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

“请问烧水该如何做啊?”好半天卓雅竹才探头问。

一团火苗从裴练云房里飞出,在卓雅竹脚边炸开,轰然一声,形成一团跳跃的火焰。

裴练云平淡的声音传了出来:“装满水,放上去。”

卓雅竹把水烧好,盛在玉碗里端给裴练云,这才看见裴练云取了丹药,一点点在水里化开,待水变温热不那么烫了之后,才端到躺在床上的东方叙面前。

东方叙双目紧闭,呼吸清浅,似是睡着。

见裴练云扶他起来后,他也没睁眼,卓雅竹不解道:“他怎么了?”

“宗主那一下,打碎了他的经脉和内脏。”

卓雅竹捂嘴,吃惊地望着东方叙。大殿内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当时东方叙还有力气撑在裴练云面前,不像是受了那么重的伤啊。

她忍不住问道:“经脉和内脏都碎了,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裴练云目光专注地落在东方叙脸上,用勺子几次都撬不开他的嘴。听卓雅竹这么一说,心里突然有些烦乱。

“是我让他活下来,又怎么能看着他死。”

她说着,拔出长剑,剑尖对准东方叙的胸口。

这动作把卓雅竹吓了一跳:“别!别失望,一定有办法能救活的,你不要现在就杀了他啊!”

裴练云看她一眼:“谁说我要杀他,我在他胸口开个洞,用灵气直接灌进去给他疗伤。”

卓雅竹听得心惊,这裴练云到底是不是丹修,怎么医理比她这个符修还要差?

她赶紧捏着裴练云的剑尖,往旁边偏了偏:“你先别着急,总会有办法把药给他喂进去。以前有同门重伤而归,连丹药都吞不进,我娘就想了法,把他泡在滚烫的热水里,身体泡软了,嘴自然就张开了。”

裴练云上下打量她:“好像也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肯定比你捅人家一剑要好得多啊!

卓雅竹突然有点可怜东方叙,听说这孩子跟着裴练云长大,估计没少被折腾。

这次的热水烧得比较多,滚烫的水倒入浴桶,冒着缕缕白烟。

真要把东方叙塞进桶里时,卓雅竹不免又纠结起来。虽然她修仙百年,东方叙不过是十六岁少年,对她来说,他就是个孩子,但修仙之人年龄已经可以忽略不计,就模样看起来,她和东方叙的年纪可差不多。

想到要触摸陌生男性的身体,卓雅竹双颊发烫,怎么也无法下定决心。

就在她思绪万千时,只听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她讶然转身,刚好看见裴练云提着东方叙的衣襟,让他不至于滑进水里呛到。

“你…你不给他脱衣服的?”

早知道是他整个被扔进去,她还纠结个什么。

裴练云反问:“干嘛要脱,只泡软又不是需要沐浴?”

“可他泡完出来也会湿漉漉啊。”

裴练云手指一弹,几团火焰凌空燃烧。

“烤干就是。”她颇有自信地说。

卓雅竹捂着眼睛,简直不忍再看,对东方叙的同情,上升到另一个高度。

裴练云行事的确粗鲁,但是,将东方叙浸在水里后,她细细为他按摩下巴,一遍遍地用水浸润他的脸时,看起来却无比贴心细腻。

萦绕的热气中,卓雅竹望着裴练云专注的脸,心里回想起这师徒俩同榻而眠的景象,心里倒越发认定他们之间有不寻常的感情。

她想,裴道友嘴里不说,心里肯定是非常在意他的。

卓雅竹本来修为就浅,凡心厚重,又是少女心态,将感情之事视为梦幻般的美好。

见裴练云在东方叙耳边嘀嘀咕咕,红唇开合,声音轻缓,仿佛情人间的耳语。卓雅竹顿时燃烧起八卦之魂,悄悄探了头。

只听裴练云说:“阿叙,你不醒来,谁给我洗衣生火打扫房间。”

卓雅竹:“呃…”

“还有丹炉没人洗清,晨露已经快用光了,早晨没人梳头我还披着头发…”

卓雅竹默默地转过脸,决定还是当做没听见好了,否则心里再美好的幻想都会被裴练云无情地戳破。

泡在热水里的东方叙,无声地抽了抽嘴角,眼睛闭得更紧了。

几个时辰后,当裴练云给东方叙把丹药全部灌下去,卓雅竹才抹了把额角的汗。

望着东方叙平静的睡颜,卓雅竹叹道:“他怎么就想着帮你受那一下呢?不小心命就没了。”

裴练云回想起他迎面吐出的鲜血,觉得异常刺眼,沉默半晌,才吐出两个字:“他傻。”

卓雅竹心里却是在想,要是有人愿意为她不顾性命,她就觉得没白活了。

“对了,这是我从我娘那里听来的,”卓雅竹突然压低了嗓音,神秘地说,“你要去的地方,听说很邪门。”

裴练云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对任何事不在意,闻言追问道:“哪里邪门?”

“听说那里明明都是普通人,没有任何修炼之法,可他们的年纪却总是能活过三百岁。以前有妖鬼对那里起了坏心,潜入进去,却反而没再出来。如今据说那里被某个魔修给控制了,可偏偏那里的人还照常在生活。你说怪不怪?”

裴练云这次没有搭话,静静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卓雅竹见裴练云若有所思的模样,好似回忆起遥远的过往,她不好意思出声,本来还想问问裴练云有关奚皓轩的事情,也只得作罢,悄悄地踮起脚尖,走出了屋子。

刚迈出门槛,只听啪叽一声,卓雅竹埋头一看,自己粉色的绣花鞋全部陷入了泥水中。

她仰头望天,天气一片晴朗。

难道是刚才端水时洒落在地的?

卓雅竹并没有想太多,甩了甩鞋上的水,往山下走去。

玉清宗墨浔的静室之中,一面水镜破碎开来,洒落一地。

墨浔神色平淡,却自语道:“那地方莫非是…南疆古蘭城。”

他身形一动,走出了静室,迎面就看见垂首而立的白星瑜。

墨浔清雅的面上是难掩的愧疚。

那晚的销|魂蚀骨,他还记得。清醒过来,已经睡了自己弟子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为此他整整两天没有出门,连宗主召唤令都没有去,独身在静室内默念静心宁神的法诀,一遍遍地摒除自己内心深处涌出的阴暗面。

比起刘克,他毕竟已经是快要进入合体期的强大修士,只用功法,就镇压住体内因为不甘而滋生的魔气。

但那毕竟只是镇压住,有些东西一旦产生,便再也无法摒除。

他平稳地控制住心魔,对自己没有损伤,可是真正再次见到白星瑜时,他却知道有些伤害已经无可避免的发生。

对于白星瑜,他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静了一瞬,他才简单地问:“你…还好吗?”

白星瑜咬了咬唇,面色凄婉,一言不发。

墨浔轻轻叹气,伸手,迟疑了一下,终究将她一把搂在怀里。

感觉到怀里的女子身体发颤,轻声抽泣,他伸手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莫要再怕,不关你的事,是师父的错。”

白星瑜摇头。

墨浔苦笑,松开她,翻手凝聚起真元:“对,我还没惩罚自己。”

他说着要一掌拍向自己的丹田,白星瑜眸子一紧,死死抱住他的手臂:“师父不要!”

墨浔看向白星瑜:“为师对你做出那种事,你当真不怨?”

白星瑜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无声淌落:“师父,我从来没有怨过你…”

墨浔叹道:“为师小瞧了那魔气的厉害,不知不觉受到了影响,苦了你。”

白星瑜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师父喜欢裴练云?”

墨浔面色一红,猛地推开白星瑜,正色道:“此事勿要再提!”

白星瑜垂眸,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水,身体如风中残柳,摇摇欲倒。

墨浔见了又有些不忍,大约是两人已经亲密过,有些动作他也做得自然。他沉重地叹了口气,直接伸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还在疼?”他问。

白星瑜埋头在他胸前,手紧紧地拉着他的衣襟。

墨浔有些失神,许久才看了她一眼,抱着她大步往自己的丹房走去。

“我给你备些药,你抹到…”他说着,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处会舒服些。”

白星瑜闷声应了,吸着他身上特有的清新药味,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无声地勾唇冷笑。

师父,既不能爱,终有一天,你会恨我恨到你永远都不能忘记我!

这一耽搁,待到墨浔求见应元真人时,距离裴练云出发已经不到三个时辰。

见到应元真人,不待其发话,墨浔首先问道:“师兄!你是要让裴练云去南疆古蘭城吗?”

应元真人抬眸瞅了自家师弟一眼,根本不理他,居然拂尘一甩,阖目养神。

墨浔知道自己心急,惹恼了他,不敢再多言,静立原地。

他心下焦急,应元真人却是半点不急。

过了许久,应元真人才睁眼,缓缓地问:“墨师弟,老夫以为,你应该会更在意血轮法王的动向才对,千年前那一战,那万年僵尸操控的魔血大军,被你的丹药解了血毒,瞬间成废物。如今这魔头派人潜入昆仑,就在我宗门附近滋事,难道不是对你的警告和对我玉清宗的挑衅?”

墨浔面色微沉,却是不答,他执着地望向应元真人:“师兄,你派裴练云出去,难道真不知古蘭城是什么地方?

☆、章十六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天使们的地雷,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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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墨浔师叔,我剧透得的有点太多了,嘛,之后不再剧透和解释这个人物,因为我若是提前说完就不算悬念了。

PS:五一节不加更,5月14号加更~

昆仑在修真界正西方,而南疆在正南,相隔十万八千里,还要跨过修真界的禁制屏障进入凡人国度,通常要去办事的人,不会直接御剑,而是使用专门的传送法阵。

裴练云照顾东方叙两天两夜,精神有些不济。

修仙之人就算数年不眠,也不至于精神不好如蔫了的茄子,可惜她本来就是个习惯被照顾的,照顾人的细节繁琐,磨得她提不起精神。

她眼皮微垂,面无表情的模样,看在守护传送阵的弟子眼里,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裴师叔好像心情不好啊。”

“这也难怪,她独自去对付魔修,凶多吉少,谁能高兴?”

“不高兴也没办法,宗主发了话,不去她就要受到处罚了。”

几人正悄声议论,突听裴练云淡淡的声音传来。

“你们几个…”

守护弟子立马站得笔直:“是!裴师叔有何吩咐?”

裴练云打了个呵欠:“灵石还不放上去?”

众弟子才发现,他们只顾着讨论,竟是忘了正事。

立刻有弟子将早就备好的灵石给塞进传送阵的阵眼之内。

灵石蕴含充足的灵气,在修仙者还未能直接吸纳天地灵气之前,主要依靠这种从灵气充足之地开采的石头来维持日常修炼。一些品质高的灵石,还被当作修真界的通用货币使用。

放灵石进阵眼内的弟子收回停在手里灵石上的恋恋不舍的目光。

真可惜啊,二十多块中品灵石,就为了裴练云出去一趟就这么消耗了。若是留给他们修炼,可以维持大半年了吧。

有了灵气的补充,沉寂的阵法渐渐升起耀眼的白光。

有弟子将储物袋递到裴练云手里:“裴师叔,这是回程的灵石,你收好了。”

裴练云点头收了,半只脚刚迈进阵法内,只听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

“师父打算把我留下?”

她转头,见卓雅竹搀着脸色苍白的东方叙疾步走来。

卓雅竹对上裴练云平静的目光,略有些抱歉地说道:“裴道友,我听你的看住他了,可他坚持要过来。”

裴练云盯着东方叙,冷声道:“你来做什么,回去。”

她不由分说转身就走。

冷不丁一只手伸出,紧紧地拉住了她的衣袖。

裴练云瞪眼,斥道:“你这个…”

此刻阵法已经完全启动,一道白光闪过后,处于阵法内的两人,裴练云和东方叙都没了踪影。

传送阵旁的树丛中,白星瑜紧握着手里的玉牌,眼里望着裴练云消失的方向,透出幽幽的冷光。

最终,她还是捏碎了玉牌,报告给墨浔。

“裴练云已经出发,临走前还带着她徒弟。”

从应元真人处刚刚出来的墨浔,接到讯息后,沉默了许久。

他回望应元真人所在的大殿,玉树兰芝的人儿,居然勾起唇角,满是冷嘲。

难怪如此淡定,怕是算准了他不会坐视不理,定会跟着过去。

他的师兄,玉清宗的宗主,整个昆仑恐怕没有谁有他这样了解那个人。

同样的,应元真人也了解他。

裴练云去任何地方,墨浔都还可以不管,除了古蘭城。因为当初,便是他将她从古蘭城带回了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