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回音,也没任何人影,俨然像夭华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好好,那可就别怪本宫拿这个小奶娃出气了。”

“怎么,宫主如今就只剩下这一招,只会一再拿一个孩子来出气了吗?”听到夭华要伤小奶娃,寂静无声空无一人的四周终于响起一道声音。这道声音不是乌云,又还能是谁。

音落,四个清一色穿着的人抬着一顶软轿出现,从桃林上方一路而来,翩然落在夭华前方不远处。

软轿上坐的人,不是别人,自然是刚才那道声音的主人——乌云。只见,此时的他已经换了身白衣,后背靠着椅背,一手悠然地落在把守上,一手落在膝盖上,但无一例外都被衣袖遮住了手腕,只露出半只手与手指部分,让人丝毫无法窥探他手腕上的情况。脸上的面色虽还很苍白,但比之之前已经好了很多,薄唇的唇角带着那抹惯有的弧度,好像一切又回到了他的掌控之中,或者一切从头到尾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不得不说,这弧度让夭华十分不喜,乌云这整个人更让夭华相当不爽。

不过,夭华还是不怒反笑,在乌云面前有意拎了把手中的小奶娃,“看来,什么都是假,但祭司对这奶娃的心倒还有几分真。事到如今,说吧,明郁到底在哪?”尽管刚才那人是假的,但手中这只玉箫却是真的,乌云能拿到这只玉箫必然是见过明郁的。

“到这个时候了,宫主竟还问他?”乌云淡笑一声。

“不正是因为这个时候了,才更要问吗,不然本宫怕祭司再没这个机会说了,岂不遗憾?”

“这样的话,宫主还是留着吓其他人吧,我既然安排下了这一计,就绝对有足够的把握。你要怪,就怪自己对明郁还是太过用心,你今天会上当与中毒也全是拜他所赐。”

第四十九章 我最恨的人就是明郁

“有时候自信是好事,但自信过了头,往往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软骨散非一般的毒,无色无味。人一旦吸入其中,哪怕只是很小的一点点,都会立即浑身无力,并且越用内力压制,反噬得就越厉害,除非有解药,不然别无他法。夭华一边冷笑加深,一边即便饮鸩止渴也不惜继续用内力暗暗压制,比起反噬来更不能让乌云这厮看出她已经中毒。

乌云转为好整以暇之色,笑而不语,显然准备看夭华还能嘴硬多久或是撑多久。

夭华自然不会如乌云的意,断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在这里耗时间,就又拎了一把手中的小奶娃,将手中的小奶娃拎高,“本宫来之前可是说过的,祭司若敢耍诈,本宫就将这小奶娃扔在迷失森林中喂狼。本宫向来说到做到,可别说本宫没有给过你机会。”

“这里距离迷失森林可有段路程,宫主你确定你现在还能过去?”

“看来,祭司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那好,本宫今日倒要看看谁能拦得住本宫。祭司,你可是你自找的。”话落,夭华就对乌云出手。

乌云身旁抬软轿的四人立即反击,快速拔出手中的剑飞身上前,抵挡夭华。

夭华虽中了软骨散的毒,并一直在用内力压制,但对付这么四个人还是手到擒来,顷刻间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将四人打成了重伤,气势逼人,横扫一切,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之后趁机带着手中的小奶娃扬长而去,转眼间飞掠过桃花林,空气中留下她一句冷冰冰的威胁,在夕阳西下中回荡,“祭司,这只是先给你的一点小小教训,别再考验本宫的耐心,本宫已没兴趣再与你玩下去。明早前,本宫在迷失森林外面等你,你若再不主动交出真正的明郁来,就等着替这个奶娃子收拾残骸吧。”

音落,人已远去,已看不到半点背影。

“祭司,是否马上追?”重伤倒在地上的四人连忙咬牙爬起来,不敢看乌云的脸,快速问道。

乌云没有说话,依旧岿然不动地悠悠然地坐着,白衣如雪,唇角稍纵即逝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目光不徐不疾地落向水潭中央的木屋外的回廊上还跪在那里的那名假扮明郁之人,喜怒难辨。

回廊上被夭华捏碎了肩膀骨头,疼痛至极的假扮明郁之人见乌云看过去,连忙喘息着咬牙跪好,心底战战兢兢,说不出的忐忑:“小的没用,还请祭司恕罪。”

“恕什么罪,你已经做得很好。要是带回地上的那张面具,真是让我也差点觉得你就是那明郁了。”乌云淡笑。

假扮明郁之人不由暗暗松气,看来乌云好像并不责怪他,太好了。

“但是,我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最恨的人,就是这明郁。”

假扮明郁之人先是一怔,后面容一僵,心底不知怎么地倏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慌,直觉想要后退。

但最后,还是慢了一步,就在假扮明郁之人想要后退的刹那间,一把利剑已瞬间硬生生穿透假扮明郁之人的身体,将他整个人以跪在地上与后背撞在房墙上的姿势,将他钉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四名重伤的抬软轿的人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再反射性低头往自己的手看去,只见其中一人的手中已然空荡荡的,哪还有什么剑,从头到尾根本没有看到坐在软轿上的乌云究竟是怎么出手的,甚至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乌云接着稍稍揉了揉手腕,动作慢条斯理,不缓不急。只要他愿意,自然有办法不动声色地恢复武功与将被挑断的手筋医治回去,即便是在夭华的眼皮底下,不然他也不会选这么一计,来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过,就算这样,也至少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恢复好,可想杀几个人还是轻而易举的,现在这一下就算是试了一下手。而迷失森林,其实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专门用来引她进入与准备困住她的地方而已。他岂会不知她此刻这么离去,故意留下刚才那一句话,是想来一招以进为退,隐藏到暗处去,然后就可以伺机在后面尾随他的人或是想救孩子的他出迷失森林去。不过,她的这步棋终不可能成功,只要进到了这里就别想再出去。

这点把握,乌云自然是有的。

被钉在墙上的假扮明郁之人,顿时连连吐出好几口血来,面色煞白如纸,再没有一丝血色,鲜血争先恐后的自身上不断涌出,转眼间浑身是血,并在地面上汇聚了一大滩,满脸难以置信地吃力喘息道:“可…可是祭司…我…我并不是真的明郁…”

“我当然知道。”

“祭…祭司饶命…我…我还可以假扮那明郁…宫主要祭司明…明早前在迷失森林外交出明郁,我真的可以…还请祭司再给我一次机会。”假扮明郁之人开始拼命想办法求起情来,还不想死。

“已经上过一次当了,你以为她还会上当?”

“我…我可以的…”

“你好像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乌云嗤笑一声,一边说一边站起了身来,风过处衣袂飘飘,还是当初的样子,这段时间来落在夭华手中所受的一切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痕迹,不想再看到对面那个假扮明郁之人,“烧了这里,人拖去剁碎了喂狼。”

假扮明郁之人听在耳内,眼见乌云离去,难以相信这就是他最后的结局。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留在这里,数年的被训练就为了今天这一朝,用完了就再没有任何价值,甚至还要作为明郁的替身被剁碎喂狼,这个人也未免太狠毒了。而他也知道,乌云既然这么说了,就不可能再改变,他再如何求情都已经没用,可是怎么甘心,顿时忍不住拼着最后的力气冲乌云离去的背影喊道:“祭司,你别走…”

“那明郁…那明郁真的在你手中,被你抓了与囚禁了对不对?”

“你说你最恨的人就是明郁,呵呵,你该不会真的爱上了妖女吧?不然,你怎会有明郁的玉箫?怎么会对明郁的一切都那么了解?”

“可是…可是妖女不会爱你的,永远不会,她爱的一直是明郁,你都没看到她刚才看着我的眼神,不管你怎么做,你这辈子也别想得到她,别想她会爱上你…啊…”又一把利剑瞬间穿透假扮明郁之人的身体,同样钉入他身后的墙壁上。

假扮明郁之人的声音霎时戛然而止,双目如铜铃一般猛然瞪大,随即头砰的一声垂了下去。

乌云没有回答,继续离去,取出一条白色的丝帕擦了擦手。

四名受重伤的抬软轿之人,大气不敢喘一下,在乌云离去后连忙收拾起尸体与烧了水潭中央的木屋,对于假扮明郁之人最后冲着乌云的背影喊出的那些话,只希望自己一个字也没有听到,丝毫不敢去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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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看夭华到底能不能成功出迷失森林,或真落入乌云手中(^o^)

第五十章 趁火打劫,唐大逼婚祭司盛怒

不一会儿,大火便烧了起来,水潭中央的木屋陷入一片火海。

桃花林的另一侧,带着小奶娃出去的夭华,在飞掠过底下那片花海一样的桃花林的时候,余光扫视过一眼下方,但并没有在桃花林中看到任何一个魔宫中人,想来一起进来的那些魔宫中人除了暗中是乌云的内应外,其他人应该都已经出事了。她这次明知有可能是陷阱,但还是不惜冒险前来,全都是为了明郁,虽然到现在为止一场空,可好歹让她看到了这只多年未见的玉箫,不知道算不算也勉强有点收获?

待出了桃花林,夭华拎着手中的小奶娃翩然落地。

此时,整个天色都已经有些暗了下来,四周的风也更大了,风声潇潇。

小奶娃一路上都十分难受,刚才看到乌云出现的时候都害怕夭华害怕得不敢乱动,也不敢出声。

夭华站在桃花林外再环视了一眼周围,周遭的情况基本上与她之前进去时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变得只是桃花林中那些按五行八卦移动的桃树。

在环视的这一过程中,夭华没有察觉到后方有任何人跟踪上来,倒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隐藏在暗处,看来乌云那厮好像很有自信,就安排了这么几个人在暗处就以为能监视住她与抓住她了。

夭华不屑,随后带着小奶娃继续扬长而去。

隐藏在暗处的人连忙悄悄跟上,按照乌云的吩咐早已经在外面守着了,就等着夭华出来。

但没多久,前方的那抹红色身影竟一下子在眼前不见了,好像刹那间凭空消失了一样。在暗中跟踪着的人不由一惊,急忙四下寻找起来。

入夜,夜幕降临,温度骤降——

迷失森林内的一处漆黑山洞内,夭华坐下调息,随手将小奶娃往旁边一放,点了小奶娃身上的睡穴,让小奶娃睡过去,一方面免得小奶娃突然出声,一方面避免小奶娃在她调息的时候打扰她。

从中了软骨散开始到现在,她不仅一再地强行压制,还几次三番动过手,又运功离开了桃花林,一路进到迷失森林中,可以说这么多年来真的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也就乌云这厮做到了,让她着了这么大一个道。不过不急,这笔账她迟早会跟他好好算回来的。

漆黑的山洞,自然不会干净到哪里去。

另外,由于迷失森林内常年白雾,湿气很重,整个洞内到处潮湿一片。

安静与时间流逝中,尽管夭华一开始就已经将自己的外衣垫在了地上,但还是有不少虫蚁爬上来,有的甚至爬到小奶娃的小手上与身子上。

夭华一番调息完毕后,睁开眼来,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弄得体内软骨散的毒性反噬得更厉害,一口血抑制不住地就从喉间涌了上来,但又被夭华强咽了下去,很显然这软骨散与一般的软骨散有所不同,也明显比一般的软骨散来得厉害,怕是乌云自己亲自配制的。而他既然敢用这一招,敢冒这样的险,不难判断出他的医术究竟有多高,不论她对他做什么,就算像现在这样已经废掉他的武功与挑断他的手筋,他都有医治好自己的绝对把握。这么多年了,她自认自己对乌云也算很了解,毕竟知己知彼,一心都想除掉他,可他这深藏不露的本领还是够厉害的,变相的也说明了他城府之深。

睡梦中的小奶娃又饿又痛,再加上白天又一再地受到惊吓,此刻虽被点了睡穴,但还是不久就醒了过来,小嘴一张就要放声大哭。

夭华普一听到声音,立即一把捂住小奶娃的小嘴,将小奶娃的哭声都给严实地捂下去,冷冰冰警告:“不许哭。”

小奶娃顿时哭得更厉害了,并且害怕至极,爬上小奶娃身体的虫蚁都还在小奶娃的身上,幼嫩的肌肤上在这短暂的片刻时间已然出现不少斑斑点点的红点,不过黑暗中根本看不见,眼泪就像水一样涌了出来,浸湿夭华的手掌,在夭华的手下又是挣扎,又是用手去掰夭华捂他嘴的手,一双小脚不断地踹动,“呜呜…”

夭华再捂了捂。

小奶娃挣扎得越厉害,夭华捂得就越重。

过了一会儿后,情况还是没有好转,夭华不免有些不耐烦起来,毕竟从未带过这么小的小孩子,再说又是这么哭闹不休的时候,先前将小奶娃带在身边时也都是魔宫中的婢女们在旁边照顾着,最后索性再次点了小奶娃身上的穴道。

小奶娃立即再睡了过去,安静了下来,但小脸上还全是泪,湿淋淋的,也很苍白。

夭华收回手,在衣袖上擦了擦,将手上的泪渍都擦干,丝毫没有低头去看睡过去的小奶娃。真是好好地警告没有用,非要她用这样的手段不可。

之后,夭华转头看向洞口的方向。洞外如洞内一样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月光都已经被繁茂的枝叶隔绝在外面,心中暗暗思忖起来。

她当然知道乌云必然会想到她的离开与离开时故意丢下那样一句话,是想来一招以进为退,隐藏到暗处去,从而逼他出迷失森林救小奶娃,然后她好趁机尾随在他的身后出迷失森林,由他自己亲自给她带路,但可惜,除了这么做外,她还有的是其他路可以走,真以为她的心思这么容易猜?以为这么一个小小的破迷失森林就能真困住她?简直是笑话!所以,她此时已然进入到这迷失森林中来,乌云那厮的人这个时候绝对还都在迷失森林与桃林之间的那些地方埋头搜着。

这样也好,她的目的也算达到一半了,就让那些人在那里继续挖地三尺地找好了,等到明天一早她绝对已经在迷失森林外面了。到那时,等乌云知道,绝对已经晚了,也来不及了。她是不该小觑他,而他也断不该小觑她。

只是,此刻的迷失森林外面,恐怕早已经被乌云那厮给控制了,她现在身上所中的软骨散之毒又还没有解,并且短时间内都解不了,绝不能再硬碰硬。

旁边的小奶娃,睡梦中都紧皱着一张小脸,十分难受与害怕不安的样子,小手不知不觉无意识地拽住了夭华的衣摆,将夭华的衣摆紧抓在手中,脖子上也开始出现斑斑点点的红点。

迷失森林与桃林之间的那些地方,如夭华所料,乌云的人确实全都在那里不断搜查着。

直到月上中梢,还是没有搜查到半点夭华的踪影,其中一人不得不先回去向乌云禀告。

距离之前安排假扮明郁之人算计夭华的水潭木屋不是很远的地方,还有一处房屋,屋子建得很简单朴实,是一栋二层楼的竹屋。底下这层四面空旷,宽敞明亮,是个大厅,外面一圈种着不少花草,还有假山溪水。上面那层像露天的楼台,可站在上面看夜空。此时的整座竹屋,上上下下灯火通明,乌云正悠然地躺在二楼的那张竹制躺椅上,旁边的木几上摆放着茶具,还有一盘棋,夜风微吹起他的一角衣摆。

“祭司,还是找不到。”回来的人,上楼对乌云小声地禀告道。

“继续找。”乌云的语气淡然无波,目光仍看着远处的浩瀚夜空,整个人看上去一点也不急。

“是。”回来的人快速下去,心底暗暗松气,只要乌云没有生气就好。

这时,漆黑的夜空中忽然划过一道长长的亮光。

是流星!乌云看在眼里,深谙的黑眸波澜不兴。

良久,又有人回来禀告,还是没有找到夭华的踪影,几乎已经快将迷失森林与桃林之间的地方都挖地三尺了。

乌云慵懒地躺着,没有立即说话,覆在躺椅把手上面的右手,指尖不徐不疾地轻敲着把手。

回来禀告的人暗暗屏息,止不住有些忐忑起来,把握不准乌云的喜怒。

半响,乌云终于出声,“那人的尸体处理好了?”

“处…处理好了,已经处理好。”回来禀告的人先是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后很快意识到乌云问的是下午那个假扮明郁之人,虽不知乌云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连忙低头回道,心中现在回头想想仍还有些后怕,乌云的手段绝对不亚于夭华,两个人全都残忍无情得让人害怕。有时候,不得不说,乌云与夭华其实是同一类人,只是两人都绝顶的厉害,让人只有听命的份,不敢违抗。

乌云笑了笑,语气没有变化,“很好。若半个时辰内还找不到人,这也是你们的下场。”

“…是,属下马上再去找,一定可以找到。”回来禀告之人浑身一颤,刹那间直觉一股阴冷的寒气从脚底窜上来,瞬间蔓延过全身,应完后急急忙忙转身下去,接着连夜去找,别说是挖地三尺了,就是将这整片地方都给彻底翻过来也定要将人找出来不可。

乌云伸手,在回来禀告的人离去后亲自给自己倒了杯茶,目光转为落向旁边的那盘棋。棋面上,白子已经将黑子困得无处可逃,剩下的不过只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淡淡的茶香,不知不觉在夜幕下悠悠飘散开。

同一夜幕下,暗无光亮的迷失森林内,此时的夭华已经一手拎着小奶娃,一手拿着一只点燃的小火把,一路往迷失森林外而去。

沿路上,夭华每隔一段路程便停下来打断一颗树的树干,用树的年轮来准确判断方向。

上一世,也就是她来的那个世界,她常年游走在世界各地收集情报,其中因追踪人也不乏深入过各种山区、森林与一些热带雨林,怎么取火甚至是怎么在山林中生存都完全难不倒她。像现在这样,根本是小意思。

在又打断一棵树树干,弯腰用手中的火把凑近了去照年轮时,夭华余光不经意发现另一只手手中的小奶娃脸色苍白,脖子上有红点,面色不由微微一沉,皱了皱眉,然后就将火把改为靠近小奶娃,想看清楚一些。

小奶娃紧闭着眼,小脸还难受地皱着,睡梦中也十分不安。

火光下,只见小奶娃脖子上的红点还不少,另外小手上也有,在幼嫩白皙的肌肤上都很明显,只怪夭华之前一直没有多看一眼与留意,以致到现在才发现。

夭华不觉再次皱了皱眉,沉默了一下后便将手中的火把往地上一插,自己一拂衣摆在刚刚打断的那颗树树干上坐下,然后将小奶娃放在腿上,动手解开小奶娃身上的衣服仔细检查起来。

小奶娃的身上红点更多。

夭华一番检查完毕后,已然知道问题出在哪了,这些红点显然是被虫蚁咬的,应该是之前在山洞中她将他放在地上那段时间发生的事,难怪第一次点了他睡穴的时候,他会那么快醒来,还哭闹挣扎得那么厉害,怎么也不停。

除此之外,夭华看到小奶娃的一双小脚明显有些不同,右脚显然比左脚来得瘦弱一些,虽然早就想到过小奶娃的脚可能有点问题,但看还是第一次看到。只是,乌云那厮的医术不是很厉害与深不可测吗,怎么会医治不好小奶娃的脚?按理来说,乌云这么将小奶娃当宝看待,小奶娃不应该会受伤才是,那他的脚到什么问题?难道是一出生就这样的?不过,现在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关于这个问题也不是夭华需要关心的,反正跟她无关。

小奶娃渐渐感觉到了冷,被解开衣袍的小身子止不住颤抖与卷缩起来,小手无意识地塞入小嘴中。

夭华看在眼里,真的是好小好小的孩子,也确实怪可怜的,被她这么一再折腾与惊吓,不过谁怪他是乌云那厮的种,又被乌云这般带出来,现在还害得她中了毒,需要这样“逃离”出去。

不久,小奶娃模模糊糊地睁开眼,醒了过来,在一眼看到夭华后伸手去拉夭华的衣袖,一副有些害怕又想要夭华抱他的样子,弱弱地对夭华唤道:“娘…娘亲…”声音说不出的沙哑,也很轻。

“别乱叫,本宫可不是你的娘亲。”夭华绷脸。

小奶娃立即害怕地缩回了手。

夭华不由挑了挑眉,真不知该说这小奶娃健忘好呢,这么快就忘了她对他做过的一切,竟还敢拉她衣袖与唤她,还是该说他挺有记性与敏感好呢,才这么小就已经知道害怕人与看人的脸色了,睡了这么久醒过来一眼看到她的时候都变得还是有些害怕她的样子,一见她绷脸就将手缩回去,“要是你老子也能像你现在这么怕本宫,就好了。”

小奶娃不知听懂了没有,缩着小身子害怕地看着夭华。

夭华不想再耽搁时间,还是那句话,明早之前定要离开这迷失森林,于是就要将解开的小奶娃身上的衣服给他穿回去,继续赶路。这还是她第一次给人穿衣,就这么将这一次给了这么个像极了她的小奶娃。但在穿到一半的时候,对着小奶娃那害怕颤抖与小脸苍白的样子,夭华手上的动作不觉停了停,就又将小奶娃身上的衣服给脱了下来,抖了抖,确定没有问题后才给小奶娃穿上,难得温柔一次,多年来罕见,就当是后面还要用他来对付乌云那厮,还不能让他有事好了。

小奶娃似乎感觉出了夭华变得对他好起来,身上的衣服穿回去后,小手忍不住伸出,就又轻轻去拉夭华的衣袖,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想要夭华抱他。在感觉到夭华好像没有生气,也不甩开他后,苍白的小脸不觉笑了起来,好像好不容易得到了糖后的孩子。

夭华弯腰拔起插入地上的那只火把,二话不说带着小奶娃接着往迷失森林外走。

黎明时分,真的是已经翻遍了迷失森林与桃林之间那些地方的乌云的人,还是没有找到半点夭华的踪迹,尽管心中十分胆颤退却,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回去向乌云禀告。

竹屋的二楼,乌云还躺在竹椅上,到现在还没人回来禀告,心中已然知道结果,没想到他也小觑了她,看来她此时应该已经出迷失森林了。他现在不管是马上派人进迷失森林去拦截,还是马上派人赶去迷失森林外,都已经来不及了。本已是十足把握的“瓮中捉鳖”的局面,不想最后竟被她来了这么一招。但尽管如此,乌云脸上还是不怒反笑。

搜查了一夜的人回来,有些不敢看乌云,正想禀告的时候只见乌云站了起来。

回来的禀告一干人顿时紧张得忍不住倒退了一步,浑身紧绷。

乌云没有说话,不发一言地转身走下楼去。

一干回来禀告的人一时间不由越发忐忑,完全把握不准乌云的喜怒,互相相视了一眼后转身跟下去,谁也不敢先出声。

不一会儿,乌云便走出了竹屋。太阳初升,阳光若千丝万缕的金线洒落下来。

一干回来禀告的人继续跟上。

迷失森林外面,一如乌云所料,此时的夭华确实已经成功出去了,并轻而易举地避开了他已经取代之前留在迷失森林外的那些魔宫中人的人,转眼间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上午时分。

距离迷失森林最近的那座城池——林城中。

从迷失森林出来的夭华,带着小奶娃进入,准备先让城中的大夫给他看看。

小奶娃的情况有些糟糕,比上次在海上生病时还来得严重,身上斑斑点点的红点也越来越多,额头滚烫,小脸煞白,呼吸也很微弱。

安静的医馆内——

为小奶娃把脉诊断的是一名年迈的老大夫。

而此时的夭华,早已经换了身衣着,男装打扮,手拿白玉箫,风度翩翩。

老大夫仔细把完了脉后,站起身来,先是用手掰开小奶娃一双紧闭的眼睛看了看,后又弯腰掀起小奶娃领口的衣服,朝小奶娃的脖子与肩膀等处看去,然后示意夭华带孩子去后堂,准备脱了小奶娃身上的衣服再好好为小奶娃全面检查一番。

夭华没有拒绝,带着小奶娃随老大夫去后堂,“只要你能医好他,本…我不会亏待你的。”

“医者父母心,公子请放心,老朽一定会尽力的。”老大夫回道。

夭华不再说话,不久便到了医馆的后堂。

医馆的后堂比前堂来得安静不少,偶尔有一个两个的学徒走过,空气中同样到处弥漫着药味。

等迈过门槛进入了后堂后,老大夫回过头来,示意夭华将小奶娃放到后堂内的角落处的那张木榻上,然后示意夭华后退一步,自己上前轻轻解了小奶娃身上的衣服,上上下下检查起来。

末了,老大夫又看了看小奶娃的右脚,依他行医数十年的经验来看,小奶娃脚上的问题绝对是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一出生便如此,很难医治。

另外,不难发现小奶娃的身体有些过于羸弱,平日里必须要用珍贵的药材好生照养才行,身上这么多被虫蚁咬了后出现的红点,也不知道此刻带他来之人昨夜都带他去哪了,这么不好好照顾,“公子,老朽这就去前堂开药方与抓药,先让孩子退烧与消除红点再说。你是要将药带回去煎,还是留在这里煎?”

“就在这里煎吧,煎好送过来。另外,你最好管好你的嘴,别对外乱说。你若敢乱说一个字,休怪我杀人无情。”伴随着话,一只暗器贴着老大夫的脸划过去,瞬间削了老大夫的一缕白发,深深钉入老大夫身后的墙壁中。

老大夫霎时吸了口凉气,手本能地快速摸上自己的脸,并没有在脸上摸到任何伤痕,可刚才那一下他再清晰不过地感觉到了一股寒风贴着他的脸过去,再看着飘落到地上的那缕白发,不免一阵心惊,想来面前之人应该是江湖中人。不过,他怎么说也开医馆开了这么几十年,什么样的求医之人没见过,很快镇定下来,点了点头,“公子放心,老朽不会乱说的,还请你在此安心稍等,药很快就好。”

“嗯,去吧,待会儿亲自送过来。”夭华稍微满意。

老大夫转身出去,快速回前堂,一边开药方抓药,一边吩咐医馆内的人都不要去后堂。

一个时辰左右后,药煎好,老大夫按夭华的吩咐亲自端到后堂。

夭华扫视了一眼,让老大夫喂小奶娃。

老大夫点头,这倒并没有什么难的,自己平日里也会带带孙子,弄孙为乐。

等药喂完,只听一直坐在那里着看的夭华再一次开口,“我要在此留上两天,还是那句话,不要对外乱说。”

“好,公子随意,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老朽。”老大夫没有反对,也不敢反对,只希望两天后坐着之人能真的离开,别再出其他什么事。

夭华在出了迷失森林后,就已经想办法分别飞鸽传书给前往了名剑山庄的容觐与身在魔宫中的于承,一方面让容觐尽快赶过来接应,一方面让于承与东泽守好魔宫,料到了乌云在此番动作后必然会回攻魔宫,将魔宫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