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内侍见林锦初那精致的眉眼,白皙修长的手指,不由得愣了一愣,这林家女都是倾国倾城的,小小年纪就这个模样,不知道长大了会是怎样迷乱了大家的眼。

陈内侍有些愣,林锦初知道他是圣上身边的心腹,便与他保持了一样的姿势,直到陈内侍身边伺候的小内侍咳嗽了一声,那内侍才缓过神来,宫中的都是人精,谁都知道这位可能是以后的五皇子妃,圣上是在为她加重身份呢。

陈内侍自觉自己有些出丑,但却见林锦初并无异样,对自己十分恭敬,心中舒坦了很多分,只微笑着说:“圣上还说,以后荣华县主可以自由出入宫廷,无人能拦。”乡下来的姑娘有怎么样?看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气度,只要主子们想捧,立马将来便是京城中炙手可热的贵女了。

“谢谢您了。”林锦初面上并不娇奢,将圣旨恭敬的结果放到了身边的嬷嬷手中,当时这位陈内侍为了林贵妃与新帝据理力争,最后一头撞死在殿前,他的好,她都记得。

陈内侍虽然不知道这位新晋荣华县主为何对自己这么恭敬,但对她印象好了许多分,在圣上面前也说了她不少好话,“那知书达理的样子,一看便是林贵妃的嫡亲侄女儿。”

“知书达理?”圣上听了,将奏折放到了一遍,笑道“箐箐可不是那个样子。”只不过这不知书达理能被他宠着的,一个便够了。

陈内侍还想与圣上说什么,却不料外头传来太子求见的消息,他缩了缩头,默默站到了一遍,不仅五皇子怕太子,他也有些惧怕。

第4章

圣上敏感的发现了自己内侍的瑟缩,不由得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有出息的,好歹也是伴随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的,连一点狐假虎威之气都没有,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陈内侍知道圣上腻歪自己的这个模样,可是太子是圣德皇后一手教出来的,圣上念旧,而这位确实不大喜欢给人脸面的。

圣上私下其实是个爱玩笑的性子,并不大喜欢身边的人对自己畏惧,可是每每太子来他这殿中,这殿中的气温仿佛便降了几度,实在让他也欢喜不起来,”宣吧。“圣上挥了挥手,有些悻悻然的说道。

众人皆打起了精神,生怕让太子看到了自己的不周之处。

在短短的寂静中,圣上的书房外出现了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来者面容俊美,如画中走出的郎君一般姿态高洁,他双眼幽暗深邃,一身青色罗衣,头发以玉簪束起,双手圈在宽大的袖子中,有些淡淡的往书房四周打量了一圈。

众人心间一阵战栗,年纪小一些的宫女都差点忍不住要抬头去偷偷看一眼,太子的亲生母亲圣德皇后当年是京城的第一美人,而若是太子略微和善一些的话,只怕大家都会觉得他也不遑多让,可惜他性子颇为冷淡,如水中青莲一般,让人只可远观,不敢靠近。

众人见了太子的容貌与姿态,心中总会敬畏两三分,而圣上却对这个儿子十分不喜欢,他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道”这时候,你是来干什么的?“

若是圣上其他的儿子,见圣上如此作态,一定会背心起汗,反省自己是不是骚扰了父皇,但太子却不同,他走到圣上下首,只淡淡的抬起了眼,”儿臣有事要奏。“

”什么事?“圣上将手在书桌上敲了敲,不会是被自己丢到户部去以后,被户部那些老狐狸教训得来找他帮忙找回场子吧?

太子对身后的侍童使了一个眼色,那侍童穿的与太子是一色的衣裳,面若娇花,但却是一个年纪正好的少年,他面上闪过了一丝不情愿,但却听话的将手中的奏折呈到了圣上案前。

圣上见这侍童好看得打眼,不由得觉得眼熟,指了指他,目瞪口呆道:”简哥儿?“

那侍童听了圣上的这一声唤,委屈的撇了撇嘴,却不敢说什么,只对圣上行了一礼,又回到了太子身后。

这些小辈的时候他是越来越不懂了,圣上歪了歪头,见简哥儿并没有告状,只得装作此事并没有发生,打开了那奏折看了起来。

圣上那有些平适的心情,却因为这奏折的内容越来越黑暗起来,太子这封奏折居然是参户部左侍郎的!当初圣上将太子放到户部的时候,便是报了让这性子刚直的左侍郎给他一点人生历练的意思。而选这左侍郎圣上也自有原因,他虽然性子刚直,但为官还不错,一般来说,太子是抓不到他的小尾巴的。

却不料太子去了户部才三月,便另辟蹊径,将左侍郎那远方亲戚的那一堆子破账全部搜了出来,这事说大了,便是左侍郎包庇亲戚在乡间无法无天;说小了,便是远方亲戚的一点子小事,上不了台面。

圣上的手在奏折上紧紧的握了握,他肃了颜问太子道:”你到底想怎样?“

太子微微一笑,”那要看左侍郎想怎么样了。“

圣上突然觉得无比膈应,是他暗示左侍郎给这个儿子一些颜色看看的,却不料却被这个儿子给整治了,这性子,锱铢必报,与那圣德皇后是一模一样!

”左侍郎一向官声不错,只怕这次是无妄之灾。“圣上咳了咳,和缓了口气说道。

”左侍郎一向对父皇忠心耿耿,那么此事,便让父皇定夺吧。“太子在底下毕恭毕敬的说道,众人听了此话,都觉得太子虽然无敌,但是对圣上还是一片孝心的。

而圣上却从中听出了里面的威胁之意,只怕他是让自己让左侍郎收手别给他添麻烦吧。

圣上心中发堵,意兴阑珊道:“你先回去吧,此事我自会派人彻查清楚。”

太子听了,只对圣上鞠了一躬,连一句好话也不说,又直着腰走出了圣上的书房。

圣上半晌没有说话,等太子走远了,才将书案上的墨盒狠狠甩在地上,“这个逆子!”

众人见圣上如此生气,却是见怪不见,自太子进入朝堂以来,圣上与太子之间,经常如此。可是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算不得什么。

陈内侍见圣上郁闷的样子,心中有些怜惜,便抖着胆子道:“圣上,要不咱去林贵妃那儿转一转?”

听到林贵妃三个字,圣上面上才好了些,“说起来,箐箐最近还在研究酸梅汤呢,今儿我去看看她的成果。”

林贵妃进宫这么多年,简直是最佳救火器,大家屡试不爽。

一行人跟着圣上到了林贵妃宫中,见林贵妃正躺在贵妃椅上拿着冰碗子吃,那闲暇自在的模样让大家都心中轻松了几分。

圣上更是走到了林贵妃面前,拿起了她吃了一半的冰碗子,呼啦啦的全部一下送到了嘴中。

林贵妃有些生气的站了起来,轻轻拍了圣上一下,嗔怪道:“难道这硕大的皇宫内就没人给圣上做冰碗子,得让您来跟我抢?”

圣上就喜欢林贵妃这无法无天的模样,哈哈大笑道:“孤就喜欢吃你剩下的,不行么?这冰碗子不错,给你小厨房的人都加一个月月晌,夏天来了,也让他们松快松快。”

锦绣宫中众人皆喜,圣上对林贵妃身边的人也颇为大度,简直是变着花样的赏赐,若不是宫中还有其他的娘娘,那林贵妃便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了。“

陈内侍对林贵妃微微动了动唇,一开一合正是太子二字。林贵妃微微一愣,这爷俩怎么又杠上了?太子身份高贵,她倒不好说他什么,只能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风趣话儿逗得圣上哈哈大笑,圣上似乎是被太子气狠了,又想起了程从容这个小儿子,又派人将他招来。

程从容在来的路上便知道大哥与父皇似乎有了争执,连忙彩衣娱亲,让圣上心中喜悦。

在旧年间,圣上是嫡次子,他头顶上的大哥文武双全,是太子的好人选,他当年也是如此心无大志,一心只希望父母安康的。想到此,圣上心中感慨,指着程从容对陈内侍道:”容哥儿,是最像孤的。“

林贵妃心中一咯噔,此话可不能随随便便说的,她连忙握住了圣上的手道:”圣上,容哥儿的小性子像您,而太子却是传承了您的大志呢。“

”传承了我的大志?是他母亲的吧。“圣上嘴唇扯了扯,并没有笑意。

陈内侍在旁边听了,叹了一口气,看吧,又是一笔烂账。

当年圣德皇后是天之骄女,美得不可方物,夺走了不少少年的芳心。圣上便是其中的一个,只可惜她早就被太后相中作为太子妃,圣上只能克制住心中的难受,一心祝福心上人与大哥。

却不料世事无常,旧太子因病去世,而圣德皇后却阴差阳错成了圣上的妻子,本来这对圣上来说是一件喜出望外的事。可惜圣上从小就被当做嫡次子教养,私下性格有些散漫糊涂,而圣德皇后却是嫡长女出身,从小又被寄语皇后的厚望。她做惯了圣上的姐姐,又有旧太子做比较,自然对圣上私下要求甚高。

圣上抱着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去,却被劝做广纳六宫,他那蓬勃的爱情似乎被圣德皇后的冷水浇了个透,意兴阑珊的生下如今的太子,心灰意冷下对圣德皇后百般冷落。

陈内侍也不知道为何圣德皇后长了一张芙蓉面,却没有一颗玲珑心,她到最后百病缠身之时都在劝解圣上要勤勉,圣上挥袖而去,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圣德皇后。

对于圣上来说,世上最伤人之话莫过于你比你哥哥差多了。圣德皇后是怎么忍心将这话一遍又一遍的说出口的?陈内侍摇了摇头,太子从脸到性格都并不大像圣上,而与圣德皇后像了个□□分,难怪圣上见了他,吹鼻子瞪眼的…

林贵妃不接圣上的话,只娇气道:”您是歇我这儿还是去哪儿?我现在可不留您了。“看看,还有这样跋扈的妃子?只不过圣上非常吃林贵妃这套。

”今儿孤去书房,想想怎么处理左侍郎那事。“圣上有些头疼的说道,”你好好休息便是。“

林贵妃点了点头,将圣上送到宫门口,”您可得早些休息,不然我又会担心了。“

”我明白。“圣上握了握她的手,突然想起了圣德皇后的手,那双手如玉器雕刻而成一般美丽,但却总是冰凉的,还是热乎的好。圣上淡淡的想到。

林贵妃目送圣上离去后,点了点程从容的额头,”你可别想什么不该想的。“

程从容刚从那二十遍的道德经中解脱,连忙摇头道:”我什么都不敢想。“

林贵妃身边的方嬷嬷有些不能理解林贵妃对儿子的警告,她微微在她耳边劝诫道:”贵妃娘娘,如今您与五皇子荣宠正盛,何不…“

”闭嘴。“林贵妃凤目微微一闭,”你什么时候起了这样的心思?“

方嬷嬷不敢说话,只低下了头。

林贵妃微微摇了摇头,这些人都觉得圣上最喜欢的是她,却不知道,圣上最爱的便是圣德皇后,少年时期爱上的第一个女人哪儿是这么容易遗忘的?若是不爱的话,也不至于宁愿自己被气坏,也舍不得动太子一根汗毛了。

第5章

林贵妃刚刚训斥完了方嬷嬷,被小宫女扶着仪态万千的坐在了榻上,眉目有些忧愁的说道:“也不知道初姐儿在宫外过得如何,她年纪小,可别被那些刁奴哄骗了才是。”

方嬷嬷刚刚惹得林贵妃不高兴,如今当然要补足,她笑着说道:“您放心吧,以荣华县主那七窍玲珑的心思,谁还敢瞒了她不成?”

这话虽然奉承得直白,但是林贵妃却最喜欢听别人说林锦初好,她弯了弯眉眼笑道:“她只是一个小姑娘,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好?”说完,她又微微叹气,若不是林家众人欺人太甚,初姐儿又怎么会先单独来京中呢?如今她与哥哥的好日子终于来了,若是母亲还在的话,只怕也会微笑着说好了。

林家不过是江南的一个略有地位的士族,林贵妃的父亲与母亲任氏早早的订了亲,任氏美貌多情,与林大人青梅竹马,本是天生的一对。但是任家大人性格刚直,得罪了当时的上峰,被上峰所害,任家遭难,任氏一召之间由官家小姐成了罪臣之女。

林家人不愿意娶这样的女子为正妻,而林大人却放弃不了任氏的美貌,将任氏当做妾迎进了门。

一个妾室,美貌多姿,与丈夫又有青梅竹马的情分,林大人的正室楼氏怎么可能愿意放过她?任氏为了儿女隐忍了一辈子,最终恍恍惚惚伤了身子,最终还是落了个早逝的下场。

林贵妃少女时期之前是被人欺负得很惨的,遇见了当今圣上才开始顺风顺水起来,但想到种种过去,总是有些心悸。而如今为了她与五皇子的好名声,她也只能与林家维持那薄薄的面子情。

可是谁也没想到的是楼氏对任氏的恨意太深,就算林箐有了贵妃之位,她还是私下做了不少事,若不是林锦初上京,只怕要被楼氏许给江南琅嬛家的小儿子了,这桩亲事看上去还是林锦初高攀了琅嬛王家,这小儿子面上看来英俊非常,但私下却颇好女色,这桩婚事看上去,面甜心苦。

林贵妃坐在小榻上,揉了揉太阳穴,自己的哥哥空有一身才华,却被楼氏以孝道的名义囚在了江南,而自己那孱弱的嫂嫂,更是因为难产而亡。如今她羽翼已丰,是不怕与这个老妒婆斗一场的。

方嬷嬷见林贵妃面色凝重,不由得叹了口气,她伴在林贵妃身边良久,自然知道林贵妃的心魔在何处,无论她身居什么高位,那个当年在她少女时期高高在上的嫡母都是她的心魔。

林贵妃从忧思中醒来,她本是明朗肆意的性子,却在少女时期过得战战兢兢,如今见初姐儿联想到自己,恨不得将林锦初捧到天上去,让她来弥补自己的遗憾。

“方嬷嬷,你明儿代我出宫去看看初姐儿。”林贵妃抬头对方嬷嬷说道,又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圣上赐给我哥哥的宅子是什么样儿。”

说完这句话,她歪了歪头,虽然已有一子,但是还是有些小少女的模样儿。

方嬷嬷连忙应了,谁能知道这位默默无名空有美貌的林家庶女,不用片刻就倾倒了圣上的心呢?

第二日,方嬷嬷便到了林府,走到那巍峨的府前时,方嬷嬷心中一惊,圣上的这手笔也未免太大了点,这么好的宅子,眼睛都不眨的便赐给了林家。

林锦初年纪小,刚来京城便在宫中住了一段日子,直到圣上赏赐了宅子,她才住去了林宅,只不过这林宅人少得可以,许多东西,都要等林大人来到京城才能决定,所以林宅的人除了林贵妃赏赐的,少得很。

开门的是一个丫鬟,方嬷嬷觉得她有些眼熟,心想只怕是从林贵妃宫中出来的,果然她见到方嬷嬷的时候,便欢喜的笑道:“这是什么风把方嬷嬷您刮来了?”要知道方嬷嬷从林贵妃少女时期便陪伴着她,两人实在情分不浅。

知道林贵妃心中最在乎的便是林家人,方嬷嬷也带着笑说:“贵妃实在放心不下荣华县主,便要我来见见她。”

林锦初早就知道方嬷嬷要来,便早早地在等着了。

方嬷嬷走进了林宅,见青瓦白墙,青石小路,一路上树枝绿叶葱葱,凸显出这宅子以后的欣欣向荣之意。她知道林贵妃以后将将林锦初与五皇子凑作堆,如今见林宅紧紧有条,心中想着虽然荣华县主年纪尚小,但应该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儿,不好糊弄才好,做皇子妃的,可不能太天真。

方嬷嬷走到林家大堂,便被林锦初惊艳了一回,不似在宫中,为了林贵妃的面子,林锦初都穿得十分华贵,如今她只是将头发简略的扎了一个髻,上面别了一朵小小的绢花,而身上穿的是一件嫩黄的棉质裙,看上去十分闲适。可是越是简朴的打扮,越能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林锦初那一张白洁无暇的脸蛋上来,显得她更加脱尘。

方嬷嬷看得有些呆,林锦初见她的模样,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安的心想,我只是换了一身装扮,方嬷嬷就看出了我身子里换了一个芯不成?自从她落水后,她便在林贵妃面前装作被吓到的模样,执意要来林宅养身子。林贵妃拗不过她,派了一堆丫鬟婆子跟她回到了林宅,对她是十分熨帖。其实想想,在上世,在那人登上皇位之前,她的日子是做梦都带着甜味儿的,虽然有着小小的烦恼,但无奈她父亲与姑姑都太过于彪悍,将这些事都压了下去。

上世,她在宫中住了良久,待遇比公主都不差。她想破了头,都想不到那人为什么会看上她,想来想去,只怕是这张脸的缘故,为了低调些,她褪去了上世的华丽,今世倒是喜欢素色舒适的衣裳了。

“老奴给荣华县主请安,林贵妃心中天天惦记着荣华县主,便让老奴来看一看呢。”方嬷嬷从呆愣中缓过神来,连忙给林锦初请了安,自己这是什么了?在宫中,什么美人没见过?见到表小姐这个小丫头居然愣了?

林锦初发现方嬷嬷只是普通的呆愣,连忙笑道:“姑姑给我赐宫女嬷嬷都十分好,待我十分精心呢。”这些宫女嬷嬷的身家性命都在姑姑手中攥着,怎么可能对她不好?

方嬷嬷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抵不过林贵妃的担忧之心。她笑着说道:“如今贵妃在宫中颇为惦记小姐,若小姐有空了,随时可以去宫中探望贵妃娘娘的。”

这话是真的,林贵妃生程从容的时候颇为艰难,之后便再也没有怀过孕,这男孩子和皮猴子一样的,怎么可能经常陪在母亲身边?林贵妃经常大呼小叹说想要个女儿。

林锦初自然知道姑姑对她好,借着养身子的这些时候,她也将一些事情理顺了,便咧着嘴说道:“我在家中无事,研究了一些糕点,请方嬷嬷带给姑姑,我父兄快从江南回来了,我等他来了之后,再与他们一起去见姑姑。”

想到父兄,林锦初的心中一阵暖流,自己最遗憾的是母亲早逝,但是父兄将她从小捧在掌心,她也应该知足了,只不过隔了两世未见,她心中总有些畏缩的。

圣上的荣宠如风一般,来得快去的也快,就算贵妃娘娘是特别的那个,但方嬷嬷也知道若是林大人来了京城,贵妃娘娘只怕腰杆子要更硬几分了。

她眯着眼睛,面上都是舒适:“那我就等老爷来了,我还记得表少爷,年纪轻轻便是过目不忘的少年英才呢。”

林锦初听方嬷嬷说到哥,自然地点了点头,“我哥哥倒是出挑的。”这话并没有夸大。

方嬷嬷又问了林锦初身边的丫鬟嬷嬷不少林锦初生活饮食上的事儿,见她们答得头头是道,不像是偷奸耍滑的,才放了心,“贵妃娘娘给您找了几位女教习,过几日便来府上了,还请您跟着学呢。”

上世,自己在江南初来京城,内心自卑,便虚张声势,什么都要最好的,对姑姑精心找的女教习也颇为不敬,最终留下了嚣张跋扈的恶名,如今从头来一次,她已去除了自卑之心,恭顺的说道:“那便多谢姑母操心了。”

方嬷嬷从小看五皇子长大,心中对五皇子无限疼宠,之前林贵妃要将林锦初许给五皇子,她心中还有些埋怨,觉得林贵妃怎么能为了母家不顾儿子,如今她见林锦初如此有礼,心中倒是平复了几分。总归是贵妃的娘家人,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会向着贵妃的。

待方嬷嬷走后,林锦初舒了一口气,虽然姑姑对自己好,但是在贵女教育上却对自己颇为严谨,等那几位女教习来了,只怕她便没有这样的清闲的好日子过了。

林锦初喝了一口水果茶,对身边的小丫鬟说道:“我头有些晕,先去躺躺。”

如今府中只有这么一位娇小姐,小丫鬟自然不会违抗她,连忙将扶着林锦初去了卧房。

林锦初半躺上在床上,思考了半晌,她上世被宠成了绣花枕头,这世自然不会如此了。

第6章

林贵妃听方嬷嬷的汇报,有些心疼,她这个外甥女儿只怕是在江南从小受多了委屈,所以才会如此软和懂事,她不入宫,是为了怕给她添麻烦呢。

其实在上世,林锦初十分喜欢荣华县主这个身份,经常出入宫闱之中,仗着林贵妃的宠爱,还与那些不受宠的公主们杠了起来,她从来不吝啬让大家知道自己的美丽,待她初长成的时候,许多人为了奉承林贵妃,还给了她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

林锦初非常得意于此,可是当她被圈禁在那小院子的时候,新皇其他的嫔妃因为顾忌她,派了不少小宫女来折辱于她,第一条便是,什么京城第一美人?明明是京城第一绣花枕头才是。

她被宠得内心高傲,初听这些话时,觉得万箭穿心,可是日子久了,她心中自嘲,这些话难道是假的不成?她在宫内那么张扬,只怕也为姑母和表哥树了不少敌吧。

林锦初心中难熬,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又起来,喝了一口水,问身边的小宫女道:”不知道父亲与哥哥他们还有多久的路程?“

这小宫女是精灵剔透的,她连忙答道:”林大人与林少爷正从水路换了陆路,大概还有六七天脚程呢。“

还有六七天?林锦初与父兄隔了两世,心中十分急迫,恨不得长出翅膀来飞去看看父兄的模样。

她深呼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这宅邸里的东西可安排好了?“虽然有很有经验的老嬷嬷看着,可是她还是想将最舒适的东西给父兄准备好,毕竟在这个家中,能当家的女眷,便只有她了。

若是老天垂怜,能让她重新开始,怎么又不让她重生在母亲在世的那个时候呢?她母亲身子孱弱,因为生产弟弟而一尸两命,如今她回忆起来的,便只有母亲身上的那淡淡的桂花香了。

小宫女跟在林锦初身边,看着她怅然若失的光洁小脸,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这位林小姐到底在想什么呢?这么小的年纪,在她面前的明明是光明大道,可却经常心事重重的。

林锦初似乎感觉到了小宫女的视线,也回头看去。

小宫女被她那一双晶莹的眼睛看得低下头来,心想,这林小姐,小小年纪便长得和水晶一般,若是长大了,只怕要被男子捧在手心,一点点都不舍得放的。

”你帮我叫王嬷嬷过来,教我女红好了。“所有的事都被底下人做完了,而教习的女夫子还有几天才能来,林锦初难得偷闲,便跟着王嬷嬷学起了女红。她虽然出身江南,可是最讨厌的便是女红,一召轮回,她才明白,女红是最压性子的好东西。

林锦初不想进宫去为林贵妃招惹是非,不代表林贵妃不记着她的侄女儿,她叫人将林锦初接近了宫中,她并没有化什么妆,明明有了一个孩儿,却仍是穿着华贵,朱唇皓齿,仪态万方,一副宠妃的派头。

”你父兄还有六七天便来京城了,如此一来,我们一家子便团聚了。“林贵妃如小女孩儿一般,欢喜地对林锦初说道,虽然她面上看着单纯无害,可是内里却是谁都不能得罪的。林锦初视林贵妃为半母,当然将她身上的张扬劲儿学了个一半,但却没有学会她真正为人处世的才学。

说到父兄,林锦初面上也微微带了一丝笑意,”在家中的时候,父亲将姑母用过的东西都保存得很好,说等如果有机会上京的话,便将这些全带给姑母呢。“

”诶?“林贵妃面上闪过了一丝讶异,”不知道我当时最喜欢的风筝他给我留着没?“当年哥哥才华横溢,却却楼氏那老妒婆拘着一年又一年不能赶考;而自己因为有了一张好脸皮,只怕也会像猪猡一般卖给富贵人家做妾,她听说圣上微服来江南的消息,便咬咬牙带着自己心爱的风筝与圣上来了一场”偶遇“,原本只是想为自己和哥哥谋一条活路,却不料两兄妹这么多年,都再也没有见过面。

听到林贵妃惦记的那个风筝,林锦初连忙点了点头,”那风筝被我父亲挂在书房里时常看着呢,小时候我哥哥想偷那风筝来玩一玩,还被我父亲狠狠揍了一顿。“

林贵妃听到此趣闻,抿嘴笑了笑,又有些叹息,”希望你父亲不要怪我,我在后宫这么多年才将他弄到京城,害的嫂嫂他…“说到此,林贵妃目下一阵黯然,若是她早些出手的话,也不至于如此吧…

林锦初连忙握住林贵妃的手道:”姑母切不要自责,父亲也曾内疚自己无能,不能为宫中的姑姑撑腰呢。“

林贵妃当年一个没有背景的小女孩儿被圣上带回了宫中,是如何一步一步的爬到贵妃的位置?只怕这其中,她也受了许多的苦吧。

林贵妃并不是庸人自扰的性子,她抬起了头,有些明艳的说道:“我们也不要为这些过往为难自己了,好日子才在后头呢。”

一束阳光打进来,照在林贵妃的脸上,更是显得她娇艳多姿,林锦初抓住了林贵妃的手,濡慕看向了林贵妃,活生生的姑姑,真好。

林贵妃知道林锦初母亲去世得早,而哥哥又迟迟没有续弦,只怕她将自己当成了母亲,林贵妃怜爱的摸了摸林锦初的头,“这么大了,还喜欢撒娇呀…”

说完,她又与林锦初有些唠叨的说起旁的来,“你现在贵为荣华县主了,就算出去交际也不怕低了别人一个头,只不过这京城的贵女是从小就被培养的…”说完,她小心翼翼的看了林锦初一眼,见她面上并没有自卑之色,才用心良苦道:“我为了请了那几个女夫子,你好找找的尊敬人家,学会了这些,我的初姐儿也是京城有名的贵女了。”

林锦初前世对这个几个女夫子不甚尊重,也没学什么好东西,如今重来一次,她知道这都是姑姑的一片好心,她连忙答道:“姑姑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林贵妃摸了摸林锦初那如锦缎一般的小脸,自己的侄女儿还小,还有着无限可能,她一定会给她一个顺遂的人生才是。

林锦初与林贵妃挑拣着说了不少自己与哥哥的趣事,逗得林贵妃哈哈大笑,刚下了学的程从容来探望母亲,听见母亲的笑声,连忙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了小宫女手上,舔着脸过来问:”母亲,你们在说什么?“

林贵妃见自己的儿子来探望自己,更是开心,她指了指林锦初说道:”在听你表妹说你表哥的事…”

“诶,如果表哥来了,也不知道表妹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宫中孤独寂寞冷的表哥了…”程从容眯了眯眼,居然开始演了起来。

林锦初见他搞笑的模样,恨不得敲敲他的头,这宫中还有两个公主,可都是他的亲妹妹。“到时候我带哥哥来见表哥。”

林贵妃见儿子对林锦初没有任何抗拒,一副喜欢的模样,心中欢喜,“你还与子然吃醋了不成?我告诉你,子然可是难得的俊才,年纪轻轻便过了乡试,与你这混世魔王可不是一个套路。”

程从容听见母亲的这口气便有些头疼,从他出生起,头上便压着两座大山,一个便是这宫中最尊贵的太子,另一个便是从未谋面但却传说中惊才绝艳的林子然了。幸亏他心性好,不然得恨死这两位不可。

“母亲,您看看,太子给我什么了?”程从容可不愿意与母妃再说别的子弟的好,连忙转移了话题。

“太子?”林贵妃将目光放到了那小宫女的手上,小宫女早就发现自己手中的镇纸不同凡响,连忙呈了上来。

林锦初也将目光放到了镇纸上,这块镇纸雕工精细,橙黄色的玉石被雕成了一只瑞兽,瑞兽神态闲暇,嘴边叼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玉球,倒是显得有几分憨态可掬。这么有趣的镇纸,就算是林锦初重活了两次,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林贵妃在宫中见惯了好东西,也知道这镇纸绝非凡品,她看向了程从容,程从容是得惯了太子好东西的,他摸了摸头笑道:“太子说我道德经抄的不错。”

“就算太子给,你也不能这么大大咧咧的就接啊。”林贵妃有些头疼,她是故意将儿子养的有些没心眼,可是也不能如此没心眼,每次太子丢给他什么好东西,他都老老实实的接了,回来炫耀一番。

“没关系,太子哥哥有的是好东西。”程从容一笑,露出了白牙,他早就注意到林锦初稀奇的目光,“表妹,我就借花献佛,将这个镇纸送你好了。”

“我?”在一旁的林锦初惊讶了一番,连忙挥了挥手,“这怎么可以?这是太子送的…”

“太子哥哥事物繁忙,哪管得着送我的东西给谁了,表妹接着吧。”

程从容盛情难却,林锦初一双为难的眼睛看向了林贵妃,林贵妃也点了点头,“既然是容哥儿送你的,你便接着吧。”

第7章

林锦初出了宫,闲暇时间在案头画一两朵迎春花,看着案头上那机灵活泼的瑞兽,不由得点了点头它的头,她记得前世太子性子高傲,步步莲华,却没想到他居然还有送别人这种可爱的小玩物的一面。上世的自己不知为什么,莫名的惧怕太子,见到太子如同老鼠见了猫,连他的正脸都没敢看清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