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也没想到要带女人来鬼混。”沈巡笑说。

骆十佳听他这么认真解释,忍不住偷笑了起来:“嗯,想法倒还是值得人尊重。”

沈巡撩了撩骆十佳的额发,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要早知道有今天,肯定买张舒服的床。”

清冷的月光从略显陈旧的窗户投射进屋内,为屋内的陈设都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色纱衣。沈巡的脸上有浅浅的环境色,也是清冷的月光颜色,骆十佳下意识地抚摸着他高挺的鼻子和凸起的喉结。她的指腹清晰地感觉到沈巡的沈巡的喉结上下起伏了一下。

他的呼吸那样炙热,一个翻身就将骆十佳压在身下。他的手利落地撩开骆十佳的薄薄衣衫,粗粝的手掌附上骆十佳的细腻皮肤。

不比第一次那么温柔,此时此刻,他狂野得如同被关押许久突然出闸的猛兽。骆十佳的手死死抵着他硬挺的胸膛,但他始终是个凶残的主导者,将骆十佳杀了个片甲不留。

骆十佳额间满是汗渍,她咬牙切齿地瞪着沈巡:“沈巡……你是不是没见过女人啊你……”

沈巡轻笑,俯身吻着她的耳垂,声音仍是有力而性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

沈巡抓住骆十佳的手,让她环着他的后颈,突然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骆十佳一声惊呼就要推他:“别闹,没戴套。”

沈巡却是一脸不管不顾:“不爱用那玩意。”

“不行。”骆十佳狠狠捶了沈巡一下。

沈巡却将她抱得更紧:“怀了就生。”

骆十佳抵抗的力量终于是软了下来,最后只紧紧抱住沈巡的脖颈,由着他胡来。

“直男癌。”埋怨都带着娇嗔。

****

办公室里环境并不算太好,但长治也整了个小厨房,沈巡翻了半天只找到一点面条,找村里的农家买了点鸡蛋,随便煮了两碗面。

骆十佳是被穿过窗户的冬日暖阳晒醒的。眼睛都还没睁开,最先苏醒的是嗅觉,鸡蛋面的香味阵阵而来,勾得骆十佳肚子里馋虫直动。

沈巡其实也没有做什么珍馐百味,可骆十佳还是很快就起了床。

办公室这边物资都比较缺,什么都要将就,骆十佳蹲在院子里的水池边,用沈巡的牙刷刷着牙,说不上是种什么感觉,总之非常奇妙。

这水池大约是农户自家随便用水泥砌的,水池的边缘长满结成团的青苔,颜色已经几近墨绿。早上温度较低,几滩积水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青苔上也有颗粒的冰籽。骆十佳对着薄冰吐着漱口水,不一会儿上面就化出一个圆圆的洞来,骆十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的画面就忍不住咧嘴笑了。

“快点刷,面要坨了。”沈巡催促。骆十佳赶紧漱完口,随手用冷水擦了把脸就算完事。

沈巡面条里的鸡蛋是先炸过的泡鸡蛋,所以面条里带点油,虽然只给了盐,但味道还是十分鲜美,尤其不知从哪摘来的葱,他切短短的段儿撒在面上非常香,骆十佳这个从不吃葱的人也忍不住都吃光了。

“一会儿你回镇上吧,这里不是太安全。”沈巡去拿外套,穿在身上:“我先送你回镇上,然后去办事。”

骆十佳对沈巡的建议不置可否,只随口一问:“你去哪里办事?”

沈巡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有王经理发过来的地址:“我去看看我们公司的会计。听说他两个孩子都得了尿毒症。”

骆十佳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讥诮了几句:“你这泥菩萨,倒是好心肠。”

沈巡耸了耸肩:“毕竟在我矿里工作了一段时间,我之前不清楚他的情况,现在知道了,肯定还是要去看一看的。”

“我跟你一起去。”骆十佳豪迈地喝光了面汤,不由拒绝地做出了决定。

李会计全名李全,是正经的大学生,毕业后从大城市里回到镇上工作,没几年就在镇上建了房子,在镇上算是很励志的一个人。谁知老天不开眼,他家两个儿子先后得了尿毒症这么重的病,为了让孩子能治病,房子也变卖了,又搬回了山里,住回了以前的老房子。

来之前沈巡原本准备买点礼物,被骆十佳阻止,李全如今这个处境,送钱是最实际的,沈巡听了骆十佳的建议,只揣了些钱。

老房子位置难找,沈巡开车问了好多人,才终于找到了李全现在的住处。青瓦的房子,墙面破落斑驳,院子里的栅栏也摇摇欲坠,李全跑过来应门的时候,骆十佳发现他皮靴上面的皮面已经掉色,露出里面粗燥的皮质,底子也脱了胶,每走一步都会开一次口。

李全对沈巡十分热情。一直不住招呼着沈巡进去坐。骆十佳走在沈巡身后,一抬头就看见了破旧院子的角落里,有个穿着黑色棉服的女人,正沉默地坐在木桩子上砍着柴禾。先将木柴放置在木桩上,然后一斧头劈下,这种画面骆十佳只在电视剧里看过,现实中看着,总觉得有点不真实。在如今的中国,新农村发展如此快速的今天,看到这样的画面,还是忍不住让人觉得有点心酸。

他家两个病怏怏的孩子在堂屋里玩着已经旧得看不出颜色的卡片,兄弟俩倒是十分乖巧,安安静静的,一点都不闹腾。

李全给沈巡和骆十佳拿了一个条凳,两人一起坐下,条凳很窄,不算特别稳。沈巡简单介绍了一下骆十佳,李全听了沈巡的介绍,看向她的眼神十分友善。

虽然日子过得穷苦,但李全并没有那种怨天尤人的情绪,相反还挺乐观,大约是家里很久没人来,李全还兴奋地带着沈巡去看他种的冬菜。

沈巡出去了,骆十佳嫌冷没有跟着,就坐在堂屋里看两个孩子在那玩耍。

尿毒症是慢性肾衰竭的一种晚期病症,因为要长期透析续命,所以和糖尿病一样是富贵病。不能治愈,只能控制。得这病的人多还带有一些病变。比如这俩孩子,看上去都有些营养不良,发育得也不算好,非常瘦。又瘦又白,眼睛就显得格外大,却并不机灵,甚至可以说稍微有些迟钝。骆十佳没有和他们说话,他们虽偶尔会怯生生看骆十佳一眼,但大部分时间是安静的玩自己的。

骆十佳就那么安静地一直看着他们把那些卡片当洋画一样拍来拍去,那是她小时候也玩过的游戏。如今这么多年过去,那种古旧的玩法已经过时,可给孩子带去的快乐还是一样的……

李全家的晚饭十分简陋,唯一的荤菜是不知多久以前储的一点熏腊肠,黑乎乎的香肠,倒是很有农家风味。李全的妻子砍完柴就去灶房做饭,之后又去照顾孩子,他们都没什么机会好好和她打个招呼。她本人也很沉默寡言,大约是生活的重压让她无暇再去顾及人际,她看上去有几分阴郁。

这一顿饭沈巡吃得格外如坐针毡,因为骆十佳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闹起了别扭。

饭也不好好吃,一直在明里暗里催他走。沈巡在这种事上十分大男子主义,任由骆十佳对着他的手臂又掐又拧,就当没感觉似的不予回应。

趁李全去添饭的空档,沈巡终于拉下脸来,低着头低声对骆十佳严肃地教训起来:“怎么回事?突然这么不懂事?”

骆十佳皱着眉头,什么都没说,只是催:“快点吃,我要回去。”

沈巡以为是饭菜不合胃口,无奈地举起了筷子,哄小孩一样将碗中的腊肠都拨给了她:“他家里如今不大好,这大约就是能招待我们的,最好的东西了。”

骆十佳手心攥了攥,深深看了沈巡一眼,没再说话,只是闷着头把腊肠和米饭都塞进了嘴里。

他们一直到了晚上才从李全家离开。沈巡留了些钱,李全含泪把钱收下了,那心酸的画面,让沈巡一路都停不下来感慨。

“他们夫妻现在干不了活,家里也没有老人,要是出去挣钱,孩子就没人照顾。”沈巡叹息一声:“想来我还不算最惨,至少母亲建在,身体健康。”

骆十佳紧抿着嘴唇,一直从后视镜看着车后,确定已经离开李全家很远,并且也没人追来,骆十佳才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直如热山芋一样揣着的东西。

她把那东西往车前的操作台上一放。

沈巡看了一眼,只看清是一张卡,有些疑惑地问道:“什么东西?”

“身份证。”骆十佳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李全家里发现的。”

脑海中一闪而过拿到这张身份证的情景。

两个不更事的孩子将身份证也当做洋画,在那拍来拍去,但身份证又硬又重,掌风始终带不起来。孩子懊恼的表情引起了骆十佳的注意。她悄然起身走了过去,地上那张身份证上,赫然是长治的照片。她整个人吓得后背都凉了。

“长治的身份证为什么会在他家里?”骆十佳满肚子都是疑惑:“那场事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有没有查清楚?”

沈巡一只手开着车,另一只手拿起了那张骆十佳放下的卡片,看了两眼,确定是长治的证件无误。

沈巡的脸色渐渐严肃了起来,心里也开始和骆十佳一样各种猜想。

“你的意思,是长治和李全为了钱,一起制造了这场事故?”

“不排除这种可能。”骆十佳紧蹙着眉心,她的手紧紧攥着安全带,良久,她又道:“长治的失踪实在太诡异,所以……也有另一种可能。”

骆十佳侧过头去,半晌才残忍地对沈巡说出了另一个可能。

“长治去了哪里?他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第40章

停了车,沈巡靠着驾驶室的车门抽了一支闷烟,骆十佳坐在副驾没有动。也没有试图去探究他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她知道现在沈巡心里难受,不打扰,是她唯一能做到的温柔。

沈巡这一支烟抽了很久,天都黑透了,他才带着一身的凉气重新回到车里。

寒气下来得很快,夜雪不期然地下了起来。挡风玻璃上不断落下雪花,沈巡开了雨刷将那些形态不一的雪花刮了个支离破碎。

冬天的山里到了夜晚就显得格外寂静。雪纵横交错地下着,带着簌簌的声响,大约是雪籽掠过山石和树林发出的声音。路上没有路灯,路况也不算太好走,沈巡开得不快,但凡走过的路,都留下两道长长的车轮印。地面渐渐被积雪铺白,描绘出了一个光亮的雪国世界,与天空的幽蓝形成明显色差。

终于开回镇里,路面的积雪已经有些厚度。下车后,沈巡走在前面,每踏出一步,地面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骆十佳跟在他身后,顺着他踩出的脚印来走,以防雪水沁湿她的鞋。两人腿不一样长,沈巡为了迁就骆十佳,特意走得很慢,步子也迈得比较小。

招待所那一条狭窄的小路此刻是那样安静也那样漫长。世界银装素裹,已经被遮住了原本的模样。昏黄的路灯之下,雪花在小巷里漫天飞舞,仿佛填平了时光的沟壑。雪花落在骆十佳手上、脸上、后颈,十分清冽也十分透彻。

骆十佳最终还是走乱了沈巡踩下的脚印,她忍不住两步上去擒住了沈巡的手。天地之间是那样冷,她每一下呼吸都带着寒气,动作也很是笨拙。

她想也不想地扑进沈巡怀里,沈巡的外套又湿又硬,上面还有没有融化的雪花,膈得骆十佳的脸冷得都不知道疼了。

沈巡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儿,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他拉开了外套的拉链,将骆十佳收进了衣服里,丝毫不在意她身上的湿气。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沈巡的体温唤醒了骆十佳心底最深的眷恋。她忍不住往他怀里钻了钻,半晌都没有动。

“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会陪着你的。”骆十佳抱着沈巡的腰,瓮声瓮气地说着:“我知道说这些,你会很不齿。可我还是想告诉你,在这个国家,煤矿出事,都不会照实报。我可以帮助你,以最少的钱,最少的事故人数,最小的代价,保住矿井,解决问题。”

骆十佳没有说假话。生意场上没有所谓的良心,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中国最有名的电商企业家也曾说过,不赚钱的企业是不道德的。员工、投资人给予了信任给企业,企业最基本的,是要以利益作为回馈。闫涵是怎样迅速积累的财富,骆十佳心知肚明。沈巡若要拿出闫涵那股子狠劲,不去拼良心,也许事情早就解决了。

沈巡自然明白骆十佳说的理。当初沈巡不赞成投资煤矿,他们资本不足,背景不厚,投煤矿无疑有几分炮灰的意思。若不是长治坚持要投资煤矿,沈巡不会跟着他赔上身家。长治急于发财,急于功成名就摆脱家人的桎梏。沈巡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所以他没有反对。作为兄弟,他唯有支持。

如今,长治失踪。最坏的那一种可能,沈巡不敢想。

“不管别人如何,我必须对得起我的良心。”沈巡摸了摸骆十佳的头发,温柔地说:“我不能让你跟着一个混蛋男人,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有一个坏蛋爸爸。就算不能做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至少也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作为一个律师,骆十佳明白,沈巡的想法愚蠢又不知转圜,心不够狠的人并不适合尔虞我诈的商场;但作为一个女人,骆十佳不得不承认,沈巡的话让她觉得感动,也让她觉得有安全感。骆十佳尊重他,不管他做什么决定,她都支持。这是她的初心和决定。

“长治的事……”

“我没事。”沈巡阻止骆十佳再说下去,只是伸手将她抱紧了一些。

昏黄的路灯之下,那一片窄窄的光束将雪花映照成了暖黄的颜色。地上有一道拥抱的影子,轮廓浅浅,温暖中带着几分凄美,隽永而铭刻。

两人夜里回来,天气冷,没有再去叫醒长安和韩东。沈巡又要了一间房,两人准备将就一夜。下雪实在太冷了,屋内的暖气让耳朵都冻得有些僵的骆十佳终于缓过来了。简单洗了把脸,就趴在床上没动了。

沈巡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塑料盆。

县里的招待所条件还算不错,24小时供应热水,这在一路上算是不错的体验。他打了热水端到骆十佳脚边。骆十佳明白了他的意图,有点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脚。

“我自己来。”说着,她就要去解自己的鞋带,手还没碰到鞋带,已经被沈巡拦住。

他低着头,眼眉低垂,高挺的鼻梁两边是专注的睫毛。他认真地解着她的鞋带,脱去了她的鞋袜,放在手心探了探。她没顺着沈巡的脚印走,鞋子里果然是进了一些雪水,袜子趾尖和脚掌处都有濡湿。

他粗粝的手指触到她白皙娇嫩的脚背时,她全身一个激灵,忍不住缩了缩脚,又被沈巡拽住了脚腕子。

沈巡牵着骆十佳的脚放进盆子里,热水让她脚上的血管重新开始流动,暖意从她脚底直达全身,灵魂好像都放松了起来。

沈巡用手舀了些水浇在骆十佳脚背上,一双大手把玩着她的脚,好像看稀奇一样看着骆十佳的脚,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脚可真小。”

骆十佳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嘟囔着说:“165的身高,37码的脚,标配。”

说着,她侧过头观察了一下沈巡的脚。这才发现,他的脚和他人一样,大得有些霸道。骆十佳忍不住感慨:“你这脚怎么和船一样,这得多少码?”

沈巡又浇了一捧热水在骆十佳脚背上,抬头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声音淡淡的:“44码。在我这个身高里,也是标配。”

“噢。”骆十佳被他看得有些羞赧,低声应了一声。应完又觉得不够,加了一句:“记住了。”

沈巡看着她笑了笑,没再说话,给她擦干净了脚,端起盆起身去倒水。

看着他的背影,骆十佳心里痒痒的,不得不说,这个男人这种温柔方式就如同温水煮青蛙。她这只傻愣愣的青蛙已经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她突然就生出了几分患得患失来,看着厕所里的影子,忍不住煞风景地问了一句:“你给多少女人洗过脚?”

沈巡在厕所里倒水。骆十佳听见哗哗的水声里,夹杂着他低沉的回答。

“两个。”

骆十佳脑子转了转,突然想起了周思媛。毕竟给他做了好几年的老婆,想必情到浓时也是给她洗过了,这么想着,顿时就觉得有些失落。

“我睡了。”骆十佳脱了外衣,钻进了被子里,突然就不想再和沈巡说话了,她自己都没搞明白,到底是置得什么气。

沈巡整理完才回了房间。他钻进被子的时候,骆十佳身上已经热了。而他带着一身的凉意贴在骆十佳背后,倒是讨嫌得很。

“冷死了。”骆十佳忍不住抱怨。

沈巡不急不躁,在被子里寻着骆十佳的手,还没触到,就被骆十佳推开。沈巡见她别扭至此,也不生气,只是忍着笑问:“哪儿冷啊?”不等骆十佳回答,手就抚上骆十佳胸口,趁机揉了两下:“心冷啊?”

骆十佳懒得理他,把他狼爪拍走,背对着他往更远的地方挪了挪。

一双大手自她腰间滑过,在她腹部停住,如同一个套锁,将骆十佳用力一捞,就瞬间收进了怀里。

沈巡的呼吸落在骆十佳耳垂处,他侧着身子,吻了吻她的侧脸。

“我给两个女人洗过脚。”沈巡附在骆十佳耳畔,语调轻柔:“第一个,是我的女儿,第二个嘛,那女人没什么心肝。”

“……”

******

早上起来,沈巡已经不在房里,但她的行李都被搬进了新开的房间,沈巡这人这么多年,唯一见长的就是心细,女人总是死在细节上,骆十佳自然不能例外。

骆十佳从床上爬了起来,趿着拖鞋在行李箱里多拿了件夹袄加在外套里。外面天冷,御寒为主。

从房间出来,韩东、长安和沈巡正在一楼大厅说话。见骆十佳下来,沈巡对她招了招手。她一走过去,沈巡的手就自然搭在她肩膀上。那只爪子如烙印一样印在她肩上。骆十佳有些尴尬地看了长安一眼,此时此刻,长安却是目不斜视的样子,倒是只有她一个人不自在了。

“吃什么?”沈巡问。

“随便。”骆十佳回答。

四人随便找了个地方解决了早饭。韩东和沈巡说了一个早上矿井事故的问题。出事的时候两个人都不在现场。商量半天也商量不出个结果来。

“那天长治明明是在的。当时他还给我打了电话,说在寻找新的爆破点。”沈巡仔细回忆着那一天的情况:“一般矿里的事都是我在指挥,我不在,长治才去的现场。”

长安拿了茶壶去柜台讨水。韩东忍不住骂了一句:“矿里出事,长治个狗/日的不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他到底死哪去了?”

骆十佳和沈巡对视一眼。沈巡低声说:“我们现在怀疑,长治可能也出了事。”

“出事?”韩东一脸诧异,似乎完全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什么出事?”长安打了水正好回来,一坐下来就听见了韩东咋咋忽忽的一句。

“能什么事?”韩东倒是反应极快的:“不就是矿里出事的事。”

长安给每个人倒茶,末了又重申了一遍之前说过无数次的话:“反正我不相信我哥会做这种事。”

……

早上雪虽然停了,但依然很冷,沈巡没让王经理过来。吃过早饭,四人开车去了一趟中平村。

矿井十几个人的队伍里,有个带班的矿工,沈巡是认识的。车也直接开进了那个人家里。

原本是想了解情况,问问矿工家属那一天有没有什么异常,但那些遇难矿工的家属如今连成同一阵线,对沈巡很不友善,还没开口说上话,其余的几家已经迅速到齐,小小的农家院落,瞬间就挤满了人。

他们对沈巡的态度很不好,还没开口说上话,就已经是一副要闹事的样子。以寡敌众,沈巡也没那么傻。

这种场面骆十佳并不是没有见过,她处理的很多公司纠纷中也经常可以碰到这样的情况,所以她面对他们的时候倒是比长安韩东他们要淡定许多。

骆十佳口才极佳,专业性也很到位,虽然被人包围起来,但仍旧临危不乱,聪明地和大家周旋着,并且一直出言安抚着他们的情绪。

在矿工家属的带领下,有一部分人跟着沈巡进了屋内,准备谈判。还有一部分老弱妇孺,不论骆十佳怎么劝慰,始终不肯妥协,一直站在院内和骆十佳对峙着。

骆十佳对于这种人也很头疼,但她不能在这时候给沈巡拖后腿,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那些老弱妇孺明显也是有组织有纪律的。骆十佳观察了一下情势,很迅速地分析了一下利害关系,然后拉住其中一个带头嫂子的手,苦口婆心地开始劝说道:“您先进去,外面冷,我们进去慢慢讨论。钱的事不是我们一下子就能拍板答应的,都是按需计算的,也不能您要一千万我们也给您吧?我们没这么多钱啊。”

那嫂子甩开了骆十佳的手,脸上带着几分酸楚:“我也没那么浑。”

“沈老板不是坏人,你们大可放心,我们没跑,就是想解决问题的。”

嫂子眼眶红了红,定定地看着骆十佳,许久才说:“我知道,你们觉得我们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挟命要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嫂子打断了骆十佳,说道:“律师小姐,请你换位思考一下,现在要是你男人死了,你能冷静吗?我们可以不要钱。如果可以,我恨不得给你们钱,把我男人的命换回来。”她顿了顿声,半晌,眼神渐渐绝望起来:“可我知道,他回不来了。”

嫂子说到动情处,喉间哽咽:“命没了,我只能要钱,我家里三个孩子等着吃饭上学。律师小姐,这是一个做妈的,唯一能做的事了。”

山间中年村妇大多文化水平不高,幸运的读了个小学初中,不幸的就是纯文盲,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可是此时此刻,这样文化水平的村妇却把骆十佳说得哑口无言。她突然开始反省自己这么多年来做过的许多事。

她学习了文化知识,懂得了很多谈判技巧,她见识了这个社会不同层次的人,最后呢?她都做了些什么?她不记得自己用这份能力多少次去恃强凌弱,助纣为虐。

“律师小姐,我知道沈老板是你男人,我知道你们急于解决我们。”那嫂子反手握住了骆十佳:“请你们摸着良心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