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川曾为入河镇的留守儿童写过文章,呼吁社会关注,也算是造福了罗雁南的人。罗雁南一直喜欢曾小川,觉得他长得好看又会写文章,特别崇拜他。

“我欠了别人钱,海城赚得多,就来了。”罗雁南吞了一口菜,突然抬起头来,很认真地问曾小川:“小川哥,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份工作?”

曾小川看了她一眼,又给她夹了些菜,:“报社里目前确实在招人,但是都是些文职,你怕是做不来。”

罗雁南的表情有些失落,嘴上还是懂事的理解话语:“我知道很难,没读几年书,脑子还不好使。”

见她有些沮丧,曾小川思索了一会儿,突然转过头对身旁的女孩说:“你公司里有合适的吗?”

那女孩瞪了曾小川一眼:“她是什么文凭啊?有中专吗?我们公司本科的排队都不一定能进。”她冷哼一声:“就她?你以为我们公司是善堂啊?”

罗雁南虽然傻,却也知道这女孩是嫌弃她,她尴尬地笑了笑,还善良地打圆场:“我是比较笨,只能做力气活,不适合姐姐的公司。”

曾小川脸色阴了下来,先看了一眼罗雁南,再看向那女孩,嘴唇动了动:“苏娇云,说话别太过分。”

曾小川这一句话彻底把女孩惹恼了,原本就不喜这些排挡食物,此刻更是反感至极。她“啪”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

“曾小川,我忍你很久了,我要回家,我现在就要回家!”见曾小川还坐在位置上,头都不抬,自是岿然不动的样子,女孩更是气恼:“曾小川,你现在就送我回家!你走不走?不走就分手!”

一句“分手”终于把曾小川激出了一点反应。他冷冷睨了女孩一眼,话语中已有隐忍的怒气:“还过不过?过你就给我坐下,不过就滚!”

那女孩终于被曾小川恶劣的态度气哭了,包一拿就跑了。

亲眼看见这一切变故的罗雁南手足无措,显得十分局促,她小心翼翼劝着曾小川:“小川哥,赶紧去追吧。”

曾小川只招呼她一声:“吃。”

“女孩跑得慢,你跑得快,一下就追上了。”罗雁南有点急了。

“没事,吃你的。”

“小川哥,女孩都很好哄的。”

“说没事就没事”曾小川受不了罗雁南不依不饶,皱了皱眉:“早该分了,我妈也不知道哪儿给我找的大小姐,我实在伺候不起。”

……

大排档晚上总是热闹非凡。罗雁南右手边,有一桌男人正粗鲁地围着一桌食物大快朵颐。明明是冬天了,那些人却衣衫单薄。热气袅袅,那些人一边喝酒一边划拳,说话的声音也很大,场面好不热闹。

韩危一直沉默地在吃菜,一旁喝酒的兄弟已经上了脸,一杯白酒推了过来,韩危不喜多言,拿过来就一口灌下。赢得了一桌叫好。

“我说什么来着?韩哥就是豪爽!”

喝彩过后,大家越过韩危,又去进行新一轮的劝酒了。

放下酒杯,韩危沉默地拿起了筷子,夹着火锅里的热菜。

他的眼神一直忍不住往左边看去。一桌的人说了什么他也没注意。

罗雁南还是昨天的一身衣服,米分红的棉袄,黑色的棉裤,这搭配实在土气,但她面容清丽,五官秀美,硬生生穿出了几分纯纯的美感。

她大约是第一次吃这样的涮锅,好像非常高兴,从坐下来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断过。要不是他们那桌跑了一个,估计气氛也能一直好下去。

再说她对面的男人,衣冠楚楚,手上戴着一块昂贵的手表,一看就是好出身的男人。他对罗雁南倒是挺好,关怀备至,耐心极佳。

想不到罗雁南还认识这样的人物,那男人为她女朋友都不管了,看样子是有点意思。

一个傻子也有人喜欢?这倒让韩危些意外。

罗雁南后面有一桌吃完了,纷纷起身,有个喝得有点茫的人起身去付账,经过罗雁南的时候,身子一软,把她给撞了,罗雁南一个没防备,手背碰上了铜锅。那滚烫,罗雁南顿时“嘶嘶”地抽起了冷气。

肇事者看了一眼罗雁南,一步都没停,直接走了。

曾小川看着捏着自己的手、忍疼忍得五官皱成一团的罗雁南,一时也有些气愤,筷子一扔,唰一下就站了起来,对那个男人吼道:“往哪走?道歉了吗?”

曾小川是有文化的人,哪怕是生气都没有脏话。

但撞人的人却不是,借着酒劲,他恶狠狠地转过身来,一把将坐在凳子上的罗雁南像抓鸡仔一样抓了起来,一脸无赖相:“道歉?和这小丫头?”

一旁同行的都哈哈大笑了起来,那男人更是得意,鄙夷地看了一眼曾小川:“毛长齐了吗?还敢英雄救美?”

那人冷嗤了一声,这才转过脸来看向罗雁南。那张清秀白皙的小脸瞬间让男人变了态度:“哎呦,这妹妹,长得真水灵。”说着,脸上顿生猥/亵表情,他故意凑近:“让哥哥看看,烫着了吗?哥哥给你亲亲?”

说着,那脏嘴就要碰到罗雁南的手了。

就在曾小川上来要推开那个男人的时候,有一道快而狠的身影已经抢先一步挡住了曾小川。

那人一只手就把那喝醉的肥猪拎了起来。那力气,把在场的人都给吓着了。那喝醉的肥猪虽然不高,但那块头,一百七八十斤是有的。

出手的男人,长了一张带着北方人特点的脸,浓眉高鼻,轮廓分明。他身高大约有一米八五,隔着衣服都能看到他身上那一块块嚣张的肌肉。此刻他紧皱着眉头,一脸不郁地看着那个借酒耍横的男人。

“你他/妈谁啊!是不是瞎?知道我谁啊?”那男人被控制住,不爽地挣扎着。

看清来人,罗雁南有点意外,抓着自己的手,有点不敢置信地喊了一声:“韩大哥?”

韩危没理罗雁南,只是换了只手,抓住那胖男人的衣襟,淡淡说:“你喝多了。”

不等那人回答,韩危轻轻勾着唇角笑了笑。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手臂上的肌肉像是要把薄薄的衣衫撑破一般。深邃的眼眸里满是愠怒的威胁。

他一字一顿:“我不介意让你醒醒。”

其实罗雁南也没有多在意那人给不给她道歉,那会儿她之所以没说话,只是因为手实在太疼了,没顾得上。

虽然冲了许久的冷水,但整个手背还是起了一片水泡。

罗雁南跟在韩危身后,只觉得这个男人实在凶得很。

那会儿眼看着他的拳头就要打在别人身上了,罗雁南赶紧上去抱住他:“韩大哥,别打架啊!”

韩危甩了两下,没能把她甩开。手一放,将那男人甩了老远。气势汹汹扯着罗雁南就走。

那男人还要上来,韩危的兄弟立刻抓住了他:“得了吧,你这样的,我韩哥一个人能打四五个,别去送死了。”

罗雁南一路被韩危扯着,他力气极大,罗雁南根本甩不开。好几次都差点要摔倒,他一把就把她扯了起来。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韩危终于停了下来。

两人站在一处黑暗旧巷。青石板路面已经受了潮气,有些湿滑。罗雁南小心翼翼站着,唯唯诺诺等着韩危发落。

韩危自口袋中摸出香烟。点烟的动作熟稔,呛人的烟味慢慢飘进罗雁南鼻子里,罗雁南忍不住皱了皱眉。

“明天去买票,回入河镇。”韩危的声音带了一些沙哑,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深沉。

罗雁南摇摇头:“不行,我爷爷教我,欠债一定要还钱。”

韩危掸了掸烟灰,不屑地嗤了一声:“你爷爷已经死了。”

罗雁南被他戳中伤处,撇了撇嘴:“反正我必须要还你钱。”

韩危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重重吸了一口香烟,然后将烟头丢到地上,用力用脚碾了碾。

他一把将罗雁南抓过来,轻易地往墙面上一按,她脆弱的后背撞到坚硬的水泥墙面,全身包括大脑都被狠狠震了一下。

罗雁南正要动,韩危已经俯身上来,极其暧昧地靠近罗雁南,连呼吸都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他高出罗雁南一个头,只一只手就能轻易将她控制在怀里,罗雁南抬起头,两人的距离近到让她有点害怕。

“还钱的办法有很多种。”韩危笑笑:“与其求别人,不如求我。”

罗雁南有点害怕:“韩大哥……”

韩危并没有理会罗雁南眼中的退缩,只是用空出的一只手扯了扯罗雁南的米分红色棉袄。带着一脸惩罚的狠戾。

“韩大哥……你要干吗?”罗雁南抓着自己的衣服,一脸恐惧。

“男女之间,能干吗?”韩危一脸冷漠。

罗雁南越是害怕地躲,他越是用力,手一扯,罗雁南的棉袄已经全开了。他不耐地扯着她的高领毛衣,扯了一会儿没扯开,手直接从毛衣下摆伸了进去。

罗雁南整个人抖得厉害,韩危冰凉粗粝的手指刚一触上罗雁南柔嫩的少女肌肤,她已经难忍得哭了出来。

罗雁南的身子还在颤抖,眼中全是恐惧和委屈,她一直死死盯着韩危,呜呜咽咽,连求救都不会喊。

真是个傻子。

韩危手一放,往后退了一步。

“害怕吗?害怕就回入河镇去吧。”韩危冷冷讥诮:“两腿一张的事你都干不好,上哪儿挣钱还我?”

第61章

周思媛并没有很多耐心给骆十佳,事实上,她的赴约也不过是想看看骆十佳和沈巡束手无措的样子,可惜,骆十佳的表现让她失望了。从头到尾她都表现得不卑不亢,气势上就赢了周思媛。

周思媛无心恋战,拿了自己的包就要离开,临走前还把帐给结了:“你们现在正是困难的时候,就不让你请客了。”

“那就谢谢你了。”骆十佳微微笑,一点也没有受到打击。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的一切举动,不置可否,表情始终平静如初,让周思媛拿捏不准。

“周小姐,我始终希望我们能和平解决这个问题。”骆十佳坐在沙发卡座里,周思媛已经站了起来,明明是仰视,骆十佳却没有一丝落于下乘。

周思媛笑了笑:“可以啊,我就等你们凑齐一百万了。”

“监护权目前在沈巡手上,你这么私自把孩子带走,这种方式,对你自己不利。”

周思媛眯起眼睛,明明嘴角尚有弧度,眼中已经冰冷:“你已经不是我的律师了,骆小姐,管好自己吧。”

周思媛离开的背影婷婷袅袅,风情万种。这是与沈巡完全不搭的一种类型,以骆十佳对沈巡的了解,他明明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才对,可偏偏是她,和沈巡育有一个孩子。谁说缘分不奇妙呢?

骆十佳其实是一个很能忍受孤独的人,从小到大,她几乎习惯了独来独往,从不主动对别人有多要求,哪怕是与程池在一起的哪些年。可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屋子里空荡荡的,少了沈巡,她的人生好像缺了什么一样。明明朝夕相处的日子也没有多久。

人果然不能太放纵自己,否则会忘了自己是谁。骆十佳去洗澡之前,苦笑着想。

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湿漉漉的,拿了吹风机准备吹头发,低头看了一眼被放在脏衣服上的手机,上面有一个未接来电。栾凤打来的。

骆十佳放下吹风机,看着的名字备注,仿佛那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思索许久,她还是将电话回了过去。

今夜无眠,月明星稀,骆十佳的手指摸到窗台上积得薄灰,下意识拿了抹布开始擦着。一下一下,骆十佳擦得十分认真。

电话接通,听筒里的声音十分陌生,但态度还是让骆十佳很是熟悉。

“你什么时候回家?回西安?”

骆十佳擦净最后一个角落,将抹布放在窗台上。她有些诧异地问:“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回去?”

栾凤不可思议地嗤了一声:“难不成你真的打算和那个穷得响叮当的男人结婚?听周叔说,他欠了好几百万?”

不用问也知道为什么一贯嘴巴很紧的周叔为什么会对栾凤透露这些。那人的用意,骆十佳懂,栾凤自然也是懂的。这么一想,骆十佳只觉得齿冷。

“那也是我的事。”

骆十佳明显冷下去的态度让电话那头的栾凤沉默了一阵。过了一会儿,她突然低声问道:“你真的不打算回来了?”不等骆十佳回答,栾凤又说:“在我死之前,能不能见你一面吗?”

骆十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眼热。想起栾凤大瓶小瓶的吃得那些药,骆十佳明白,即便她再怎么假装坚强,她的生命仍然如同流水一样在无情地流逝。

嘴角微涩,骆十佳抬手一抹才发现自己竟然流下了眼泪,她竟然还会为此流泪,荒唐至极,真是荒唐至极。

“要我回去,到底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听筒里一片安静,许久才听栾凤被烟酒熏得有些沙哑的声音:“有区别吗?结果只是我们都需要你回来。”

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出来。骆十佳自己都忍不住自嘲。想必栾凤现在也是不好过,不然以她装聋作哑委曲求全的性格,又怎会这样丧权辱国随了闫涵,给她打这样的电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一世为母女是命运开的一个玩笑。下一世希望她们不再相遇,彼此安好。

骆十佳的手放在小腹之上,沉默良久,她才慢慢回答:“我不记得我有什么家。替我转告他,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不然,我们玉石俱焚。”

骆十佳挂断电话之前,听见栾凤有些无助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十佳,是从哪里开始错的?”

骆十佳心头一颤,屏住呼吸,挂断了电话。

栾凤的问题,骆十佳没办法回答,多年来,这也是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从哪里开始错的?也许是她的出生吧?就像栾凤说的,她这一生都被骆十佳毁了,所以她要把骆十佳代入那样万劫不复的地步。

恨她吗?不恨。不过是失望而已。

***

最近诸事缠身,骆十佳没有急着回律所上班。临近过年,许文也没有再催。骆十佳手上的案子都被分了旁人,这会儿骆十佳回来再掺和反而耽误时间。

早起又是一阵干呕,骆十佳上网查了一下,确定是正常现象才放下心来。

骆十佳眼神有些呆滞地望着镜子里有些憔悴的女人,有些自我厌弃。上午约了程池去办过户,拿起了化妆品正准备擦,想起这些东西现在都不能用,又默默放了回去。

出门前发现头发长长了一些,骆十佳寻思着要再剪短一些,不是有种说法长头发会吸收孩子的营养么?

想到这里,骆十佳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这种没什么依据的民间传言她什么时候也开始相信了?明明很多辟谣都说不影响,为什么还是忍不住要相信。

原来这才是一个母亲的本能吗?

临出门,沈巡来了电话。两人虽没怎么见面,沈巡的电话从来没断过,早晚皆有。

“今天出去吗?”沈巡问。

“嗯,出去办点事。”

“嗯。”沈巡的声音略显疲惫:“今天周思媛让萌萌去上学了,班主任通知了我。”

“嗯?”

“我把萌萌接回来了。”

骆十佳沉默了片刻,孩子是沈巡的软肋,她斟酌再三才说:“事情还是要解决,总不能不让孩子上学。”

“你去找周思媛了,是吗?”

沈巡话音一落,骆十佳正在拿鞋的手顿了一下。

“是。”

沈巡轻叹了一口气:“十佳,我不希望你这样。”

骆十佳把鞋子从鞋柜上拿下来,放在地板上,一只脚往里套。

“我哪样?”

“孩子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不需要你这么做。”

骆十佳忍不住笑了笑:“我怎么做了?”

“你去找她只会更激怒她。孩子是我和她的事,我会解决好。”

骆十佳另一只脚也穿上了鞋。她举着电话的手有些酸,潜意识里她不想再说下去,更不想对沈巡发脾气,可她还是忍不住。

“如果未来我们一起生活,孩子就与我有关,而不止是你和她的事。沈巡,我讨厌你这种把我推开的做法,在你眼里,我骆十佳是什么人?我见周思媛是为了激怒她,让你得不到孩子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巡软下去的口气让骆十佳再也说不下去,她看了一下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刺青,觉得生活的难题比意料中更多,爱情可以战胜的东西比想象中更少。

从柴河回来至今,积压了许多想说的话,可话到嘴边,最后只剩无力的一句:“就这样吧,我挂了。”

***

周三的早上,深城房管局人满为患。在房价飞涨的今天,深城炒房已经成为热门的行业之一。拿了号就只能等待。

同坐在等待区,骆十佳有些不自在,一直在看时间,而程池则十分淡定。

许久未见,程池并没有什么变化,如若有,大约是气度有些改变,不似从前暴躁和狭隘,多了几分淡定从容。一段关系结束,各自反思,再见总归比从前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