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望着她,眼中有着仿佛孩子似的神色,别扭着又向往着,但两道眉毛差不多要打成一个结。

“说吧。”柔语似的声音哄着他:“让我听了也好高兴高兴。”

“朕约了剑圣钟航来决战,他自负是天下第一的剑手,所以朕想去试试,当然,还有另外一个意思在里头,朕跟他约定,负方要为胜方做一件事。你不用担心,朕手里恰巧有他想要的东西.”

说完,便望着蓝袅笑了一笑。

剑圣钟航!!!!!

哦!原来是天下第一美女雪若的男朋友,想到天下第一,脑海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是来不及深究,她突然想起,小穆虽然会武功,但在她的认识中,那顶多是他的一种强身健康的方法.

他黑如泼墨的眼晴和她对视了许久,或许那深藏在眼神里的不驯让她想到他在政事上或许已经成熟了很多,但到底还是血气方刚的青年.

“好吧!但要答应我不要和钟航疯跑到太和殿的屋顶去打架。”

宝隆皇帝沉吟半晌,忽然笑答:“您是怎么知道的?”

蓝袅差点就要说“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曾经这样干过。”幸而及时停住,改口道:“男人都喜欢站在高处给别人膜拜。”

被冷落一旁的敬亲王便急急在她面前开口道:“那老臣一定要马上教训二皇子,以后千万不要随随便便上宫顶找人膜拜。”说完发挥了超常的走步,像极了乾坤大挪移。

不久空气中就传来了“王叔公带你们去屋顶看风景好不好?”的声音和两位孩童兴奋附和的答应声。

阳光温柔的升空又耀目的绽放,直至再次柔和的沉落,就是这般反反复复地在头顶上掠过,自为了是过了很多年,其实不过就是一天。

宝隆皇帝和剑圣比武的那天,夜来香幽雅的在月空下演绎着宁静的哀伤。

如同蓝袅眼前的这对金童玉女, 那时候她以为他们是活在现实中的王子和公主,后来才知道,是她误会了…

如同钟航冠绝天下的剑术,从一开始别人都让他选择和他盛名相符的人和事。

倚在钟航身边的雪若本身就是个传奇,她将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女子演绎得风华绝代,演绎得凄美绝艳,那种渗入骨髓的灵韵漫漫地从她清澈如一注清水的眼晴里散发至全身。仿佛是这世上最冰清最纯洁的雪莲。

可惜雪一般的容色虽然无暇,但却令天下第一的剑客为她蹈入皇宫,与天下至尊决战。

蓝袅依然坐在亭中央,看着弥漫在烟雾中目绽秋水横波的钟航翩然从亭中告别自己的爱人飘落在假山上。

虽然是绝美的图画,但那冰冷却是从光洁的剑下隐隐散射开来,让蓝袅不禁打了个寒噤。然而,远逊于他风采的宝隆皇帝回头展望了蓝袅一眼脸上映现着无限柔和。

她一抬头刚想和雪若搭话,却看见钟航带来八名侍女的其中一位,那名叫元恒女子的眼睛茫然望着遥迢模糊缠斗的身影,她的双手是那样的紧握着,白晰细柔的手上,细小的血管都清晰可见.似是惊恐之极.

反而是雪若安安静静的喝着杯里的参茶.

五百年傻大傻大的人参被御医切成片泡在玉泉煮沸的水进入了她的五脏肺腑,渐渐红晕了她的脸色.

直至对面那位高贵的皇贵妃嘴里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粗俗的话,“你未来的夫君家里养了不少妞,一年要费很多银子吧!”让她咳得脸上如初起的朝霞,升起红彤彤的一片.

“小妹妹,你只有十四岁吧!听那老是装嫩的望九已经三十岁了,啧啧,隔了很多沟哦!”

号称龙朝第一贵妇的皇贵妃继续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我知道少年人的纯纯爱情就像飞蛾一样明知灯火的炽热但仍然奋不顾身的扑过去.但是你怎么就知道那个硬装清纯无辜的老男人就是你想要的灯火呢.”

一说到这里,蓝袅的嘴巴补充了一杯茶水继续拯救迷途羔羊,“你知不知道,你踏进宫门的刹那,有一位曾经发誓要深爱我一世的男人已经转为拜倒在你的裙下,你又知不知道,他是这世上最秀丽无邪的男人,现在我的心是多么的痛楚难当。”

蓝袅自顾自的说,浑然不知道亭中人因为她说的话全部石化,连饱受她刻薄评价的剑圣都受到了影响,被剑术只有中上水平的宝隆皇帝在他的衣服上挑了一个口子。

“虽然我一直希望他只爱我一个人,但是他是如此的深爱你,我也只好认了,谁叫我是伟大善良贤惠谦躬和气的皇贵妃呢!雪若,你进宫吧!我愿意把我的含芳殿让给你住。”

“不准!”惊天的吼叫终于让剑圣抛掉俊逸、超拔、冷傲,变成醋意泼天的小男人。

然后他气愤的扔掉剑对着宝隆皇帝道:“皇上,如果皇贵妃愿意停嘴的话,不用决出胜负,草民愿意去剌杀源猛国的国主,但是皇上要保证绝对不能对雪若有半丝半毫的想法。”

但是莫名其妙达到愿望的宝隆皇帝有点发楞。

这时玉雪可爱皇长子走到亭中央扯着蓝袅的衣裳问:“母妃,神仙姐姐到底答不答应留在含芳殿陪我玩呢!”

蓝袅也郁闷着呢,虽然她也很想借着这个理由去金阙宫和孩子他爹挤着一起住.

可是人家的未来夫君不答应,她能有什么办法!!!!

十面

剑圣钟航看着自己的未婚妻抱着自己的情敌--皇长子, 沉默,沉默。

新雨过后,御花园里到处弥漫着湿湿的水气,把树木染得十分翠绿,树叶尖的水滴跌在小径上,越发把花径也润的发绿。

他们一行人无声的走着,终于钟航还是轻轻说道:“你们回去吧,不用送了。”

雪若静静站立在花枝旁,淡淡的面容浮起了点点悲伤。

钟航却又猛地抬头看着站在雪若后面的元恒,这个陪着自己长大的女子。

元恒只是默默站着,不再是那个知道他有了其它女人后就跑来大闹头发散乱、钗环委地泼妇般的女子。

这个曾经温柔的女子,曾令少年的他痴狂着迷。

他痛苦地记起,元恒少小逢家变,除了懂得几个字外,只会欣赏他在一边写字看书,而无法明了其中的风雅滋味。

全然不像雪若,其父曾是朝中从四品内阁侍读学士,后虽挂冠,但仍是天下第一庄---烟霞山庄的庄主,其母与周太后还沾了点亲。雪若不仅出身显贵,还精书好画。

其实他的心情也是矛盾着的,元恒是自己第一个爱过的女人,可她事实上并不适合,无论是出身还是现实。

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夏季的骄日上,没有一丝风透来。

雪若在柳荫花影下穿行。

刚走到拢香宫的小亭外面,正打算从直穿到前面的昭业宫去,却听亭子里有人说话,她素不喜欢听人闲话,正欲走开,却听话音里说到自己的名字,不觉驻足往里细听,只听说道:“那个雪若姑娘真似天仙,出身也是那般的好,可惜只配了一介武夫。”又有一人说话,“若是以秀女身份进了宫!倒是跟万岁爷是绝配。要知道,万岁爷文武双全。人又生得俊秀。”又听道:“那个皇贵妇也太不像皇贵妃!倒像是跟在雪若姑娘背后的丫头.”

但很快又听手指放在嘴边的嘘声,慢慢便没了声音.

雪若独自在花影下摇了摇头,脑海里顿时出现皇贵妃不拘小节的模样,还真的没什么大家风范,就连航哥带着她和皇帝联诗唱和时,皇贵妃也只会笑嘻嘻在一旁观看或者唤人帮他们添上果露、冰水.

只是她想不明白,那有着沉毅神情的皇帝怎么就那么喜欢她.

雪若记得航哥派来伺候自己叫元恒的侍女就因为是个不懂风花雪月的粗女,所以航哥才迟迟没有给名份给元恒.

她眼光却已飘向殿外,元恒这几天好像不舒服,一直想吐.

正想着,皇贵妃那张不算顶美的面容上却挂着极为粲然的笑容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

雪若恭谨向她施了一礼,但皇贵妃已经拉起她的手笑道:“要那么多虚礼干什么,我的好媳妇儿。”

“皇贵妃说笑了。”雪若强压住心里翻腾的厌意,低头柔柔的应她。

这时皇帝却陡然走了过来,身后一大群内侍跟着他。

“真讨厌又让皇上找着了…”蓝袅扑到他身上,挠他的肚子,皇帝笑得不行,把她手拉开。

雪若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女人的小小动作能让本人和周围的所有人,都笑得亮起来。

这时密密遮在树叶上的阳光好像从枝缝里透了进来,让她感到了眼睛的刺痛。

宝隆九年夏五月钱国舅出发和谈,六月初五日刚到时,源猛国无意和谈,进攻边缘的燕州。初八日,燕州关州两州陷。二十四日,陷边疆首府。

六月二十日,源猛军有恃无恐再下三城,步步进逼大举攻入中原腹地.

七月初一,擅骑射的悍勇源猛士兵被宝隆皇帝用牵牛术诱入山谷,顿时没了用武之地.

七月初二,源猛国遭惨败,七月初三,传来源猛国国主在源猛国被人暗杀身亡,源猛国上上下下已经乱成一团,所以源猛国士兵士气更是大落,惶恐退回自己的国度。

七月十五,钱国舅回京请罪,贬为平民.

宫外礼佛的钱太后在此后日子也没有再回过宫,连贤郡王纳李国公的小女儿为王妃的时候都没有回去.

“源猛国真的被皇上打败了?”敬亲王在金阙宫正殿的御座前面的椅子坐着。

宝隆皇帝正忙着写下要封赏的将士人名,漫不经心的回叔叔:

“当然。别忘了,朕可是皇叔一手调教出来的。”皇叔最喜欢念叨以彼之长攻他人之短,这次正好用上了。

敬亲王道:

“之前败仗时损了不少人吧!”

“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不用在意过程,宝隆皇帝比较喜欢看结果。

“可惜没有整死钱国舅。”源猛国的行为虽然在意料之外,幸而宝隆皇帝也一直没有真心要跟人和谈。

“皇叔,朕也想啊!”宝隆皇帝不自觉的感叹。可惜,水清则无鱼。

宝隆皇帝把封赏的名单递给敬亲王看,空气静谧了好一晌。

“我记得内大臣薛明航的儿子薛荣仁挺能干的,出了不少谋划,怎么没他的份.”好像薛荣仁在朝堂说的那些计策,听起来好像蛮有用的。

“他呀只会纸上谈兵。”口才倒是挺好的,可惜一身金贵,连实地都懒得去,只会照搬书上的兵法来套用。

“那这个步军校孔夫平呢?他好像一直都没有出过声,也没去战场,怎么就立功了。”

“他只是亲自去了山谷察看,详详细细写了军事布置递交给朕而己。”宝隆皇帝举了实事给敬亲王知道,可是薛荣仁和孔夫平一直都不知道,出现在他们身边的人都可能是主考官之一。

没漏洞。敬亲王有丝意兴阑珊,最后才不甚关心的聊起:

“那个号称出自武林第一世家的剑圣,你会怎么样赏他?他已经顺利剌杀完源猛国的国主了。”

宝隆皇帝耸耸肩。

“他说只要朕不要动他的未婚妻就行了。”

“那女子确实十分漂亮,可惜只适合用来做摆设或带出去炫耀而己。套句你那个宝贝贵妃的话,好看但不实用。”敬亲王世故的眼睛已看透情势。

那雪玉一般无暇的容貌说是要用百年以上的人参养着,用顶级的玉莲温供着,可怜这名女子虽然在宫中渐渐养红了容颜,却不知那狡如狐的皇贵妃其实只是拿着十年上的人参还有普普通通的雪莲来搪塞她.

一想起蓝袅,敬亲王忆起宫只有一名皇贵妃,似有为难说道“皇上。秀女之选已经从三年拖为五年,现在再这样下去就差不多十年了。”

群臣们看着太平了,纷纷上折请求广选天下秀女,劝说皇帝早日确定中宫,且广纳妃嫔。

折子上去,都给留中。但大臣们的联名上奏时只有敬亲王没有掺和,他知道皇帝心里必定有自己的打算。

果然一提起这事,宝隆皇帝就气呼呼地道:“臣子们只想着为朕张罗美女,美貌顶什么用。皇贵妃能让朕安心的坐在她的旁边舒舒服服的说话。”他目光炯炯,坚定地道:“所以朕是一点也舍不得她为其它女人皱起半丝眉头。”对一个野心勃勃的年轻帝皇来说,蓝袅的怀抱也是他唯一能哭泣的地方。

敬亲王低头想了一会,抬起头时脸上却带着狐狸般狡猾的笑:“所以皇上没有趁胜追杀源猛国,想必是为革新做准备,老臣料想皇上的革新方案公布时,恐怕许多人都要寝食难安。到时难免有一场内斗,但人却是很奇怪的,如果皇上口口声声言明,若再不改动,他日必遭如源猛此等悍国的再次侵犯,所以大部分人为了一致对外就不得不支持皇上的变革。”

一位素来以强硬手段闻名的君王为什么会顺从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先生们以和为贵的仁慈想法呢?这会子想来是另有所图。当然也顺便让那些人无暇想着塞女人给他。

敬亲王长叹了一口气,脸上带着忧戚的笑道:“老臣想着皇上变革的廷议很快就会上来。记住,和那一班老顽固们说话时,要给他们留些面子。毕竟他们对皇上也是忠心耿耿的。不过是脑子旧了些,跟不上皇上的想法。”

罢罢,朝堂的天下很快就是年青人的了,听说皇长子不满意自己只教大公主论语,吵着也要跟姐姐一起进学。

听说那小子曾经说过,他要做一只雄鹰俯视一切的乌鸦鸟雀。

敬亲王心动要不要趁着未老的时候为侄孙的入学尽力。

宝隆皇帝放下笔,斩钉截铁地道:“皇叔,苦难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财富.后人借鉴他们的前事时才不会一昧的贪图享乐,偏好艳词乐曲.”

敬亲王笑了,他从小看大的孩子,在他眼里终于是一名合格的君王.

赏猎

数个月前边疆起了风波,群臣与皇帝在议政殿商谈对策,坐听三更鼓。战事一了,宝隆皇帝还是接着在灯下开始议定新策。

“笃笃笃”梆子声在昭业宫的上空空响着。

寝宫内蓝袅紧坐在二皇子的床边,一边拣了个苹果,用小刀削着。人皆极静,她的嘴里却不曾歇下,正在绘声绘色讲鬼故事吓唬自己的儿子.

“不听话的傻宝宝离家出时,那天上的风正在呜呜地吹。”说到风,她嘴里呼呼吹气,形容那风真的可怕。

三岁的皇长子虽有几分顽劣。不过却极为配合母亲的恐怖气氛,虽然打了个呵欠,却缩了一下身子以示他体验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周围突然响起怪声了。”蓝袅说的是绘声绘色,旁听的皇长子却无趣地坐了起来去玩自己白胖胖的脚丫。

蓝袅没有留意到自己儿子的不捧场,继续道:“背后,一只毛茸茸的手已经搭上傻宝宝的小肩膀上。”

正说到此时,一只手也悄然搭上她的肩膀。

陷入情节中的蓝袅顿时吓的大叫起来,手中的刚削好的苹果也滚落下地.

皇长子看见来人后,笑着张开手道:“父皇,抱抱。”

宝隆皇帝向来极为喜爱这个粉嘟嘟,肉手肉脚的小儿子,闻言抱起他,在他的小脸亲了一下,道:“这么晚了,怎么还在陪你母妃淘气。”

皇长子搂住他的脖子,水红色的小嘴一咧道:“儿臣看母妃一个人怪可怜的,便要她讲故事给儿臣听。”

被宝隆皇帝吓了一跳的蓝袅抚着胸口忍俊不禁:“瞎说什么呀?是谁说一个人在床上睡不着,要我陪的。”

皇长子回脸只是傻乎乎的笑,然后他揉揉眼睛,撒娇说:“母妃,我要觉觉。”蓝袅会意,张手接过他放在床上。

殿外吹进一缕柔风,蓝袅的头发有几丝落在了耳边,随风轻扬,秀色撩人,宝隆皇帝心里便是一动.

出了昭业宫,刚回含芳殿,他已经迫不及待把她往怀里带,度过舌头,与她两相痴缠.

情事过后…宝隆皇帝依旧覆在蓝袅的身上,黏腻出汗的肌肤贴着,无比粘腻,却也无比缠绵.

蓝袅仰躺在床,悠悠吁出一口气.摸着他濡湿的额发,道:“还是老二身上的奶香味儿可爱。”

宝隆皇帝把脸贴近她的肩膀,戏谑似地咬了她一口。 “你就跟着他一起淘气吧。”

他一直提倡节省。偌大的含芳殿,不过就点着几盏宫灯。夏夜浓翠似墨绿,流萤忽明忽灭,清冷的月色,穿过薄透的丝帐撒到两个人的身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宝隆皇帝已经睡着,蓝袅的脑袋枕着他的臂弯,看他的睡相,没了一天的严肃,只像一个普通的幸福男人.

清晨,她醒来。旁边的被褥间尚有余温,人却不在.

这时宫女隔着薄如蝉翼的纱帐,道:“娘娘,雪若姑娘已经在殿外候着请安。”

“知道了。”睡眼惺忪的蓝袅打了个呵欠,门外的宫女内侍便进入服伺她梳头穿衣.

殿外的雪若颔首敛眉随宫女进入含花殿。

因是暑夏天热,含芳殿内两旁半人高的瑕白柱菱花纹鎏金青铜大盘上,纯澈的冰块散着袅袅的雾气。

在她身后,已经掩不住身孕的元恒默默跟着.

闻得轻柔而清晰的笑语,蓝袅笑容可掬已经站在雪若面前。

雪若按礼跪了下去问安。

元恒也想下跪时,蓝袅却将她扶了起来:“你是身子重的人,日后见了我,也不必行跪礼,点个头便是了。”

雪若晃了一下神,很快便回应过来道:“元恒,还不快谢谢皇贵妃。”

蓝袅摇了摇头,走上前去,亲手搀起元恒:“这谢得没意思。”转过脸来看了看一边凝立的雪若,秀眉一挑:“我也是做过母亲的人,自然知道当中的辛苦.”

她说得十分坦诚,雪若只得喃喃接道:“皇贵妃真是心慈。”

蓝袅笑答道:“可惜那剑圣去办事时,受了伤滞留在边疆,约摸有点重一时半会赶不来,若他知道自己的孩子她娘在宫中受苦,嘴巴纵然不说,心里却会暗暗埋怨我这个贵妃.反正雪若姑娘好静,元恒你日后便留在含芳殿的偏殿里陪我吧.”

元恒平静的微笑,因为她身份不同雪若是未来的当家主母,所以不敢抢在雪若的面前回话.

雪若眉眼间的淡定依旧从容有如早春梨花:“多谢皇贵妃照顾周全。”

闲话了一阵,蓝袅记念着红红白白的荷花已然盛开,便邀她们一起去赏荷.

蓝袅坐着凤辇带着她们去了后宫偏北的一处赏荷轩,那赏荷轩占地面积极大,远非烟霞山庄或武林第一世家的荷池所能够比较的。

荷花池中有长廊曲折地深入湖中,便于观赏风景,湖中还有几座小岛,都在其上筑着凉亭,周围栽种四君子,眼下是夏天,只有竹君子和兰君子. 幸好,还有盛开的繁花点缀.

小岛中和岸边中间有建得迤俪蜿蜒的小桥相连。

元恒,雪若踏上桥,放眼望去,平时看惯的荷花如此壮阔的池中,茫茫一片令人顿时豁然一亮,别有花香柔绮的华丽美景。

上了岛,俯视着皇宫奢华的宫廷楼阁蔓延铺陈开来,身若在天上宫阙一般,令人恍惚高处不胜寒。

好一派繁华胜景的风光,看着眼前的美景,雪若眼中一片目眩,平时冷静自持的心里反而是一种说不出的焦躁.

“贵妃娘娘,雪若头有些眩晕,可能是吹了风的缘故,想回去歇歇.” 看得久了,雪若只觉得自己也要沉沦下去了,所以不想再多看,借故告辞.

“小心一点,不要跌交了.”蓝袅也随着她一起下桥,笑道:“我今早出来时,皇上说好今天吩咐人做了桃花粥,这会子肯定等着我一起去吃。你也一起来吧!”

“皇上如此宠爱皇贵妃,”雪若笑着应道。“娘娘真是好福气!”一听能见到皇上,她的脚步略加快了些,这时,忽然脚下一滑,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雪若猛地栽倒,栽向一边的护栏,被护栏一挡,原本身边的护栏就很矮,雪若一头竟然往桥下栽去。

蓝袅和其他人顿时一阵惊呼…

就在这时,岸边一道黑影飞一般掠过,在半空中伸手揽过她的身体,直坠下去,在桥下的船上轻轻一点,飞快地掠到岸边,正停在蓝袅身边。

这一刻的变故太快,雪若苍白着脸,待她下了地,一抬眸,恰好对上眉目英挺俊逸,气度温和的宝隆皇帝。

雪若忙垂眸避视,心里却清晰记得,这是她第四次正面见到皇帝,比武时好奇的那一眼,只记得他昂仰着温润雅玉的脸,玄墨色镶金边的长袍随着风不住抖擞。浸在月光下,竟有种不与尘世的俊雅。然尚比不过航哥那时自傲的气派;第二次,他在小径中被皇贵妃抱着发笑,言谈如春的模样更是比不上航哥顶天立地的男子气概。

只有在迎接胜利大军时,他站在五凤楼上,望之如神人,方显出真龙气派,岂是出身武林世家的武夫之勇可以比重。

加上这第四次, 她悄悄抬起头看着迎风伫立在蓝袅身边的宝隆皇帝,她忍不住一怔,脸顿时红了。

过了半响她才反应要谢恩:“民女谢皇上的救命之恩。”

宝隆皇帝他原本候着蓝袅一起用膳,但听说蓝袅发了兴趣去观荷,便兴冲冲赶来,刚走到岸边,远远听到蓝袅的惊呼,看见桥上半空中有人掉落下来,以为是蓝袅,便立刻飞身纵出,不想是把她救了下来。

“没事,没事。”他嘴里是这么说,手却是抚着脸色还是苍白的,惊魂未定的蓝袅。“她刚进宫没几个月却被你带野了,竟然要当众表演飞身泅水.”他的眼光向蓝袅脸上一转,随即睥睨着四下,双瞳如龙隐之渊,让人望不到尽头。“以后带个武功高强的侍卫随侍身边,你也知道你有时毛毛燥燥,状况不断。”斥责的话语,却渗透出点点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