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瞅着甘文清,微笑,“甘律师让我想起一个朋友来,一样的伶牙俐齿,一样的聪慧机智。她本该是个非常优秀的律师,可惜,她总是喜欢逞一时之能,想法也非常天真,到底是不适合这个行业。”

甘文清心里一动,抬眼看谷小琳。她们的视线相撞。

沉默了好久,她才开腔,问:“那她现在呢?”

她问的似是不经意,仿佛没有听出谷小琳话中藏着的刀锋,谷小琳秀丽的柳眉动了动,却没有立即回答

【05】你说水静莲香,惠风和畅 4

更新时间:2012-5-2 0:31:21 本章字数:5275

田冬升微微侧了脸,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不清坐在他对面女子的面容,只余了一对眸子,被灯光映衬的清亮闪烁。言慭萋犕稽觨.

甘文清不看田冬升,只是直视了谷小琳,眸子里明显是含了笑的:“听你这样说,你那位朋友,现在应该没有从事这个职业了?”

谷小琳沉默了半晌,喝了一口水,摇摇头:“她去世了。”

“这样啊。”甘文清点点头,“抱歉。”

她垂下眼帘,旁边的空位上有烟灰缸与打火机。她随手抄了打火机,蓝色的火苗“噗”轻盈的窜出来廓。

“没关系。”谷小琳也按了一下打火机,从田冬升手边的烟盒里抽出来一支香烟,挑了一下眉,意思是问他介不介意。田冬升摊了一下手,于是她点燃了香烟。

“不好意思,烟瘾犯了。”谷小琳吐出漂亮的烟圈,散成缕缕白烟,袅袅而起。

她的长发用簪子简单的挽在脑后,这会儿,垂下一缕碎发来,她随意的拢到耳后杰。

甘文清静静的看着谷小琳,一言不发。

并不是不想开口,只是这一刻,却觉得多说无益。她突然觉得疲惫,脑海中一派混沌。她做好了要与谷小琳在法庭上针锋相对的准备,眼下的氛围却让她不知究竟要说些什么,又该从何说起。

明明,喻可淘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原该抓住这大好的机会。

桌上的食物渐渐的凉了,他们几人,竟是谁也没有动。

“田先生,不如开门见山吧。”甘文清说。

“好。”田冬升点点头,敲着座位扶手,“你想通过接触喻可淘,打开这个案子的缺口,我说的没错吧?”

甘文清并不否认:“是个笨法子,却也是最直接有效的法子。不是么?”

“把你知道的,告诉我。”田冬升终于正了色。

甘文清深看了田冬升一眼,“抱歉,田先生,从职业操守的角度,还有我所在的立场,我不能答应这个要求。我只想提醒你一点,也许在你们眼里我是在浪费时间,可是,我何曾笨到,或者,真的走投无路才到了做无用功的份上?”

“我做过什么,我自己最清楚,如果甘律师是想从这上面找缺口,那么,你永远都不会找到证据,还是不要这么浪费时间了。”

“谢谢你的忠告。”甘文清一直在留意田冬升的表情,“既然我永远不会找到,那么,我这样浪费时间下去,田先生不该感到高兴吗?”

田冬升不在意的笑笑,他早发现眼前这个甘律师,外表是棉,看着松软又无害,内里却是一块铁板,谁一不留神踢上去,一准儿要闪了脚趾头。

“甘律师,你比我想的要执着。”

“我以为田先生您能掐会算,没想到,您也有想不准儿的时候?”甘文清笑了一下。

“我想和解,我不要离婚。”

甘文清没想到田冬升会这样坦白,她注意到一旁的喻可淘脸色变了变,而谷小琳则是保持着神色不动,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安静的,甘文清与田冬升对视。

甘文清看了他好一会儿,这个男人啊,叫人难以看透。本来,这世上的人,谁又能看透谁呢?

这话换做旁人来说,她保不齐自己会冷笑出来,可这话是田冬升说的。

不是别人,是田冬升,柯知涯的田冬升。

“是不想离婚,还是不能离婚?”甘文清并不掩饰,“离婚对你,对你的家族,甚而对你的事业,都有不同程度的影响,不是吗?”

田冬升摆着手,蓦地就哈哈大笑,他说:“我田冬升不需要靠绑着一个女人来成就这些。”

这样的否认,反倒是间接承认了另一个事实。

喻可淘的脸有些白。

田冬升的坦然,至少,证明了他对柯知涯的心,他不肯舍弃这段婚姻,不肯舍弃柯知涯。甘文清不否认,这份坦然,让她感觉欣慰。尽管在这种时候,追究心在哪里,已经不是那么重要。

包厢内的灯光倾泻下来,桌面上的茶杯晶莹剔透。她用手拨了拨杯子,杯内的世界清澈,茶叶的叶片舒展,在杯中沉沉浮浮,然而人心,却晦涩不堪。

“非常抱歉,在和解问题上,我充分尊重当事人的意愿。”甘文清沉吟,“田先生,现在除了我的当事人不在此处,其余人都来齐了。我想问您一句——您究竟,到底,清楚不清楚,为什么我的当事人非要与你走到这一步的真正原因。或者说,不管你们的婚姻有多少磕磕绊绊,不论田先生你有什么不对之处,或是她有什么不是的地方,原可以这样继续过下去,毕竟,你们是这么多年的夫妻。据我所知,你们有过非常美好的过去。那么,是什么,成了这一切的导火索?”

“田大哥,你确定,这些问题,你的心里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吗?如果你不清楚这些,就算败诉,就算暂且离不了,保管日后还免不了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甘文清陡然换了称呼,田冬升有些意外,却只是挑了一下眉,表情缓和了些。

“若真不想离婚,那么,该找的人,不是我。”甘文清说完,兀自喝了一口茶,不去管田冬升究竟会怎么想,又会想到什么份儿上。

过了好一会儿,田冬升才端起酒杯,跟甘文清的茶杯碰了一下。

“这样出来坐一坐,还是有好处的,不是吗?”田冬升抿了一口酒,“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能说到这一层,谢谢你。”

他微笑,目光澄澈坦然。

甘文清“啊”了一声,笑的温和,“但愿你真的明白我的意思,所以,请收回聘请我做法律顾问的邀请。”

“不。”田冬升摇头,笑笑,他拿着桌案上的湿毛巾,慢条斯理的擦着手,“这是两码子事情。”

甘文清并不指望田冬升因为她寥寥几句,便不管不顾的与她站到同一个阵营,她只是心平气和的说:“我的决定不会变。”

田冬升笑着。

离开的时候,甘文清注意到,他们所在包厢的两边都是空着的,楚景园内的包厢与包厢之间只以传统的镂空雕花木门来隔断,想来这也是田冬升的手笔,为的便是要个相对封闭独立的对话空间她走在后面,目光一直跟随着喻可淘的身影。.

他们一行四人的步子落在实木地板上,曲曲绕绕的廊子里都是她们几位女士的高跟鞋发出的“踢踏”声。

走在最前面的田冬升却突然止了步子。

甘文清顺着他出神的方向看过去,巧也是真巧。

城里这么大的地方,已经是这个时间段儿了,偏偏在这儿遇上了。

田冬升走起路来,素来是脚下生风,目不斜视,可他却很难不被端坐在那里喝茶的人吸引。

他忍不住仔细打量她,他站在廊子里,只能看到她的侧脸。跟他有多久没有见到她,多久没有她心平气和的说上一会儿话了。

她的皮肤素来是很好的,即便是未施粉黛,也能闪着自然的光泽。可如今,她一张素面,脸色却并不好,他甚至可以想象,她的眼睛下面,定是有淡淡的阴影。

她只要睡眠质量不好,便会生黑眼圈,毕竟是爱美的女子,总是因为这个毛病而苦恼,说这样好丑。他疑心她是故意这样说,她哪儿丑呢?连她鼻尖儿上的小雀斑,他都觉得赏心悦目。

他深吸一口气。

他们几个人往这一站,立马有侍应生过来问:“田先生,请问有什么吩咐吗?”

田冬升摆了摆手,包厢内的人听到这一句,却立马发现了他们。

先走出来的是韩君墨,看见外边这一圈人,甘文清注意到,他的目光掠过她,看向谷小琳时,有短暂的停顿,再看喻可淘时,目光已是带了明显的复杂,最后,他的视线落在田冬升身上。

甘文清看的出神,心头突突的一跳,她强自镇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开了视线。

韩君墨走出来,微笑,“田大哥。”

他让开了道儿,示意田冬升进包厢一坐。

“墨子。”柯知涯手里抓着坤包,“你再坐一会儿,我先走了。”

田冬升准确的拦在她跟前,挡住了门口。

“知涯……”他试图去握她的肩膀。

柯知涯往后退了一步,却是与甘文清对视,冷静的打招呼:“甘律师。”

甘文清从她眼里看到了冷意,她张了张口,却又不知从何解释起。毕竟,她的确跟眼前的三人一块儿喝了茶。这三人对这个诉讼案有多重要,想必柯知涯比她还要明白。

她不禁扶额,眼下是怎么个状况,她自己也闹不明白了。

谷小琳与喻可淘的出现,已经让她乱了分寸,这会子,竟然又遇上了韩君墨与柯知涯。即便是赶巧儿,也没有这么个巧法。

这算什么?新欢旧爱齐齐上场?她脑子混沌的实在是找不着旁的形容词了。

这回,算是彻底热闹了,她想。

“柯小姐。”甘文清有些底气不足的说,“晚上好。”

“你好,我是田先生的辩护律师。”谷小琳自我介绍道。

“柯……”喻可淘犹豫了好一会儿,注意到田冬升的眼神,才艰难的开口:“田太太。”

“我送你。”田冬升去牵柯知涯的手。

柯知涯一时不备,连忙挣扎。

一直在一旁不曾出声的韩君墨挡了一下,“田大哥。”

“君墨!”田冬升的眼里仿佛能下一秒就能迸出火星子来,冷冷道,“我们的事你不该管,也管不得。”

韩君墨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显然对这样的忠告无动于衷。

气氛一瞬间有了点儿剑拔弩张的味道。

甘文清看着他们的神色,开了腔,“三哥。”

“他们需要谈一谈,我们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阻止。”

韩君墨看她一眼,没做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松了手,往旁边退了一步。

没人觉得韩君墨的这一举动有所不妥,或者,此时没人注意韩君墨。除了谷小琳。

她看着韩君墨,又看了一眼甘文清,略略蹙眉。

“甘律师,今日我承你一情。”田冬升虚点了一下头,拉着柯知涯便离开。仍是脚下生风的,却是缓了速度,刻意的配合了柯知涯的步子。

“好久不见。”谷小琳对着韩君墨,笑了笑,语气平平淡淡的。

她说话的时候,漂亮的眸子周边仿佛晕着一圈淡淡的光圈,妩媚横生。

甘文清看到,心头一突,下意识的看向韩君墨。

【05】你说水静莲香,惠风和畅 5

更新时间:2012-5-3 0:25:58 本章字数:5486

甘文清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说了声:“你们聊着,我先走一步。言慭萋犕稽觨”.

喻可淘亦是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先行一步。

身后响起了电话声,甘文清听见韩君墨说了声“失礼”,她没有回头,前面便是转角。

走到外面,喻可淘去取车,眉眼只是对着甘文清轻轻一挑,以示道别。

“喻小姐。”甘文清唤住她傀。

喻可淘回过身来,神情相当冷静自若。她看着甘文清,问:“甘律师还有事?”

甘文清没有回答,只是慢慢的走近了些。

喻可淘与甘文清的视线相撞,不禁一怔。甘文清的表情仍是淡淡的,一双冷着的眼睛里,却闪着寒光诔。

“刚刚我问田先生的话,现在,还想问一下喻小姐。”甘文清盯牢了喻可淘,心里有一根弦,绷紧了。

“喻小姐,你究竟清楚不清楚,为什么田太太要坚持走到这一步?”

喻可淘咬了咬唇,瞪着甘文清,分明是已经着恼了的样子,却又很快平静如常。她看着甘文清,分明是恨恨的看着她,没有笑,却又仿佛带着点儿笑的样子。

“别试图来试探我。”喻可淘说着,撸了一下马尾,“她在想什么,要做什么,我哪里知道。”

“是嘛?”甘文清这回是的的确确的露出了点儿微笑,她的语气是极平和的,“所有人都认为我盯上你,是在做无用功。喻小姐,我盯上你,真的是在浪费时间吗?”

甘文清的视线顺着喻可淘的眼睛,一寸一寸往下,末了,又重新停在了她的脸颊上。

喻可淘定定的看着甘文清,深吸了一口气。她发觉甘文清的话里句句带着锋芒,她的心情,有点儿没法形容。像是在接受凌迟的酷刑,刽子手却迟迟不肯落刀,反倒是用刀背一下一下的敲着她的皮肤。

“你……”她的喉咙有点儿干。

“田先生方才让我把知道的告诉他。”甘文清笑,“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说?”

“不是,不是职业操守吗?”喻可淘一错神。

甘文清对着喻可淘笑了笑:“是,是职业操守,我是专业律师,所以,喻小姐,你千万不要怀疑我的专业性。”

“喻小姐,你说,田先生性格如何?”甘文清慢条斯理的,不去看她的神情,“想必,传闻中的田二太太必是十分清楚的。”

“想来,日后田先生必定是要后悔的,后悔自己没能约束好你,才给了你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你!”喻可淘咬牙,暗暗的心惊。

“哦,我刚才说错了。”甘文清抱着手臂,笑了笑,“田先生虽然现在对真相还不是全然清楚,可这样说来,他分明已经后悔了,否则,他今日不会叫你过来。这意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所谓的田二太太是彻底没戏了吧?”

喻可淘一声不吭,气息急促,胸口剧烈的起伏。甘文清的话,句句带着刀锋,字字戳中心窝。

“喻可淘。”甘文清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我不是柯知涯,也没她的好脾性。夜路走多了,难免碰见鬼的。法律制裁不了你,道德也约束不了你,是不是?你倘若真是铁桶一个,我还真拿你没法子。”

“还好,你也有知道害怕的时候。”甘文清说完,转身便走。

“甘文清!”喻可淘厉声叫出来。

甘文清没有回头。

她在想,是不是真的需要一辆车,否则,像现在这样的情形,她该怎么回去呢?

甘文清在楚景园门口踱着步子,保安告诉她,已经叫了出租,很快便到。

后面有车子开过来,照的前方的路一片透亮,保安打了个手势,她明知没有碍着路,仍是往旁边避了一下。

那车子开的并不快,出了大门,反倒停了下来。

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来,韩君墨侧了侧身子,对文清说:“顺路送你。”

见文清犹豫,又补充道,“我有话跟你说。”

甘文清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点头。司机下车,替她打开车门。

韩君墨并没有立即开口,而是默默的,看了她一会儿。他觉得不对,她太过安静了。当然,她也并不是聒噪的女人,只是,她不该是这样的状态,连神情也都是平平淡淡,比起从前的刻意疏离,又多了几分刻意的冷漠。

“怎么了?”他问。

甘文清心里一顿,问:“不是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这样的问话本就稀松平常,可她的语气未免太过生硬,顺着出来的话也带着刺儿似的,扎的人不舒服。

韩君墨闲闲的靠着椅背,双手交握着,听她这样问,仰了头,倒轻笑了一下。

这笑声极轻,可她听着听着,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烦躁,又蹭蹭的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