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苏昱不讨人喜欢,但他还是奢望能和苏昱搞好关系,至少要做到融洽相处。一来,他习惯于不得罪人以防止万一的被伤害,二来,他担心会给莫殇然带来麻烦。

他知道自己很多地方都还不适合与莫殇然在一起,但是他最近有忽然发现,自己至少还是可以有一些优点,是很适合莫殇然的,比如说很好养,会自觉地不添麻烦。尘欢一直觉得,娶了自己,已经给莫殇然带来足够的麻烦了,他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寄人篱下,尘欢很听话地答应了苏昱提出的补偿方式——每顿饭都要在一起吃。

虽然一起吃饭确实痛苦。

“尘欢,我讨厌吃山药排骨,这剩下的一半还有汤你都给吃了不许浪费!”苏昱说。

“尘欢,你知不知道只吃一样菜不吃其它菜,会显得很没教养?”苏昱又说。

“…”苏昱总是有话说。

真奇怪,别的人生了病,都会变得不爱说话。可是苏昱,却变得更加话唠了。

而且唠叨出来的话,一如既往地惹人心烦。

尘欢想发火拒绝,但即便他可以因为不喜苏昱而无视对方,却无法无视一旁可怜巴巴,私下里几乎把好话说尽的抱琴的哀求。和常常制造不必要麻烦的苏昱不一样,尘欢他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于是,病人最大,他忍。

忍。

再忍。

忍到终于快要忍不住时,尘欢欣慰地发现苏昱终于吃饱了饭菜,又吃了药,睡着了。

他松了口气,出门。

门外却不见原本该在那里侍候的品茗,也不见总是悄无声息时常忽然冒出来的其他下人侍子,只有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那里。

一身紫衣,一支骨簪,眼微眯,唇含笑。

——那正是紫清。

紫清说:“你好,我是紫清,苏昱的朋友。”

他这么说的时候,笑容更大了一些,声音也带着一股子亲热劲儿——这显然迷惑了尘欢。

尘欢自然是只看得到紫清的笑,却看不到紫清心底流转的复杂。

他只是有点欢喜于见到了一个对自己似乎很友好的人,于是打起精神来,也笑起来。

“我是尘欢,暂时借住苏公子在这边。紫公子是来探病的吗?”

这个时候,莫殇然还一无所知。

他还正抱着苏昱写来的信,看着上面苏昱说一直有看着尘欢吃饭,也有按时起息,没有不适或者体弱的表现,虽然和大家相处上不很融洽,但一切都还好。苏昱的信上还写说,尘欢不认字,也不会写字,所以这次就没有尘欢的亲笔家书给莫殇然了,但是他邀请了紫清来小住,会拜托紫清教尘欢识字,以后三日一封的家书里,会一并附上尘欢的亲笔。

莫殇然看着看着,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越咧越大,几乎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他觉得,苏昱果然是让人放心的。

——至于苏昱找来的紫清,也是让人放心的。

厄,不对?紫清?那个以前总是站在身后默默看着自己的紫衣男人?!他怎么会和苏昱和尘欢搞去了一起?

莫殇然忽然有了危机感。

作者有话说↓↓↓:

1.有读者说,作者写不明白才是读者误解的原因——我觉得非常有道理,并且感谢亲们的提醒,更感谢无名氏童鞋耐心被我骚扰良久。

2.于是我小修了一下文章——情节没变,略加心理,另外重新安排了章节字数划分了章节。带来不便还请亲们体谅,请再看看前两章吧【双手合十望】

3.发在这里,防止爪机党看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要谢谢无名君的长评。很细腻,我一直都在担心自己写不出我想表达的,但是你的长评告诉我,不管我写得是否成功,至少有一个你读懂了。抱抱,非常感谢,很感激,真的。

原本心情很糟,关于某些事情,现在,感觉好多了,瞬间就被长评治愈了啊【星星眼】。

握拳,我会一直努力写下去的,嗯嗯。

PS“最近计算机频繁死机的缘故,我评论回复得比较少——有机会都会补上回复的。

25

25、诚心(上) ...

紫清从看到尘欢的第一眼起,就在怀疑尘欢究竟是靠什么吸引了莫殇然的。

尘欢有些瘦弱,有些怯懦,相貌仅只清秀,行为举止间略带一点风尘味儿。言辞倒是极少,也没什么十分不恰当的地方,但衣饰装束搭配得却不十分得体:他簪着金步摇,配着琉璃耳坠,穿着粉色的外袍浅绿的长裤,却蹬着一双殷红的绣着鸳鸯的绣花鞋——大家公子君侍们显然不会做这样花花绿绿的打扮。

于是,这样的一个老男人,究竟是靠什么就嫁给了莫殇然呢?甚至于让大家都认为,瞧两人间那种腻乎劲儿,假如没有意外,尘欢将会是莫殇然唯一所娶的男人。

当尘欢抬起脸,露出一个微笑,向紫清打招呼时,他才恍惚明白过来。

随着笑意的流露,尘欢的双眼微微弯起,一双黑瞳,虽有着隐隐的倦意和胆怯,但更多的是纯粹的清澈,带着一丝不自觉的媚意,竟看得紫清呼吸也微微一窒。

于是紫清不自觉地笑了:“你有逛过苏家的花园吗?一起走走吧!”

尘欢自然是点头的。

“这是扶桑花,苏昱最爱的,呵呵,以前有一次我摘了一朵,气得他拿起板砖来满院子追着要拍我…”

“说起来,其实苏昱不难相处,只是个口是心非的别扭孩子…闹别扭的时候,哄哄就好,或者跟他逆着来,气气他也很有趣。咳咳,当然,你可千万不要和他讲这是我说的…”

“唔?你是说苏昱身边的抱琴?嗯,他的命是苏昱救下来的,后来就一直留下了…”

“京城和凉城感觉不大一样吧?你有上街去走走吗?这边有一种小吃,还是很合口的…”

尘欢原本以为,作为难缠的苏昱的朋友,紫清也会很难相处。

却不想,自己竟然越来越喜欢和紫清说话,以及听紫清缓缓的述说。

那些琐碎的小事,一句一句,点点滴滴,很随意,也很尽兴。竟让他感觉一点点就放松下来,不再那么提心吊胆,也难得忘记了这些日子的憋闷。

比起苏昱,紫清更像是一个合格的,会招待客人的主人。

事实上,紫清对于大多数自己人来讲,是一个非常好相处的,很容易就会获得好感的人。

他在年轻时,只是曾经对莫殇然先是耍赖撒娇百般依赖,后来又百般挑剔难为。

其他的人,都知道,有问题,找紫清。无论是多么难以启口的问题,都不会被嘲弄,紫清总是会浅笑着化解了尴尬,热情相助。

一度有不少人,都对莫殇然的不识情趣咬牙切齿。

为什么莫殇然没能和紫清在一起呢?连紫清都看不上的女人,还要看上怎么样的男人呢?——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疑问。

这问题的答案,大约连莫殇然自己都很懵懂。可是在见到尘欢微笑的那一刻,紫清却忽然明白了过来。

明白了,并且死心了。

尘欢的出身或许不好,可终究是单纯的。他自幼长大在小倌馆中,见到的就是迎来送往,言笑承欢,唯一有的一点小心思,就是有了不痛快人前依旧要忍背后悄悄去哭就好,此外再无其它。

因而尘欢有着那样的一双眼——那种单纯清澈,那种让人觉得确实是值得放心信赖的眼神,是他紫清永远都不会有的。

紫清这个男人,小时候父母双亡,被殇花楼收养。最早,只是打算培养成妓馆里接客生财的男人,后来见他伶俐,就教他识字学习收集情报,也教他下毒,教他杀人。紫清见过太多的罪恶,被人害过,也害过人。他亲自手刃过调戏自己的女人,也曾经为了组织里需要的一条情报,娇媚柔顺地凑上自己的身子,任人玩弄…必要的时候,她利用一切,自己,或者其她完全无辜的人,乃至孩子们。他已经习惯于掩藏自己的感情。紫清有一双漂亮的黑色的大眼,却永远都不会像尘欢的一样透澈和明亮,睁得大大的直视着对方,相反,他习惯眯着眼睛,借着并不诚恳的笑,悄悄打量别人。

就连最痴迷莫殇然的那一阵子,他也不曾忘记盘算莫殇然当时在殇花楼的身份高低,能力强弱,还有周边的形势,自己近期的工作…

最痴迷地时候,他也不能完全信任莫殇然,交出自己的一切。

所以,莫殇然也就更不可能对这样一个男人,放下自己的戒心,去尝试危险的爱情。

她们都试不起,再不甘心也得放弃。

只是,虽然放弃,却依旧不甘心不情愿,永远也难以安心。

谁知道,疏远之后,对方表面的平静下,究竟有没有怨恨呢?

疏远之后,双方都尴尬,再无见面私谈,于是就更疏远,更尴尬,离得更远,猜疑更多。

紫清已拿不准莫殇然是怎么想自己的。

一如莫殇然拿不准紫清是怎么看自己和尘欢的婚事的。

得知紫清也被苏昱邀请到了苏家,还要与尘欢有许多接触,莫殇然十二万分的不自在。

尘欢——莫殇然觉得他是很单纯的,有一些迟钝的,假如没有受到特别的刺激,倒不至于率先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挑衅惹怒了谁。

只是不知道,紫清那老狐狸…会不会难为自家小兔子一样的尘欢。

她到底,与紫清共事过太久,又有过一段不大清白的暧昧——她太清楚,那个男人的手段如何利落,如若怀了恶意,只怕…

莫殇然微微蹙眉。

看来,她需要提高效率,早日和白梅搞定一切,赶过去亲自检查一下,才比较好啊。

或者——干脆无良地丢了这烂摊子不管,让白梅自己头疼去?

莫殇然咬着指尖,琢磨着撂挑子的可能性。

这个时候,尘欢还不知道莫殇然就要来看他。

他正带来点埋怨和忧郁的,说自己妻主不在身边,这边的消遣苏昱只管给他书看,可他连字都不识…

紫清笑,隐去了苏昱之前联系她时书信中的请求并不提——来看看自己,小住一段时间,如果可能教尘欢识字。他知道依苏昱的性子,肯定不喜欢自己把这件事告诉尘欢。

他只是用恰到好处的热情,认真地给出承诺:“识字只要下功夫,并不难的。只要阿欢你不怕苦,从明天起我教你识字。”

尘欢的眼睛亮晶晶地,他用力点头:“谢谢,我一定会努力的!”

紫清赞许地点点头。

他喜欢尘欢的眼神,无法拒绝尘欢的欢喜。

这甚至让他在想,要不要顺便帮尘欢一把,教他些其它的东西,也让他更自信更独立一些呢?也算是送给莫殇然和尘欢的,迟来的新婚贺礼…

作者有话要说:紫清 这个原本应该炸毛的恶毒男配,居然被男色所诱了吗…

PS:不霸王,不掉坑——想看更多更新吗?那就评论吧!

26

26、诚心(下) ...

京城。

日上三竿。

恰是吃过早饭,又不到午饭,还不及发生什么惹人心烦的大事,只一个太阳高悬,晒得人懒懒却不燥热,很适合闲聊的时候。

“啊,梅花儿啊,胡人使臣进京了。”莫殇然伸了一个懒腰,平淡的叙述。

“嗯。”白梅抱着一罐子蜜饯,窝在软塌上,半睁着眼睛,正吃得开心。

“似乎她们还算老实?这几日宫宴并没如预料一样的公开挑衅?”莫殇然继续问。

咽下一颗蜜饯,满意地舔了舔嘴唇和指尖,白梅点头。“唔,是的。”

莫殇然沉吟了一下,又问:“好像那些大臣被我们英明的皇帝陛下骂了一通,也终于不折腾后宫选秀的事情了?”

“是啊。”白梅微微笑笑,弯了弯眼睛。

“还有我听说,陈尚书终于打消把他那个满身香粉的儿子送给你做小侍的盘算了?”

“…安平把陈尚书升了外官,全家都迁到北方去了。”许是想起了自家情人吃醋的模样,白梅笑眯起双眼,加了一句:“莫莫,要不要来尝尝蜜饯,好吃呢!”

“印象中,这蜜饯是宫廷里的御厨特地做的?”

“是的啊。”

“好甜蜜啊,你和你家英明的皇帝陛下。”某人的语气略略被压低了些,带了点掩饰不住的嫉妒。

“必须的嘛。”白梅却似乎毫无所觉,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地笑眯起来,成了一条缝,却依旧不忘往腮帮子里塞满蜜饯,鼓了起来,随着她咀嚼的动作,长长的睫毛轻颤着,让她整个人活像一只抱着一颗可口的大花生的,得意中的巨大仓鼠。

“可是,我都好久没见过我的正君了!”莫殇然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些,提起了一个突兀的话题。

白梅愣住,扭头。

然后她看到一脸怨妇相的莫殇然,正黑了面孔,双手叉腰站在那里,严肃地活像一只宫廷里摆来装富贵威严的双耳暗青瓷瓶。

于是,白梅居然不厚道地幸灾乐祸了,抱着蜜饯坛子笑得在软塌上打起滚儿来。她爱笑,总是不适时地大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总也改不掉这个坏毛病。

莫殇然抽搐着眉角,怒气冲冲,语速飞快:“喂,虽然事情没完全解决,但我要先去凉城,出来事再回来,就这样定了不许反驳不许不同意反正我今天下午就一定要走!”

白梅抱着她的蜜饯,一边打滚儿,一边笑得直咳嗽:“莫怨妇啊,去吧去吧…哈哈哈哈…对、对不起!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笑成这样的哈哈哈哈…”

这一天晚上,莫殇然也没能离开。

因为又一封苏昱所写的家书被送来了。上面是抱琴的代笔,言明苏昱病了。

除了两个孩子是至亲——对于苏彦来讲,苏昱是最重要的。哪怕既是恩人也是挂名妻主,更兼生意合作人并兼保护人的白梅,也比不得苏昱的手指头重要。

苏彦开口相求,说晚一两日,一起结伴去凉城时,莫殇然自然是不能拒绝的。

七日后。

凉城。

终于到了啊…这一般感叹,同时在苏彦和莫殇然两个人心头浮起。

苏彦担心苏昱的病,莫殇然则担心尘欢和紫清两人的相处。相约一起来凉城探个究竟,但这“一起:也只维持苏府的大门处,两人就分了手各奔了不同的院子。一个急着去见自家弟弟,另一个则快步直奔了尘欢的院子。

花开两朵,咱得先挑更重要的那一朵来说。

于是且不提苏彦见了苏昱如何皱眉担忧说教不止,也不说苏昱见了苏彦如何撒娇耍赖装傻到底,只说莫殇然脚下生风,飞快地奔去看望尘欢。

男人显然并不知道女人要来的消息。

莫殇然到了院门外的时候,尘欢正站在院子中,穿着一身玄黑长袍,头发草草挽在身后,挺着胸小心地踏着步子,学着紫清和苏昱走路的样子。

他似乎胖了一点,脸色也好看很多,唇角一贯含着的笑意也少了以往的几分勉强,多了些自在轻松。此时未染铅粉,更不曾佩戴琐碎的装饰,不着边幅的他,却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慵懒而矜持的感觉,勾得人心底痒痒的。

莫殇然怔愣了一下。

尘欢看到她,也一瞬间呆了,吃惊于莫殇然的突然出现,又有些惊慌羞涩于自己邋遢的装束。

一片混乱中,似乎还是对于又见到自家女人的欢喜更多一些,好多话一瞬间都拥挤到他的嘴边,急着想往外蹦。

他想说他过得还不错,除了想她,很想她的那种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