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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武匀时,武匀忽然对她说:“我找你有事,回去等我一下。”

韩帅痞痞地叼着根烟,笑得不正经,斜着眼看两人说话。景宁敷衍着,“已经下班了。”

武匀眉头一紧,登时有了石部长的强硬派头,盯着她沉声问:“那就算加班。”

景宁不说话了,讪讪地回自己办公室等。她猜想着武匀会怎么收拾韩帅——韩帅和工厂的几个人“借”了机器加工私活,倒腾了不少外快。最近趁着石部长升迁管得不严,他做得有些狂了,所以才出现公司产品紧缺的现象。武匀是内行,一眼看出有问题,他那一句“谁去一趟工厂”,想来已经猜到了其中的名堂,所以才点了韩帅的名。只是不知道他是试探韩帅,要给韩帅留退路,还是要让韩帅去遮掩,然后趁机收拾不听话的韩组长。

门外的大办公室亮起了灯,景宁以为是武匀,走出去却发现是晶晶,奇怪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晶晶坐下来打开电脑找游戏玩,瞪着屏幕的眼睛有水光浮现,嘴瘪了瘪,“下辈子再也不要当女人。我吐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还混在酒桌上不下来,我这是何苦?”

晶晶前两天刚查出来怀孕了,高兴得什么似的,备受老公阿浩疼爱,得了无数嘉奖礼物,车接车送到,羡煞办公室里所有已婚、未婚的女人。今天两人闹别扭了,孕期的女人情绪脆弱,加上妊娠反应难受,于是委屈丛生。

景宁宽慰她,“你常说阿浩辛苦、忙,没人帮,全靠自己,贤妻难当,赶快回家吧,电脑对孩子不好。阿浩回家见不到你又要担心。”

“他根本就不会回家,他根本就不会管我,他忙着自己吃喝玩乐,反而嫌弃我是累赘。”晶晶在气头上,越说越激动。

还有一点她没有说:阿浩开始嫌弃她是怀孕的女人,床笫之间不能尽兴。这话她说不出口,但窝在心里更是委屈难受。

“怎么会?你想多了。走吧,我送你回去。”景宁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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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晶摇头,声音有些抖,“宁姐你不知道就别管我了。我不会去,我就在这里。”

景宁劝得不到位,她不懂已婚怀孕女人弯弯曲曲的心思。

晶晶是有打算的。她想等阿浩应酬完来公司接她,然后要他赔礼道歉,她再原谅他。以此为例,让阿浩发誓再也不混在外面通宵不回家地喝酒赌牌。她现在仗着自己肚子里有他的孩子,也敢和阿浩硬着闹腾,不想他不顾忌着孩子给他服软。

晶晶逮了景宁做听众,尽情数落着心里的怨气和委屈;阿浩的凉薄,情难持久,对她的日渐冷落。

这话恰恰触动了景宁的心思,凄凄地就想到了楚端。他又能有多持久?此时只怕和刑柯在“虚与委蛇”,她又算怎么回事?她不禁灰了心,她也不过只是任男人摆布的女人,和楚端的未来,她看不到…

还是武匀的电话打断了晶晶的怨妇情绪,而景宁看着那名字就逆反——又是一个利用自己的男人,虚伪地标榜自己淡泊无争,却在你争我夺得名利场里异军突起。偏偏此人正是她的顶头上司,躲都躲不掉,每一个电话都要恭敬客气地接起来,还得马首是瞻地绝对服从。

武匀的语气不像谈公事,“下来吧,我在停车场等你。”

“不是要加班吗?”景宁故意问。

“回去路上说吧。”

景宁拖着长长的懒声答:“好——遵旨。”

武匀已经在停车场等她了,怎么看都依旧是谦谦君子,如水般静默安然,和刚才办公室里的盛气凌人截然两种面貌。景宁领教过他的当仁不让,这份安宁也就被她主观屏蔽掉了。武匀拉开自己车副驾驶的门,主动示好,“我送你一起走吧。”

景宁指指自己的车,“我也开车了,你不是要安排工作?”

武匀没有了上司姿态,“最近怎么总不理我,对我有意见了?”

“没有。”

“是因为我突然来了你们公司,你认为我暗中图谋部长的位子,以为从前谈你们公司的事情都是我在利用你打探内幕?”

说对了,景宁想。但景宁认为武匀不应该用“突然”这个词,应该对“蓄谋”才对。她更加觉得他虚伪了,敷衍道:“不是。”

武匀知道景宁已经在自己额头上盖了一个反派的戳,给他定性了,但他想让她理解自己,“我来这里也是多方面原因促成的。石部长去年夏天就邀请过我,当时我很犹豫,决定过来也是前两天才决定的。韩帅和老卫觉得我是阴谋家。我刚才还对韩帅说,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应该属于谁都。竞争就是残酷的,职场上更没有男女之分、友谊之说。机遇摆在那里,谁拿到算谁的,我不会谦让。我争取到了并不意味着我欠他什么。不必对我摆脸色闹情绪。我欢迎他的挑战,如果他能赶走我是他有本事我没能力,我认输。但公是公,私是私,朋友还是朋友。你说呢,景宁?”

这番话是说给景宁听到,可惜成见已深,景宁冷笑,“石部长去年就许诺你了?你果然是成大事的人,一点风声都不外泄,却一再问我会不会去争这个位子。原来你平和的表象下是这么残酷的生存法则,领教了。”

“你误会了,我是想鼓励你…”

“好了好了,不说了。”景宁不耐烦,走向自己的车。

武匀有些着急,“你能冷静地分析一下吗?不要带着偏见和情绪。”

景宁拉开车门准备上车,说:“这就是你不让我下班要跟我谈到工作?武部长,这样用权力不好,我的时间也很宝贵。”

“我是不想和你有误会,咱们是相处得来的好朋友,为什么不能像前些天那样相处呢?”

“因为你是我的上司,”景宁很干脆地说,“我是女下属,闲言碎语我受不了。”

这是借口。景宁根本不是在乎这些的人,最好的证明就是她和石部长多年被风传到关系。

但这个借口太能让武匀闭嘴了。武匀无奈,“看来我真的不该来。”

“那是你的事。再见,武部长。”景宁坐进车里发动了车子。

看着她扬长而去,武匀毫无办法。他的拳头不停地轻捣着皱紧的眉心,很是懊恼:怎么就越谈越被动、越努力越没法沟通了呢?

景宁在回家的路上也反复在想着这番谈话,公道地说,武匀没做错什么,是她一再地故意和他拧着,就想和他过不去。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对待一个诚心和自己交好的人呢?

是嫉妒他当了自己的上司?那个位子她本来就不在意,现在怎么却重现了?

是因为最近被楚端气晕了,于是拿他撒气?

还是因为不习惯两人相处方式的改变?

这些原因好像都有,却又都不是最主要的…

她对自己更失望了:景宁你真是个无理取闹的女人。这样的人怎么去和刑柯那么聪明的女人争楚端?何苦刑柯有着万贯家财,天时地利人和齐全…

正好在十字路口停车等红灯,手机短信声响了。景宁现在最恨短信提示音,因为无法辨别哪一条是发自楚端的,所以只好一律不看,也因此耽误了很多事情。

红灯转绿灯,跟自己发着脾气的景宁一脚油门踩下,没悠住踩得过劲了,车轰动一下开出去,险些撞上前面的车。她慌忙用力把刹车踩死,吱的一声急停,不想后面的车跟着开过来刹车不及,哐的一下顶到了她的车屁股——追尾了。

景宁愣了一下,气咻咻地骂了一句,“楚端你个祸害!”

下车她给后面的车主赔钱赔不是,车主不依不饶的,“十字路口绿灯你踩刹车?会不会开车…”

对方愤怒加激动,好像赔钱赔礼都不足以解决问题,景宁就想起了武匀,他们却是因为碰了车成为好朋友的。人和人真的是不一样,武匀是多么好说话啊。

第二天有晨会,令老卫惊讶的是,一夜之间,韩帅对武匀的态度竟然大转折,变得恭顺了,很服从配合。会上武匀把工厂里的事情一句话带过,没有细说,景宁知道武匀是把这事捂住了,没有刁难韩帅,也顺便辖制住挑头不服从于他的韩帅。

散会时,武匀捎带说了一句:“晚上有个应酬,景宁你陪我去。”

景宁爱搭不理地说:“我晚上加班。”

“工作让你手下干,这顿饭要见的人很重要,涉及邻省你经手的两个网点,我想撤了那两个点。”

景宁眼睛倏地睁大,“为什么?那么辛苦建起来的点,你知道我们当年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花了多少心思?”

武匀笑笑,“晚上谈,散会。”

从武匀那里出来,下行电梯里只有两人。韩帅想着昨天武匀留景宁单独谈或,今天又独独带了她去应酬,恶趣味地问:“武匀那小子是不是看上你了?总是制造机会和你单独说话。”

“是啊,看上了。”景宁居然就承认了。

韩帅陡然精神焕发,眼睛放光凑近她,“真的?他暗示你了?对你动手动脚了?”

“没有,我们是纯精神的,你不懂。”景宁认认真真地说着谎话,“我上辈子投胎的时候就知道有一个叫武匀的人看上我了,还会与我在出生二十多年后相识。”

“切!”韩帅被耍了,无趣地一挥手,忍不住又多看一眼景宁。

景宁吊儿郎当地靠在电梯间的墙上,一派万事无所谓的颓废。黑软的刘海遮着素净的额头,似乎有几分柔顺。这种状态从来不属于精明强干的景宁,但突然一出现就别样地撩人。又想起每次武匀看景宁时眼睛里藏都藏不住的光,韩帅心中竟是隐隐一动,竟有和她亲近一下的痒痒念头。他忙用大大咧咧的劲儿压制住这个心思,说:“反正和他的距离你自己把握吧。他和石头儿还不一样,石头儿够当你爹,你和他老婆还关系不错,武匀可是正当年哪。”

景宁瞥他一眼,“这我倒不担心,他的名声总比你君子一万倍。”

韩帅一腔暧昧被她的刻薄扫兴到底,“我可没出轨过。”

“你要是那种人,我一句话都不和你说。”

景宁回办公室的路上进茶水间跟胖嫂要水喝。胖嫂从壁柜里找出红茶沏上,宽胖的身板系着围裙,腰际被勒出一线,胖胖的脸上笑容很有些牵强,“景小姐,怎么不喝咖啡了?”

“最近胃疼。”景宁心不在焉地说。她还在想着电梯里韩帅说对有关她和武匀的话。韩帅看出什么了?武匀这个上司她以后怎么相处?看来更加地敬而远之才是上策,只是可惜少了个谈得来的朋友…

胖嫂一眼一眼地瞄景宁,有满肚子的话想对她说。见她噙着茶低头沉吟想事情,胖嫂嗫嚅半天,最后还是失落地坐在角落里,双手把围裙攥出凌乱的皱褶。景宁网杯里续水的时候瞥见胖嫂的模样,觉得她遇到了难处,就问:“胖嫂,有心事?”

胖嫂红了脸,说:“景小姐,你们公司,我不做了。”

“不做了?有新地方了?”

“不是,我当然喜欢在这里干,可是…”胖嫂为难得像是说不出口。

景宁笑笑,“怎么了,有什么想法?”

胖嫂叹口气,“你每个月暗地里给我补贴的六百块钱被新部长取消了,只靠公司发的不到一千块钱我不划算…”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景宁皱起了眉。武匀这才来了几天,就连临时工的钱都过问道了,作为一个部长,他管得也太多太细了吧。

“晶晶刚才告诉我的,她昨天去报发票…”

“我知道了,”景宁打断胖嫂,笑容已经没有了,“我去问问清楚。”

胖嫂忙说道:“千万别!我去别家公司也是做,就是想谢谢你,你一直帮我,是好心人…”

胖嫂担心因为她的事情给景宁惹麻烦,景宁对她笑笑,“你就别管了。”

回到组里,景宁找来晶晶问了报发票的详细经过,才知道武匀是准备要收回各个小组的财权。她每月给胖嫂私下里发的钱,是用组里加班餐费、交通费的名义报上去的。

这样才对,武匀怎么可能过问到一张几百块钱的发票。但这么一来,胖嫂的钱自然就没了出处。景宁想着要怎么能给胖嫂从别的地方弄出点钱来,组里的奖金?提成?可是这样对组员们也不公平…

但晶晶却说,她从后勤部门听来消息,武匀建议把部里的几个保洁员全部开掉。景宁一时想不通:辞退保洁员?谁来清洁楼层打扫卫生间?

真是新官新气象,武匀一来,这里要改,那里不对,就他水平高似的。从前大家跟着石部长干的都不对了?想着晚上还要陪他出去吃饭喝酒,景宁郁闷透顶。可到了下班时间,不管怎么样的不甘愿和逆反,她还是得打电话给武匀,“武部长,可以走了吗?”

“哦?下班了?”武匀正在石副总的办公室里,没留意时间,看看表,果真该下班了。

“我到停车场等你。”景宁说。

“你到我办公室吧,一起走。”武匀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个主动挂断在景宁看来是十足地摆官僚架子——领导就是领导,需要你提醒,需要请示,需要追着汇报,还要听凭调遣安排。她对着只有忙音的电话筒,拖着长音说:“遵——命。”

武匀和石副总聊了一个多小时了,两人间的沟通很小心也很积极。现在面临着营销战略转型,他们都努力地避免再有误会。尤其是在用人和地域部署上,武匀很容易在具体操作中得罪这位开疆扩土的前任和上司。

“晚上有应酬?”石副总见武匀要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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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匀笑笑,“是,带景宁去。”

“听说她最近和你拧得厉害?她要是不配合你工作,我去教训她。”石头儿皱眉说,预期中却透着和女弟子十足的亲近。

“没有,挺好的,不然她也不会和我出去吃饭。景宁也是像您一样,舍不得亲手建起来的网点。”

这话说是石副总的心坎上了,他才是对撤并多个销售网点最有情绪、最恋恋不舍的人。武匀上来后营销策略的改变,像是宣布他的时代终结一般。好在他现在已经是高层,如果还是市场部部长,只怕要和上面闹翻了。石副总又拽着武匀说起了当年的艰辛故事,直讲得意气风发、艰苦卓绝、口水说干,才放武匀走。

武匀着急地散步并作两步往楼下跑,果然看见景宁抱着肩站在他办公室门口来来回回地溜达着,显然是等得太久,已经极不耐烦了。

“等半天了吧,赶快走吧。”武匀忙领了景宁下电梯。

景宁心里更加不快,让她来找他,人不但不在,回来了连办公室门都不进,就是为了让她在门口等他?

武匀主动地诚恳道歉,“本来想让你上来聊聊天,结果被别人耽误了,对不起。”

景宁没什么表情,也不饶舌地说“没关系”,冷清清地交代道:“一会儿吃饭我不喝酒。”

他可别以为女下属就是陪着男上司出来喝酒玩乐的。

武匀笑了,“这个自然,喝酒我从不带女人。”

果然景宁今晚没沾酒。对方和她相熟,当初建网点的时候没少在一起吃饭,几位男若是石部长在,只怕已经吆五喝六地不醉不归了。然而武匀性子温和,虽然没有石部长霸道,但总透着不愿深交的冷淡劲儿,加上彼此生疏,场面也就不热闹了。景宁本就和武匀别扭着,再加上从公司角度出发,对外她还得和上司保持一致的态度,于是就更没什么话说。双方把该交代的话说完,饭局就草草收场了,合作就此结束,倒也简单爽快。

从酒店出来,景宁不仅有些火,“我来根本就没意义。”

两人站在车边,清朗的夜晚,都是一身月色。

正要拉开车门的武匀停住了,转过身来问景宁:“你知道为什么撤掉那两个网点了吧,白来了吗?”

“我更愿意在公司开会时听你简单两句话说明白,而不是通过浪费一晚上的时间陪不相干的人吃饭来知道。”

“你果然最要效率。”武匀笑了。他的外套搭在臂弯,衬衫领口的纽扣解开,虽然比白天的正装松散了些,可是没有颜色,看着更舒适。

景宁不觉得他温和,说:“说到效率我自愧不如,你比我高效,调整营销战略、查换上的问题、整顿财务、清退临时工,这些还都只是我知道的,你才来几天啊,堪称雷厉风行了。”

这番总结却像是对两个人同时说的,景宁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完后也醒悟了一个事实:武匀确实很能干。换成别人只怕还在熟悉人员和情况,而他方方面面的工作都已经展开了。她心里也升起了佩服,公道地说,武匀是简洁务实的风格。

武匀听出了她的情绪,“看来你有不认同的地方,因为胖嫂的事情?”

原来他都知道,景宁皱起眉头看向他。

武匀说:“你帮胖嫂是件好事,但是方式不太得当。其实你自己也很清楚,那是报假账,是财务漏洞。”

“所以你才收回财务。还嫌不够又清退她?”这些都是针对她的?景宁火了,“你知不知道公司每个月才给胖嫂几百块钱,每天十多个小时清理打扫,干的最苦最脏没人愿意干的活。她老公在家具城做搬运,还有个儿子在上大学,若不是年纪大了稳定的工作不好找,谁会忍受这样的薪水?穷人的日子你想过没有?假票冲账的事多了,怎么就盯着这几百块不放,还要清退她?你让她去哪里找工作?怎么就没有一点同情心?”

景宁第一次对武匀极不客气,一句一问在喉咙里排好队追着赶着般说出来,字句不清楚不磕绊。

武匀颇为领教,见她生气勃勃的脸上眸子黑白分明,劲头儿十足地和自己抬杠,这段时间的消沉低迷一扫而光,真有第一眼看见她时的惊艳。他不气反笑了,不像被冒犯的上司,语态越发柔和,“我现在才相信石部长说你敢对他撂挑子的话了,真有人敢惹他。景宁,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气鼓鼓的景宁遇到没脾气的武匀,飙就发不出来了,只拿眼瞪着他。

武匀慢条斯理地解释着,“市场部的财务上交是公司定的,石部长在的时候财务部不好提,现在找我商量我同意了。这样做正规,咱们也避嫌。胖嫂这些临时工的事是我提出的。公司给的待遇低,没有正式合同,也没给他们交保险,还不好管理,我建议公司请保洁公司,胖嫂他们都交给保洁公司,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从管理的角度,景宁不得不承认很周到。她肩一松,低下头不说话,也说不出什么。

静了静,景宁道歉,“对不起,我刚才的态度不好,想当然地误会你了。”

“不要继续误会我就行了,被你误会的感觉不太好。”武匀答。他多了些肃正,虽然依旧温和包容,但默然间有一线深沉的力量漫延开来,着实有些分量。

景宁垂下头,回避这样的目光。

武匀说:“你近来心情不好,对我又多了些偏见,拿我当炮灰我没意见,只是千万别把我当小人,我从前是什么人,现在还是。”

近来确实心情不好,武匀这样说她没错。景宁叹气,她的近况武匀当然是知道的。她向来把私事藏得严严实实,就算格日勒那样的闺蜜也不会无话不谈,但她境况糟糕的一次次,偏偏都让武匀一览无余。

不喜欢被人看穿的感觉,景宁说:“你提醒得对,我以后会注意。”

武匀有很多话想和她说,但景宁泰国冷淡,武匀很是挫败,“上车吧。”

他打开车后座的门让景宁上车,不防景宁走过来拽下他手里晃荡的车钥匙,径直去开驾驶座的门。武匀讶异地看她。

景宁瞧他一眼,说话间与他擦肩而过坐进了车里,“你喝酒了,我来开车。”

武匀笑了,像是交了好运,绝对服从地去坐了副驾驶的位子,给联系好的代驾打电话,“你不用来了。”

他看着景宁的手轻轻地搭在黑色的方向盘上,白皙修长,被仪表盘上细碎的点点红光映衬着,有仕女图中柔软的姿态万千。这是景宁第一次开他的车,似乎预示着什么事情即将展开一般。

武匀脸上的笑意久久不散。落下车窗,春夜的风扑面而来,清凉舒畅。景宁挪出车位正要驰出停车场,忽然瞥见一对熟悉的身影,立刻就踩了刹车。

也是一对酒宴结束后要离开的男女,恰是翟远林和历桦。历桦没有像从前那样落后半步跟在翟远林身后,而是并肩走在他身边。两人距离很近。到车近千,翟远林一手扶着历桦的腰,另一手拉开车门送“女秘书”上车。一直注视着翟远林的历桦缓缓一笑,含着情的目光水波一样温婉。

景宁竟然替历桦长吁出一口气,她的依恋再也不必在人前遮遮掩掩了。

翟远林和历桦,终究是走到了一起。景宁置身事外再看翟远林和历桦,才发现两人的背影和交流是别人插不进去的默契。历桦是那么理解和仰慕翟远林,翟远林的时间和精力再也不会被感情和女伴瓜分牵扯。

这结局很好,景宁想,真的很好。

她开车离开那对人影,上了公路一头扎进车流灯海里。路上堵得厉害,车里也沉闷,好不容易到了武匀家楼下,景宁熄了火,坐在车里不想动。

她穿着黑色的套装,领口处翻出宝蓝色的衬衫,黑色的长发,乌黑的眼睛,唯有脸色白皙,双手环胸掖紧衣领裹着自己,先要取暖一般。

在武匀眼里,这是最典型的防卫和封闭的姿势。他想打开话题,便说道:“天气很快就胡变暖,可以出去旅游了。过两天有去欧洲的一趟公差,你想去吗?”

“要飞好久,还要倒时差,累。我得走了。”景宁摇头,下了车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武匀随后追了上来,“我送你。”

景宁想婉拒,可武匀又和她说去了公事:“老卫要走了,他的小组你想收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