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着满大殿宾客,以他的修为和身份,又不方便再给东方叙一拂尘,把这个碍事的小徒弟给撵到一边去。

应元真人望向了萧紫珞。

作为玉清宗的刑罚长老,萧紫珞更有身份开口。

萧紫珞为人刻板,也非常不喜东方叙目无尊长的行为。她冷冷看着裴练云,说:“裴练云,宗主责罚,轮不到你的小徒弟来为你代受,让他赶紧退下!”

裴练云却未答,全部注意力都在东方叙身上。

“阿叙。你怎么样?”

东方叙摆了摆手,撑手护在裴练云面前:“师父伤势未愈,不能伤上加伤,我没…”

他张嘴刚说了个“没”字,身体一晃,大口鲜血就对着裴练云喷出。

裴练云眼眸一缩,只觉得洒在脸颊上的血液滚烫无比,应元真人的修为打在东方叙身上,那不是要打碎他多少骨头?向来讲究的她也顾不得其他,赶紧扶住东方叙,用手抹去他唇角的血迹,喂他吞下疗伤的丹药。

应元真人也有些不耐烦,喝道:“裴练云!”

裴练云仰头直视上方仪容庄重、犹如仙人般的应元真人,对着应元真人,脾气也上来。她冷声道:“为何罚我?昨日死的若不是二师兄而是我,宗主是否就满意?”

应元真人没想过她还会顶嘴,顿时愠怒:“岂有此理!”

玉清宗众弟子顿时跪了一地:“宗主息怒。”

“老夫念你天资卓绝,十年前已经未曾追究分毫你的过错,只罚你断崖禁闭。如今看来,你个性依旧乖张顽劣,不服管教!早知如此,当年就该把你逐出宗门!免得你如魔道般手段狠辣,害人害己!”

这话说得决绝。

修仙宗派之人,莫不以宗派为根源,就如普通凡人对家族的归属。若逐出宗门,便会如无根浮萍,四海漂泊。

裴练云绷紧了脸,一言不发,却红了眼眶,里面溢满水雾。

众人极少见应元真人如此发怒,看着跪在前方的绝色身影,联想到十年前关于玉清宗首席弟子裴练云的传闻。

当初裴练云跨级炼丹,救下神炼门门主嫡孙,扬名昆仑。同样的,因为关注者多,她借用精英男修做炉鼎结丹闹出人命的事情,也被大多人关注知晓。

这种行为,在修仙者眼里,与魔道无异。

只因如萧紫珞那般通常实力卓绝、成为宗门守护长老一样的存在的女修,都是自己苦修的结果。除了风月谷那种功法特殊的例外,以男修炉鼎来提升自己境界的女修几乎都被看做贪图捷径、不学无术的魔道中人。

修仙者常常将那些广集男修炉鼎的女修骂作妖女、魔女,却忘记了他们私下也会做表面双修,实则借用卓雅竹那种专门培养的女修炉鼎来提升修为的事情。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大多数望向裴练云的目光,带着浓厚的鄙夷。

应元真人察觉到周围的视线,越发觉得颜面无关、怒气冲冲。他扬起手,正欲再打下去的时候,白星瑜突然站了出来,跪在裴练云身边。

“宗主息怒。”白星瑜垂眸柔声道。

应元真人正气得发抖,声音极为严厉:“谁给她求情,老夫一并处罚!”

“弟子不是为裴师妹求情,只是不希望二师兄枉死,望宗主给裴师妹一个机会,解释清楚昨日之事。就算腐心丹是她所有,那沾染魔气的锁骨钉,恐怕也不是她随便就能做出来。”

白星瑜声音温婉,让人心里极为舒服。

但怪异的是,就算她在给裴练云求情,听者总是难免会因话联想。比如裴练云一个修仙弟子肯定没有魔气,那锁骨钉上的魔气又从何而来?再比如风月谷全谷上下都因这东西灭亡,两颗锁骨钉是否又有联系?

怀疑一旦生成,就如滚雪球一般逐渐扩大,最后能得出的猜想,只有裴练云与谢锦衣勾结联合这一条。

加上裴练云十年前的事,谢锦衣的淫|邪名声,很难不让人去想,裴练云用男人做炉鼎修炼一事,是否就是谢锦衣唆使。否则一个接受正派修仙教导的弟子,如何得知那样的邪法?

应元真人颇有深意地扫了一眼白星瑜,满腔怒火渐渐地熄灭。

他重新坐回座位,问裴练云:“你打入你师兄体内的锁骨钉从何而来?”

裴练云微微动唇,没有声音。

应元真人蹙眉:“要说便说,这是做什么?”

裴练云这才开口:“说了宗主也不相信。”

应元真人气恼中又觉得好笑:“你说得有理有据,老夫又如何不信?”

裴练云闻言答道:“天元殿内。”

“胡说!天元殿里怎可能容纳魔气存在!”应元真人瞪眼横眉。

裴练云偏过脸,留给应元真人“我就知道如此”的自嘲眼神。

应元真人顿时涨红了脸。

萧紫珞眸色一沉,上前对应元真人低声道:“宗主,她说的有可能。”

“哦?”

虽然不喜裴练云,但萧紫珞本身性格正直。

她实事求是地说:“宗门之内我全部检查过一遍,没有丝毫残留的魔气痕迹,这有两种可能,第一,那东西裴练云随身携带,第二,留下魔气的地方在极短的时间内,让魔气的痕迹消失。裴练云能从天元殿中出来不受攻击,身上应该没有魔气残留,那么能藏锁骨钉的便是天元殿内。”

萧紫珞的话看似有些相互矛盾,其实不然。

虽然天元殿内不容许任何魔气靠近,但始终也有偏门手段能在短时间内封印锁骨钉上的魔气,让锁骨钉存在殿内而不触发殿内禁制。

如果是这种结论,那么玉清宗上下只要进过天元殿的弟子,都有嫌疑。

偏偏刘克昨日又安排了所有人进天元殿内一圈,无人例外。

应元真人不是傻的,相反事情稍微梳理,他就能想得更多,这种情况下,萧紫珞开了口,不管他心里如何想,已经无法将刘克死去的过错全部怪罪到裴练云身上。

可是他责备的话已出,裴练云把带了魔气的锁骨钉打入师兄体内,又施加腐心丹在师兄身上也是事实,该如何责罚她又不显得之前他说的话是错的,的确是个难题。

事情陷入僵局,沉默之中,大殿上方突然传来“哈哈”的大笑声。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高高的殿顶斗拱之上,坐着一个身着血色红衫的风流模样男修。

他墨发垂腰,束冠发带飘逸,懒懒抬眸间,别有一番妖孽风味。

男人长成这样,世间少有,那般魅惑人心的美颜,让所有人都马上认出了他。

“谢锦衣!”

风月谷的女修才从他手里死里逃生,此刻再遇,面对那张好看的容颜,竟是如同见到修罗,吓得瑟瑟发抖,只记得他夺命残忍的手段。

应元真人上前一步,安抚那些女修:“莫怕,这不是他的本体。”

“哈哈哈!”谢锦衣仰面笑道,“老道士,有点见识,差点被你逮住,我也不算冤枉。”

萧紫珞却懒得和他废话,长剑祭出,手里掐动法诀冷声道:“废话少说,管你是不是本体,既然敢进入昆仑,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谢锦衣笑而不语,任她的攻击穿透他的身影,也不为所动。

“师姐,他手里有厉害的法宝,隐了本体,留投影在此。就算你攻击他三四百个回合,他也不会受到半点伤害。”

“老道士说得没错,大美人,你不对我客气,日后也会让你销|魂难忘。”

谢锦衣这话说得下流,萧紫珞又拿这个投影没有办法,便闭眼凝神,眼不见心不烦。

应元真人上前一步,将师姐挡在身后,冷盯着谢锦衣:“你潜入昆仑究竟有何意图?”

“意图?”

只见那红影一闪,落在了裴练云面前。

他笑着,伸出双指想要去捏裴练云的下巴,却突然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谢锦衣多年从生死线上徘徊,对杀气的感知异常敏锐,那瞬间他居然感觉到一股实质的杀意刺入他的意识海,却又感知不到杀意的来源,谨慎如他,颇为遗憾地放弃了调戏一下眼前小美人的打算。

他转了个身,随意地坐在裴练云身边的台阶上,扫视在场众人,笑道:“我在此,自然是替我主上血轮法王来问候昆仑各位道友,千年不见,距离上次大战,倒是多了不少新面孔。”

提到血轮法王的名字,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几次仙魔大战,哀牢山血轮法王之名,已经足够昆仑众人胆颤心惊。那万年僵尸的血腥手段,看风月谷内的惨状,便可觎一二。

谢锦衣又接着说道:“只是没想到路过贵宗,无意中发现贵宗弟子的一些小手段颇为有趣,便借用来玩玩,若是因此冤枉了眼前这位小美人,那可就是我的错过啦。这世间能把红色穿得这么好看的,我认第一,她勉强能算第二了,死了岂不可惜?”

应元真人并不想听他东扯西扯说其他,冷声问道:“你说这带魔气的锁骨钉是我宗派弟子所为?”

“对啊。”谢锦衣笑道。

应元真人沉声道:“那个人现在可在殿内?”

谢锦衣的视线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白星瑜呼吸一滞,脸色瞬间苍白。

“那个人嘛…”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谢锦衣要说出来的时候,却见谢锦衣一笑:“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们?”

应元真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谢锦衣却乐在其中:“你这个老道士,明明是个丹修,打起架来比剑修还狠,昨日差点伤了我的元婴,若不是有主上的法宝护体,我可吃了大亏。现在还想我帮你抓内奸,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他说完,哈哈大笑,径直迈步往殿外走去。

直至殿门口,那道红色身影才如烟雾般散去。

一群修仙人士,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魔修在昆仑来去自如,任谁脸色都不好看。

玄空门主叹了声善哉,说:“那血轮法王修为怕是更高一层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若不是靠血轮法王的法宝护体,那谢锦衣岂敢如此嚣张?

应元真人道:“来者不善。”

他说着,扫了下方还跪着的白星瑜一眼,问:“你师父还在闭关?”

白星瑜稳了稳心神,答:“是。”

应元真人不疑有他,只吩咐道:“待他出来,让他立刻来见我。”

白星瑜恭顺地应下。

应元真人这才将视线重新落在裴练云身上。

按照谢锦衣的话,裴练云绝对是被冤枉了。但魔修狡诈,真真假假,反复无常,谁知道那谢锦衣是否刻意为之。

就在他迟疑不决怎么处罚裴练云的时候,有人站了出来。

“宗主若是考虑怎么处置这个弟子的话,我沧溟宗少宗主有个提议。”

☆、章十五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谢谢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哒】

只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8 12:36:04

昨晚做了个梦,梦见很多鬼怪吧…然后,_(:з」∠)_我居然买了鬼怪做的排骨饭,啃那个腊肉排骨啃得欢快,醒来总觉得瘆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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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几年不知何故,沉寂许久的魔修们蠢蠢欲动,如今连昆仑山脚的凡人国度都开始大片死人。

魔修行事阴狠,为了炼制一个魂幡可以屠尽万人城镇,用尸山血海建立自己需要的极阴之地,更别论他们修炼的功法千万种,还有许多更为残暴的手段。

世间魔修横行,普通人自然苦不堪言。

昆仑修仙宗派平日里并非会插手魔修全部的事,他们中间有的出于嫉恶如仇的心理,有的出于自身功法的需要,有的只是机缘巧合才会对凡人国度相助一二。

沧溟宗的人提出玉清宗派裴练云去帮助一个凡人城镇戴罪立功的时候,应元真人起初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直到那少宗主和应元真人在静室内谈了许久,应元真人才命人通知裴练云,两日后立刻出发。

在裴练云临走前,卓雅竹又瞒着母亲,悄悄找了过来。

她用乾坤储物袋装了满袋子的符篆,硬塞给裴练云,然后又不放心,拿回来一张张的给其讲解所有符篆的用途。

卓雅竹虽然自身修为极差,但毕竟是沧溟宗出身,在精通制作符篆的环境中长大,怎么也比裴练云这个从小都在丹炉边转悠的强。

那些符篆有些是她自己亲手制作,有些是从同门那里寻来,从母亲那里偷偷顺来,对于陌生的符篆,她都要看上好几遍,确认其用法后,再细细地讲给裴练云听。

她讲得详细,裴练云也听得认真。

末了,两人相视无言。

卓雅竹脸色微红,先开口:“我以为你不会要我的东西。”

裴练云把符篆一一贴身收好:“为何不要?多了这些,更容易保命。”

“我看你顶撞你们宗主,以为你…”卓雅竹想了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她是觉得裴练云个性偏刚硬,不会跟任何人低头,但又担心不小心说错话,惹得面前这人不高兴。

裴练云摇头道:“我不顶撞他,他也会生气,何不让我自己痛快些。”

卓雅竹不解:“你就不怕你们宗主一气之下杀了你吗?”

“他若真要杀我,我逃不了,修为的差距摆在那里。”裴练云说着,从房里端了几个小瓶出来,放在卓雅竹面前。

卓雅竹微怔。

裴练云视线扫过其青涩的胸部:“我答应送你的方子,自己拿回去用。”

卓雅竹的脸更红了:“我不是为了拿这个才来找你。”

“都无妨,拿着。”

“上次你送我的已经够了。”卓雅竹不接,盈盈双目望向裴练云,“多谢你。”

她从小就被当作极品炉鼎养大,关在沧溟宗时不觉得,人生和思想都交给母亲、宗主左右,无所谓自己会怎样,甚至在得知自己的双修对象,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奚皓轩后,还暗自欣喜过。

可是自从被裴练云劫走起,她觉得心里有什么不同了。

不可否认的是,在她见到裴练云的行事作风后,心里是羡慕的。第一次她也想变强,想要如那个绯色的绝美身影一般,面对任何境况都泰然自若。

可惜从未有人希望她真正修炼到强大的境界,就连母亲看她,也只当她是资源的交换工具。

她想过,或许这就是命,不会有人在意她到底如何。

可是初次见面的裴练云给她的,就是辅助她修炼境界的丹药。

她想法单纯,为了这一点小小的关注,就愿意送上自己更多的东西。

胸腔里好像堆满了许多,到嘴边,卓雅竹只对裴练云说出了谢谢。

说完这话后,她小心翼翼地看裴练云的脸色。

裴练云则懒得废话,探身扯下卓雅竹腰间的储物袋,把小瓶一股脑扔了进去。

卓雅竹还欲说话,裴练云拍手已经起身。

“你很闲的话,帮我烧水。”裴练云递了铁锅给卓雅竹。

“哦。”卓雅竹愣愣地端着锅。

修仙宗派里还有弟子用凡人的锅灶,倒是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