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着拳,有点漠然的说,“你,从来没有这样叫过我,以后也不要这样叫了。孩子不能总惯着。”在我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他才又说,“我会让他来一趟的。”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别苑,徒留我一个人,面对满园的孤寂。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也在心里问,从我们重逢以来,他又可曾唤过我一声娘子,可曾提过那段日子?那却成为了美好却遥不可及的美梦了,让人怀疑他是否真实的存在过。现在的我们,竟然要开始忖度对方的心思了?我要相信他,相信自己的选择,这是我唯一能支撑自己的话。

到了廿八那天,我早早的就开始做准备,然后把园子里的人都遣了。

我只留下之浚,之泓离开了那么久,估计也记不清他弟弟长什么样子了。今天是个好机会,让大家好好聚聚。我满意的看着一桌子我亲自做的菜肴,定要给之泓好好的过生日。

不过,到了傍晚,还没有见到人,我的心里有些着急。正想出去门口看看,就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捷步走了进来,打扮得一丝不苟,像个小大人似的,正是之泓。

我立在门前,只听他轻轻的唤了我一声,“娘亲!让您久等了!”我压下了心底的失望,孩子终究是长大了,以前一见到我就会扑过来跟我亲昵的,现今如此的自持,倒像他的父亲居多,到底是什么样的先生,怎么把我可爱的之泓教没了?

说到他父亲,我忍不住朝他身后多看了几眼,之泓会读心似的,清润的嗓音说道,“爹说他今天就不过来了,让我好好陪您。”

一听说他不来,心里有点堵得慌,说不上来的压抑,在孩子们面前却不好表现出来。

“这是弟弟吗?长得真好看,我先前瞅他的时候,他的脸还是皱巴巴的。”之泓盯着之浚,脸上有点兴奋,却又控制着。

我叹气,“之泓,在娘亲这里不要这么文绉绉的,以前是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娘不是先生,不会打你板子的!”一个才八九岁大的孩子,怎么看着这么心疼。

“可是……”他看看我,想了一下,终于还是乖乖的靠过来,“娘,我好想你啊,我希望能像弟弟一样在你身边陪着你。”

他嘟着嘴,向我撒着娇,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真好……

“那你搬来跟娘一起住好不好?”

他没有说话,只是在我的怀里拼命的摇头,倔着。

这么点大的孩子,居然也会藏着心事了,是我太落伍了,还是我忽略了什么呢?

在晚餐时,我们都默契的没有再提搬来的事情,只是问了他的生活情况,还有在学堂遇到的趣事,欢乐的时光总是很快就过去了。转眼间,已入了夜。

我张罗着要帮他铺床休息,却见他为难的阻止我,纠结了许久,才呐呐的说,“娘亲,爹说了,庆生完就得走,孩儿……”他拽着衣服,愣是没有说下去。

我手上的活一顿,久久,才把抓着的被子放下,苦笑,“是吗?也对,你明早还要去先生那里,这样来回不好。是娘亲疏忽了,天色已晚,你赶紧走吧!”我哽咽的说着,泪水忍不住的流下来,怕之泓看出来,硬是没有回头。

突然,之泓从身后抱住我,闷声说着,“娘,不要难过,我会像隐叔叔说的,做一只翱翔天空的雄鹰,保护你和弟弟的!”

“娘相信之泓一定能做到的!好了,快走吧!外面的人该等急了吧!”我颤着嗓子,催促他说道。

直到没有了声响,我才敢回过头来,同样是满室的寂静。只有之浚,甜滋滋的睡着了,不知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渐行渐远渐无书

“没有想到你还能悠闲的坐在这里!你难道就没有自尊心吗?每天就等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男人,自怨自艾的过一生?”来人说话的口气很冲,清朗的声音,不用怀疑,肯定是炀。本来日渐沉稳的他,只有在面对我的时候,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发飙。

这是某一天,他走进了我住的别苑里,劈头就说的一句话,虽然语气不好,但是我能听出来他是在为我担心。

“你怎么会来了?他们能让你进来?”我汲着花茶,慢慢的说着。不用想也知道三哥在别苑内外布的暗线,炀是不受三哥待见的,怎么容他进来?

“反正他也知道我和你有书信来往,只要我想来,谁拦得住?就凭那几个暗卫?”他讥笑着,似乎不屑三哥的布防,那种目空一切的狂妄,让人眼睛一亮。

看他信中的语气,我也猜到他这两天要来。“你来了也好,我正想跟你说,那件事情就不要进行下去了,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既然三哥有了周详的打算,我也不能再让炀淌这个浑水,触到三哥的逆鳞的话就难办了。

我让他先坐下来,再倒了杯茶给他。顺便趁这个机会把事情说清楚。

“怎么?他责怪你了?然后你这样就罢手?之前不是一直说要报仇的吗?被他说一下就结束,你就这么的被动?呵呵,我想,那个人现在肯定会后悔自己当初那么做的!”

“那个人?是谁?”听下来,怎么我觉得炀的语气怪怪的。

“喏,给你!”他没费口舌,只把一个小物件抛给我。

我顺手一接,触感冰冰凉凉的,缓缓的张开手心,是一个鸾扣!用碧绿翡翠做成的,玉色晶莹通透,还有那个我熟悉的皇家标志。这个鸾扣很眼熟,似乎曾在哪里见过的。

“谁的鸾扣?怎么给我?”我拿着它,惊讶的问,鸾扣是男子的贴身之物,怎么随便给人了?

“还能是谁的,就是那个把自己的小命送掉还自以为是成人之美的蠢蛋的!”他嗤笑着。似乎很不满意他口中所提到的人的做法。

“是隐的?”我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炀沉默了,那证明我没有猜错。我紧紧的握着那个鸾扣,想起那个孤傲的身影。“他的鸾扣怎么在你这里?”

“我在那个崖洞里发现的,肯定是想给你又送不出手的。不过,他如果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后悔自己奋不顾身的牺牲呢?他想为亲哥哥除患,却让你陷入这种境地,怕是到了下面也是不安的……”他定定的看着我说道。

我没有接他的话,默不作声。隐后不后悔,我无从得知,可是每一次说到他,我的心都暗暗抽痛着,也许,这辈子也难痊愈了,我永远也忘不了他在我身边时慢慢离去的样子。

炀看着我的脸,在仔细端详着,然后突然来了一句,“看来他已经深深印在你的心里了,这也算是有了回应了。是不是如果我死了,你也会这样?”他很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你说的是什么傻话?!谁都不许死!你们以为死是很好玩的事情吗?”突然觉得自己言语过激,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急躁,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但是,我实在没有办法忍受再有我亲我爱的人离我而去了。

深呼一口气,“你跟三哥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好像水火不容,剑拔弩张的?”我皱着眉,问出这两天一直在想却想不明白的事情。

“阿乔不知道我师傅的连家庄背后的势力意味的是什么吧?”他优雅的端起杯子,像一个引君入瓮的说书者,慢慢的跟我道来。

“那你肯定也不知道‘天家龙,武林连’的说法了?也是,武林有多大,没有身林其中的人根本无法想像的。你看我短短几年就有不惧权势的势力,不是我真的那么厉害,能赤手空拳打天下。而是我的师傅,拥有号令连家庄的权力。连家庄在武林里的地位,就如同皇家在天下的地位一样。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武林中的皇帝?我有点哑然,没有想到是这种情况。我原以为连家庄充其量就是一个生意做的稍大的商家而已。竟然还与武林有关?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的说下去。

“神影门历来神秘,不知传人几许,连那秦天放也不过略知一二而已。你的那一位主张的一直就是‘政治清明’的治国策,但是朝廷毕竟有天家的威严,连家庄在武林中的地位已经屹立有百多年,甚被武林人事推崇,要扳倒谈何容易?反正多年来明争暗斗,一直没有结果。而且,我们买卖也做得不逊于人前,这样一来,连家庄则成为他的心腹大患了。”

“我一开始就奇怪,怎么惊澜商号会在短短几年?在我了解了一切以后,就明白了。他想培养出可以与连家庄平分秋色的势力,然后再以它作为后盾制衡着连家庄的一切,若是能成上位者,那么打压消灭连家庄就指日可待了。我不得不说,他有魄力,有勇气做天家想做一直却做不了的事情。当然,还多亏他傻弟弟的帮助,才让他能在暗中斡旋,敌明我暗,这太子想稳下去也难。”

“怎么是这样?你不早点告诉我?”我一直以为自己什么都明白,现在却云里雾里的。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不对了,那就是说从一开始操纵这一切的都是三哥了,他不是单纯的要防范太子,为隐报酬了?可是,他不是说……

我暗暗嘲笑自己真是太天真了,除了三哥这个身份,其他的我什么都不了解,他在世人中的身份是天朝的三皇子靖侯,惊澜商号的幕后东家,战场上勇猛的将军,这些面目我都未曾见过,到底哪一个是真实的他?呵呵,我真不懂,原来我愚蠢到了这个地步了。但是,我长久以来的坚持又算什么呢?

“炀,我……”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截了。

“不要再跟我说什么相信他的话!也许他是天朝开国以来最好的帝王,却不是一个可以付托的良人!他不适合你,就只有你才这么傻,你对他倾付所有,可有问过自己值不值得?”他湛蓝的眼眸一直没有移开过,用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跟我说。

“我想要谢谢你,我想不通的很多事经你一说,就全明白了。除了这份心,我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你不用替我担心。倒是我想问你,这么做值不值得?并不是说你没有这个实力与他抗衡,可连家庄能存世这么久也有其的道理,你想守住师祖的产业,就不要跟他硬碰硬的,这样只会两败俱伤。为你自己,不值得,为我,就更不值得了。”我叹一口气,不想评论谁对谁错,只希望能找出一个平衡。

“阿乔,就为的这份心,值得了。在这混沌的浊世,有多少人能保有真心。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就为这点也值了,他不懂得珍惜你是他的错,更何况我……”

“你知道之泓在哪里吧?带我去见见他。”我情急之下找了个理由,打断了他的话。我苦笑,现在这样就好,再多的,我也给不了他,而且,我也给不起。

“你!哎……也罢……出去看看,也许你会更明白些……”他长叹了一口气,忽略了我的逃避,像包容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仿佛他才是年长的那一个。

我与他一同出了门,三月足不出户,恍如隔世。临行前,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那鸾扣你就收着吧!我想他希望它能留在你身边的……”

我点头,觉得手中的鸾扣有千斤重。

到后来才知道,三哥叫我不要出门,除了防止别人见过我而引起麻烦外,还有着更深沉的我不愿意知道的理由。

天朝汴阳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和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沿街叫卖的小贩,还有几家大户人家小姐带着帷帽,希奇的顾盼四方,像是第一次出门,那么的新鲜有趣。

我们走在兰市上,逛了一下,我很久没有来过这么热闹的地方,觉得心情好了不少。看什么都觉得很是顺眼。只是,天朝虽然民风开放,但是天都不比其他地方,一般的千金小姐大家闺秀都不轻易出门的,怎么今天忒多了这许多?

我不解的问炀,“今儿个怎么这么热闹,倒像是群芳会了!”我笑容满面的看着他。

“看看你就明白了。我看你最近气色不太好,不如先找个大夫诊诊脉,开些养元气的方子补补身子才行。”他说着就要领我去一家药房。怎么说风就是雨的,我一时间反应不来。

我死活不愿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那药味,何苦来哉要我受那活罪?我出来走走就会好了。”皱着眉,好端端的,吃什么药?不过是脸色不好,但是那也是为了那些事,跟身体无关。

“听我的话,去看看,对你有帮助的!”他坚持的说,我拗不过他,只好跟着上前,走进一间店面不大却干净整洁的药房里。

只是,在看到坐堂大夫的那一刻,我愣住了,是个老熟人,当年为我安胎的王大夫!不行,我得快点离开。正想走出去,炀拉住了我的手,摇摇头,指指他的眼睛。是了,他眼睛紧闭着,看不见来人,像个失明的人一样。我惊讶的看着他,再回头看看炀,只见他点点头,示意我坐下来。

“请问是看诊的?容老夫为您把把脉。”王大夫慈祥有礼的问。

我伸出手,放在小枕上,安静的让他把脉。只见他捻着胡子,仔细的琢磨着,然后问,“心劳体虚,七情郁结,当是心病啊,不知可有什么外在的症状?可否说与老夫听听?“

“就是经常有点头晕,身子容易乏,其余的倒没什么。”我细细的说了自己的一些情况。

那王大夫沉默了好一阵。我紧张的问,“怎么了,很严重?”

他这才缓神,笑道,“哦,不是,老夫开点补气养血的方子给您就是了。只是夫人的声音与我的一位故人很像。不过啊……她已经仙游了,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个人……”

我心里一个咯噔,他说的莫不是我?

我没敢再逗留,付了诊金,拿了药,就匆忙的离开了。也许当时的情况让我措手不及,没有听见他对我的称呼而进行探究,他看不见我,怎么就知道唤我‘夫人’了?

像是知道我问什么,炀已经作出了解答,“这些年跟在你身边的人,散的散,遣的遣,消失的消失,在你身边可曾有熟悉的人?他还能留下来,或许与他前阵子试药出错胡了眼睛有关系。”

试药出错?我紧紧抓着手上的绢帕,心中波涛翻滚,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的确,在我身边,除了炀,真真是一个熟悉可靠的人都没有了。

“那个红袖你可还记得?”他突然这样问我。

我点点头,那段出生入死的回忆,我是怎么也不会忘记的。

“她本来是惊澜培养的心腹,却不料是太子的人。也无怪乎他会对周遭的人大刀阔斧,因为他树敌太多,根本不知道谁是忠谁是奸的。他现在根本没有闲工夫理你!”

我摆手,叫他不要说了,他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不过叫我看清现实,说不清,就让我用事实来看清。

我没想到的是那个总是冷漠深沉的女子,竟然也是太子的暗桩!那么,她那时的歉疚不是保护不得力,而是因为她的背叛?!这是什么世道,怎么人人都带有面具的?

太子太子,他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三头六臂?为了他一人,还要我承受什么?但是,机会来得很快,甚至让我措手不及。我不想知道的事,三哥瞒着我的事,炀急于想让我了解的事,都在这一天曝光。

浮生只合尊前老1

“就快到晌午了,现下日头正旺着,我们要不要先找个茶楼歇歇,顺便带点点心给之泓?”炀见我面色不佳,陪着小心的问道。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累了,太久没有走过这么长时间的路,就同意了他的提议。

我们进了一家装修得富丽堂皇,精致典雅的茶楼,它一共分上下两层,放眼看去,里面很多是文人骚客,风流才子,并没有一般市井小酒楼的喧哗浊气。

掌柜一见我们进来,马上殷勤的迎上来招呼着。这时,炀递给他看一个类似令牌的东西,那个人端详后一怔,神情明显的恭敬起来,一直引我们到后院的一个清静雅致的厢房里,似乎不像平日的普通厢房,更像是专门为他准备的地方一样。

我们坐了下来,刚想点菜,结果发现隔壁有说话声,正觉得奇怪。炀示意我噤声,然后使了一个眼色给掌柜。掌柜很快就轻声的离去了。回来的时候,他附在炀的耳边说了一会,就见炀挥挥手让他出去。

炀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用嘴形说“有好戏看了!”然后,再拉我到厢房的角落里,轻轻的拉开一个暗格,然后出现一个四方的小孔,通过它能清楚的看见隔壁的房间所有的情况,自然也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家茶楼亦是连家庄的产业之一,这个厢房是只对本家人来才开放的。至于为何还设置暗房,也是有他们的打算。在古代一般是木质结构的楼房,再结实也是砖瓦房,没有现代高科技的隔音技术。有时为了探听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就需要用到这个。外人并不得知会有人偷窥。

况且我们今日来也是临时起意的,也没有特意来偷听一说。我自然是不习惯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炀为什么要我也去听?

从方孔可以看到,隔壁厢房来了两个衣着华贵的男人,正坐在圆桌上。不过,还是可以判断出他们身份的高低。其中一个人坐在上位,背对着我们,看不清样子。他身穿紫纱袍,手执骨扇,正聆听着另一个穿藏青色的中年男子的禀告。

他们的声音和内容我们听得清清楚楚。

“殿下,请恕老臣愚昧,为何您要向圣上进言,替靖侯爷大婚呢?如此一来,不是让他再添一羽翼,多一个敌人?恐怕……”

靖侯?大婚?听到这两个敏感的字眼,我一个踉跄,差点露出马脚,幸好炀率先稳住我,并掩住我的呼吸。可是,此刻我的心已乱成麻了,像被无数的细针扎到,钻疼到心窝里。

什么大婚?三哥要跟谁大婚?怎么都没有人告诉我的?那个人又是谁?殿下……殿下……莫非就是太子?太子私以为这也是夏侯家的产业,说话也不收敛。

我神色慌张的看着隐,他用眼神示意我少安毋躁。我唯有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忍受着锥心的煎熬,继续的听下去。

那人爽朗的笑出声来,“哈哈哈哈,是不是如虎添翼还是未知呢?虽然放话出去是广选才女,其实,到最后还是会选到我们的人,以前送他的侍妾他可以不闻不问,但是这次是父皇的赐婚,他就难以如愿了,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的。”

“原来如此,那殿下中意的人选是……”

“嗯,王丞相家的似乎不错……”太子用骨扇轻敲着脑袋思考着。

“可是那是有名的娇纵善妒的主啊,能帮上咱们的忙?况且,那王右丞自命清高,更是不会轻易妥协的……”中年男子迟疑着,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谁让他妥协了?就是要他那不畏皇家天危的劲!在天都谁不知道他最溺爱这个女儿?父皇是打算让龙靖先娶正妃,再纳几个侧室的……若那女人受了委屈,王右承亦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我们就有好戏看咯!后院起火,够他忙地焦头烂额的了。所以,在这些人中有我们的人就行,其他的再说……”

“殿下英明!”那人露出黄浊的牙齿,拍着马屁。

……他们后来又说了一阵子,只是我都听不下去了……耳朵嗡嗡响着,正妃?侧室?这是什么跟什么?我整个人如遭蕾殛,愣愣傻傻的,连他们什么时候走都不知道。

“阿乔!阿乔!怎么了!你别吓我啊!”炀在一旁直摇晃着我,我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漠然的看着他,他那双蓝眸闪着惊慌,也有着懊恼和无奈。

“你早就知道了,是吧?”我冷冷的问,不然他不会突然来到别苑里质问我,我苦笑着,看来,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他瞥开眼,闷声说着,“嗯,在皇榜出来之前我就知道了,我以为他至少会告诉你的,没想到过了那么久也没你的消息,我以为你妥协了,所以,所以……阿乔,你别这样,定还有办法的,你……”他手忙脚乱的往我脸上擦拭。

我哭了吗?我怎么没有感觉的?我的手摸摸脸庞,是冰冷的,抚上心房,是了,连心都没有了,我怎么还会有感觉呢?我抬眼看着他,俊美的脸上忧心忡忡,蓝色的眼眸里有着很多我读不懂的情绪,里面还折射出一个悲凉苍白的影子,宛如深宫怨妇。

这是我吗?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变得坚强吗?怎么还这么的懦弱!这么的不堪!?我负气的用绢帕擦干眼泪,勉强的漾起一个笑颜,“我没事,没事,不过是脏东西进了眼睛,我们走吧,天色已经不早了,迟了可能见不到之泓了。”

“可是……”他还是踟躇不前,眸光不曾离开我片刻,似要确定我是否真的没事。

“可是什么?走啦!扭扭捏捏的做什么?”我转过身,不再理会他探究的目光,强迫自己从容的离开这个地方,这个让我难堪的地方。

可是,逃避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才一出门,便发现整条街被围得水泄不通,而且是女子居多。梳着云髻,飞天髻……插着金步摇,钿钗……轻纱罗裙,摇曳生姿,姣妍若春桃。个个引颈依盼,好像有大人物要出巡一样。

我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硬生生被挡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前面两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大婶在窃窃私语,时不时的抬头张望。

“哎呀,这种盛况,比之当年的选秀也丝毫不逊色呦。我待会也要好好瞧瞧这三皇子长的什么模样,听说俊俏得紧,人也不风流,哪家姑娘被他看中了就有福气了!”

“可不是吗?都三十出头了,也只有三房侍妾,又没有子嗣,能嫁给他,再生个龙子凤女的,就是飞上枝头咯!平日也没什么机会看到这般人物,要不是侯爷奉旨出巡,我们还见不着呢!瞧瞧,那最前面的好像是左右丞相家的千金,那边那个……”

“我看看……”

她们一唱一和的,好不默契。

只是,我听了后,心里很不是滋味,没娶妻没子嗣,那么我又是谁?我嘲笑自己,从来不是那么理会名分的,况且在现代,结了又离的比比皆是,更何况是在这个男权至上的封建社会?现在怎么自怨自艾了……嫉妒真的是天性使然吗?

我藏在袖子里握得死紧的拳头忽而一暖,低头一看,是炀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仿佛要给我信心和力量一样,他从来都是一个可靠的朋友。

我对他笑笑,我的心已经经过千锤百炼,百毒不侵的了,还会怕这些风言风语吗?他们只是让我进一步的认清事实的真相而已。

忽然,眼前的人群出现了骚动,我们被逼得步步后退,宛如我现在的处境一样,退,是唯一的选择。

看向路中央,果然,一个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身着玄色的锦袍,腰别名贵玉佩和香囊,通身贵气逼人,不是很威严,却沉稳大气。此时正在听身边的天北说点什么。多日不见,他似乎消瘦了不少,我下意识的一缩,不知是不是我太敏感,觉得他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眼光深邃幽长,难道他发现我了吗?

再听前面众家女子大小长短不一的抽气声,脸通红通红的,个个是怀春少女的模样。我暗暗的笑是自己多想了。

等他们走了以后,街上的人渐渐散去,那些为睹君容的大家小姐,害羞的早早就离去,稍微大胆一点,不理家仆劝告的亦步亦趋的跟着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