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惯他的轻松淡然,佯怒道,“你怎么把他带到那么高的地方?万一摔下来怎么办?”之泓的小腿晃啊晃的,我是真担心他不小心就摔了下来。

他轻笑着,眼里回荡的是我所不熟悉的感情,扬声说,“有我在,怕什么?”

不过是一个瞬间,衣袂拂风的声音响起,他已经抱着之泓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我的面前,姿态翩然潇洒,似乎要向我证实他的说法不假。

得意洋洋的之泓率先奔跑到我跟前,小手拉着我的袖子摇晃说道,“娘,在树上面可以看到好高好远的地方哦!”他红彤彤的脸蛋刹是可爱。

我宠溺的一笑,微微的弯腰,尽量与他平视,再摩梭着他的发丝,柔声问道,“那之泓看得那么高那么远,有没有想过将来要做什么啊?”

“恩,之泓要像苍鹰一样!长大以后要变强,那么之泓就可以保护娘了!”小脸信誓旦旦的说着,也许他并不知道保护是什么,却依然坚定的回答我。

我一怔,转眼看向龙靖,他激赏的瞧着之泓,眼里闪着犹如孺子可教的赞同,想来,这番话应该是他教的了。没有想到,短短的时间,他和之泓就那么亲近了,血缘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奇妙啊!

苍鹰?那凛冽的眼神,强大的生存本能,也许正是活在这个时代所必须的吧!看着已经在悄然长大快到我腰际的之泓,我慨叹着,时光真的是不等人的。

接下来,西兰王身体真是每况愈下,在这点上,成大并没有骗我。于是,之泓每天都被带去哄他老人家开心,其实,龙靖也应该去的,毕竟是他的亲外孙。可惜,他倔强而高傲的个性让成大的念头落空。每次我们都只是在外室等着之泓。

九龙帐内,传来了阵阵的咳嗽声,还有急促的喘气声,看来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父达,你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之泓帮你顺一下哦,娘说这样就会舒服一点了。”父达是西兰里叫爷爷辈的叫法。天真的之泓并不知他们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单纯的在向一个长辈问安,这也是我们向成大要求的,不让孩子卷进复杂的王室关系中来。

慢慢的,西兰王的气息缓了下来,苍老的声音已经不复当年的神勇,“真是个乖巧的孩子,咳,在有生之年能见到玟心的血脉顺延,孤王也就没有遗憾了!咳咳!竞成,谢谢你!”

“父王千万别这么说,这是儿臣应该做的!”成大诚惶诚恐的说着,语气十分的敬畏。

“帮我好好的照顾他们,一定要,无论代价是什么,知道吗?”这时,老西兰王的语气严肃起来,颇有王者的气度。

听到此处,龙靖冷哼一声,十分不屑的看向帐内,轻蔑的神情似乎对方欠了他千万般!

显然那老西兰王也知道龙靖,踟躇的呼唤着,“你,能不能进来一下?”

龙靖闻言后笑得张狂,冷声的说道,“凭什么?母妃立誓不再相见,我又为何要见你?”

帐内一声叹息,久久回荡。

“龙靖,你怎么这样?他好歹也是你的父达,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说话?”成大恼羞成怒,出口斥责他说道。

眼看着事情就要闹大,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拉着龙靖的手走进室内,而他竟然没有挣开,只是出神的看着我们交握的双手!不过当时的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然后,我俯在他耳边说道,“暂时放下你高贵的尊严吧,他也不过是个思女心切的可怜人,见见他又能怎么样?看,之泓都被吓到了!”我放软语气,他看过去,之泓一个人站在那里,似乎不知所措的怔怔看着突然争吵的大人们。

在我乞求的眼光下,他勉为其难的走近一步,僵硬的说着,“有什么事?”

老西兰王一见到龙靖,突然激动起来,“玟心!”他伸出手想触碰龙靖,可惜无能为力,又垂垂的放下,只是呐呐的说着,“太像了,哈哈,太像了!”然后又是一阵咳嗽。

“我知道你们恨我,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是,帮,帮我跟玟心说一声,我对不起她,我是一个失败的父王!她太要强了,即使受了委屈也不会低头,在天朝肯定是吃了不少的苦的。不过,无论将来怎么样,西兰定是全力支持你的!”老西兰王气若柔丝的说着,似乎急于现在就把一切说清楚,此刻,他不再用“孤王”,而是用“我”,一个老父亲的悲悯懊悔的语气孱孱呢喃,希望把所有的过错都补回来一样。

“现在说这些有用吗?”龙靖依旧是冷冷的,西兰王的可怜进不到他的心里,就冷眼旁观着。本来他就是迫于我的哀求才进来的,语气脸色自然是不好。

“有什么用?”西兰王喃喃的跟着低语,似乎在思索着这句话,而后轻轻的笑了,“也许吧!不过,父达答应你,这里永远都有你们的安身之所。竞成,你,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情!”他继而看向成大,得到肯定的点头才安下心来。

他直盯着龙靖,幽幽的出声,“凡是不要太逞强了!”只消一句话,只是这么观察过一会他,就能道出他的性子,不谓不厉害。

最后,深深的瞅着我一眼,说道,“你就是之泓的娘亲吧?之泓真是个很乖的孩子,你教得很好!那……他们就一切拜托你了!”说完后不再说话,也不再看任何人,缓缓的敛眼,不知是闭目养神,还是累极的睡去了。

龙靖不发一言,定神了一会,就径自走出去了。而我则拉着之泓,跟在他身后离开了西兰王的寝宫。

在出门口的时候,差点撞到了一个人,抬头一看,呼!那人有一双犀利的眼神,像草原上的苍狼般危险吓人!他此刻也定定的看着我,中年的样貌却不显老气,反而能看出年轻时的英气。但是神情太过阴鸷却让人退避三舍。

当时我也没有在意,只说了声对不起就离开了。

三日后,西兰王魂归西天,举国皆悲。

成大于一个月后正式即位,成为新一任的西兰王。

假做真时真亦假1

因为龙靖的身份比较尴尬,又是天朝手握重兵的侯爷,再多作停留只会招人话柄,所以我们没有等成大登位就决定先行离开了。

成大对我多番挽留,希望我们多住些日子,毕竟将来成为君王,又远在西兰,要见面就难了。可是他与龙靖就像冤家一样,互相看不顺眼,本来成大温吞冷毅的个性不容易发怒,但是不知为何,现在两人只要一见面就开火,我怕矛盾愈演愈烈,还是先走为妙。

离开之日。

成大一身华冠贵服,金灿灿的束发金冠光影闪烁,隐隐透出即将为王的霸气。他站在城门口,长身玉立,王袍上的祥龙纹熠熠生辉,英气逼人。我深刻的感觉到,这个人,不可能再是那个淡然随性木讷的成大,而是即将开拓新一代西兰的木竞成。

“真的不考虑再多留几天?”他宠溺的摸摸正搂得他死紧的之泓,轻声的想我问道。

而之泓就像树熊一样抱着他,小脸满是依依不舍。

“不了,我还要回去,况且……现在炀也不知所踪,我放心不下。”我婉拒着。

“炀啊……”他看向成外,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对于他我很抱歉,放心,我也派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会有他的消息的了。你啊,就是太过于关心别人,以至于总是忽略了自己,自己要多加保重才是。”他叮嘱着。

接着,他递给我一面刻有雄鹰的描金令牌,交代我说,“以后若有什么事情,带上它,尽管来找我,没人敢拦你。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定义不容辞!”

“好!”我应承着。我没有一点不舍的愁绪,或许从知道他隐瞒身份开始,我们就渐渐疏远了。他,终归是要走属于自己的路,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他苦笑的喃喃自语,“这下我真成为孤家寡人了……”言语中似感叹似无奈。我默默不语,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这时,龙靖走上前来,示意成大到一边去,似乎有什么话要密谈。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午后的阳光照洒在他们身上,一样的挺拔傲人,虽有着舅甥的辈分,却更像是兄弟,如果不是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话。

他们谈了一会,只见成大时不时的点点头,而后龙靖就骑上了马,跟着我也拉着之泓上了马车,随着马儿的牵引,徐徐的前进。

成大站在城门口静静的目送着我们。

马车行进途中,之泓一开始很兴奋的东张西望,而后来玩着玩着就倦极睡去了。我摞开帘子,细看才发现这似乎不是要回天朝的路,心生窦疑,于是向前面的人叫道,“龙靖!”

听见我的呼喊,他的背影先是顿了一下,然后再缓缓转身,策马而来,问道,“什么事?”

“我们不是要回去吗?怎么走这条路?”似乎一直在往北走啊,我疑惑的问着他。

“恩,是要回去。不过我们不取官道,先去北漠,从姬明城再绕入天都。因为嘛……有人迫不及待的想取我的命,不给人家机会的话似乎说不过去呢!”他说话间薄唇轻扬笑意,却一丝不达眼底。

北漠?我心里咯噔一下,那不是一个彪悍的游牧部落?而且前些日子还听闻在打仗的,怎么要绕道到那里去?再说了,还有人要他的命?我忽然想起那时的暗杀,浑身一颤,担忧的问, “到底是谁要杀你?这么做岂不是以身犯险?”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他直勾勾的看着我问道,“呵呵,谁按耐不住、利欲熏心,谁就是那个人。好了,不说了,这点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他给我一个安心的眼神,深邃的眸底带着钢铁一样的坚定。

“那……你有炀的消息了吗?”既然他如此的笃定,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其实我急着回去,主要是想打探炀的下落,都这么久了,不知他是否安好。

“你怕他出事?呵,如果他真的那么软弱的话,留在你身边也不过是一个累赘,担忧什么?‘天下通’查到他被木竞成的手下甩开以后,就突然人间蒸发了!如果消息是真的话,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不想见你!”

我当下就愣住了,久久难以回神过来。炀故意不见我?!这怎么可能?

看我满脸的不可置信,他蓦然轻笑,而且笑容持续的扩大。“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只有你想不到的事情而已……”说完,他拉一下缰绳,骏马嘶叫一声,他离开了我的视线,留下我一个人深思他的话。

北漠,位于天朝的上北边,历来是一个好战的族群,有多个部落,主要以游牧打猎为生。据说,纳歌族新的一族之长洛琏?斯祈于不久之前征战告捷,统一了各大部落,也宣布自立为王,立国为北漠王朝。

因北漠地处偏北,所以在春暖花开的二三月依旧是寒气逼人。刚化雪的天地冰冷萧瑟,融融的白雪如银装素裹,分外澄澈,天际氲红的霞雾更将冰雪衬托得别有一番景象。

但是由于积雪太厚,马车在雪地上不太好走,而且据说离城镇已经不远,所以龙靖抱着之泓走,我们都徒步前进。一步一个脚印,在雪路上留下一条蜿蜒的脚印痕迹。

之泓靠在他的肩膀上甜甜的睡去了,龙靖的披风紧紧的裹在他身上,为他挡去一切的风雪,睡脸香甜安详。

龙靖体贴的走在我前面,尽量的把步伐缩小,让我踏着他的脚印行走,免去了踏雪的艰辛。这般的用心,我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似乎总有些东西挥之不去,理也理不清楚。我拢紧身上的衾袍,跟在他身后慢慢的走着,忽然,一个闪神,“啊!”我惊叫道,踉跄的拌了一下,就这么直直的倒在了雪地上,冰冷的雪滑入手心,钻心的凉意透进心底。

我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总是出神,好像觉得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一样,这种预感很是强烈。恍惚间,一只长满茧子的大手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愣愣的抬头,只见龙靖幽深的眼睛直瞧着我,我就傻傻的把手伸过去,被他牢牢的抓住,依着力被他扶起身来,暖意穿过手里。怔然的看着同样熟悉的脸庞和温柔,让我又不禁想起了三哥。

“三哥……”一时间,心比大脑诚实,已经将心意吐露出来。

他握着我的手一紧,明显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眸色逐渐变深,那眼底是化不开的忧伤,似乎我的一句“三哥”狠狠的捶向了他的心底。他缓神以后,没有说话,手立刻松开我的,脸冷得吓人,刚才的温情早已不复存在。他轻轻的拂开身上的碎雪,然后接过天北手上的之泓,就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走着。

我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着头跟在他身后,有点不知所措。

远处,传来笃笃的马蹄声,我定睛细看,一匹黑亮的骏马奔驰而来,跟这一片雪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马的主人也是一身黑衣,等他近了才发现,居然是惊澜商号的老板宇文隐!

显然龙靖他们也瞧见了他,都愣了一下,然后停下了脚步,怔怔的站在前面。

等马停下来,宇文隐一个利落的翻身下马,稳稳的落地,颇为俊逸潇洒。不过他此刻的脸上不再是那如沐春风的笑意,而是绷得紧紧的,向来喜怒不行于色的他像染上了熊熊的怒火,板正得吓人。龙靖也是一脸无畏的看着他,仿佛一点都不在意,轻松的说道,“你怎么也来到这里了?专门来接我们的?”

宇文隐不发一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却在瞅见睡在龙靖肩上之泓时,有一阵子的错愕,瞬间,惊讶,迷茫,怅然,喜悦多种复杂的情绪洋溢于表。越过他,再看到站在他侧后方的我,身体突然僵直着,转眼抓着缰绳的手已经握得紧紧的,深幽的眸光直视着我,像有千言万语班,那似熟悉又似飘摇的声音幽幽的传入我的耳朵里,“阿乔……”

这句充满深情的呢喃,这两个简单的字眼,仿若天边的惊鸿闪电,刹那间劈向我的心房,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让我的心一悸,猛然一阵抽痛,差点站不住脚,他凭什么!凭什么那样叫我?!

我瞪大眼睛,看他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期间龙靖想拉住他,却被他愤然的甩开,仿佛无人可以阻拦他,直到……他来到我的面前,咫尺之间。

“我终于明白到,你所说的‘咫尺天涯’指的是什么了……世上最痛苦的事情,竟是相知相许相爱却对面不相识!”宇文隐呐呐的低语,醇厚醉人的嗓音进入耳畔。

“轰”的一下,咫尺天涯,天涯咫尺……我只对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它有如魔咒般撞进我的心里。

此刻我的脑海里还剩下什么?只是怔怔的一片空白,过往的一切一切像过电影班闪过,却看不真切!

“你……到底是谁?”我听见自己颤巍巍的问出口。心起伏不定,怦然跳动着。身体动不得分毫,像生根了一样,眼睛没有离开过他,面对面的,距离相近,那张敦厚的脸庞依旧陌生,可是怎么会说出只有三哥才知道的话语?

大家屏息着,只是定身看着我们两个人,而龙靖则是紧抿着唇,注视着这一切,似了然又似疑惑。

宇文隐忽而灿然一笑,苦涩却又无比的清明,“交丝结龙凤,镂彩结云霞,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阿乔,你说……我到底是谁呢?”

闻言,我一个踉跄,往后退开几步,想躲开他迫人的视线和周围紧张的气氛,可惜,我无处可逃,因为我看见了他从怀襟里掏出一个宝蓝色的绣馕,那个充满着结发同心之意的绣馕。它,让我避无可避!

假做真时真亦假2

他紧攥在手心的绣馕,我再熟悉不过了……结发同心,当日的亲昵仿佛就在眼前,挥之不去,氤氲浓情是我回忆里唯一的温暖。

错愕的瞅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个……我下意识的朝龙靖看去,发现他也正在看着我,澈然的眸底似乎有着化不开的愁绪,嘴唇呐呐的张着,却没有言语,是懊恼?是愧疚?还是其他什么?可惜我已经无暇顾及了。

真相?!哈哈,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心很酸,一个人到底要承受多少的痛苦与挫折,才能求得片刻的平静,而在我的周围,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老实冷毅的成大是西兰王……时而轻佻时而温柔的龙靖冒充三哥,又说他是三哥的弟弟,而三哥已死……炀突然消失还是不想见我不得而知……眼前的这个男人,顶着惊澜商号幕后老板大名的人,却有着与三哥无异的深情……

这是怎么了?是在考验我的心里承受能力吗?殊不知,我的坚强已经一点一滴被摧毁了。而宇文隐慢慢的上前几步,极欲与我拉近距离。

“阿乔……阿乔,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他呢喃着,手不自觉的抚上我的脸颊,温柔的摩梭着,而眸底的深情是任谁都无法忽视的。

我惊恐的缩了一下,避开他的手指,颤抖的说道,“你做什么?别以为我这么轻易的相信你们的鬼话!你不是他不是他!”

我激动的跑到龙靖的面前,高声的问道,“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预谋?你不是说三哥已经死了吗?那他……他不是三哥!怎么会,怎么会,你又在骗我了对不对……”他对于我的质问似语非语,终究只是收紧了抱之泓的手,没有辩解。

谁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我倏然蹲下,用双手环抱膝盖,把脸埋在双膝里,无力感油然而生,我该怎么办?

“阿乔!你怎么了?”一声担忧的呼喊,是宇文隐!我执拗的不回应,过了一会,一股强力把我拉了起来,温厚的大手实实的裹住我的,不停的搓揉着,“地上凉气太甚,这么怕冷,怎么不带一个护手?至少也带个衾帽啊,把耳朵冻坏了怎生了得!”没有陌生,也没有初见时的疏离有理,他自然纯熟的姿势仿佛已经做过千遍万遍,轻柔的斥责却不让人难受,反而感受到无限的柔情。

我讷讷的任由他呵护着,却不知如何面对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的声音苍凉而木然,似乎对周遭发生的一切已经麻木了。

这时,龙靖幽然的出声,“你们先到姬明城找好落脚的地方。”把之泓交到天北的手里,挥挥手,身后一群战战兢兢的部下立刻动身,转眼间,这荒凉的雪地上只留下我们三个人。

听见龙靖的声音,宇文隐微微的眯起眼睛,帮我搓手的动作滞了一下,随手解开身上的墨黑披风温柔的为我系上。而后再缓缓的转向龙靖,神情冷峻起来,眸光一凛,霎那间,腰中的佩剑脱鞘而出,直指龙靖的眉心,我惊愕的看着这幕令我措手不及的场景,一时间不知道能做什么。

“隐,这次你做得太过分了!如果我不是刚好来到北漠,找到上官如芩,你还打算要瞒我多久?”宇文隐的声音饱含怒气,却因为什么引而不发。

龙靖嘴角微勾,苦笑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知道……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有成功,神踪鬼没的上官如芩居然让你找着了!而且她会解无望花的药性?不愧是鬼医的嫡传弟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龙靖虽然在笑,却比哭的还难看,似有什么苦衷隐忍着。

闻言,宇文隐的眉宇间皱得死紧,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现。

“隐,我什么都可以由着你,毕竟你是我弟弟,只是,这次你做得太过分了,已经四年了,你怎么能让阿乔独自过这漫长的四年?怪不得你一直动用惊澜来打压乔饰坊,还阻止我们见面!你是怕我记起什么吧?”宇文隐咬牙切齿的说着,声声质问,似要问进他的心底。

而反观龙靖,眼里确是一片冰冷的死寂,对于宇文隐的话无动于衷,甚至那把直指眉心的剑他也没有放在眼里。

我听得一头雾水,隐约似乎有什么真相要显露出来,怔怔的看着愤然的宇文隐,这个人……真的是三哥?

两个人僵持了许久,最后,终是宇文隐放下剑来,颓然的看着龙靖,叹了一口气,“这么任性而为的性子,终究是是我惯出来的,隐,你把我心里最后的愧疚都消磨殆尽了,你千不该万不该伤害了阿乔,触到我的逆鳞。”

龙靖的身体轻轻一颤,愕然的看着宇文隐,酝酿了半天,只是温吞的吐露出一句,“哥……对不起……”

宇文隐没有再看他,而是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我,“阿乔,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就是三哥吗?”

他缓缓的抬起手,摸到耳后,慢慢地,一层薄如轻翼的面具从他的脸颊上揭了下来,渐渐的露出一张与龙靖无异的脸庞,除了那一道蜿蜒狰狞的疤痕。

我看着像变魔术一样的传说中的易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更加让我震惊的是,他面具下真的是三哥的样子……这……

我的手颤颤的伸出去,怯然的触碰他的脸,又惊得想缩回来,被他一下子抓住我手往他的脸上靠去,轻轻的上面滑动着,嘴里呢喃道,“阿乔,这……你还看不出来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说到最后,他已经有些着急了。

我出神的看着他,手僵硬起来,这眉这眼,这动作这神情,犹如初相识般的真诚。

“三哥……三哥……你真的是三哥吗?”手触碰着他,是温热的,他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我午夜梦回的妄想,也不是虚假的代替,他是真真切切的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是我是!阿乔!对不起!对不起!我让你受苦了!对不起!”他凝视着我,专注的眸光似乎再也容不下别的东西了,紧紧的拽着我的手呢喃着,满眼的悲痛,满眼的伤感。

霎时,我狠狠的甩开他的手,愤愤的说道,“三哥?你是你是三哥?哈哈!三哥怎么会丢下我一个人,三哥怎么会见了我却不认识我……我的三哥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你,突然这样出现,跟我说对不起算什么?!我的三哥死了!早死了!”我激动的推开他,猛然转过身去,泪簌簌的落下,早已冰封的心裂开了一条大缝,所有的委屈都一并涌上心头。对于这两个人,我谁都不想看见。

忽然,从我的身后贴上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牢牢的箍紧,没有一丝的缝隙,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交杂在一起,扰乱着我的思绪,我拼命的挣扎,却不能移动分毫。

“阿乔,阿乔,我可以解释的!你打我骂我都不要紧,只是千万别不理我,我们错过了这么多年,我不想再与你分离了!”他着急的说着,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耳畔,身上的自然熟悉的气息让我一下子闪神。

怪不得,怪不得我一见他就觉得熟悉,容易亲近,原以为是自己敏感,到头来,却错任认他弟弟为他,真正的他却是另一个相貌,这是怎么一团乱?!

“隐,你先回去,我晚点再跟你算这笔帐!”

“哥!”

“回去!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他的声音不怒而威。

“无论如何……我没有后悔过……”他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过了许久,这白雪皑皑的天地间,就剩下我们,只有我们。

“阿乔,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好好的听我说,等我说完了,你再决定要不要原谅我,好吗?”

……

天朝的圣武皇帝,也就是三哥的父亲,年轻的时候雷厉风行,手腕狠厉,所以四夷归顺,天下太平。奈何西兰王却好战鲁莽,不断的对边境发起战事,挑衅天朝皇帝的权威,导致他一怒之下,挥兵南下,直逼西兰城郭,准备一举攻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