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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宁听得很认真,然后问道:“是和邢柯?”

“…”

景宁明白了。眼前一片刺目的白光晃眼,所有的问题都不用再问了,都有了答案。

“只不过是一笔交易…”楚端解释。

“你又要说我狭隘了。对,你们是正常交往,我以后不会再问了。”

“谢谢你的信任。”楚端说得违心。

景宁想生气的再吵一架,可是觉得没意思。她说:“我不是信任你,你已经彻底失去我的信任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拜托你楚端,你能磊落一些吗?”景宁打断楚端。她不想听他的任何言语,楚端要说的她都知道、都听过。

“就算我曾经傻过,现在我也明白了。我只觉得寒心。我和你认识快十年了,我把自己能爱一个人的极限都给了你。如果你想离开、想了断,可不可以不要又表现得这么深情,堂皇的挽留的话可不可以不说?至少请不要让我失望,不要让我后悔爱过你。”景宁险些哽咽,她平平气息,又说,“还有,你让邢柯收手。如果她还这么捣乱,我就到你眼前折腾你们,我做得出来。”

楚端等她平稳了才缓缓地说:“景宁,我不是卑鄙的人,你没有爱错我,我只是有些不得已。”

“不得已?”景宁哭笑不得。

楚端也是疲惫无力,嗓音嘶哑,“因为要和邢柯做了断,这半个月我的资金链断了。我四处借贷找钱救急,可是筹不到,墙倒众人推,几乎要倾家荡产。前天有人给了我这个项目,我知道背后推手是邢柯,但是景宁,这个饵料我不得不咬。你刚才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是在谈这件事,小宁,我没有退路。”

他对她说他没有退路,那他们也没有退路了…

再想想方才楚端说起这个项目时的振奋。景宁不知道自己还需要说什么,挂了电话。

楚端近来备受煎熬。半个多月,他切身领教了什么是资本,那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厉害和霸道。

从邢柯撤资开始,他业务的上下游集中发难,内忧外患同时缠上身,缠得他疲于应付。楚端知道这是邢柯的手段,无非是要证明她可以轻易的攥着他的身价在手里玩,像掂着一个水晶球一样,能让他的前途瞬间倾覆、永无翻身之日。

楚端一直信奉努力、果敢加头脑就可以闯世界,大不了丢了一切从头再来。但几起几落间,他知道了什么叫商海沉浮、什么叫血本无归、什么叫害怕。

这个白天日光充裕挥霍,铺洒得满世界都是晃眼的光点。

景宁的电话又是中途无果的沉默结束,楚端独坐在冷清清的办公室里。视线的另一端是远处的茶几,上面几杯残茶是同他谈好合作的客人留下的。刚才这里热闹非凡,人影穿梭,掌声、笑声、恭维声仿佛还没散干净。做接待的小妹敲门进来收拾了茶盏又安静的退了出去,楚端依旧凝固在景宁最后的一声叹息里,想起了初相逢时她十八岁的模样,还有那时的自己。

秘书的电话打断了楚端的僵坐,提醒他晚上要宴请新客户,也提醒他财务一分钱都没了,这个月员工的薪水注定是要拖欠了。

楚端活动活动困乏的身体,起身赴约,又是从吃喝到夜店的全程陪同和付账。深夜客人们闹得过火的时候,楚端腻烦的避了出来,不想刚出门又被追出来的王经理往包厢里缠,满走廊全是他喊着楚端名字的声音回荡。

你推我让之间,旁边包厢的门开了,王经理看见出来的人,立刻呵呵大笑了起来,“哎哟!这是谁啊,大美女邢总,来来来,一起一起!”

邢柯站在几步距离外,清傲地瞧眼王经理,似笑不笑的。在她眼里,王经理这种角色还配不上和她这么热络的打招呼,至于楚端,她则一眼都没瞧。

王经理极其恭敬热心,“邢总,楚总的歌唱得没的说,来来来,和我们一起饱饱耳福,来来来…”

邢柯扫视着两人。楚端叼着烟皱着眉,一脸的厌倦和不耐,声色场合里还是那种躲避不及的置身事外,更不搭理她。邢柯不禁一个白眼翻出去,转身就要离开。

王经理猛然使了满把的力气,拖拽着楚端就往邢柯身边推,一边小声的咬着牙对楚端喃喃,像是恨铁不成钢,“行了,你见好就收吧,女人哄哄不就好了,你还想让她先给你低头?”

楚端不防,踉跄地撞在邢柯身上。邢柯轻盈,被结实的楚端夹在冰冷的墙壁上,疼的呼出声。她生气的就把楚端往外推,双手抵在他温暖坚硬的胸膛上时,却忽然用不上力了,意乱情迷的绯红了脸,倒像是偎在楚端怀里,眼波流转间低低地嗔一句,“讨不讨厌啊,躲开!”

王经理被楚端挡在身后,没看见两人间的模样,但知道任务还没完成,拉着楚端和邢柯一起进了包厢,把他们一起送坐在角落里,才觉得大功告成。

王经理是这两天才升的官,从前是打杂跟班里最机灵的里的角色,半个多月前有人授意要“给楚端点儿苦头和甜头,让楚先生知道邢家的好”,王经理这才成为王经理。他也就知道该怎么讨好邢大小姐了,今晚他安排的“巧遇”想来也是要被赏识的,从邢柯少见的笑靥里就能看出。

王经理艳羡的看着楚端,又看看邢柯,啧啧有声,“投胎和二次投胎都TMD太要命了!”

角落里的邢柯和楚端一直没话说。邢柯这次端着大大的架子,也不主动黏楚端。王经理哈着腰来问她要不要唱歌时,邢柯看向楚端,说得悠然:“楚总唱陈奕迅的歌最好听了。”

王经理忙把麦克递到楚端手边,楚端像是僵住一般,只是看着却不接。

邢柯瞧着那支麦克,晃悠悠的玩着手中的高脚杯,悬空的纤细脚踝也轻轻的晃着。

楚端兀自还在出神,王经理半弯着的腰都酸了,有点着急,把麦克往楚端手里塞,又对坐在一边的公主比画着,“笨啊你?陈奕迅的!快!”

空白了半天的包厢里终于响起了音乐声,是陈奕迅的《好久不见》。楚端的手终于动了一下,像被熟悉的音乐吵醒了,犹犹豫豫的摊开手掌。王经理这才舒出口气,忙把烫手的麦克放进他手里。

邢柯满意了,轻俏地笑着,抿一口红酒。楚端唱什么她不在意,只要他肯唱,不过屏幕上早已开始播放的画面和歌词却让她来了兴致,她想看楚端从头到尾唱完这首歌。

等到副歌过完第一遍,楚端才打开声音,开始吟唱,叙事的词曲和他低沉的声音无需适应,立刻交融在一起。他像个讲故事的人,低吟着,“…我来到你的城市…我们回不到那天…”

曲声渐散后,有人打开了舞曲,一时光影人影纠缠到一起,群魔乱舞般的混乱。楚端任凭五颜六色的光打在身上,只是盯着手中的麦克一动不动。忽然他拿起啤酒瓶一口气灌到底,扔下啤酒瓶他看向邢柯。邢柯一直挂着训练有素柔软的笑容,带着几分高深的看着他。

“你笑什么?”楚端说。

他的声音被震天的舞曲盖住,邢柯没听清,不明白地看他。楚端忽然扑了上去,把她摁进角落里。

邢柯被吓到了,想着自己的身份和现在乱糟糟的人,拼命挣扎。楚端却不管不顾,像是要制伏和报复她一样,用男人的体格和力量把毫无还手之力的娇弱女人压得动弹不得。两人四目相对,都在喘息,喷着各自心里的火气,谁也不服谁。

楚端恶狠狠地吻向邢柯,野蛮得像个掠夺者。邢柯从最初的反抗渐渐地软化,甜蜜地回应着楚端的粗鲁。

震天的舞曲声里,跳舞的人继续跳,谁也没看向黑暗的这一角。

邢大小姐身边所有的人都觉得奇怪,她怎么会看上楚端这个穷小子,可她就是喜欢他,特别是现在这样的楚端…

之前邢柯和楚端之间闹得前所未有的大,争端是邢柯说了一句景宁不好听的话,楚端拉了脸,邢柯居然主动分手了。楚端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求之不得似的,轻松了。但邢柯却远远没完,她是要摆布一下这个不在乎自己的男人,让他知道她是谁,有了她能得到什么,而得罪了她会有多惨,当然,最终目的是受降他。如今看来,这事——成了。

第二天宿醉醒来的楚端没睁眼就知道自己在邢柯的房里,她的香水味和头发都绕着他,女人光滑的身体和锦缎的被子,总让他有分不清楚的错觉。

“都中午了,快起啦。昨晚上喝得烂醉,讨不讨厌?”邢柯见他睫毛抖动,知道他醒了,披了睡衣下床去开门。门外的台桌上整整齐齐的叠放着楚端昨天的衣服,已经被洗净,熨烫妥帖。

楚端头疼欲裂,睁眼坐起来看看房间,皱起了眉,“你怎么把我弄到这里了?”

这里不是邢柯的公寓,而是邢家的老宅。

这座宅子是独栋洋房,现今只住着两个人——邢家父女。追溯起来还住过的第三个人就是邢柯的母亲,十几年前车祸去世了。若是还有第四个,那必定是邢家未来的女婿。邢柯父亲的历任女朋友,没有一个能在这里过夜,最高的待遇也不过就是老宅里办酒宴的时候来这里吃顿饭,陪陪酒,在客厅和庭院里坐一坐。

楚端来过几次老宅,进过这间卧室,才能看出他昨晚是在哪里过的夜。从宿醉的懵懂间恍然醒了神,楚端利落地起身穿衣服,长而强健的双腿往裤子里一蹬就赤脚站在了地上。他的身体很性感,上身赤裸着,紧实光洁的肌肉裹着骨骼的棱角,站在紫色系洛可可风格的卧室里,与这房间格格不入。

邢柯却看得挪不开眼,抱了枕头没精打采地说:“怎么,这里不能来啊?”

“让你父亲知道不好。”

“他有什么不知道的?”邢柯一哂,仰面躺下,“许他在外面不停地包女人,就不许我带男人回来?我偏要!”

楚端和她说不清楚,索性不说了。

邢柯咯咯笑了,“怎么,怕啦?我爸爸知道了会收拾你?我嫁给你就行了,邢家的,就是你的。”

楚端系好最后一粒纽扣,已经整理的绅士体面。邢柯看看挂钟,“都是午餐时间了,爸爸今天肯定回来,走吧,吃饭去。”

餐厅里却不见邢家家长,只有邢父的女朋友阿萍在。阿萍比邢柯长五岁,已经跟了邢父快三年了。阿萍很聪明,邢父不去她那里的时候她也不找别的男人,他来找时她也不多嘴多舌,更不问他的任何大小事,所以能成为他联系时间最长的女伴,到现在邢柯也能勉强称呼她一声“萍姐”了。

邢柯一进门,见阿萍坐在桌边像是等了很久,不禁蹙了眉,然后轻声笑语的问:“萍姐昨晚没走?老房子阴潮,你习惯不?”

阿萍忙解释,“没有,只是来得早。听说你领回来了重要人物,就巴巴地在这里等着看。”

邢柯不相信,上上下下打量阿萍半天,直看得阿萍都笑不下去了她像是才相信。放过这件事,邢柯漫不经心地问阿萍:“我爸爸呢?”

“早一会儿的时候司机打电话说在省里开会,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阿萍答道。她可不敢犯邢柯的忌讳,邢父疼女儿是最出名的。

当年邢柯的母亲意外早亡,有数不清的女人争着想来当邢柯的后妈。邢父领邢柯见第一个正式的女朋友当晚,十一岁的邢柯就服药自杀。邢父在抢救室外几度晕倒。邢柯抢救过来后,在病床上搂着父亲的脖子整日整夜的说只要他幸福的话,说的父女俩抱头痛哭。自那以后邢父再也不提再婚的事情,甚至连女人都不往家里带、不让邢柯知道,就怕女儿心里有一点点的不舒服。

何况邢家的门风是阴盛阳衰,邢柯的母亲是名门独女,包括这桩老宅子也是邢柯外公的家产。邢家偌大的家业起手时也是靠邢柯母亲做大的,邢柯的父亲说到底也只是个好命的穷小子。

邢柯也不介绍楚端给阿萍,和楚端坐下来,拉着他的手玩。在邢柯眼里,阿萍和司机、保姆这些人没什么不同,同阿萍说话都是抬举她。出了这个门,离开父亲,这些女人不过就是供人解闷的。

邢父回来后看了楚端一眼,对于这位政商两界的巨头来说,这一眼流露出的信息已经足够多、足够复杂了。楚端尽量地做到恭敬,这一点他一直都做得很好,恭顺而不阿谀,适当的时候还能表现出他的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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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里安静得连餐具轻碰的声音都没有。饭后,邢父问起女儿公司的情况,邢柯一向是最乖巧好学又惹人疼的模样,很会恭维父亲,哄得邢父很开心,说了很多指点的话,答应帮女儿找几位老朋友疏通关系。楚端默默地在旁边听着,只觉得眼界大开、受益匪浅。

最后邢父对楚端说:“你的公司出了问题?做的不好就别做了,跟柯柯一起过来给我帮忙。还有——”他说着皱起了眉,极不认同的看邢柯。邢柯调皮的对父亲做个鬼脸,低下头再不看父亲。邢父无奈地直摇头,“既然柯柯把你领回家了,就尽快把婚事办了。你也收收心,对柯柯要专一。”

邢父说完就起身走了,也没等楚端的回答。他中午赶回家其实就是为了说这句话,专车就停在门口,等着接他去见一个外商。

阿萍一直当着隐身人,此时周到地和邢柯、楚端告了别,匆匆忙忙的跟了出去。上了车走到半路,她才听见邢父的一声叹气。阿萍讨巧的哄他开心,“就要办喜事了。”

“女大不中留啊。”邢父感慨着。

“那年轻人不错的,柯柯眼光好。”

邢父闭了眼睛不说话。女儿要出嫁总让他觉得空落落的,那个黏腻着自己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有更喜欢的男人了,不要他这个父亲了。

阿萍好奇的说着:“只是我不明白,那么多贵公子柯柯怎么都不喜欢,这个年轻人带不来名望也带不来利,人长得英挺可也终究只是样子嘛。”

邢父笑了,“你不懂。柯柯说有钱的男人不把女人当回事,没钱的男人是假清高的哈巴狗。她要当女王,还不想要窝囊的国王,哈哈哈…”

“柯柯就是聪明。”阿萍赔着笑。

老宅里本就很空旷的一楼客厅里就剩了两人,邢柯也不搭理楚端,和布偶熊挤在沙发里打瞌睡。楚端心不在焉的翻了几页杂志,要走。他还没走几步,安静熟睡的邢柯忽然出声问:“去哪儿?”

楚端走到门口,庭院里郁郁葱葱的绿浓稠得遮天蔽地,楚端从没发现这种颜色也会让人喘不过气来。他说:“出去走走。邢柯,别再惹她。”

这个“她”,两人心知肚明。

楚端推门出去了。

邢柯闭着眼睡得香甜,静谧的客厅弥散着午间的慵懒和温馨。

忽然邢柯哼了一声,轻的几不可察,浅笑的唇角里全是不屑。她翻个身,搂紧了布偶熊,这才踏实的睡去。

20 爱情残酷

S城的案子终于熬到顺畅了。邢柯方面把这个项目出让给了另外一家公司,新合作方效率高、万事讲简洁,项目一路顺畅的向下进行。这期间武匀把七分心思都用在了观察景宁的情绪上。景宁从没有笑过,变得更加沉默,时不时的就愣了神,武匀也就明白了。

这天晚上下班后天色擦黑,武匀请景宁在楼里吃加班餐。两人饥肠辘辘的脏腑被最后一碗温汤妥帖得极其满足。不想出门时居然电闪雷鸣地降了暴雨,景宁嫌凉气太重不想出门了,要上楼去办公室等雨停。

武匀笑话她,“躲什么雨啊,开车半个小时就到家了,你这么怕冷?”

景宁点头,“还怕阴怕水怕潮湿,这种天气就算是夏天也应该守着炉子烤火才好。”

这场景着实难以想象,武匀受不了她,“你这种体质只怕在南方活不了。”

“如果真去南方,我也能住得惯的。”景宁想,比如——S城。

雨势缠绵,没有停的意思,把天地笼罩的阴沉潮湿,不见光亮。景宁想用目光追逐一滴雨的坠落,却不行,只能捕捉到一瞬。

武匀看着她,“你说话的样子让我想起几米漫画里的巫师,戴着有破洞的草帽,骑着扫把,说着自己的预言。”

景宁也想起了那些简单固执的黑衣小人,笑出了声,“你也看绘本啊?”

“当年为了讨好女孩子,还买过很多画册送她们。”

“哦,说来听听。”景宁来了兴趣。

武匀坚定的摇头,“不行,不能告诉你。”

景宁翻他一眼,“不说算了。”

武匀笑笑,“每次说到过往我就会想起一句话:国王永垂不朽,国王万寿无疆。还有民众在王朝更替时喊的口号:上一个国王永垂不朽,新国王万寿无疆。呵呵,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是新的。你呢,你怎么看?”

武匀也望着雨雾,景宁可以看到他的侧面,镜片后黑亮的眼噙着笑意,比雨珠的水光还亮。

“我没有你豁达,我对所有的事都非常不确定,把握不了。”景宁说,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补充了一句,“应该说确定很糟糕,看来只能和你一起喊口号了:国王永垂不朽!”

说着,她真就握起了拳头晃了晃,像是在鼓劲儿。

“你确定很糟糕吗?”武匀问。

“很糟糕。”景宁点点头,拳头松懈的落下。她有强烈的感觉,楚端就要在她的生命里消失了…

雨渐小了,只偶尔掉落几滴大雨点,潮凉的空气吹的两人都不舒服。武匀说:“回家吧。”

这话说出来两人听着都别扭。景宁问武匀:“你的车什么时候往回拿,不要了吗?”

武匀的车被扣了。那天他开车时想事情分了神,十字路口左拐后居然眼花的径直开进了护栏一侧的车道里逆行了。好在他清醒得快,没出事故,车和驾照当场就被交警扣了。自那以后武匀就搭景宁的顺风车上下班。他已经享受惯了这种被接送、有专职司机的日子,也很有眼色的隔两天就主动去把油加满,时不时请车主吃饭,只是忙得没时间去提车。

“怎么,不想载我了?”武匀问。

景宁有些苦恼,“没有,只是这楼里的人都以为你和我‘同居’了。”

“这么夸张?”武匀意外十足,又一想这种猜想也有道理,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找机会和他们解释清楚。明天开始我打车吧。”

景宁说:“打车没必要,说明白是拼车就好了,他们看习惯了也就没那么多闲话了。”

武匀笑笑,“明白了,走吧,司机。”

景宁故作无奈状,“是,遵命,部长大人。”

他们这样天天的同进同出,不出谣言才怪。

今天韩帅还特意打来电话问景宁:“你和武匀到底是什么关系?听说住在一起了?太火爆了吧?”

“什么关系?部长和想当部长的副部长之间的关系。”景宁无趣的答。

韩帅哈哈大笑,“武匀听见要伤心了,全公司谁不知道他跳槽来这里就是冲着你?”

景宁也笑,“你自己就是个男人,你相信男人会为了女人换工作?还是你青春期没过完?”

韩帅直咧嘴,“太毒舌了你,受什么刺激了?”

“你就说会不会吧?”

韩帅盘算着,“反正我不会。不过如果新公司比旧公司薪水多、位子高,顺便可以泡妞找老婆,那就是美事了。”

景宁知道韩帅是不敢问到她面前来,借了电话避开她的白眼。其实传言里还有更不堪的,说她跳上了武匀的床,就是为了升官;也有说武匀帮她要到“副部长”的头衔就是为了要她“回报”。哪个是因哪个是果已经说不清了,总之必然联系已经被建立起来了。

这种话随他们说去吧,景宁懒得理。她以一个失恋女人需要安静疗伤的心态,保养着自己的情绪。

景宁发现自己不那么容易暴跳了。半年前知道楚端有邢柯时,那种恨人恨己的痛苦让她连死的心都有了,眼下和楚端真要走到尽头了,她居然能忍住不哭,按时上下班,和人说笑话,按时睡觉不做梦。

是被楚端的优柔、冷漠拖得她连发脾气的心里都没了?还是那种天打雷劈般的惨烈感觉一辈子只能来一次?总之她现在不主动找不自在了,听见、看见麻烦的苗头她都躲着走。

回家的路上武匀说要去鱼市买泥鳅,说他家里养了两只乌龟,已经饿了好几天,今晚再不给吃东西他就是虐待宠物了。

“你养了——乌龟?”景宁无法把武匀这种三餐不在家吃的男人和宠物联系起来,而且是两只。

“你怎么一副瞧外星人的眼神?”武匀被她看得不自在。

“你怎么想起来养乌龟了?”

“家里太冷清,找点乐趣。本来是想买八哥的,正好看见了乌龟,觉得颜色像装甲车,又安静,就买了。没想到吃的比鸟挑剔的多,万一我出门一年半载的它们可怎么办?”

“你过虑了,没那么长的差让你出,除非调动…”景宁心中一动,看向武匀,“你要走?”

武匀否认,“没有,顺口说说。”

景宁不相信,没有来武匀不会说这些,必定是有什么想法和动向。她问:“是不是有什么打算不告诉我?”

“真不是。怎么,盼着我走你好去当正部长?”武匀开着玩笑。

问不到答案景宁也就不问了,说:“只怕轮不到我。我觉得你有事瞒着我,不过我的直觉向来都是错的。”

说话间到了宠物街市。景宁从没来过这里,平时这里很是嘈杂混乱,此时街面上还淤着几滩黑黑的积水。景宁穿着白裤子,没有往里走的意思,就在门口等。武匀踮着脚尖往最深处的鱼市去了。

雨后黄昏的街市冷清无人。一旁鸟店门口有闲凳子,景宁过去坐下,顿时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包围:大的、小的、金属的、竹子的,各式笼子里各式的鸟,画眉、鹦鹉、百灵,多是她不认识的。婉转轻灵的鸣叫声变化着不可思议的花样,比着、赛着,把方寸间的地方叫成了深谷和森林。

景宁刹那间领会了为什么形容鸟鸣声“悦耳”,简直都要“悦心”了。

鸟店和花店是邻居,各种绿植摆成一面花墙,景宁触手可及。花枝的叶腋和花朵上还存了雨水,深深浅浅的绿,饱满的要滴出来,有些柔软的枝条承受不住沉甸甸的梢头,颤着颤着就低了下去,弯成美人的腰。

空气被雨水洗得清新,晕染着花叶的芬芳,景宁听着鸟儿的啁啾声着了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