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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景宁还是被打烊的鸟店老板叫回了神,忙起身归还凳子。鸟店老板一边收着鸟笼子一边兜揽着生意,“喜欢就买一对回去养吧,鸟比人好养,知道谁对它好。”

景宁恋恋地看着一对绿衣红嘴眼如黑豆的鹦鹉,摇头,“太麻烦了。”

“一把米一口水够它们吃好几天,不费钱。”

景宁动了心,想了想又摇头,“还要打扫卫生…”

“也有乐趣的。”说这话的却是武匀。他笑着站在她身后,手里的塑料袋装着半袋水,一群黑泥鳅鲜活的窜来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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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景宁问。

“早回来了,看你好半天了。喜欢就养吧,听到鸟叫的时候你都会觉得自己身在世外。”

武匀说着走到景宁喜欢的那对鹦鹉跟前,对她挤挤眼,“考虑考虑?”

笼中的两只鸟有预感一般,跳过来扭着脖子、换着左右两只眼来回的瞅武匀和景宁,薄薄的黄眼帘一眨一眨的,把黑圆眼睛刷的水亮灵动,像是对他们挑剔的品头评足。

景宁看得笑了,低声对武匀说:“你让我买的,你得负责讲价。”

“没问题,我是市场部部长。”

武匀信心满满地直起腰,高声大嗓地对鸟店老板说:“老板,买鸟送鸟笼不?”

“没有这么砍价的!”鸟店老板不满意了,絮絮叨叨地说着小生意的利薄、艰辛…

最后景宁提着鸟笼、武匀拎着泥鳅出了街市。武匀先笑话景宁“提笼架鸟”,景宁回敬他是“打渔晒网”,都不是什么褒义词,两人忍不住对视一笑。

“这种鸟聪明,是精灵,你是聪明人。”武匀琢磨着其中的规律。

景宁顺口就接,“你是说你和乌…”

武匀机敏地打断她,“我是说你,没说我。”

可景宁越想越觉得自己没说完的话很正确。物以类聚,乌龟就是四平八稳、深藏不露的,很有韧性。武匀平时也很不显眼,但蓄势绵长,那些精灵剔透的精明人未必赢得了他。

当然她也知道武匀不想让她说出来的是什么,不禁抿了嘴偷笑。

武匀无奈地直摇头,不经意间看到街对面的路灯下有熟悉的人影。他用胳膊肘碰碰地头逗鸟的景宁,“你看对面,是不是晶晶?”

路对面是几间茶楼,门口停满了来约会的茶客的车子。昏沉的路灯下,一个穿着暗红色孕妇裙的女人站在一辆要驰出的越野车前。车子开着霸道的大灯,一人一车对峙着。孕妇在一堆轰着发动机的威猛钢铁前倔强地站着,红裙子的前面被强光照得发白。

景宁一眼认出来,就是晶晶。她把鸟笼往车里一扔,往过街天桥那边走,武匀忙跟了过去。到了路对面才发现开车的居然是阿浩,他眉目狰狞,远远地就能听见炸雷般的暴喝,“滚!我说最后一遍!不然我真撞了!”

经过此处的三三两两的路人都露出惊惧的目光,担心的看着车前细胳膊细腿的孕妇。

晶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泪迷了眼,她也看不清车,只是张开双手做着拦车的样子,拼命地摇头。手越来越低,人也在打晃。

景宁着急的就想过去骂阿浩,被武匀一把拽住,“你去把晶晶劝开,我去和阿浩说。”

景宁点点头走到晶晶身边。晶晶的头发蒙着水汽,鞋子和裙子的下摆都被泥污湿透,全身像块冰,带泪的脸被风吹得刷白,看来是淋了雨,在这里站的时间肯定也短不了。景宁看得心疼,拿了纸巾去擦她的眼泪。

晶晶哭得全身抽搐发麻,已经顾不上自己是什么境地了,更管不了别人怎么看她。她抬起红肿的眼睛仔细看了看才认清是景宁,终于是此时可以依靠的人,哇的一声痛哭出来,“宁姐,阿浩是个混蛋…”

晶晶怀孕的身子碍事,不能扑在景宁怀里,艰难地弓着背伏在景宁的肩头痛哭。景宁不停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缓缓的挪着步子带着她避开阿浩的车前。景宁也害怕,怕阿浩一个闪失或者真的昏了头,开动车子。

阿浩坐在车里,逆着强烈的车灯光,景宁只能看到方向盘上的他狰狞着眉目,脸色铁青。阿浩也是气得手抖,指着摇摇欲坠的晶晶扯着嗓子和武匀咆哮,像疯了的困兽,说不好哪一刻就会失控,“…朋友的电话催了我半个多小时了,好说歹说这疯女人就是不让我走。我到处求有钱的大爷给点生意讨饭吃,人前我装着孙子,她还给我添乱,说我是找女人!不想活了要拦车?好啊!来啊!看你不要命还是我厉害…”

武匀厉声喝住了他,“胡说什么!那是你的老婆孩子!伤了他们你能有好?阿浩你冷静点!”

“我没法冷静!”阿浩吼着。回头看见车前没了人,晶晶已经被拽到了路边,他不管不顾的轰起油门。车子猛地窜了出去,溅起一地的泥水,高高的扑向了躲不及围观的路人,引来一片咒骂。

武匀、景宁和晶晶也都是一身泥点子。景宁看着嚣张远去的车子,强忍着不骂出来,怕惹得晶晶更伤心。

阿浩离开的瞬间,晶晶也没了再站下去的理由和气力,她累极了,险些软倒,幸好有景宁可以依靠。

景宁问武匀:“怎么办?”

武匀也没办法,“先回家再说吧。”

“我不回家。”晶晶说。

“你得回去,那是你的家。”武匀劝着。

景宁也劝,“今天不回家以后你怎么回去?你得给自己留余地。”

晶晶只是摇头,“我再也不想见他。”

武匀拿了主意,“我和景宁送你回去。”

景宁听了武匀的话,两人一起护着不情愿的晶晶回了车里。

车里两只绿毛鹦鹉在夜色里打着盹,被上车的人吵醒,不明白地睁开眼探视着。黑黝黝纯净的眼看不懂人类的情绪,车里又沉闷,一路静寂无声,它们失去了兴趣,困顿地又去打瞌睡。

送晶晶到了家,景宁还是不放心,怕半夜醉醺醺的阿浩回来闹出事来,想留下来陪晶晶住。武匀也有这个担心,又觉得景宁夹在晶晶和阿浩之间总有些不妥。去留之间两人正犹豫着,门忽然被砸得震天响,居然是阿浩污言秽语的咒骂着要晶晶开门,闹得四邻不安。

晶晶显然被吓到了,肿得像桃子的眼睛求助的看向景宁和武匀,竟有丝丝恐惧,眼泪瞬间又溢了出来。

景宁也是第一次遇到撒泼的男人,紧张地问武匀:“要不要报警?”

这种时候女人终究是女人。武匀对两个女人笑笑,说:“我去看看。”

门外的阿浩越等越暴躁。他现在是十足的醉鬼,昏头涨脑的摸出钥匙旋开门进来,一副醉醺醺的潦倒模样,揉皱的衬衫扣子仅剩一粒扣着,胸膛大敞。见武匀和景宁都在,阿浩恍惚了一下,一时不知自己到了谁家。他打量着房间,一眼看见晶晶坐在那里,一副楚楚可怜的弃妇模样。阿浩陡然火气上头,“这回你满意了吧?啊?有脸跟我要钱生孩子,钱从哪儿来?啊?求了几个月的生意今天晚上报销了!全都是你!是你害的!”

阿浩越说越气,往晶晶跟前走。晶晶害怕,下意识地就往景宁身后躲。武匀忙拦住阿浩,语气温和的劝说道:“阿浩阿浩,坐下来慢慢说…”

“没法说!我厚着脸皮求人我容易吗?拖我后腿?”阿浩指着晶晶,瞪着眼要清算,“你,你赔我生意赔我钱!我,我要和你离婚!”

阿浩的话终止在恶狠狠地“离婚”这个词上,吵闹的房间里顿时寂静。

晶晶和阿浩从来没吵到过这种地步。她怀疑、猜测,偷偷跟着阿浩好久,才认定他确实在外面鬼混。今天她想抓他个当场现形,没想到就闹到没法收拾的境地。但从最初到现在,晶晶没想过离婚,她只是要给自己讨个说法,想要阿浩回心转意的改过,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要离婚…

晶晶哭着回了他一句,想讲理、想说明白自己没阻着他发财,“你和那个女人混在一起,哪像个正经做生意的?现在把罪过都怪在我头上…”

“嘿!你还敢顶嘴?”阿浩通红的脸咬了牙,张了手作势就要打人。

景宁慌忙护着晶晶往卧室躲,武匀赶紧拦阿浩。阿浩醉步踉跄,被武匀按坐在沙发里。他气不过,手正巧触到一个东西,拿起来就往晶晶的方向扔了过去。

那是一个圆盒金属的化妆镜,没打中晶晶,径直飞向了屋顶,不想被弹回来,好巧不巧地斜擦过景宁的头顶。景宁吃痛,“啊”的一声惊呼,本能的捂住头。化妆镜掉在地上清脆的一声,摔裂了,星点的银色镜片碎屑水滴一样飞溅。

晶晶着急也蹲不下去,只好跪在地上一遍遍的问:“宁姐,要不要紧…”

武匀一看也火了,把还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阿浩一把推坐下,指着阿浩一双呆呆的醉眼厉声说道:“有完没完?你想闹多大?欺负女人你算什么男人?干脆去派出所,走,走啊?”

阿浩摔了东西碰了人,酒醒了三分,又被武匀的气势震慑住,此时是三个人对他一个人,他占不了上风,索性对晶晶撂了一句,“你等着,我和你没完!”然后摔门而出。

武匀忙去看景宁。景宁蹲在那里,脸埋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地说不出话,护着痛处的手张开,胡乱地摇一摇,意思是“我没事”。

武匀扒开她的手指缝,看看头上没流血,放心了一半,又打电话咨询了一个医生朋友这才踏实。景宁也缓过来了,起来坐在沙发里慢慢的深呼吸。晶晶坐着不停地流眼泪。

武匀打扫完地上的碎玻璃已经是深夜了,他看看两个人,叹口气,“睡吧睡吧,不早了。我在外边睡沙发,你们睡卧室。夜里要互相关照,有事叫我。”

简单的洗漱后,三个人各自躺下。晶晶疲惫至极,很快流着眼泪入睡了。景宁被隐痛扰得睡不着,想起晶晶结婚那天金童玉女的美好令人羡慕,当时韩帅说阿浩配不上晶晶,真被他的乌鸦嘴说中了,不到一年的光阴就到了这般地步。

晶晶睡得不踏实,翻个身转过脸来,迷蒙间见景宁也没睡,呢喃了一句,“还不睡?”

“就睡了。”

晶晶很内疚,“还疼吧,对不起。”

“别说傻话。”

景宁还觉得后怕,方才如果是晶晶独自面对阿浩,真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事。

“我不会离婚的。”晶晶说,又强调了一遍,“我不会离婚的。我要和他耗死,就算我死也得使得癌症死的,我要把他的钱财花光,拖累死他。想甩了我和别的女人快活,不可能。”

景宁听得更心惊,劝着,“别瞎说,咱们不得癌症,不折磨自己。”

“他这样对我,我不会放过他的。”晶晶说完闭眼睡了。她不会失眠,她要养足了精神和阿浩战斗。

景宁这下更睡不着了,想起包里一直都装着生理期时的止疼药,就蹑手蹑脚地下床出了卧室找。她没开灯,可还是惊动了和衣蜷在沙发里的武匀。武匀担心的坐起来,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找杯水喝,你睡吧。”

“晶晶怎么样?”

“她没事了。”景宁答。

寂静的夜里,两人轻言轻语的说着话,单调的漆黑里,借着窗外光线的明暗却把彼此看得更清晰。

武匀说:“我担心以后,不知道阿浩就行了会怎么样。”

景宁想不通,“一个爱玩、爱笑、好好的男人居然能对妻子这么冷酷,变心、出轨、家暴…”

“怎么,怕了?”

景宁诚实地点点头,双手不自觉的轻搓着胳膊,“刚才确实害怕,幸好你在。”

“我不在时你们把门锁好,别放他进来。”

“那也害怕。”

武匀笑,“你不是这么胆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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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宁回想起来还觉得头皮发麻,“就像对着一只发狂的野兽,他一只手就能掐断你的喉咙。唉,女人其实经不起男人一个指头的。倒也不是胆小,是不想看到自己的软弱无能,不想被伤害。那种感觉很屈辱。晶晶最恨的也许就是这个,她真的放不下那个要开车撞她、对她动手的男人吗?阿浩居然还那么理直气壮,真是冷血。爱情、婚姻比结婚证还薄。”

景宁想到了楚端,相比起来,他没比阿浩高尚多少,只不过没有红皮的结婚证,楚端也就没了约束,自由了很多。

她曾经想扇他一耳光,楚端当时把她扬起的手腕攥得生疼,针锋相对的,也险些失控。如果她拖着他离开邢柯的大富大贵,将来会不会也有一天他怨恨自己,两人也要大打出手?

武匀觉得她偏激了,“你身边最好的例子就是章博和格日勒,肝胆相照。”

“章博也变过心,又有几个格日勒拼了命去追男人?”

“你又钻进牛角尖了。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武匀赶她回房间。

“你回答不出来。”景宁失望地走了。

她要进卧室时,武匀还是忍不住说道:“我可以回答你。因为感情就这么残酷,它会变淡,会消失,会被人遗弃。你最看重的,对于对方可能很不重要。不是他不爱你,只是他更爱别的人、别的事。”

景宁不禁站住了,回头看武匀。

武匀继续说着:“不要因为感情伤心,它本来就不可靠,谁也无法要求对方忠诚到底。重要的是要有慧眼,知道什么最重要,看得出谁能坚守感情。我如果遇到心动的人会坚持到底,就像你一样。我会善待她,就像善待自己一样。”

景宁听着、想着,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推门进了卧室。

21 好聚好散

景宁和武匀只陪了晶晶一晚,第二晚景宁问她需不需要人陪时晶晶谢绝了。

武匀那句话说的对,感情里遇到困难,未必需要别人太多的“热情”和“关心”,晶晶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太多自己的事。

阿浩一连消失了好几天,晶晶也都是迟到早退,有时干脆连假都不请就不上班了,工作也被晾在那里。同她协作的同事经常找不到她,工作被卡的一步一停,难免有了不满牢骚,“现在的年轻人真是金贵,一怀孕就不得了,什么都不干了。”

景宁索性趁早找人接了晶晶的大部分工作——她迟早要休大假生孩子,提前换人也好。只是有时她也不免感叹,这个孩子还没出世,爹妈就已经不和了。

不想这天早晨,晶晶居然是阿浩亲自开车送来的,脸上也少有的挂了喜色和笑容。景宁看得反应不过来,想起那句“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原来不仅限于吵架,天大的事也可以滑过去。

晶晶人活泼了、开心了,说话时的鼻音也没有了。虽然眼睛还未消肿,但就像雨过天晴后的最后一片乌云,于大局无碍。景宁登时觉得自己有些讽刺和可笑了——在对阿浩的态度上,她比当事人晶晶还投入。

她看出晶晶一整天都在找机会和自己说话,基本上景宁也能猜到这小媳妇儿要说什么。果然,晶晶说是她自己一直太神经过敏了,阿浩在外面没有女人,确实是忙着奔波养家。那晚被她挡住不能准时赴约,也是被惹急了才发火。她自己做的也不够好,阿浩已经尽力的向她道歉了,发了誓再也不对她撒野…

景宁边听边点头应和,一副绝对相信的样子。晶晶似乎也踏实了,可还是有些难为情,觉得那天让景宁看到了她的笑话。

景宁笑,“误会说开就好。这件事也给你提个醒,万一阿浩真的做出不对的事,你别让自己吃亏。”

“嗯,那是,咱得长记性不是?”晶晶笑嘻嘻地说,笑意淡去时苦涩泛起,藏都藏不住。她真想和人倒倒苦水,找人帮她出个主意,但是和谁说都不妥,只能往自己心里埋,盼着天长日久后,她能想出辖制住阿浩的办法。

晶晶在感觉到阿浩有出轨嫌疑的第一刻就想过离婚,甚至一路往下想到房子归谁、孩子谁带、以后对方怎么探视孩子、阿浩要是不出赡养费怎么办…可是越想越灰心。景宁说“别让自己吃亏”,可她自结婚以来只是死心塌地的准备和阿浩白头偕老,做尽了“吃亏事”。

不说别的,光说财产,最重要的当然也是财产。阿浩开的是皮包公司,家里所有的现金被他拿去周转都嫌不够,晶晶还从自己老妈那里“借”了几万块给阿浩用,她手里没有一分钱积蓄。再有,结婚时房子是阿浩的,结婚以后因为晶晶的钱是按月发,所以房贷也都是她在还——她如今还是个月光族,比结婚前还拮据。

这婚怎么离?

她不能离,起码现在不能,那样的话相当于她净身出户——太亏了!

只能退一步往好处想,自我安慰了:两个人有孩子,阿浩是孩子的爹,这世上没有其他男人会比他更疼这个孩子,阿浩挣的钱也都要花在这孩子身上的…

所以阿浩回家“承认态度不好”的时候,晶晶委屈地哭了几下占了上风后,赶快见好就收了,所有怨气和不甘,都被有着几千年历史的那句“母以子贵”镇压了。

晶晶想,就算找个人倾诉又有什么用?她会听到各种各样的建议,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那种,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能添堵。当她想着什么都没发生过时,甚至开始后悔不该不冷静的和阿浩吵,当初应该多想一想,然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那样还能维系表面“开开心心”的日子,如今两人再怎么配合体贴,心里都明白是在演戏,像是旱裂了的泥块上倒了一勺水,实在是不济事。

可阿浩竟然浪子回头了,每天除了接送老婆就是窝在家里当宅男,倒让晶晶开心的同时又觉得不踏实。

这天晚上把晶晶哄得开心之后,阿浩少见的对老婆交代了自己公司的状况。晶晶听得异常仔细,可听来听去明白了:他这一年赚的钱都没要回来,目前只是赚了债,如今想结束打游击的状况,开个实实在在的代理店,可惜注册资金不够,得借。

说到钱,晶晶特别敏感,问道:“缺多少?”

“没想到一个小店就得将近二百万。”阿浩愁眉不展。

“二百万!”晶晶被吓到,这个数目她从来不觉得和自己有关系。

“别怕啊,我基本上都借到了。”

“你借了二百万!”这更不是领到薪水才敢逛街的晶晶敢想象的,她不由得站了起来,立时觉得肩膀上被压了还不清的债。

“店开起来就还给他们,没风险。眼下还差十来万就齐了。老婆,你老公我就要有自己的店了,你等着享福吧。”阿浩说得踌躇满志。

晶晶配合得笑了一下,没敢答话茬。她原打算找机会从阿浩那里要回她从老爸老妈那里借来的几万块钱,如今看来,阿浩不跟她要钱就不错了。

晶晶的沉默不语还是让阿浩不满意了,这一晚两人没再说第二句话。晶晶则长长吁出一口气,乐得再次冷战,盼着互不搭理的时间越长越好,起码不用再说钱的事。半夜躺在床上她无聊的瞎想,渐渐地觉出些异样:阿浩这些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第二天晶晶刚到公司露了一脸就往外走,她最迟应该今天整理完的档案又没交到其他同事手里,结果让整个项目的进度停在她那一个环节进行不下去。连武匀也不满了,专门打来电话问景宁:“你的人员安排可是做得不好,这种事情就不能交给晶晶办嘛。现在不管她做没做完,赶快换人。”

景宁正担心着,晶晶谁的电话都不接,是不是出了别的事情?但愿她只是不会办事。景宁对武匀认错,“是我没考虑充分,那些档案我分配下去了,十多个人一起做,很快就弄好了,你不用担心。”

这些天来,景宁深知武匀的处境,尽全力做好他的副手。两个人同心协力,共同面对各种排挤、暗算和纷杂。

事情是因为市场上突然冒出来数量可观的伪劣产品,应该是有分销商从别处拿了劣等货贴签当正品卖,从中谋了暴利,导致总公司这里又亏本,又毁了信用。公司正在大查这事,借机整顿,各部门都有不能说的秘密,都把火灾往别人身上引,于是渐渐演变成一场清算恩怨总账的“批评与自我批评”。武匀是公司里“新来的”少壮派,步步小心左思右想,只怕被利用,或者被栽赃。

虽然武匀的车取回来了,但是他上下班还是由景宁接送着。景宁怕他路上想事走神,再像上次一样出事故。

这一整天都忙着补晶晶的窟窿,临下班时景宁才接到了晶晶的电话,一接起来就听到刺耳的哭声,景宁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大格子间里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都聚了过来,景宁闪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又关上门。电话那边的晶晶抽泣着,说话断断续续的,“景宁,你帮帮我…”

“你在哪里?”

“…我在医院,一个人,我害怕…景宁,我只认识你,你来帮帮我…”

“在医院干什么?”

“…做…引…产…”

晶晶声音含混不清,景宁辨析了半天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骨子里不禁一寒。她跟晶晶要了医院名字,出了办公室直冲下楼。到了停车场,她又想到武匀也该下班了,就打电话过去问:“现在可以走了吗?”

“能走了,晚上你想吃什么?”武匀说。

“你要是没别的事,陪我去接个病人行吗?”

“好,马上下来。”武匀答应得干脆,急匆匆地奔下来。景宁知道他忙,能陪着走一趟已经很给面子了,很是抱歉,“不好意思,还是得叫上你。”

武匀对她笑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用客气。”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