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一人出现在乌云的房间。

乌云简单吩咐了几句,“去吧。”

出现的人领命,立即悄无声息出去,将乌云的命令传出去。

大约半个多时辰后,又一人到来,进入乌云的房间,对乌云拱手,“少主,你找我?我一直在夏侯中监视,这两天夏侯内并没有出什么事。对了,夏侯赢昨晚回来得有些晚,回来后与夏侯渊晋在大厅说了一阵。不过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小的没办法靠近,无法得知。后来,夏侯渊晋去了书房,夏侯赢则回了自己的房间,并没有什么不对劲之处。至于夏侯然,他昨晚出去查案子,今天一早才刚刚回来。据说,昨夜最新发生的那起案子,比之前更加凶残。还有,有不少百姓都亲眼看到凶手了,是一个带着斗笠的红衣女子,不过当夏侯然与澹台玥带人赶到的时候,那红衣女子已经离开了。”

红衣女子?乌云敏锐地抓住这几个字,浓眉微微一皱,难道会是她?

前来的人已经将要说的都说完了,等着乌云吩咐。他奉乌云的命令进入夏侯府中,成为夏侯府一个不起眼的家丁,差不多都已经快两年了,一直没有出过什么错,也没有引起人怀疑,主要负责监视夏侯府的情况。刚才,突然收到密令,让他马上过来这一趟,于是他便找借口出了夏侯府,尽快赶了过来。

“既然这样,那你先回去吧,有情况再向我汇报。”短暂的安静后,乌云淡淡开口。

“是。”前来的人点头,快速离去,返回夏侯府中。

乌云接着另外传令下去。

不久,各种消息便传了来,说昨晚都城一共发生了两起命案。

一起是“五口灭门案”,这起案子与之前那两起都很相似,并且现场也留下了挑衅的白布。

另一起,灭门加放火案,凶手是一个带着斗笠的红衣女子,很多涌进去的百姓都亲眼看到了,直说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不过对于她的具体容貌,看到过的百姓没有一个能描述出来,不是说她用斗笠遮住了脸,就说自己当时害怕不过细看。而救回衙门去的三个人,生命垂危,还在医治当中。

本是很平常的一些事情,要是放在平日里,乌云几乎都不会过问,所以外面的人自然也不会拿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特意禀告他。可是这其中牵扯到了“一袭红衣的女子”几个字,令乌云不免想好好查下去。若不是派人跟踪没有用,只会被夭华发现与露出破绽,昨夜在那个假冒眼线的人与她见面后,他就该派人一直跟踪她的。

若是让夏侯渊晋与夏侯赢知道她还活着,倒是确实会让他们提高对他的警惕。

正当此时,在乌云准备对昨夜发生的案子好好查一查时,另一边的澹台府内,一袭红衣的夭华正躺在床上休息。她自昨夜离开那处大火蔓延开的院子后,就已经直接回到了澹台府中,和之前几次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在澹台府中来去自如。

外面的婢女小禾,和往常一样准时到来,在轻轻地敲了敲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不敢贸然打扰,只能寸步不离地守在房间外面。昨夜,她送饭菜进房间,结果澹台玥吃了,吃完后就让她撤了碗筷。后来,房门不知怎么的就闭合上了。过了一段时间后,澹台荆亲自来了,她一直站在外面不敢走近,所以并不知澹台荆进入房间后都发生什么了。再之后,澹台玥与澹台荆就一起走了出来,并带上了房门。其中的澹台荆还亲口吩咐她,然后千万不要打扰房间内的人,说房间内的已经睡了。

她领命,到后半夜就先回去休息了,今早准时送清水和洗漱用品过来,看来房间内的人还在睡着。

一直在衙门忙到现在才回来的澹台玥,一进府后就直奔夭华所在的这处院落。

院门口守着的人见澹台玥到来,连忙行礼,“二公子。”

“全都给我下去令罚,每人杖责五十。”相对一几人恭敬地行礼,澹台玥面无表情地就丢出一句话,一脚踏入院门的时候话已经说完,没有丝毫停顿地继续大步朝着前方,简直像阵风一样,直接走向房门紧闭的房间,对端着清水与洗漱用品急忙迎上前来的婢女小禾问道:“人呢?”

“在…在里面。”小禾显然也听到了澹台玥刚才的那道命令,实在不懂院门外守着的那些人犯什么错了,怎么澹台玥一来就说这样话,生怕自己也要受罚。

“马上给我出去,去院门外站着,没我的命令不管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许进来,也不许让任何人进来。”伴随着话,澹台玥一把用力推开房门,大步走进去,并反手一把用力将房门狠狠甩上。

小禾真不知出了什么事,急忙转身就往外面跑,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手中端着的水洒了一地。

院门外守着的几人,同样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到底犯什么错了?澹台玥一来就下这样的命令?

被用力一甩的房门,发出一声猛烈的撞击声后,并没有闭合回去,而是被弹了开来,整个房门最终大大地敞开着。

床榻上躺着休息的夭华,在这样的声音下就是想继续装睡也装不下去了,一边似笑非笑地睁开眼,一边侧了个身子,一手支起头,好整以暇地看向到来的一身黑气的澹台玥,“澹二公子,你可知道一再扰人清梦是不对的?”

“清梦?好一个清梦!昨夜刚杀了那么多人,手段那么残忍狠毒,那三个侥幸救出来的人现在还躺在衙门,你竟然还敢回来,还睡得着?妖女,你真是个彻头彻尾杀人不眨眼的妖女,今日我就要杀了你替天行道。”说着,怒火中烧的澹台玥就一掌袭向床榻上的夭华。

夭华反应迅捷地一个飞身而起。

下一瞬,只见夭华刚才躺的床榻砰的一声倒塌,四分五裂。

飞身起的夭华,随即在房间内的半空中一个空翻,翩然落到澹台玥身后的座椅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澹台玥猛然转身,继续动手,并且下手越发狠厉,毫不留情,“今日不杀了你,我就不叫澹台玥。”

夭华眼疾手快地立即一推自己面前的桌子,就连人带身下的座椅瞬间往后滑了出去,手中还端着刚刚倒好的茶,尽管杯中的茶水有些满,但还是平平稳稳的一滴都没有洒出来,在澹台玥杀人的目光下挑衅般地对着澹台玥喝了一口,毫不吝啬的火上浇油般地赞道:“今日这茶,倒是比昨日来得好喝。”

“你…妖女,你真的是太嚣张、太目中无人了。你可千万不要忘了,这里可是澹台府。”澹台玥一边说,一边又接着动手,似乎不将夭华杀了就真不罢休。

夭华继续逗弄澹台玥,心情虽然并不是很好,但这点闲情逸致还是有的。

下了朝的澹台荆,听说澹台玥来了这边,并且还罚了所有看守院子的人后,匆匆忙忙往这边的院子而来。

这边的院子,较为独立,自从夭华住入,并派了人在外面把守后,其他家丁婢女几乎都不能贸然靠近这里,更别说知道这里面的情况了,还以为是澹台雅突然搬到这里住了,因为昨天受了伤并蒙着脸的“澹台雅”就是从这里出去的,尽管他们其实并没有看到,对真正的澹台雅已经离开澹台府一事还浑然不知,一心纳闷就算澹台雅突然搬到了这,但也不需要这么神神秘秘才是。

此时的院子外,就只有小禾一个人在守着。对于房间内不断传出来的打斗声,东西的碎裂声,以及看到敞开的房门里那两抹打斗的身影等等…小禾心中不免担忧至极,还是不知道这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眼见澹台荆到来,小禾连忙迎上前,弯腰行礼,“老爷。”

“继续在这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到来的澹台荆,一边说一边就越过小禾进入院中。

小禾记得澹台玥之前的吩咐,不让任何人进入,可现在到来之人是澹台荆,比澹台玥还大,岂敢阻拦,快速在澹台荆身后应了声“是”。

房间内,当澹台荆一脚刚踏进去的时候,只见一张大座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面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澹台荆飞快往旁边一侧,才险险地避了开去。只见飞出的大座椅,一时间几乎擦着澹台荆的身体过去,重重落在外面的院子中,一下子碎了一地。

澹台玥与夭华两人,还在继续打着。

整个房间内,除了夭华身下坐的椅子外,几乎已没有一样完整的东西了。

澹台荆沉下脸来,站在房门口处看着。待几招看下来后,澹台荆已然很清楚地看出澹台玥确实不是夭华的对手,夭华明显在有意耍他,并没有出全力。关于昨夜发生的事,不少百姓亲眼看到了凶手等等,他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今天早朝上还有人当着皇帝的面提起。可到底怎么回事,他暂时还不想妄下结论。

再看了一会儿后,澹台荆出声喝止:“全都给我住手。”

澹台玥闻声,这才发现澹台荆的到来,但已经又击向夭华的一掌,已然收不回来。

夭华勾唇,反手一把扣住澹台玥击过来的手手腕,就将澹台玥往自己这边一拽,自己则同时一个起身,再一个旋转,就一下子将拽过来的澹台玥给用力按在她刚一直坐着的座椅上,随即俯身一把扣住澹台玥的肩膀,按着澹台玥硬是不让他起身,话音中带笑,“不想澹二公子如此不孝,你父亲都亲自开口让你住手了,你竟然不听。”

“你…”澹台玥双眼直冒火,咬牙切齿。

“好了,玥儿,‘她’可是你妹妹,你一回来就冲到这里来打自己的妹妹,传出去像什么样子?”澹台荆呵斥,直接打断澹台玥。

澹台玥不服,替代与不替代已然抛之脑后,只想先杀了夭华再说,“父亲,她…”

“好了,你先出去,到外面去等着,有什么事为父亲自来问。”澹台荆再度打断澹台玥,他现在实在太冲动了,也有些太莽撞了,留他下来也只会妨碍他问话而已,没有一点帮助。

“可是父亲…”

“出去!立刻、马上!同样的话,别让我再说一遍!”澹台荆的面色明显越发沉了下来。

澹台玥知道澹台荆这是已经动怒了,还很少有澹台荆真正动怒的时候,虽还是很不甘心,但一时也只能先按着澹台荆的话做,一把用力拂开夭华按在他肩膀上面的手,就起身走向澹台荆此刻所站的房门,从澹台荆旁边插身而过走出去,黑沉着脸走到院子中。

院子外守着的小禾,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又连忙收回视线,不敢再多看。

门口处的澹台荆,随后再往里走了一步,反手合上已有些摇摇欲坠的房门。

转眼间,一片狼藉的房间内便只有夭华与澹台荆两个人。

夭华又一笑,重新坐了下来,喝着茶,好整以暇之色,“说吧,澹台大人准备问本宫什么?老的确实比小的沉得住气,澹台大人要有空的话,还是得多教教小的。”

澹台荆没有立即说话,只是看着对面坐下来的夭华。只见,一片狼藉的房间内,她一袭红衣稳若泰山地坐在座椅上,在这样一番打斗后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地喝茶,俨然若一个王者,始终运筹帷幄般掌控着一切,尽管这样的感觉用在一个女子身上十分不适合,但不得不说这就是澹台荆此刻的感觉。还有一种感觉就是,这个女人绝不简单!而这种感觉,之前第一次见的时候就有,只是现在更明显。澹台玥他,稀里糊涂的救了个人回来就想让她代替澹台雅出嫁,看他现在都救回来了什么人,一切都已被弄得一团糟。

半响,澹台荆终于开口,平静之色,“玥儿鲁莽,还请姑娘恕罪。”

夭华闻言,重新打量了一眼澹台荆,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好说。不管怎么样,他也算是救了本宫一次。”

“那不知昨夜衙门的人从火海中救出来的那三个人,他们的手和脚可是姑娘砍的?”

“是。”夭华承认得相当直接、爽快,没有犹豫。

“那大火中,除另外两个被砍断了手脚烧死的人外,其余那些人也是姑娘你杀的?”

“不是。”

“就在昨夜,城内另外一处也出了命案,一家五口被杀,手段与之前两起命案十分相似,并且现场也留下了白布,这白布又是从衙门内盗出去的,不知这个可是姑娘你做的?”

“不是。”

“那再请问,姑娘昨夜一个人出去,究竟去做什么?为何要那么残忍的对待那五个人?”

夭华挑眉,“那在本宫继续回答前,本宫倒很想问问,本宫刚才的那些回答,你都信?”

“信。”一个字,澹台荆答得同样直接、干脆,没有犹豫。

夭华笑容加深。

“那你现在可以接着回答我了?你出去做什么?与那五个人又有何恩怨?还有,一直没有请教姑娘的身份,还不知姑娘贵姓?如果之前玥儿有任何得罪的地方,我可以代他向姑娘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澹台大人此刻如此心平气和,甚至有些低声下气,看来澹台大人真的是有些骑虎难下了,已经带本宫见过皇帝与太后,后面还得有本宫才能将这出戏继续演下去,真是好一个能屈能伸,比澹二公子考虑得周全多了。”见澹台荆越是如此,夭华越是直接点破。

澹台荆并不否认,已经带面前之人进过宫,皇帝萧恒非泛泛之辈,后面的戏绝对需要她来继续演下去,就算她真的在外面杀人,他眼下也只能先包庇下去,倒是真的已经很久没这么低声下气了,“姑娘,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现在我很想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以及怎么会出现在南耀国。后面的戏,就算我再怎么不想将它当交易,也不得不当交易来做了,有什么条件你大可以提。”

“爽快,我就喜欢澹台大人这么直接。我的身份,出现在南耀国的原因,你都没必要知道。只要你让你儿子想清楚有关那夜的那顶轿子,以及想办法救活从火海中的救出来的三个人,本宫就替你们演完后半场戏,代替出嫁。”当时故意不杀那五个人,就是将五个人的命留给澹台玥。只要他们进了衙门,事情很快就会传开,那个带半张面具之人必然会有所担心,从而派人灭口,她就正好可以守株待兔,将人给等出来。

“就这样?”澹台荆反问。

“没错,就这样,很简单吧!”夭华缓缓一下笑,再喝了口茶。

片刻后,闭合上的房门打开,澹台荆从里面走出来。

“父亲。”外面的澹台玥,立即迎上前。

“走,跟我去书房再说。”

“可是她…”

“走,你若再这么鲁莽,我马上让人拖你下去打五十大板。”澹台荆语气强硬,硬带着澹台玥离开。

澹台玥握了握拳,愤恨不甘地随澹台荆先离去,只听澹台荆吩咐外面的婢女小禾守好院子,之后又派了另外几个人过来把守这边的院子。

这时,一名家丁忽然匆匆忙忙跑来,在半路上看到澹台荆与澹台玥,立即上前,“老爷,二公子,夏侯二公子来了,现在正在大厅中。”

“夏侯赢?他怎么来了?”澹台荆略有些意外。他是夏侯府的二公子,是那三公子的二哥,眼下两家大婚在即,他突然上门来似乎有些于理不合,也有些突兀。

“他送了很多东西过来,是送给四小姐的,说是奉夏侯老爷的命令前来的。”家丁回道。

澹台荆沉默了一下,再侧头看了看身边还明显面色不善的澹台玥,嘱咐道:“马上给我收敛了神色,随为父我一起前去大厅看看。”话落,澹台荆先一步往大厅的方向走去。至于要对澹台玥说的话,只能先等等再说了。

第九十三章 送聘礼,唐突见面

大厅中,夏侯赢已坐着品茶。今天的他,身着一袭蓝衣锦袍,腰间配着一块羊脂白玉,面如冠玉,风度翩翩,和乌云其实同龄,只比乌云大了一点而已。

随夏侯赢一起来的随从,将几只大箱搬入厅中后,便退了出去,到外面去等候,只有书童小宣留下,站在夏侯赢的身后。

两名澹台府的婢女,一直站在厅门口处,一来伺候夏侯赢,随时听候吩咐,二来等澹台荆。

听到禀告后一起到来的澹台荆与澹台玥两人,一前一后踏入大厅。

夏侯赢听到声音侧头,浅笑着放下手中喝到一半的茶盏站起身来,落落大方而又不失礼貌地逐一拱手道:“澹台大人,玥兄,冒昧来访,实在打扰了。”

“赢公子客气了,不必多礼,快请坐。”澹台荆一边说,一边走向大厅正前方的首位坐下,然后看了眼厅内这几只镶着金边的大箱,略有疑惑之色,“赢公子,不知这是何意?”

夏侯赢没有直接后退一步坐回去,侧了个身继续面朝澹台荆,解释道:“皇上与太后刚刚亲赐凤冠下来,如此贵重,并且大婚那日还会亲临夏侯府,不管怎么说夏侯府都不能寒碜了,这是家父昨天命我再多准备的几箱聘礼,虽有些于理不合,但还望澹台大人能收下。”说着,夏侯赢示意身后的书童小宣走过去,将几个箱子都打开。

小宣领命,快步走过去后,当着澹台荆与澹台玥两人的面便将箱子一一打了开来。

上午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目,丝丝缕缕若金色的丝线倾斜入大厅。在箱子刚一开启的刹那,直直照在箱内的物品上面,简直若一下子开启了一个个金矿,熠熠金光霎时有些令人睁不开眼。

而除了金光外,箱内还有不少其他光芒。

待适应了光线后看去,只见一只只开启的箱子内,金银琳琅满目,各色珠宝密密麻麻,还有画卷、珍贵的瓷器、玉器等等全都数不胜数,粗粗估计岂是万金足以形容。

澹台荆虽然很清楚夏侯渊晋那只老狐狸这么多年来搜刮了不少钱财,前几日送来的那一箱箱聘礼就已经够价值不菲了,就算放在皇室里面也丝毫不会被比下去,绝对是“寒碜”两个字的反面,与“寒碜”两个字没有一丁点关系,但没想到他现在又突然派自己亲儿子送来这么几大箱,出手阔绰得几乎快让人瞠目,澹台府整整一年的收入全部加起来恐怕也抵不上这里三分之一,“赢公子,这…”

“澹台大人,其实这也正好可以显示了夏侯府对这门亲事的重视,以及对四小姐的看重,不是吗?当然,澹台大人也可以将它当成是夏侯府对皇上与太后如此厚爱的一点回应。”澹台赢再拱了拱手,虽打断了澹台荆的话,但依旧不失礼貌,与进入大厅前后一直绷着脸站着不动的澹台玥形成鲜明对比,一派世家公子风范。

澹台荆沉默了一下,有时候其实还是挺欣赏面前的夏侯赢的,这个年轻人与澹台玥的年纪差不多,做事一向圆滑世故又不失沉稳,谦虚又有礼貌,真的很会说话,还条条是道。不管是比起他自己的大哥夏侯然来,还是比起此刻厅内的澹台玥来,都更懂得处事和与人交际,这些年来几乎是夏侯渊晋那只老狐狸身边的左右手,夏侯渊晋那只老狐狸也总是时不时地向皇帝推荐他。

而他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说是对皇帝和太后的一点回应,他澹台荆已然不好再说什么,也没办法再拒绝。

澹台荆随后笑了一笑,便勉为其难地收下,“那好,我澹台府全都收了,实在是有劳赢公子亲自跑这一趟了,还请赢公子回去后转达我的谢意,让夏侯大人费心了,多谢他对小女的这份看重。”

“澹台大人客气了,我跑这一趟是应该的,你的话我定会转达给我父亲。对了,关于昨夜发生的那两起案子,我大哥今天早上回去后身体略有些不适,再加上刚刚从边关那么远的地方回来,难免疲惫,恐怕要先稍微休息几天了。可这件事,又是皇上亲自吩咐下来的,要我大哥协助玥兄,所以父亲希望我能私下替代我大哥处理这件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请玥兄不吝赐教,也请玥兄勿将这件事禀告皇上。”当然,这些都是假的,夏侯然的身体并没有事,只是夏侯渊晋在这个时候故意强行要夏侯然在府中先休息休息而已。

这样一来,他夏侯赢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以“替代”的名义接触澹台玥,从而找借口冠冕堂皇地前来澹台府,在距离大婚只剩几天的时间内尽快为昨夜所说的“生米煮成熟饭”先制造先行条件。

另外,他今日特意亲自送过来这些聘礼,亲自入澹台府,其实也是为了此,特意制造一个澹台府的条件。

澹台荆点了点头,尽管从一开始就很不想夏侯然插手这件事,现在当然也不会希望夏侯赢来替代插手,显得澹台玥真的办事很不利,需要其他人助一样,但昨日皇帝的话都已经当面下来,自然不好说什么,也不能表现出来。而现在夏侯然突然身体不适,夏侯赢这个弟弟要替代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也有些不好说什么,没有理由拒绝和反对,“那好,以后这件事就多靠赢公子了。至于你大哥,替我代为问候一声,就让他先养好身体,他日我定让玥儿上门看望。”

夏侯赢笑着拱手与点头,事情到这里可以说相当顺利。

一直站着的澹台玥在这时倏然撇开头去,真正的杀人凶手就是现在在澹台府内的那个女人,他非但杀不了她,没办法将她交出去,还要其他人来协助他查这案子,真是天大的笑话。

夏侯赢余光看在眼里,并不知澹台玥心中所想,还以为他只是简单地不想有人协助,不想显得他自己很没用,便转过头去直接对澹台玥询问起来,语气和善地道:“玥兄,那不知昨夜的那两起命案现在查得如何?大哥身体不适,我也就没多问,还要烦请玥兄告知了。”

“那你们两个坐下来慢慢讨论,我先去书房了,书房中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关于大婚的准备也要尽早安排与吩咐下去。这些聘礼,我会马上安排人过来,尽快送到小女那里去。”两个后辈要开始讨论案子,澹台荆这个作为父亲的,自然不再留,就算心里也很想了解这起案子,但不急在一时,等私底下再问澹台玥便是,就先起身离去,将大厅留给夏侯赢与澹台玥两人,在从澹台玥面前走过的时候特意用眼神警告了一下澹台玥。

澹台玥慢慢敛了敛神色,这才勉强将心中的情绪暂时压制下去,简单回答夏侯赢的询问。

夏侯赢有意拖延时间,准备留在澹台府内不走,再趁机想办法为自己制造机会,问题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认认真真地听完澹台玥讲述了一遍后,夏侯赢将自己心中的疑惑与对案子的看法一一提出来,尽管这两起案子,包括之前那起一家七口的灭门案全都是出自他之手。

而他昨夜当即离去,果然是对的,那个院子真的已经被人跟踪到,只不过跟踪到的只有那妖女一个人而已。至于现在被救回衙门的那三个人,必须得死,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不多久,几名家丁进入大厅,分别对澹台玥和夏侯赢行了行礼后,就按澹台荆的吩咐将大厅内的这几大箱聘礼都送到“四小姐澹台雅”现在住的院落门口去,再由把守那处院落的人将这几大箱聘礼给抬到院子中。

夭华所在的院落,此时的房间内,还一片狼藉,小禾一个人正埋头不断地收拾着,一趟趟来来回回地将房间地上的各种碎片或捡或抬地拿出来,浑身上下不知不觉间已经全都是汗,尤其是后背。

夭华像个作威作福的大爷一样,就那么大摇大摆地坐在那里看着,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直到中午左右,整个房间才打扫干净,所有的东西才都拿出去,地面上终于一尘不染。

小禾忍不住松了口气,疲惫地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汗后,连忙出去先让院门外把守的人去搬张新的桌子来,然后再让人去通知厨房,尽快将“四小姐”的饭菜送来。对于喊此刻房内的人一声“四小姐”,小禾已经是越来越顺口了。

等厨房的婢女送来了饭菜后,等着的小禾在院门口处接过,亲自送入房间内,“四小姐,可以吃了。”

“不急,你先给本宫再送壶茶上来。”尽管从昨夜开始就没有吃,但夭华还是不饿,不久前送进来的那壶茶在一边喝一边看着小禾打扫房间的过程中已不知不觉喝完。

小禾点头,顾不得先休息一下又马上跑出去,很快将夭华要的茶再送了上来。

夭华在这时饶有兴致一笑,“你知道之前守这院子的那些人为何会挨打吗?”

小禾一怔,没想到夭华会突然这么问,难道她刚才做错什么了?夭华要像澹台玥处罚那些看守院子的人一样处罚她?一想到此,小禾心下不由倏然一紧。可不管小禾怎么想,一时间就是什么想不出来,心下止不住紧张与胆战起来,双手无意识地搅动自己的手指,“四…四小姐,奴婢…”

“本宫不过就是随口问你一句,用不着这么害怕,本宫又不吃人。”夭华脸上的笑容依稀加深。

小禾略有些放心下来,但浑身上下还是有些说不出的紧绷,不敢对上夭华的眼,轻摇了摇头,“奴…奴婢不知。”

“那是因为…哎,算了,本宫又突然不想告诉你了。”夭华眉宇间止不住划过一丝不加掩饰的笑。

呃?这不是故意耍她吗?小禾顿时愣了半天,不过当然不敢将心中话的说出来。

“那现在由本宫来问你,你在澹台府呆了多久了?”

“已经五年了。”

“呵呵,这可真是不多也不少。刚才看着你那一再忙碌的样子,倒真有些让本宫想起自己以前的一个婢女。如果你将本宫伺候高兴了,说不准本宫会在澹二公子面前为你说说好话,让他给你加点工钱。”

“四…四小姐,您就别打趣奴婢了。”小禾只当夭华又在耍她,拿她寻开心,她只要不受罚就很满足了。

夭华再笑了笑,笑而不语,一只手端着茶盏,一只手指尖捻着杯盖慢条斯理地摩挲起杯沿。刚才的那句话,倒不全是耍面前的这个婢女,她确实是想起了一个人来,之前在魔宫中一直伺候她的那个婢女小节,那个为小岩求情而被她罚,最后为了救那个名叫“狄墨”的男人而死在她手中的人。

男人多负心寡情,当日她奋不顾身为那狄墨付出性命,谁知道狄墨现在还记不记得她,真是个可笑的傻瓜,愚蠢的行为。

不过貌似她现在也是,平白无故的突然想起个死在自己手中的婢女做什么?这些年来,死在她这个妖女手中的人简直多得去了,多少只手都数不过来。再说,狄墨现在还记不记得那小节,关她何事。

“四小姐?四小姐,饭菜要凉了,请先吃饭吧。”

“怎么,你这是在催本宫?”

“奴婢不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还请四小姐恕罪。”小禾急忙解释,就要跪下来。

半个时辰左右后,等夭华终于用完了饭,小禾小心翼翼地快速将桌子上的碗筷都收拾下去,然后就让院门外把守的人去将新床给搬来,以及房内要用的一切东西。等基本上重新布置好了房间,整个都差不多了后,小禾再让院门外把守的人将不久前搬到院内来的这几只大箱子搬入房间。

这个时候的夭华,已经慵懒的斜靠在新搬进房间的软榻上,笑着挑了挑眉道:“这是什么?”

小禾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一点而已,摇了摇头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这是刚刚其他家丁抬过来的,好像说是夏侯府今天又特意送来的聘礼,刚才因为房间还没有打扫好,也还没有整理好,所以一直摆在院子中没有抬进来。”不过,聘礼不是早已经送过了吗?怎么还送第二次?好像还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小禾一边回答的时候,自己心中也一边疑惑,但并没有将这些疑惑说出来,只是将自己知道的如实禀告一遍,真是希望软榻上的人别再故意耍她了,她只是一介小小的婢女,胆子小,经不住吓。

“是吗?夏侯府送来的聘礼?你们南耀国送聘礼的时间可真晚。”

“不,不是的。四小姐,其实夏侯府之前来提亲的时候,就已经送过聘礼了,还送了很多,这是又送来的。”很显然夭华误会了,小禾小声解释。

“这样啊,你们南耀国流行前后送两次聘礼?”

小禾再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这怎么回事,以前都没有这样的情况。”

“那这么说来,本宫可要好好看看了,打开。”

小禾忙点头,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