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任文萱觉得刺耳异常。

她不紧不慢地低声说道:“如果我要杀你呢?”

宋缺道:“如果可以解你怨气,你可以动手,不过和你说实话,你若失败了,一切相安无事,你若是成功了,今日我俩可能就死在一块。”这是告诉任文萱他还是会回手,任文萱失败还好说,没什么事,他不会去追究,也会拦住不让他人追究,但是她如果成功了,山城不会让任文萱走出去的,而且也有这个本事。

任文萱笑出声来:“我才没活够哩。”

宋缺反而更认真了,说道:“我是说真的。”

任文萱注视着他,心中却是一软,他的意思是他是愿意陪着她一块死了?

“可那样太便宜你了,我们换个法子玩可好?我现在一点都不想杀你呢?还会对你非常好,做一个合格的妻子,你会喜欢吗?”

说完,她就一个旋转,宋缺不过一转过身,就发现任文萱已经消失在屋檐下。

宋缺现在确信,她没有对自己有杀意。可是了解过后,再听到刚才她的话,他的心里反而更乱,想运行真气压下去血气,反而越发躁动,让他半点进步都不得。

他知道,他是因为阿萱乱了心境,心里的不舍和愧疚让他之前打好的无情刀意决有了崩溃的危险。

***

任文萱和宋缺一前一后到了祖祠院子门口,无人的时候,两人对面不相识,别的人一来,任文萱会主动去挽宋缺的手臂。

将妖女的反复无常做了个彻底。

进入祖祠后,随着宋缺一个个拜祭,她也做的极其端庄肃穆,到听族中长辈训诫,她的表现也未曾有丝毫不妥。

宋缺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阿萱,看着一步步上前接过宋家主母的权柄,看着她严肃誓约恪守族规,相夫教子…等,不知为何他的心在这一刻变得极其软和。

其实,当他知道新娘是阿萱的时候,他满心的震惊中出现过喜悦,后来在书房和南疆三位长老叙话,他其实一直在克制着。

若非他极力克制,真气出了问题,他想他会在第一时间去找阿萱。

直到族谱落下了“宋氏五代宗妇赵氏”字样,任文萱松了口气。

目光转向定定看着自己的宋缺,她心中涌起一股酸涩感。

那样的目光,他对自己还有情义?

“宗妇,跪。”

任文萱垂下眼,继续未完的仪式。

“三磕首。”

麻木地动着,但是心思已经不在了。

直到宋缺亲自过来扶她起来,那只手紧紧的握着自己,她的嘴角勾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然后传音道:“你还练你的无情刀吗?”

宋缺的手蓦地松开了。

任文萱眼中笑意退去,他如今就像当初的她一样,需要做舍与不舍的抉择。

她当初选择不舍,没有杀他,而是远远避开了。

而现在的他…任文萱心中有些自我嘲笑,当初的她因为不舍得,所以没进入突破天魔十八层的无情基础功法,可现在看来,宋缺在前段时间就打入了基础。

打入无情基础时,是真的需要很彻底的决心做到忘情,否则是不会成功。可他现在成功了,而且成功至少有半年,可见,当初他和自己一分开就做到了舍去。

如果任文萱之前恨宋缺在转瞬间娶了他人,那么现在就在恨他对感情舍去的坚决。

他进了无情道…任文萱不由地摸了摸心口,如果他迟疑,或者转变成不舍,他绝对不可避免散去他千辛万苦的踏入的无情道基,等到他再起起伏伏,重则走火入魔武功,轻的也就和自己一样就在宗师巅峰候着动弹不了。

她会好好做的,他这般在意武道,她就替他毁了希望,而且让他再也看不到希望。

***

祭拜过后,任文萱就得见山城宋氏族里的人。

宋氏族人见到任文萱都是一惊,不过还是按照规矩和她相互认识了,估摸着这次她们一回去,肯定会去打听具体情形去了。

任文萱也不恼,该怎么做,她就怎么做,完成她需要这个身份的责任而已,

一直忙到了黄昏,这才恢复了平静。

山城后宅的正院已经收拾好了,任文萱带来的陪嫁们已经住了进去,另外正院也有不少宋阀的人,任文萱对这些兴趣不大,对于管家拿了账本钥匙等物也是无所谓。

由此可见,宋家的家风一直很好,不管主母如何,只要没有犯下大罪,应有的权利和地位都不会缺,对于这年代的宅门女子,宋家可以说是她们朝思暮想想要的环境。

晚宴。

是宋缺一家的家宴。

坐落在山城中心,宋缺的直系只有弟弟宋智一人,宋智也未娶妻,所以所谓的家宴也只是他们两个加上任文萱。

宋智只管埋头吃,不敢抬头去看这气氛诡异的大兄和大嫂。

任文萱慢条斯理,宋缺平静如常,可是气氛极其古怪。

任文萱见宋智只顾眼前,连酒都不敢伸手,很贤惠地给他倒酒夹菜,如果宋智只是几岁的孩子,到真是慈祥贤惠的长嫂。

可是问题是宋智已经二十了…不知情的,还以为宋智是任文萱的夫君呢?

宋智看到酒杯里的酒和碗中的菜,主位的大兄,好像眉头皱了…他觉得以后还是离这位大嫂远一些好了。

不过,很快让宋智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位大嫂也给大兄倒酒夹菜了。

他没有注意到,任文萱给大兄夹的是大兄最不喜欢的肉食。

“早就和你说过了呢,要多吃肉食,你却从不听…晚上没力气了怎么办?”

“噗!”宋智失态得吐出刚喝的酒水。

第71章

任文萱淡淡的看了一眼宋智。

一旁的宋缺听了任文萱的话却没什么表情,他可不像宋智多想,只以为任文萱想要和他动手而已。

不过,宋智这么一夸张,宋缺也立刻想到了,脸色顿时一黑。

到是不知是因为宋智胡思乱想,还是任文萱说的话太有歧义了。

“今晚我需要继续闭关。”他黑着脸说道。

宋智心中一铛,他似乎坏了大兄和嫂子的好事了…

任文萱放下碗筷,仿佛没听到宋缺要说闭关的话,淡淡地道:“你的余毒不是还没清吗我给你解毒。”

宋智的头越来越低,宋缺看向任文萱,眼中透露出他不想和她动手的心思。

任文萱说道:“只是解毒,没其他意思,我现在只想你活得越来越久。”

宋缺目沉如许,然后算是默认下来。

接下来,三个人更加如同嚼蜡,不一会儿这场晚宴就散了。

宋智自然最先离开,屋里只剩下宋缺和任文萱,应该说应该庆幸宋缺不喜有人伺候着,否则更加尴尬。

任文萱突然提起旁边的酒壶,然后当着他的面倒了一包粉末进去。

随后她轻轻的拍了拍桌子,她旁边的酒壶突然向他的位置移去。

“夫君,你看这是剧毒,你敢不敢喝?”她笑问。

宋缺先是被任文萱叫的一声夫君稍微有些酸麻,随后后面的话让他的心思放回来,不过也拿不准是真是假。

他目光盯着任文萱,手却将酒倒入了酒杯里。

他拿起酒杯,无色无味,不像有毒,不过她身带蛊后,无色无味蛊毒只怕多的是。

任文萱戏虐地看着他。

宋缺最后还是一仰头喝了下去,任文萱戏虐的笑意慢慢消失。

“是不是有熟悉的感觉?”

宋缺有些疑惑,显然不知道。

任文萱靠了过去,幽幽地道:“你这么看着我,是不是又喜欢我了?”

宋缺眼前有些模糊,不过这次她没有其他动作,先天真气化开了去,顿时清明些许。

“睡吧。”他的耳边响起轻柔的低吟,让他的睡意很快就升起来,不过也仅仅如此了,他不会倒下。

任文萱站起来,来到他的位置身后。

“你要做什么?”他淡淡地问道。

任文萱从他后面抱过去。

“这次信我好不好?”

“你…”一股莫名的香味钻入他的鼻尖,他感觉更晕了,想提真气,今天早上那股气血翻腾的感觉又升了起来。

手搭上他的脉象后,任文萱完全怔住了。

他的脉象紊乱,随时有奔溃道基的危险。

原来还只是开始,他就因为自己出现了走火入魔的征兆。

她的手缓缓抬起来,随后一指蓄力迅速点了过去,是宋缺的昏穴。

宋缺本在平复自己的真气,他还是能抽手阻止任文萱的,可是不知为何他看到任文萱隐忍而复杂的真切情绪后,竟然没了动作。

看着他倒在她身上,任文萱的手摸向他的脸。

又不躲…

又细细摸脉,他昨日之所以闭关,只怕是因为她的身份暴露后动摇了,所以在压制自己,而现在这危险的局势,明显是闭关压制不成功,反而比昨日更重了些。

既然他对她有这么深的感情,为何舍得那么快?

任文萱神色复杂,然后将人扶起来,到了后院正堂寝房才将人放下来。

余英余兰带着几个侍女正在整理任文萱带来嫁妆。

看见任文萱扶着晕迷宋缺不由大吃一惊,等走得近了,发现宋缺无事才松了口气。

“都下去吧,谁也不要进来。”

余兰到是想说什么,却被余英拦住了。

“是。”

屋门关了起来,任文萱将人带到床上。

现在真是任人宰割呢?她若是杀了他,是不是可以突破天魔十八层?然后杀了石之轩…就算是被宋阀不停的追杀,她就是死了,这辈子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只是…任文萱的手指按到宋缺的死穴之时却没有丝毫停留,而是转向他的曲池穴。

她在山城别院里候嫁的时候其实想了很多。其实她一直在给自己找借口,想将那股子不舍舍去。

可是各种借口出来,她依然不愿意去杀他,那时心里除了不舍,也是过不了自己的一关。直到,他进攻南疆,要毁灭她所最在意的地方,让她找到了足够分量的借口来说服自己。

南蛮和宋缺,她选择了南蛮。

可现在想来,他和石之轩是同等高手,她想杀石之轩会步步设置陷阱,可是借着南蛮的借口却只身前往,什么手段都没用,是不是心底一种隐隐妥协,她觉得这样肯定无法得手,所以才毫无顾忌。

不得不承认,他伤在自己手下她心中是窃喜的,这证明他和自己一样,都在留恋。

是不是因为这股留恋,让她迅速回了南蛮,而不是躲在暗处继续给予受伤中毒的宋缺致命一击。

他对自己的妥协,在那时候就拉动了她的心弦,那为保护南蛮的借口也变得脆弱不堪,后来她以蛊后出去阻止宋缺得军队,未尝不是真的想两方罢手而已。

可是,他却提出了要另娶她人的事,虽然知道是政治联姻,而且他娶的也是自己,可是在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退让是一场笑话。纠缠她武功不得寸进的人,不停扰乱她心境的人,她以为最爱自己的人其实没那么爱自己,那么之前是不是代表他也在骗自己,然后借自己度情关?

由爱生疑,再由疑生怨,到了最后再见的时候,他已经打下无情道基,如何让任文萱甘心?

她现在很后悔,为何不在他放下的时候,她也放下,而不是为了争一口气来到这里。

看着他的无情道基因为自己有走火入魔的趋势,她才发现,其实她怨来怨去,报复他,其实也在加深她的感情,让她的心底更加不舍。

如果阿朵嫁了,她走得远远的,想来时光的侵袭,她会在某一天看破。而不是现在,进不得,也退不得。

有些事做了便是做了,哪怕是阴错阳差还是给了两人在一起的结局,但是背叛的隔阂线还是完全埋入人的心间,丢不掉的。

同样的,宋缺对于任文萱曾经毫不迟疑的背弃也留下了巨大的隔阂。

两个人现在都不想再进一步。

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他体内,蛊后指使的数十益蛊去吸取他体内还残留的余毒。

其实很多毒蛊和益蛊之间有很多是相生相克的,不过益蛊作用力太小,要想益蛊发挥克制毒蛊毒性的威力,需要付出数十甚至数百的益蛊性命。

这也是任文萱从蛊毒秘传所看到的,否则她也不知该如何去解她抹在天魔刃上的十来种混合蛊毒。

余毒到底残留很久了,和她斗,和杨坚斗,打了大半年的仗,根本不曾静养,如今又差点走火入魔,早就到了极限,若非及时□□,他走火入魔后没出事,这余毒会损害他的根基。

一个时辰后,终于清掉了他的余毒,任文萱松了口气。

毒她有办法,但是他的道基…任文萱没有办法,这需要他自己。

是借助此次巩固了无情道基,还是无情道基奔溃日后修为停滞?

任文萱将人扶着躺下来。

望着他出了回神,虽然知道她对他影响很深,她也为他解毒,却并不代表她释然了。她心中还有怨气,或许要让她释然,除了自己看开,不再对他有爱恨,就再无其他办法,不然就是他的无情道基奔溃,也只能消除她的怨气,却消除不了曾经他打下道基这件事给任文萱造成的隔阂。

“宋郎啊,可不能让阿萱失望哩。”任文萱凑到他的耳边私语。

快快奔溃道基,让她的怨气消去吧。

说完后,她俯身在他唇边轻轻一碰。

人还是没有醒着,望向天际,已经黑了呢?

她的眼睛将床上的人从头到脚打量个彻底,然后手摸向了他的衣襟,天魔真气微微一动,衣服和腰带被她直接扯下来了,瞬时间,只留下了里衣。

将被子替他盖上,然后吹灭了烛火。

黑暗中,任文萱也脱了外套上了床。

第72章

天还未亮,宋缺就清醒过来。

可这一清醒过来,他动都不敢动,因为他正抱着一个人,而且这个人在熟睡着。

他睁开眼睛,阿萱就躺在他的怀里,睡得很香。

微微低头,就已经与她的脸相互接触。

两人只着单薄的里衣,却挨得得极紧,虽然是冬日,可是这样挨在一起,相当火热。

宋缺只得维持一动不动的动作,看着睡着了无害的阿萱,不知为何,竟然出了神。

那三个月,她也是这么无害,让他不用生出任何警惕,只管保护她宠着她。

只是,她表面无害,但是又怎会是一个需要他的人?

她什么都敢做,为了一个目的,算计是顺手捏来,根本连思考都不用。

而现在这个人注定要和他纠缠一辈子了,因为,她现在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妻。

只是他不敢完全放开心,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他现在根本猜不透。就算知道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他尽量去满足她,可是又会承担她突然变卦的结果。

这样一个人,他能怎么做?最好的是完全放开,她在她的世界里翻云覆雨,我自岿然不动。

可是,她掀起的云|雨太大,敲打在他身上让他颤动,而且一不小心,会淹死自己,而自己死了,她会在毫无损伤的在另外一个地方翻云覆雨。

“你在想什么?”怀中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宋缺淡淡道:“起身吧。”

任文萱没有动的意思,反而去拨弄他里衣的带子。

这让宋缺不敢动。

等到任文萱不小心抽掉了一个结,宋缺连忙抓住她的手不许她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