任何干扰的情况下,纯粹地爱上这一个我,我要你自己主动对我产生**。直到你身心都为我彻底打开,沦陷,一天都离不开我时……才是我诚实地向你揭开我面纱的时候。

叶淼却理所当然地把他的话理解为默认了,吊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撒娇:“可我现在就好想看,还想看看你小时候的照片。”小时候的贝利尔一定很可爱。

“我也很想让你看,不过,还记得我外婆说过,我们搬过一次家么?之前的房子的储物室里发生过一次火灾,把里面储存的相册都烧没了。”

叶淼一怔。刚才在客厅聊天时,她是听他外婆提过一两句,火灾确有其事。但崔燕萍当时没说连一张照片也没留下。这也太可惜了。

贝利尔咬着她的嘴唇,含含糊糊地说:“如果你真的那么想看我小时候的样子,其实有两个办法。”

叶淼被他亲得有点缺氧。

在发生关系后,情侣的关系会发生质的变化——不仅是心灵上的亲密,连私密的身体也在一声声被碾出的呜咽声中彻底交融过。她像是一块糖融在了温水里,回忆起昨天夜里刺激的一幕幕,难免有点食髓知味。

不过,现在可是在他家里,她可不想在这里胡天胡地,给他父母留下坏印象,意乱情迷地回应了一阵,察觉到有擦枪走火的征兆,她忙远离了一些,把话题扯了回来:“嗯,你刚才说什么办法?”

“很简单。”贝利尔将她脸颊旁的头发拨到耳后,不正经地吹了口气:“我们以后生一个孩子,或者我变小了给你看,不就行了。”

叶淼眉毛一跳,锤了他心口一下:“又在胡说!不理你了,我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