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房门没关,里面的明敏已经在对着梳妆镜画眉。

明郁敲了敲门,缓步走进去。

明敏知道是明郁,但没有抬头,继续对着梳妆镜画着。这么多年了,脑海中曾想象过无数种兄妹重逢见面的画面,也一直都在期待着,但就是没有想到过眼下这样的情形。而盼了这么多年的人,当葛钦突然告诉她说明郁这次真的回来了时,她竟然没感觉了。

曾经的名剑山庄二小姐,唐门二公子的未婚妻,如今葛府里面的小妾,这中间的转变,那种欲哭无泪,有时候真的想想都想笑,笑后又想哭,心中终彻底觉悟,依靠任何人都不如依靠自己。在她被妖女折磨的时候,在她被妖女抓住的时候,明郁在哪?在她被乞丐凌辱,又被乞丐卖入青楼的时候,唐钰又在哪?那一刻,与其继续被那两名乞丐凌辱毒打,她宁愿被卖入青楼之中。之后,她用自己的手段引诱了葛钦的大哥,甚至还让他带她回了葛府。

不是没有想过告诉葛钦大哥她的真正身份,也不是没有想过向葛钦大哥求救,更不是没有想过通过葛钦大哥见到葛钦,再请葛钦联系名剑山庄,可是最亲的人都已经靠不住,她如今这个样子又怎么还能依靠其他人,还有又有什么脸面再回名剑山庄去?对明郁的怨,他这么多年了无音讯。对唐钰的恨,当日是他将她“赶”出名剑山庄的。还有对那妖女的恨,就算是死了也刻入骨髓。

明知道卓池已经背叛了容觐,也明知道卓池与容觐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容觐投靠了妖女,这个昔日曾是容觐唯一爱的女人,还是容觐的妻,她真的还是忍不住想狠狠折磨她,毕竟眼下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让她报复,只能说卓池自己倒霉,撞到她的眼前来。

但没想到的是,今日容觐竟然也会落入她手中。

明郁看着梳妆台前的明敏,这么多年不见,明明还是当年的样子,可却又陌生至极,犹记得当初她是最粘着他的,每次一看到他就会飞跑过来,眼下却好像把他当成透明的了,“明敏,是我,大哥,我回来了。”

“我知道,大哥嘛,好久不见了。大哥,坐吧,小妹的装有些花了,实在抽不开手为你倒茶,那就先委屈你一下了。”说话的语气极为自然,脸上的神色也极为很平静,平静得好像只是在对着个木头,又好像自己也是木头,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有大哥在,大哥如今回来了,一定会为你做主,不会再让任何人伤你。”

“那如果小妹说,一切都因为魔宫中那个妖女呢?大哥是不是也能为小妹做主,去杀了她?”

“你说华儿?”夭华这些年来对名剑山庄所做的一切,还有之前抓了名剑山庄庄主以及明敏等事,明郁在回到名剑山庄的后已经全都听说了。当然也听说了夭华这些年都忘不了他,一心还在找她。九年前是他算计了那一切,将夏侯渊晋与夏侯赢给引了过来,从而分开了她与乌云,也为此被乌云囚禁了这么多年,但换来这样来的结果也值得了。她是他的,从九年前那一刻开始到现在,以及日后,全都是属于他的。知道她已经又去了那边,没有马上过去只是还在准备。

“华儿?没想到大哥到现在还叫得这么亲切,那小妹是不是还应该叫她一声‘大嫂’?”明敏忽地笑出声来,眉一下子画歪了也毫不在意。

“敏儿,这其中只是误会。等改天,大哥可以…”

“时间好像已经不早了,老爷也该回来了。大哥,小妹如今毕竟已经嫁了人了,要以夫家为重,就恕小妹没时间招待大哥了,大哥可以先下去休息休息。当然,如果大哥有事需要走的话,小妹绝不多留,不想耽搁了大哥。”明敏笑着打断明郁,语气依旧极为平静。

明郁怎么也没有想到明敏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种陌生至极的感觉,越发侵袭席卷上来。

片刻后,明郁终点了点头,“那好,我不打扰你,我明天再过来看你。这几天,我会一直留在葛府,直到你将一切都对我说清楚了为止。”

明敏淡淡勾了勾唇,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后,忽然猛地一把扫落了梳妆台上的所有东西,恨不得砸光了眼前的一切。这么多年了,他明明已经知道妖女对她所做的一切,竟然还爱着那妖女,还叫得那么亲切,幸好她没有回名剑山庄去。大哥,真的是好一个大哥。不,他不是,早已经不是了,他不配。

离去的明郁,隐约听到后方的房间内传出来的砸东西声,脚步微微一顿,后又接着离去。

葛钦的大哥葛天,直到晚上的时候才回来,回来后才知道明郁到来一事,连忙命府中的家丁准备饭菜,想要好好招待招待明郁。一直以来,他都反对葛钦混到江湖中去,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突然就跑去做了武林盟主,消息传来的时候他差点打破了手中的茶杯。对于明敏,他当时真的不知道她的身份,带回府并纳为妾的第二天,葛钦看到人的时候一眼认出来,他当时还以为是葛钦认错了,明敏也从来没有说。另外,她在青楼的时候一直叫“柳眉”。

葛钦自然也陪坐了。名剑山庄的明二小姐,唐门二公子的未婚妻,竟然一转眼成了他大哥的小妾,确实有些够滑稽的,这要是在之前,绝对想象都想象不出来,可现在偏偏就发生了。

明敏借口身体不适,没有出来。

席上,对着年纪和自己弟弟葛钦差不多的,比自己小了大概三十岁的明郁,一声“大哥”葛天实在叫不出来。

明郁对葛天已经有了解过,他比葛钦大了差不多三十岁,也比他大了差不多三十岁,一个本该没有任何焦急地人,竟娶了他妹妹,更重要的是他妹妹现在是做小妾,一声“妹夫”明郁也实在叫不出来。

席间一度尴尬,气氛相当僵硬。

葛钦心中一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今天被明敏带回来的容觐,所以一时间也没有怎么说话。对于之前的卓池,她是乌云的人,他不是没想过联系乌云,问问乌云的意思要不要救,可直到现在也联系不到,只能暗中吩咐家丁先悄悄护着卓池的命,不管明敏怎么折腾,别把卓池的命给折腾没了。可今天,明敏竟然又带回了容觐。这容觐如今已经投靠夭华,夭华又一直是乌云的死对头,他要不要趁机除去,倒确实值得考虑考虑。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葛钦只听自己大哥葛天正在对明郁道:“等我忙完手头这笔生意,一定抽出时间,亲自带着眉儿,哦不对,应该是敏儿前往名剑山庄拜访。”

“不知可否请葛大公子具体说说,当时遇到我妹妹的情形?”听完后的明郁,终忍不住问道。

葛天一时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说,毕竟是在青楼见到的,而且第一次就上了床,当时他都已经喝得有些醉醺醺的了,本来是要直接回府的,结果不知怎么的就被推进了房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也就那样了。听老鸨说,人是刚刚新来的,还没有被人开过苞,他醒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床榻上有血迹,后来听说她怎么也不肯接客。之后他又再去了几次,几乎直接把她给包下了,没让其他男人碰。当诊出有喜脉的时候,孩子自然是他的,一时就把她带回了府。

眼看对面的明郁还在等着他说,葛天尴尬的先喝了杯酒。

另一边,没有前来大厅的明敏,此刻已经又在折磨卓池,尤其是容觐。

明亮的柴房内,明敏让家丁将两人都捆起来,并吊起来。

卓池心中十分后悔,都怪她连累了容觐。

容觐此时则很是担心萧黎的安危。这里对萧黎来说人生地不熟,萧恒的人又不可能找来,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在破庙中等着他,担心她会有危险。

城中的其中一间简陋客栈内,此刻的萧黎,正被夏侯赢囚禁着,生不如死。

夏侯赢带着萧黎入住客栈的时候,把萧黎包裹得严严实实,用的是“夫妻”的名义,自己也做了一番乔装打扮,还贴了胡子。中午在带着萧黎看了擂台上那一幕后,本来已经带萧黎出城,离开了,但没想到竟会在半路上听说名剑山庄少庄主明郁来了这里,于是又折了回来。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从中午一直下到现在都还没停。

店小二按照夏侯赢的的吩咐,将准好的饭菜送上来。

夏侯赢亲自走到房门口去接,没有让店小二进屋,并吩咐店小二待会送点热水进来。

萧黎卷缩在床角,浑身无力,临界于晕厥的边缘,连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夏侯赢端着饭菜走过去,“你是要自己的吃,还是我喂?”

萧黎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反应,一动不动。

夏侯赢坐下身来,腾出一只手想将萧黎从床里面拽出来一点的时候,只见萧黎明显躲了一下,避如蛇蝎,“我知道你现在心中恨我,恨不得杀了我,但是你还是不吃不喝得话,哪有力气向我报仇?”

萧黎还是没有一丁点反应。

夏侯赢也不及,只要给萧黎服了解药,她的身体自然会恢复过来,不会像现在这样,不过现在仍旧还不到时候,还要再等等。按照眼下的情况来看,那明郁对夭华依然有情,那明敏对夭华则恨之入骨。而当日在海上只看到了东泽与跳下海想救萧黎的容觐,并没有看到夭华与乌云,原来他们并没有一起回来,但现在这个时候想来夭华与乌云也快回来了。

入夜,强行灌什么都没有吃的萧黎喝下掺入蒙汗药的水,再点了萧黎身上的所有穴道,确定万无一失后,夏侯赢吹灭了桌子上的火烛,一个人悄然从窗户出去,连夜前往葛府。

葛府内,不管是葛天的房间,葛钦的房间,还是明郁的房间,烛光都还亮着。

忽然,一只飞镖射入明郁的房间,上面还插着一封信。

房内的明郁迅速起身走向窗户,往外面看去,但已经看不到任何人影,回头再往射入进来的飞镖看去,皱了皱眉后走过去取下被射进来的飞镖钉在墙上的信。

信内,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明郁,也是时候该彻底做个了断了,我不可能让夭华知道现在这个乌云就是当年的我,现在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你若不想你妹妹死,三日后一个人前来当年我和夭华住的地方。”

明郁愣住,乌云突然射进来这样一份信?或者说乌云突然派人射进来这样一封信?他这是马上要回来了?

随即意识到信中的“妹妹”两个字,明郁面色倏然一变,将手中的信函迅速一收后,就急忙前去看明敏。

明敏与葛天的房间。毕竟是新纳进府的妾,今天明郁又来了,葛天自然留在明敏的房中,至于明媒正娶的夫人,已经晾在一边很久了。

忽然,房间内的火烛一下子毫无征兆地熄灭。

葛天反应过来,连忙命外面的婢女进来重新点燃火烛后,身边已没有明敏的身影。

赶过来的明郁,此刻正被挡在院门外,快速让家丁通知里面的人。

葛天很快从房中出来,看着院门外赶来的明郁。

明郁看着葛天脸上的神色,再加上没有看到明敏出来,心中已经想到结果,还是来晚了一步。

闻讯过来的葛钦,忍不住皱眉。

安静了片刻后,葛钦让家丁婢女们都先下去,冷静地对明郁问道:“明少庄主,你既然知道有人要对令妹不利,急着赶来这里通知,那你可知道对方是谁?”

明郁摇了摇头,并不想说,脸上没有变化,“不,我不知道。”

葛钦不信,眼底刹那间闪过一丝凌厉,但又很快消失不见,不容人抓住,“明少庄主真的不知?”

“她是我妹妹,她的安危我比任何人都担忧。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不过我一定会尽力将她找回来。”说完,明郁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葛天看着明郁离去的背影,同样忍不住皱眉,“二弟,你一定要想办法将她找回来,你该知道她现在腹中已经有了我们葛家的骨肉。”

“大哥,你就真的这么喜欢她?”葛钦反问了一句,但并不准备听葛天的回答,随后就接着道:“放心吧,她再怎么说也是名剑山庄的二小姐,我一定会想办法把她找回来的。”话落,葛钦也转身离去。不是他不喜欢这明敏,实在是眼下这么多事连在一起,真的让人喜欢不起来。她先是用手段让葛天为了赎了身,又带回了府,之后又抓了卓池来折磨,其手段真的不是一个千金小姐能做出来的,可葛天对她竟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近乎放纵,这可不像是以前的葛天。

掳走了明敏后的夏侯赢,立即赶回客栈,带上萧黎后连夜出城。

当年夭华与乌云住的地方,他和夏侯渊晋当然知道,直到现在也还清清楚楚记得。但在赶去那里之前,还要给赶回来的乌云留一份信才是。

夜幕下,雨幕中,茫茫海域上,一艘上上下下灯火通明的船还在连夜航行着。

正如夏侯赢所算计的,他抓走了萧黎威胁萧恒,让萧恒追杀她与乌云,让她不得不更加急切地想尽快救出萧黎,自然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船舱内,一桌子的饭菜,两名魔宫中人守在一旁。

夭华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亲自喂小奶娃喝稀饭。

小奶娃调皮的很,明明喝下去了,又故意吐出来,小手还不断抓眼睛上的蒙布。

夭华很有耐性,每次都为小奶娃擦干净了唇角与衣领。

乌云坐在夭华对面,一动不动。

忽然,小奶娃小手一把抓住夭华为他擦拭唇角的手,张嘴就对夭华喊道:“爹…爹爹…”

夭华挑眉,她都已经这么努力补救了,也没见小奶娃再唤一声娘亲,就光听他喊“爹爹”了,关键是这声“爹爹”喊的还是乌云。

乌云清晰听到,原本没有一点表情的苍白脸上,不觉隐隐露出丝温柔。

夭华看过去,真的是怎么折磨乌云都让她觉得不够,从没有对任何人有像对乌云这样恨不得往死里折磨。

小奶娃抓住夭华的手后继续对夭华唤,还越唤越笑,口水都留出来了。

“祭司大人,本宫请教请教,你到底给本宫这宝贝灌什么迷魂药了?”

“是他喜欢我。”乌云平静回道。

呵呵,够无耻的,还喜欢他!夭华眼中闪过一丝冷笑,“这么霸着别人的孩子,尤其是本宫的孩子,祭司大人难道就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那就是宫主自己没本事了,不能让孩子喜欢上你。”

“真不愧为拔掉了牙的老虎还是老虎,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祭司大人竟然还这么巧舌如簧。”

站在旁边的两名魔宫中人继续站着,谁也没有说话。这么多年了,早已经习惯了两个人“斗嘴”,只是没想到现在乌云都已经成为阶下囚了,情况还是一样。

不久,一名船夫忽然快速跑进来,对夭华禀告道:“姑娘,前面有艘大船,往这边而来。”

夭华闻言,侧头看向两名魔宫中人,“出去看看。”

两名魔宫中人领命。

片刻后,两名魔宫中人快步回来,“宫主,是魔宫的船,是泽公子。”

夭华一怔,之前已经吩咐东泽送容觐回魔宫,他绝不该这么快返回,“立即通知对方,让他们将船靠近过来。”

两名魔宫中人再度领命,快速去办,顾不得外面还在下雨。

对面看到信号的大船,船上的人连忙禀告东泽。

东泽难以置信地快步出来,冒着雨走到船头,眯了眼地往前看了看,吩咐人尽快靠近过去。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后,两艘船相聚几乎不到一丈的距离,东泽迅速飞身上对面的船,紧接着快步进入其船舱中,一眼就看到了船舱内的夭华,还有对面的乌云。

“怎么回事?”夭华微拧了拧眉。

东泽就要向夭华禀告,但刚一开口之际,又蓦然想到什么,请夭华到旁边再说。

夭华眸中闪过丝思量,抱着小奶娃起身,走到一旁去,“说吧。”

“宫主…”东泽立即将容觐当日说的话快说对夭华重复了一遍,用只有夭华一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至于容觐,已经留下命令让魔宫中人到处寻找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夭华听完,余光倏地射向坐在那里依旧面色如常的乌云,“你确定他的武功已经恢复?没有弄错?”

东泽点头,声音不变,“是容觐亲口说的,他已经将当时的情况全都说了一遍。宫主,真的不知道乌云现在意欲何为,明明可以走,却还留在你身边,甚至任你折磨,这其中不得不防。”

夭华明显沉默了下来。

坐着的乌云,虽然听不到夭华与东泽两个人之间的密语,两个人的声音都压得极低,明显防备着他,但心中不难猜测到一二。

小奶娃在夭华怀中继续动来动去,片刻都不安分。

夭华随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但表面上并不准备显露。本来以为已经控制住乌云了,但现在看来他们间还有的好斗。

接下来,换船,所有人都上东泽刚刚过来的那艘大船,并仍旧以最快的速度赶路。

次日下午,暴雨初歇,船只靠岸,夭华走出船舱,对着岸边迎候的所有魔宫中人就下令,让所有魔宫中人立即查夏侯赢的下落,一有情况立马来报。

一名魔宫中人在夭华吩咐完后迅速上船,拱手对船头的夭华禀告道:“宫主,已经有容公子的下落了,他现在正被困在葛府内。”

“葛府?那他身边还有没有其他人?”

“还有卓姑娘。”魔宫中人连忙补偿。

夭华抿了下唇,随即对东泽吩咐,“你马上带着人,亲自去看看。”

东泽领命,“我这就是去。宫主,你自己小心。”说话间,东泽的目光撇了眼船舱,这个小心指的当然就是此刻船舱内不知意图的乌云。

第一百六十七章

船舱内——

乌云这次被夭华折磨得不轻,但好在夭华当时折磨他的时候,还不知道他的武功已经恢复,不然再来一次的话倒确实可以要了他的命了。不管一个人医术再好,不管他有多大的能力,能一连恢复两次武功已然是极限,这也是还想留在她身边的他不想让她知道他武功恢复一事的原因之一,另外的原因就是不想让她重新怀疑夏侯渊晋之死与他有关。

但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容觐的命竟然那么大,当时只是一时闭气,并没有断气。他情急之下没有补上一掌,的确失算。另外同样没想到容觐会那么快苏醒,还告诉了东泽,东泽又转而告诉了夭华。

眼下,距离夭华昨夜知道他武功恢复一事已经八九个时辰。这几个时辰中她并没有任何举动。乌云心中自然清楚夭华这是不想打草惊蛇,想不动声色地看看他究竟意欲何为。

这样也好,少了顿折磨,更免了又被她废武功。

察觉到船头方向射进来的目光,乌云躺在竹椅上面没有动,当做浑然不知。

船头,看着东泽一路下船去的夭华,不紧不慢返回船舱。

其他魔宫中人,也同时按命令去办。

船舱内,眼见夭华回来的婢女,快速换上一杯新的热茶,放在夭华所坐软榻旁的木几上。

夭华走过去坐下,看向对面竹椅上面色苍白,只剩半条命的乌云。但这极有可能又是他的表象,故意在这里装给她看的而已,“祭司大人,船已靠岸,外面的雨也已经停了。怎么,不出去走走?”

“也要我能出去才行。”乌云淡淡勾了勾薄唇。

“不就是腿断了么,祭司大人连武功被废了都能一再恢复,这么点区区小伤也能难得倒你?”似讽非讽,夭华冷冷撇了眼乌云被自己亲自打断的双腿。

“那宫主实在是太高看我了。”说着,乌云闭上眼,大有闭目养神之意。

夭华抿了抿唇,真的是更加琢磨不透对面这朵乌云了,不知道他宁愿受她的折磨也不离开,不想暴露自己武功已经恢复一事,到底想干什么?难道她身上还有什么是他所图的?对于魔宫,他不是已经不想要了吗?而就算是为了魔宫,他也大可不必如此。

被夭华重新安置在腿上的小奶娃,在这时迷迷糊糊醒来,一把扯下了双眼上的蒙布。

夭华一时没有料到,快速低头看去,恰一眼对上小奶娃睁开的双眼。

小奶娃看着夭华,片刻没有反应。可能是时间确实又过去了很久,又可能是这几天来已经重新习惯了夭华身上的气息,并没有立即哭闹,不一会儿后抬起小手慢慢挠了挠头。

夭华看着看着,片刻后不由暗暗松了口气,伸出手缓缓抚上小奶娃的小脸,万事只要他不哭就好。

入夜,便宿在船上,夭华并没有下船进城的意思。而船上,从上到下也丝毫不显寒碜,要知道眼下这艘船本来就是夭华原本进出魔宫所用的御用大船,堪比一座移动“行宫”也丝毫不为过。

婢女们准时送上饭菜。

夭华虽然担心容觐,也急着想找到萧黎与夏侯赢,但小奶娃不再排斥她,还是让她心情大好。

扶着小奶娃软绵绵的小身子,让小奶娃在软榻上靠坐好后,夭华如之前一样,亲自喂小奶娃喝稀饭,唯一不同的是不再有蒙布蒙着小奶娃的一双眼。

小奶娃虽然不再怕夭华,也不再排斥夭华,但对着夭华还是不是很亲近,目光看看夭华,又看看夭华手中的碗,再又偷偷地看向对面竹椅上的乌云。

夭华对着这一幕,大有一股“负罪”感,好像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硬生生拆散了面前这对“父子”一样,让大的小的都成了“受气包”,对着她敢怒不敢言,一点声音都不敢有。

站在一旁伺候的婢女,同样大气不敢喘一下,虽然夭华脸上的神色看上去有些说不出的温柔。

船舱内的整个气氛,可以说要有多静就有多静,静得几乎能清楚听到外面海风呼啸过的声音。

慢吞吞喝了十余口后,小奶娃小手推推夭华的手,头也跟着躲了一下。

夭华不勉强,待会儿等小奶娃饿了后可以再喂。

一名魔宫中人在这时到来。

“宫主。”到来的魔宫中人,拱了拱手后,余光明显瞥向竹椅上的乌云。

夭华抬头看去,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就抱着小奶娃起身往船头走去,顺便让魔宫中人将软榻抬到船头,准备好好与小奶娃赏赏月。

到来的魔宫中人快步跟出去,直到走到外面后才对夭华道:“宫主,岸边有个人鬼鬼祟祟,不断往大船这边看。”

“不要打草惊蛇,继续悄悄监视着,再有情况立即来报。”夭华听完,淡淡吩咐一句。

小奶娃在夭华怀中不断往回看,依旧想看船舱内的乌云。

夭华随后继续朝船头走,在魔宫中人搬出来的软榻上坐下,将小奶娃放在自己腿上。一向冷血无情惯了,虽然已经与小奶娃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但很多时候还是不懂得如何与小奶娃相处。这么小的孩子,不管是之前乌云带在身边的时候,还是现在,都依然像一团白糯米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