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思忖了一下,“这样也好。”

“那你去吩咐婢女吧,顺便让她们尽快把晚饭送过来。”话落,夭华松开乌云。

乌云再次点头,转身走向房门,打开门按夭华的话对外面的婢女吩咐了几句后,就又关上房门走回来。

片刻后,听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乌云亲自去开门,从婢女手中接过草药与炉子,然后示意婢女退下。

夭华没察觉出异样,看着乌云将草药与两个炉子亲自拿进房来,并再一次关门。

乌云一边将拿进来的草药与炉子分别放在桌上,一边开始动手将一样样草药依次加入其中一个药罐中,再一边侧对着夭华道:“一个用来煎药给你,一个煎给我自己喝。”但事实上是,将原本的两服药不动声色地合在了一副中。至于多出来的一个炉子,随便给自己煎点养伤的药,不引起夭华的注意与怀疑即可。

乌云的身体虽然已经好了很多,但毕竟还没有痊愈,他想要煎药给自己养伤依然无可厚非,夭华闻言之下淡淡一笑,看着乌云忙碌开来,“那就麻烦祭司大人了。”

“无妨,重要的是让你的身体快点好。”乌云说得面不改色。

不久,敲门声又一次响起,婢女很快将饭菜送来。

乌云这次没有亲自去开门,“进来。”

外面的婢女听到,立即推门而入。只见明亮安静而又宽敞的房间内,夭华一个人正独自靠坐在床榻上,而乌云正在专心煎药,两个药炉子一起在煎。

两个炉子里面的药都已经加进去,婢女就算看到了这一幕,也不知道炉子内的药的变化,更不会知道他对夭华说的话,乌云一点也不担心,让婢女将饭菜放下后就出去,没有其他事不要来打扰。

婢女闻言,纷纷看了眼夭华,见夭华并不说什么,就按乌云的话做。

夭华一直看着,直到婢女关门退出去后,掀开被子起身,一边披上外衣一边朝桌子走近。

“你先吃,我还不饿。”乌云说着,继续煎药。

夭华不勉强,就自己先坐下吃了起来,边吃边看着乌云在旁边忙。如果忽略掉一切因素,就单单眼下这副画面来说,真的很温馨很温馨,但可惜有些东西注定是无法忽略的。

时间,一时在夭华的吃饭与乌云的煎药中悄无声息流逝。谁也没说话,有些说不出的静。

一直燃烧的火烛,始终将房间照得黑夜如白昼。

等夭华吃完,乌云仍旧没煎好,房内已经到处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腥味。

夭华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两口后起身走过去开门,亲自把房门打开,让空气流通一下,之后缓步走向书桌,倒想看看乌云之前到底在看什么。

书桌上,乌云先前看的书还翻开着。

夭华随意翻看了下,倒确实没什么。

再半个时辰后,药终于煎好,乌云亲手倒入碗中。

夭华抬头看去,只见倒入碗中的药几乎漆黑如墨,不用喝就已经可以肯定绝对很苦很难喝。但再苦再难喝的药,她都已经喝过,还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就在名剑山庄的那两年中。那种苦涩,不去想的时候好像已经完全过去了,但一旦想起来,依旧深埋在心底里。

乌云接着端过去,送到夭华的手中。

夭华沉默了下,“先放放吧,太烫,本宫待会儿再喝。”

“药要趁热喝才有效。”不亲眼看着夭华将这碗药喝下去,乌云就始终不放心。

“那好吧,依你。”有道是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这碗药她今夜注定是躲不过去了,谁让她现在真有些着凉了。夭华说着,伸手接过来,就当着乌云的面把面前这碗热气腾腾的刚煎好的药一口口地喝了下去,每一口都带起当年的画面,却又不急着一口饮尽,仿佛在凌迟自己一般让自己重新记忆一遍这味道。

待喝完最后一口,一杯清茶忽然映入夭华的眼帘。

顺着端清茶的手一路看去,是乌云。

夭华没有接,让苦味在口中留得更久一点,笑着挑眉,“这下你总放心了吧?”

乌云没有说话。按理来说,他确实该放心了,但事实上完全相反,心反而比之前更沉重。希望她真的不要怪他,他们实在不能再有孩子。另外,当年的一幕幕同样还留在他的脑海中,那次早产几乎要了她的命,他绝不想她再冒这

命,他绝不想她再冒这样的险。

第二日一大清早,安静的床榻上,夭华依旧在乌云怀中醒来。

而在这半个月来说,对这样的画面夭华都已经差不多习惯了。

乌云没有动,闭着眼好像还在睡,但实际上整整一夜都未眠。

接下去,早饭、中饭、晚饭,仍旧在房间内吃。夭华自己不走出房门一步,同时也拖着乌云,不让乌云走出房门一步。算算时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再有一夜就回到斯城了,到时她倒要亲眼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与此同时的斯城内,及其他多处地方,早已是腥风血雨。

客栈中,又一次击退一大批黑衣人后,几名活下来的受重伤的人再次跪求明郁撤离,“少庄主,还是先回名剑山庄吧,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明郁也已经有些受伤,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自夭华半月前突然离开后,就有一批又一批的黑衣人冒出来刺杀,并且攻势一次比一次厉害,好像不杀了他就誓不罢休。

对于这些黑衣人的幕后指使之人,明郁自然不难猜到是谁,也绝对只会是他!

可是要想他退,门都没有!真以为他会怕了他?简直笑话!没有等到夭华回来,他也决不罢休。对于此刻再次跪下恳求他的人,明郁当即呵斥一声,“谁要敢再劝我退,我立即先杀了他。全都下去给我包扎养伤,再传令回名剑山庄调人。”

“少庄主…”跪下恳求的几人还想劝什么,但只见明郁已猛然转过身去,后面的话顿时只能卡在喉咙。

一脸惊魂未定的明敏,在这时狼狈地冲跑进房间,从后面一把拉住明郁的手臂,也对明郁恳求道:“大哥,先回名剑山庄吧。只要你肯回名剑山庄,我一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再不回去,按照眼下的情况来看,她非死在这里不可,也不知道这半个月来这一批批不断冒出来的黑衣人到底是谁派来的,她刚才就差点丧命,现在想想都还一阵后怕。

“终于肯说了吗?”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竟然还是硬骨头,当日真的有对她用刑,想让她开口,可她竟硬咬着牙依旧不肯说,之后他一怒之下就命人先将她关押了起来,就关押在他隔壁的房间内。

明敏立即拼命点头,这个时候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就算回到名剑山庄要面对父母也已经顾不得。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明郁直接放了她,让她回葛家去,但想想也不可能,“对,只要你肯答应,马上回名剑山庄去,带我也回去,我什么都告诉你,一定助你找到那夏侯赢。”

“不,你先说。如果你说的是实话,我会考虑回去。”明郁说着,眼神凌厉地扫了眼还跪在地上没有退下的几人,让几人退出去。

跪在地上的几人面面相觑一眼,终起身退下。

客栈中的掌柜与店小二,都已经吓得缩在角落里,这半个月来客栈都已经不知道被这么砸了多少次了,也已经不知道暗示了多少次,想请楼上的人“离开”,可看着满地的鲜血与尸体,实在不敢直接开口说。

从房间内退出来的活下来的几人,其中一人立即去飞鸽传书回名剑山庄,其他的人则开始收拾起尸体,对于这样的情况也差不多快习惯了。这个时候那些黑衣人要是再来一次,他们绝对抵不住。

只剩下明郁与明敏两个人的房间内,明郁还在等着明敏对他说实话,“你最好快一点,别考验我的耐心。”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在你还没有回去之前,我是绝不会说的,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信你?”犹豫考虑了一番后的明敏,对之前发生的一切都还记忆犹新,身上的伤更是最好的提醒,咬紧了牙坚决不退让半步。

“那好,我们继续在这呆着,看谁耗得过谁。”明郁面无表情。想要威胁他,她还嫩了一点。

“你…”明敏顿时气恼,这里她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再呆,心中同样害怕那些刚刚退去的黑衣人会很快再来。并且这个时候对方要是再来,剩下的这些人根本无力抵抗,她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自己想好,别怪我这个做哥哥的不给你机会。”

“你…你就真那么爱那个妖女?”

明郁不屑回答,冷然拂袖,转身走向窗户处,一把推开窗。

夜晚的冷风立即涌入房间,甚至一下子吹熄了桌上的火烛。

都已经这么些天了,她竟然还没回来,他不信她到现在还没有收到他先前故意放出的有关夏侯赢的消息,也不信乌云会没有收到。对她,他走的一直都是一条不归路,虽然从不曾后悔,不过也绝不会让自己白走。

想到这,明郁忽然一掌打在窗棱上,扣着窗棱猛收紧了手。

明敏连日来已一再受惊,面对此刻突如其来的黑暗,立即有些吓了一跳,再紧接着听到明郁打在窗棱上的声音,无形中多多少少也能感觉出一点明郁此刻的情绪,马上再想了想后,“那好,我可以告诉你,还可以带你去找他。”衣袖下的双手在说话的过程中止不住一寸寸握紧,虽然并不知道明郁为什么这么非要找到那夏侯赢不可,但他现在面对这样的情况竟然还是不肯走的原因绝对是因为那妖女,那想来他找夏侯赢也多少与妖女有点关系。总之,说来说去还都是为了那该死的妖女,明敏不论怎么想都觉得可气,脸上同样已没有一点表情,双眸在黑暗中明显闪过阴狠,“但前提是,你必须马上出发去。”

“带我找到他?你这是要我马上带你一起离开这?一起的去找?”明郁没有转回身,语气难辨。

“没错,现在就看你愿不愿意答应了。”微微一顿,明敏接着又马上补上一句,“这已经是我最后的底线了,我绝不会再退。除此之外,你休想我告诉你半点有关那夏侯赢的事,也休想找到他。”

“那我要如何信你现在说的这话是真的?如何相信你真的能找到他?”

“最后与他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人就是我,甚至可以说我们有好好地相处了一段时间,相信绝没有人会比我更能推算出他的行踪,你真以为我不会用眼睛看与留意吗?你现在把我抓来这,还这么一再逼我,不也是因为这原因?”好像明郁问了一个很好笑的问题似的,明敏顿时一边冷声回道,一边很明显地故意冷笑了声。但事实上是,那个名叫夏侯赢的男人做得十分滴水不漏,就算她将自己与他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都明确告诉明郁了,明郁也不可能从中发现任何线索,之前之所以一直咬着牙不说更多的只是因为赌气,现在先离开这才是当务之急,她无论如何也不想死在这里,她的仇都还一个没报,“再说了,我人还在你手中,你以为我有本事逃出你的手掌心?”

明郁听到这,这才冷冷地转过身来,于黑暗中看向对面几步之遥的明敏,之后再沉默了半响后,“那好,我就姑且先信你一次,就由你马上带我亲自去找那夏侯赢。但如果让我发现你在说谎,别怪我这个做哥哥的不留情面。”

明敏顿时不由暗暗松了口气,但表面上还是冷笑一声,用这样的冷笑来掩饰自己心中的那丝心虚,“放心,我现在绝不会再自作多情的以为你这个哥哥会对我怎么个手下留情法。再说了,我也已经没有你这个哥哥。现在事不宜迟,那就走吧,越快越好。”

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后——

一行人带着伤迅速撤离客栈,连夜快马加鞭地离开斯城。

客栈的掌柜与店小二看着一行人离开后,皆不由“砰”一声跌坐在地,总算是送走这些“瘟神”了。

但紧接着看着满地还没有清理完的尸体与血,掌柜与店小二又不由为难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出了斯城后,在明敏的指路下,一行几人继续策马而行。

影带着一批黑衣人已经紧随其后。都已经差不多半个月了,还是没能成功杀了明郁,实在失策。不久前又一次失败,惨退出客栈,但并不代表就没有留下人在暗中继续监视了。至于找夏侯赢那边,已经有些线索了,派出去的人也还在继续找着,葛钦那边也是。

月上中梢,策马在前的一行人中,明郁忽然勒马,示意所有人一起进入旁边的树林。

明敏霎时不免意外,心下也不免有些忐忑起来,但如果明郁是看穿了她在骗他的话,应该直接拿她是问才是,怎么会命人都进入林中?

进入了林子后,明郁立刻跃身下马,对旁边的几人吩咐了几句,然后快速在林中摆下一简单的迷阵。

带着人在后面跟踪的影,很快在林子外勒马停下,坐在马背上朝林子看去。

片刻后,还是不见人出来,隐留下一部分人在外守着后,就亲自率人进去。

一进入林中,所有人就立即陷入了迷阵中,包括隐。

而此时的明郁,已

而此时的明郁,已带着明敏等人从另一个方向离去。

次日一早,朝阳初升。

斯城的海岸边,一艘奢华大船一路乘风破浪而来,身后初升的朝阳金光灿灿,耀眼得令人睁不开眼。

船舱内,底下房间的走道上,一道敲门声忽然在安静中响起,一下子打破宁静。

夭华今天起得很早,都已经坐在桌边喝茶了,“进来。”

外面敲门的魔宫中人听到,连忙推门而入,就走近到夭华身边,对夭华小声耳语了几句,然后退开。

夭华听在耳内,忽然间只觉得手中的这杯茶一下子变得更芳香甘甜起来,还带着一丝好闻的香味,目光随即看向刚起身的正在披外衣的乌云,“祭司大人,听说今天天气不错,陪本宫一起出去看看如何?”

乌云手上的动作顿时微微一顿,侧过头来回视夭华,没有说话。

夭华接着饮尽杯中的茶,就起身先一步往外走。

外面,空旷的船头,才刚一走出去的夭华就立即看到一个人匆匆忙忙地上船来,不是于承还能有谁。

于承在十天左右前出魔宫的时候,已经安置好了被送回去养伤的容觐,也已经亲自安排好了东泽的后事,上了船头后快步走近夭华,同样对夭华耳语几句。

夭华听着,红唇若有若无一勾。那夏侯渊晋都早已经死了,乌云他自己的身份也已经被揭开了,不知道乌云还对夏侯赢这么赶尽杀绝干什么,难道说夏侯赢的身上还有什么秘密?可千万不要说他这么做只是为了想报夏侯赢算计了他,让他身份暴露之类的话。

没想到这次这么特意离开一趟,在茫茫无际的海面上停滞了这么近半个月时间,现在回来得到的竟只是他派人全面查找追杀夏侯赢,还是明郁,有趣有趣!夭华随即对于承问道:“可有那夏侯赢的下落了?”

于承轻微点了一下头,再靠近夭华一分,对着夭华耳语,“几天前找到了一处地方,但那里面已经人去楼空,不过在屋内发现了不少草药与药罐子。按着这情况来推算,再加上萧黎现在又落在他手中,而容觐之前曾说过那萧黎中了毒,想来是那夏侯赢这么久了还是解不了萧黎身上的毒,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只能带萧黎出去找大夫医治了。另外,我查到神医谷个把月前刚刚有人回去了,是老神医的师弟尹隻,还办了一场很小的丧礼。”

“你怀疑那夏侯赢会带着萧黎去神医谷?”夭华从于承的话中不难听出这层意思。

于承点头,“虽然很冒险,但如果他还是解不了那萧黎身上的毒,萧黎对他现在又比较重要的话,是有可能会这么做,我已经派了人去神医谷外面及周围监视与查看了。”

“很好。马上准备一下,我们也去神医谷。”

“宫主的意思是?宫主也相信那夏侯赢会带着萧黎前往神医谷求医?”于承先是一愣,后追问道。

这时,只听一道脚步声缓步传来,一袭白衣的乌云从船舱内走出。

夭华没有回答,回头朝乌云看去,倒想看看乌云此时此刻的神色。

乌云站定脚步,目光淡淡环视一圈。熟悉又陌生的景物,很显然他们又回到了斯城。

一时间,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不悦,也说不上被算计了还是其他,但乌云宁愿相信夭华在这半个月来所做的一切至少有两三分是出于真心的,或者哪怕只有一分,只是在这一分之余依旧想查清与弄明白一切而已。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夭华看了半响,也没有在乌云脸上看到任何自己想要的神色,更别说诸如震惊愤怒之类的了,心中难免有些失望,就不信他真的一点都不意外。不过,夭华脸上还是莞尔一笑,红唇若有若无微勾,不打算这么快就与乌云撕破了脸,“祭司大人,想不到吧,船出去了一遭,竟又回到了这。”

乌云不语,对夭华的话不作任何回应,脸上也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于承还不知这半个月来在船上发生的一切,此刻咋一眼看到乌云,就这么让乌云知道又回到了这里,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担心,就怕乌云背后再做什么动作,那后面的一切恐怕就没那么顺利了。

“从这一刻起,还是请祭司大人寸步不离地‘守’在本宫身边,一刻也不要离开本宫的视线范围。不然,可要让本宫怀疑祭司大人的真心了。祭司大人可千万不能说一套做一套,再来伤本宫的心。”说话的语气不变,尽管事情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但表面上还是那句话,不想就这么撕破了脸,连装都没法装下去。

说完,夭华接着余光对于承示意了下。

于承显然有些听不懂夭华现在这几句话,但很明显看懂了夭华眼神的意思,立即不动声色地对夭华点了一下头,就马上转身下去办。

太阳,在夭华说话期间已经越升越高。

阳光一时若千丝万缕的金线洒在天地间,还有海面上,映得海面波光粼粼。

片刻后,自船舱内走出来后就站在那没有动的乌云,缓步走近前方的夭华,与夭华并肩而站,然后若自言自语般对着前方的海岸开口,脸上看不出任何起伏波动,“如果我说,这个你非要弄清楚不可的真相,会令你受伤,你还要继续吗?”

“这个真相,如今就好像一根刺深深扎在本宫心里。诚然,就这么拔出来是会很痛,可不拔出来就永远扎在心头。本宫从不是怕疼的人,与其这样本宫倒宁愿一次性狠狠痛一痛。”

乌云听到这,不由侧头看向夭华。

夭华回视乌云。

四目相对,但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后,于承快速回来,对还站在船头的夭华再度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夭华颔首,“那就走吧。”话落,夭华就当先一步走下船,往岸边而去。

于承接着看向乌云,对乌云道:“祭司,那你也请吧。”

乌云没有说话,缓步跟上前方的夭华。

岸边,马车已备好。

夭华直接上车,不一会儿乌云跟着上去,在侧面坐下。

下一刻,正前方的车帘才一落下,就听外面响起于承对魔宫中人的命令“启程”。

音落,四马并驾齐驱的奢华马车就立即行驶了起来,并越来越快。

于承则策马在旁,一行魔宫中人策马紧跟在后方。

转眼的时间,所有身影消失在远去的尘土飞扬中。

安静、宽敞、明亮的车厢内——

在马车行驶起来后不久,夭华不紧不慢地取出一旁的那套茶具,在乌云的目光下开始慢条斯理的泡起茶来,并在乌云的目光下大大方方不闪不避的在其中一只茶杯内倒入了一包白色的粉末,之后将刚刚亲手煮好的水分别倒入两只茶杯中,再将倒有白色粉末的那杯茶递给乌云,“里面加的,乃是蒙汗药,能让普通人至少昏睡一天一夜,但对身体并不会造成什么伤害,相信祭司大人应该能明白本宫眼下的意思吧?”任何药在都骗不过乌云。即然这样,那不如大大方方地直接在他面前下,让他亲眼看着。

期间,夭华脸上依旧面不改色,后面又不缓不急地接着往下道:“本宫确实想与你重新开始过,这半个月来的一切也都是真,不然还没有什么能让本宫牺牲到这程度,相信你应该比谁都感觉得更清楚。可本宫刚才也说了,真相不解开,始终如一根刺一样扎在本宫心里。本宫如今还依旧这么和颜悦色地与你说话,现在也是‘请’你喝这茶,你心里也就别怪本宫如此算计你了。”

仿佛打了一巴掌后,又给一颗甜枣。话落,夭华手中的茶再递进一分,必要亲眼看着乌云把这杯茶都喝下去为止。“表面上不撕破脸”这几个字,夭华到现在为止依然做得很好。

乌云看了看夭华手中的茶,又再看向夭华的脸,她这是要他直接昏睡过去,还要他昏睡这么久,防备他有其他举动?而她越是这样,越让他觉得在船上这半个月来的一切她至少是有一点真心的。而也确实如她所说,如果她不是出于真心,绝不会牺牲到这种程度,让他再那么“碰”她。

思及此,沉默了片刻后的乌云,终伸手去接夭华手中的茶杯。就算她算计了她,可只要她表面上还不想与他直接彻底撕破脸,他同样不想表面这好不容易挽回来的局面给破坏了。

但就在这时,马车忽然一个颠簸。

乌云霎时眸光一闪,刚握上茶杯的手就顺势覆上夭华的手背,并握着夭华的手晃了一晃,致使杯里面的茶顷刻间全部倾洒而出。

夭华顿时面色一变,他这绝对是故意的,“你…”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既然你不怕受伤,那我也已经不介意你知道一切,你信不信?因为我是真的想与你重新开始!这根刺,既然是我种下的,就由我来帮你一起拔。

就由我来帮你一起拔。所以,你现在完全不必再防备我。”乌云打断夭华,面色说不出的认真,几乎找不出一丝一毫说谎的痕迹。

不过就算乌云表现得再怎么真,夭华也不信。可他现在既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要是还逼他服蒙汗药,就显得太不信他了。同样沉默了片刻后,夭华收回手,大不了后面加倍看紧了他,之前的情况都绝不允许再发生,“那好,本宫就再信你这次。”

乌云顿时温柔一笑,开始拿丝帕给夭华擦手。

不一会儿,车厢内恢复如初,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根本不存在似的。

接下去的时间,两人各自闭目养神,谁也没说话。近在咫尺的距离,却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思。

夭华在此之前真的没想到乌云会这么想杀夏侯赢,而重新关联这段时间来发生的种种,然后再重新回头去想夏侯渊晋当日的死,恐怕真的与乌云脱不了干系。当初之所以会解除对乌云的怀疑,是因为乌云的武功已经被废之故,可这一点后来从容觐的事件中已经可以得到肯定,根本是站不住脚的。

一个是他的亲生父亲,一个是他的亲兄弟,他竟然下这么狠的手,还特意调开她来做这件事,而夏侯渊晋死前没有说完的话…等等,不得不说夭华对这件事真的是越看越有兴趣了,这次谁也不能破坏了她弄清楚真相。

乌云这段时间来一直没有与任何人联系,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但从夭华的神色中根本不难知道不管是诛杀夏侯赢还是暗杀明郁这两件事,影与葛钦都还没有做好。夭华现在突然折回,一靠岸就下船急着赶路,看来她应该是有夏侯赢的消息了。她从始至终都还丝毫不知他这么想方设法瞒她的原因,也永远不会知道他现在有多想杀夏侯赢与明郁。不论如何,他也绝不会让她有再见到夏侯赢,与夏侯赢面对面说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