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上世到底是怎么去世的?林锦初将手抚在了瑞兽下,虽然天气有些炎热,但这瑞兽却沁凉得很,她上世在林贵妃的庇护下实在有些不谙世事,太子的去世明明就是一个林家衰败的信号,但她却在玩乐中错过了…

如果太子顺利登基了呢?林锦初用力抓住了瑞兽,表哥与太子的关系这么好,太子虽然性子冷淡,但也不至于与表哥计较,她叹了一口气,心中想着,若是下次进宫的话,得从表哥口中套出一些关于太子的东西来才是。

程从容在太子的书房里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他摸了摸鼻子,左右疑惑的看了看,到底谁在惦记他呢?

太子冷淡,太子的宫人都有些憋坏了,只有这个活宝一般的五皇子来了才能松泛一番,有些年纪小的站在外边的小宫女已经偷偷的笑了。

太子听见这惊人的喷嚏,才将目光从书简上移到了自己弟弟脸上,“看来弟弟的规矩学得还不够深呀。”

五皇子听到这句话,恨不得抱住太子的大腿痛哭,“太子哥哥你怎么会觉得我的规矩不好呢?我实在是情到深处忍不住啊。”大梁朝越是上层,对人的规矩要求越高,大概是遗传了林贵妃的乡野基因,五皇子素来有些不羁,圣上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太子却有些看不过去,对他要求颇为严格。以至于到后来,圣上舍不得惩罚这个小儿子,便将他扔给了太子,毕竟,长兄如父嘛…

“情到深处是这里能用的?”太子淡淡的摇了摇头,“我看啊,你的师傅太不尽责了。”

说起五皇子的师傅也是满肚子的辛酸泪,五皇子明明聪明伶俐,却不将这把聪明劲儿用在正道上,每每在宫中闹出什么啼笑生非的事,圣上与太子总要记起他,念叨一番。

五皇子摸了摸后脑勺,为难的笑着说:“您就别惦记我师傅那点俸禄,已经罚无可罚了…”

“你也知道?”太子从身后的书架出拿出一本厚厚的书卷,“将此书看了,我再来考校你。“

五皇子接过书,一阵哀嚎,却被太子的一个眼神,弄得闭了嘴。自己是脑残么?知道太子喜欢折磨自己,还一个劲儿的往上凑。

太子宫中的宫人们都知道,太子此刻的心情不错。太子一出生便被立为了太子,他母亲淡漠,对他并说不上亲和;而他的外家虽然势力强大,太子在他们面前,不仅是外孙,而是权利集合体;圣上对太子要求甚高,十分严格;而其他的兄弟对太子虎视眈眈,只有五皇子这个缺心眼的,是不是往太子面前凑,太子再冷心冷肺,也对他十分不一般。

我真是犯贱,为什么来找太子?五皇子心中念叨,突然想到了自己来找太子的理由,他连忙站正了对太子说:”太子哥哥,有一件事儿我要与你说。“

太子见他陡然严肃的娃娃脸,不由得有些好笑,这是闯了什么祸了?”说吧。“

”我将您送给我的镇纸送给我表妹了。“五皇子说完,偷偷地看了太子一眼,太子如此大方,不会生气吧?

太子听了这话,微微一愣,他将案头那个一个活灵活现的小老虎镇纸丢给了弟弟,言道:”感情你是来找我要镇纸的?“

五皇子猝不及防的将那小老虎接了,摸了摸小老虎,发现这个镇纸只会比之前那个更好,他心中有些言亏,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明明是来与太子哥哥道歉的。“毕竟将太子送的东西,转手给他人,是对太子的大不敬。

太子往后一靠,面上闪现了淡淡的微笑,他素白纱衣,气质如华,一双淡色的眸子闪闪发亮,看得五皇子一愣一愣的,难怪前朝的女儿们打破头都要嫁给太子。自己的这位哥哥,是真好看。

太子身边的张内侍是从小侍奉太子到大的,他冷眼瞧着太子对五皇子的架势,只怕是以后要与这个弟弟施恩的,太子不喜欢说出口的事,他应该替太子说一说,”诶呀,我的五皇子爷诶,亏您还与太子兄弟情深,您都没看出来那个瑞兽可爱得只适合女孩子用么?太子是听说您在宫中四处搜罗好东西想给您的表妹,特地给您的呀。“

”啊?是这样?“五皇子愣了,一双肖似林贵妃的桃花眼咕溜溜的转了一圈,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有些傻,太子哥哥莫嫌弃我。下次等表妹进宫了,我便带她来与太子哥哥道谢。“

谁都知道,林贵妃将这侄女接过来是为了什么,陈内侍定定看了五皇子一眼,觉得五皇子虽然表面傻了点,但是内在还是不容小觑的,这个传说中的荣华县主,投胎水平不错。

太子随意对五皇子挥了挥手道:”与我来道谢做什么?你送的东西,那便是你送的,与我没有关系。“

五皇子突然想到四皇子的表妹上次进宫,见了太子便红了脸,连步子都迈不开了,那蠢样,连他都为四皇子觉得害臊,初姐儿可断不会这样,五皇子撇了撇嘴,太子素来讨厌看着他就走不动路的小姑娘,只怕他以为初姐儿也这样,下次自己定要带着初姐儿在他身边溜达一圈不可。

五皇子被太子考校了几句,身心都觉得受到了煎熬,他捧着厚厚的书简,内心发誓再也不没事往太子这儿钻,才带着身边的一席人,灰头土脸的去了林贵妃宫中。

林贵妃见五皇子手上的书简,就知道他去了哪儿。每每小儿从太子那儿回来,都是这个样子,如打败了的小公鸡似的,不过越是如此,林贵妃越是放心,太子性子冷淡,若是对你多看一眼,都是幸运了,何况还能腾下手来管教你?

阿弥陀佛,林贵妃暗自念了一句佛经,她不希望儿子坐上那个位置,只希望他只要被考教功课这等小事而为难便好了。

五皇子将书简放在一边,躺在林贵妃身边的榻上,恶狠狠的说了一句,“母妃,初姐儿一定要为我争气。”

“争什么气?”林贵妃拿出汗巾轻轻的在儿子额上擦了擦。

”上次的镇纸是太子帮我寻给表妹的呢,我下次带表妹去道谢,希望表妹不要像老四家那位,不要看得太子走不动道才好。“五皇子在床上翻了一个滚儿,噘着嘴说道。

如今宫中有五位皇子,以太子唯尊,但二皇子却是个野心有些大的,而四皇子因为外祖家是跟着二皇子家混的,便与二皇子是一路人,五皇子与太子亲近,唯一剩下的三皇子,是个热爱书画,谁都不愿意得罪的。

五皇子颇有些看不上二皇子,父皇都已经定了太子为继承人,而且太子如此优秀,他们又何苦巴望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四皇子更笨,二皇子登基与太子登基有什么区别?他不都是王爷么?何苦与二皇子一起,得罪了太子?有太子在,二皇子成不成事还二说呢。

林贵妃见五皇子一副懵懂的样子,知道他虽然伶俐,但是于”情“一字,还没并没有开窍,若是开窍了,就不会心心念念的带着自己的表妹去见太子了。太子对小姑娘的吸引力,真是谁看谁知道。她点了一下儿子的眉心道:”带初姐儿去见太子,你可别后悔。“

”去见太子后悔干啥?太子虽然冷漠了点,但是对自己认可的人是很护着的。“五皇子坐了起来,“初姐儿以后还要在宫中行走的,若是还遇见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大家总要掂量掂量太子。”说完,他的面上有些阴郁,不敢动他,就动他的表妹?当他是真的傻?

林贵妃见他虽然不懂情爱,但却知道护着表妹,心中十分熨帖,“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心中的章程。”料想初姐儿也是个好的,不会与世人一样,只看上了太子那身皮肉和权势,却看不上自己儿子的一片赤诚之心。

她从小宫女手中接过扇子,缓缓的为小儿子扇了起来。

第8章

林锦初的闲适日子没有过几天,宫中的女夫子便来了,随着女夫子前来的还有邓嬷嬷。

上世林锦初实在不大喜欢这个邓嬷嬷,觉得她太过于严肃,啰嗦的很。上世,她在林贵妃面前说她不够稳重,略显轻浮,她心中十分不愉,便寻了个由头,将邓嬷嬷退给了林贵妃。

大难来时,邓嬷嬷主动提出去小院照顾她,帮她躲过了不少暗害,又在她耳边不断的说百忍成刚,才帮她熬到了新帝座前,可是到最后她还是任性了一次,她不愿意苟且偷生,就算被千刀万剐,也要为家人报仇。

来通报的小丫鬟见林锦初那稚嫩的面上突然闪现出如刀一般的锐气,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有些小心的说道:“小姐?”

林锦初被这小丫鬟唤了一句,脸上突然如春风一般,露出了不谙世事的笑容,“宫中的女夫子来了?我期待了好久呢。“

小丫鬟觉得自己花了眼,这么可爱糯糯的小姐,面上怎么可能出现森冷之气呢?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林锦初带着丫鬟婆子去了大堂,见到了三位女夫子,一位女夫子姓陈,是官家小姐出生,年轻时便在京城颇有才名,可惜家道中落,自己为了幼弟又拖延了嫁人的好时光,便索性言称终身不嫁,在后院与贵女们教教诗经之类;一个女夫子姓吴,她是宫中教坊出身,容姿颇为出众,上世林锦初最喜欢的便是她,她身上的舞技在她身上青出于蓝,只不过在贵人眼中,这只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罢了;最后一个女夫子姓安,是教林锦初画技的,她的画在京城中也是女子中的佼佼者。

林贵妃将这三位女夫子请来,真是用心良苦。而她对林锦初最好的不是这些,而是她将邓嬷嬷给了林锦初,林锦初上世不知,邓嬷嬷曾经是先皇后的人,在宫中颇有体面,连太子也给她三分薄面。林贵妃初初入宫之时,是先皇后弥留之际,在众多居心不轨的妃子中,只有她用心伺候先皇后,才得到了先皇后的另眼相看,去世之前将邓嬷嬷留给了林贵妃。虽然她口中是将邓嬷嬷托付给林贵妃,但是林贵妃知道,是她占了大便宜才是。

林锦初与三位夫子恭敬的请了安,三位夫子在京城中,教哪家的千金不成?偏偏要教这刚进京的乡下姑娘?不过是林贵妃面子大的缘故,她们来林府之前都有些嘀咕,不过见林锦初面若娇花,一派娇憨,对她们也十分恭敬,那心中的不微妙才慢慢的平和下来。

邓嬷嬷冷眼看着,这位宫中传说中的乡下来的麻雀变凤凰的林小姐恭敬的为三位夫子送上了见面礼,又贴心的安排夫子在林府的小院住下。虽然她年龄有些小,但却没有出一点错。

明明是三个心高气傲的夫子,眼中却对林锦初有了一丝满意。邓嬷嬷暗中点了点头,林贵妃这个儿媳妇人选,选得真不错。虽然身份是低了些,但起码是个聪慧的人。

将三位女夫子安排好了,林锦初将目光放到了邓嬷嬷身上,她穿着青色褂子,头发成髻,上面并无饰,她三十多岁的年纪,皮肤十分白,但却无丝毫血色,一双眼睛如古井一般,在旁边平静无波的打量着自己。

上世,林锦初便被她这死气沉沉的模样吓了一跳,而今世,她却明白邓嬷嬷如此,不过是因为与先皇后主仆情深,先皇后去世后,她悲痛的自梳,自愿为先皇后守孝。

先皇后出自大梁朝最大的世家,邓嬷嬷曾在她身边,懂的事不知道有多少。无论是上世的恩,还是邓嬷嬷的才艺,都让林锦初对邓嬷嬷十分尊敬,她对邓嬷嬷行了一个礼道:“您便是姑姑为我寻来的教养嬷嬷?”

邓嬷嬷就算有先皇后的背景,但从来不敢在主子面前拿大,初遇林锦初也没想到她会给自己行这么大的礼,猝不及防之下,她连忙将身子别了过去,“林小姐,我是奴才,哪儿有主子与奴才行礼的?”

林锦初见邓嬷嬷的冷静自持有些崩溃,心中暗笑,装作什么都不明白的小姑娘说道:“可是姑姑说了,叫我什么都先问问您呢。”林贵妃上世确实这么对她耳提面命过,只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哪儿的事,贵妃娘娘只不过是太信任我而已。”邓嬷嬷有些为难的挥了挥手。

林锦初不管她的冷漠,只牵着她的手道:“我一个人守着这宅子有些无趣,多亏邓嬷嬷来陪我呢。”那兴高采烈的模样,不像是多了一个嬷嬷,反而是多了一个玩伴。

刚刚才赞扬这姑娘稳重,这会子怎么又突然天真无邪了?到底还是个小姑娘。邓嬷嬷冰冷的手碰到了林锦初那温热的,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先皇后去世之时,她本想跟着离去,但先皇后留下遗言要她看着太子登基,并将她给了林贵妃。

起先,她以为先皇后的意思是让她盯着林贵妃,怕林贵妃有不臣之心。但日子久了,她却发现林贵妃只怕是这宫中最清醒的人了,她在贵妃身边呆了十二年,为贵妃也说得上是尽心尽力,如今贵妃将她给了自己的侄女儿,并与她暗示过这侄女儿以后只怕是自己的儿媳妇儿,请她帮着带一带,也算是又给了她一条后路。毕竟后宫里的嬷嬷,到最后都是需要出宫荣养的。

林锦初拉着邓嬷嬷的手,带她去了小院,她知道邓嬷嬷有礼佛的习惯,专门为邓嬷嬷准备了礼佛的厢房,邓嬷嬷见这厢房又看了看林锦初,心中有些触动。

“我听林贵妃说了,您平时喜欢礼佛,我便准备了一个礼佛的厢房给您呢。”林锦初笑眯眯的说道。

若是要拉拢人必定要投其所好,林小姐刚刚送给三位夫子的东西,都极得那些夫子的喜欢,而如今又为自己准备了礼佛的厢房,只怕她那天真无邪之下还藏着玲珑的心思,这等模样,倒是像极了林贵妃。自己将下半辈子托付在这个小姑娘身上,只怕便没有错处了。邓嬷嬷暗自思虑到。

待送女夫子与邓嬷嬷的王嬷嬷回了宫。林贵妃自然心急的详细问了过程,当听到林锦初还备下了夫子礼时,她嘴边含着满意的笑容,“这个小丫头,倒是古灵精怪的。”

王嬷嬷说完,面上有些犹豫,似有话要说。

“有什么话便说吧。”林贵妃吹着手中的茶说道。

“您当真要将邓嬷嬷给了荣华县主?”王嬷嬷有些想不大清楚,邓嬷嬷可是个能人,若不是她的话,五皇子只怕不能平安的长到这么大。难道林贵妃还忌惮邓嬷嬷从前是先皇后的人不成?

林贵妃听了此话,点了点头,笑着解释道:“你以为我是恼了邓嬷嬷?其实并不是,初姐儿对我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若是她与荣哥儿成了,邓嬷嬷不还是我们宫中的人?”

王嬷嬷听了这话,才轻轻的在自己脸上打了一个耳光,“贵妃娘娘,是我思虑过多了。”如今荣华县主在宫外,只怕身边的鬼魅也不少,若没有一个有经验的老嬷嬷坐镇,若是被人喂了什么不得当的药,坏的是子孙后代的事儿。

林贵妃并没有生王嬷嬷的气,她虽然脑子直了些,但对自己是忠心耿耿的,她拍了拍王嬷嬷的手道:“你放心吧,我总会给你们找一条后路。”

王嬷嬷倒并没有想那么多,被主子拍了手,只红着脸说,“奴婢不是那种人。”

林贵妃摇了摇头,将话题转到了另一边,“天气越来越热了,咱给圣上煮些莲子汤吧。”

王嬷嬷听了,连忙笑着说,“您放心,我们早就准备好了。”这后宫之中,圣上说林贵妃宫中的莲子汤煮得最为好吃,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大大咧咧的偏宠。可惜宫中其他妃子,无论怎么努力,也得不到圣上这么掏心掏肺的袒护。

在后宫的林荫小道间,一个小内侍面容清俊,他额上全是汗,却来不及擦,到了太子书房前,在认真的整理了一下衣饰,擦了擦额间的汗,才走入太子书房。太子爱洁,是人尽皆知的。

“太子,邓嬷嬷被林贵妃送出宫外了。”小内侍走到太子面前,向他行了一个大礼,低声说道。

太子一袭麻衣,如墨一般的发丝被一支闪着冷光的玉钗束缚着,只要一抬起脸来,就能看见他的绝代风华,即使是如此热的天气,他仍是正襟危坐,丝毫没有心烦意乱之态。

内侍说完这句话,不敢再说什么,只蹑手蹑脚的站在了一边,等着太子问话。

太子将手上的褶子看完了,才微微抬起头来,“恩?那个荣华县主?”

第9章

“是那位林贵妃的外甥女儿呢。”小内侍弯着腰轻轻的说道,“奴才已经查过了,她对邓嬷嬷颇为恭敬,并不是猖狂的主子。”

太子修长的手指在竹简上指着看了几行,笑道:“林贵妃一家倒都是聪明人。”母亲去世之时,将邓嬷嬷托付给林贵妃,既有托孤之意,也有让邓嬷嬷看着林贵妃之意,若是林贵妃有什么异心,邓嬷嬷会立刻来报。母亲去世得太早了,许多事都做得有些简单粗暴,好在林贵妃是个聪明人,对邓嬷嬷一向不错,邓嬷嬷也是投怀抱李,将林贵妃的身子调养得不错,不然林贵妃也不可能一举得男了。

小内侍见太子没有说话,便敏捷的退到了一旁,幸亏他去暗中调查了邓嬷嬷的事,若是主子知道了,一问三不知,那只怕要挨板子了。

太子的书房是竹林,寻常人等不敢接近,风吹过的时候,书房中伺候的能听到外面竹叶刷刷的声音,再见太子淡雅如竹的模样,大家都觉得自己仿佛不在尘世,欲要成仙了。

可惜这成仙的好地方么,却多了一个…大家还没想完,便听见啪啪啪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少年踏着精美的小牛靴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他面若好女,身穿朱红玄衣,额间带着一个金箍,这金箍上镶着一颗通透的玉石,随着少年的走动,闪烁着莫测的光。此等好玉石,只怕连圣上的私房中都少有,如今大喇喇的戴在少年那光洁的额头,却不显突兀。

少年手中端着一碗茶,有些愤怒的,将它“砰”的一下用力放到了太子的案上,“喝茶。”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硬邦邦的说出了这句话。

呵…太子的唇边闪过一丝莫名的笑意,却并没有抬头看着少年。

“程辰逸!不是你要喝茶的么?”红衣少年美貌一挑,便想拍桌子发怒。如今普天之下,敢叫太子全名的人并不多,这位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不仅叫上了,还杠上了。

又来了?太子身边的吴内侍是从小跟他长大的,最是衷心不过,而如今对太子与这红衣少年的官司有些头疼,这碗一看便加了料的水,而如今只有他来出面转圜了,“真是辛苦朱世子了。”

这句话,活生生的戳了红衣少年的心肝,“谁让你叫我朱世子的…”年少无知的时候,在贵族圈子里,朱世子因为名字可是被小伙伴们嘲笑了不知道多少次。

吴内侍有些为难的看了太子一眼,太子将那茶轻轻一推到朱世子面前,“我不渴,这茶,便赏了你吧。”

“我,我不喝。”朱世子叉着腰说道。

“朱了凡。”太子声音清澈,叫朱世子的名字宛如天籁,只不过说出来的话便不那么中听了,“愿赌服输。”

朱世子那如山一般高的气焰,被这一句话通通熄灭了,他就想不通,自己出身武将勋贵家族,怎么就输给了太子这样一个白皮的文弱书生,还给得给他当三年的小厮?上次圣上看到自己,吃惊的潜人去问缘由,最后当着自己爷爷的面笑得直不起腰,还直说自己是开心果儿,倒霉的不是他儿子,他当然开心。

朱世子那些微末的反抗手段,都被太子调解于无形,何况这一杯加料的茶呢?朱世子皱着眉,将茶咕噜咕噜地喝进肚子里。最后扭曲着唇角装作一脸无事的表情说道:“若是太子没事,那我便先走了。”

太子并不与他计较嘴巴里的称呼,只挥了挥手,让他离开了。

朱世子急燎火燎的离开太子书房,在路上却撞见了五皇子程从容,他对太子都态度如此嚣张,何况一个没有封王的皇子?他只匆匆的对成程从容笑了一笑,便傲然离开。

程从容并没有生气,但是他身边的小内侍却有些气不过,“这朱世子也太嚣张了…”家中是顶级的勋贵,父母为国牺牲,又被皇后抚育过又如何?再尊贵也尊贵不过皇子!

“你不懂,以后切勿乱说。”程从容黑着脸对小内侍说道,“回去自己去领五个板子。”

五个板子算什么呢?算主子手下留情的了,小内侍连忙对程从容称谢,跟着程从容来到了太子的听竹轩。

伺候太子的人显然对程从容印象很不错,待程从容刚进听竹轩,便将程从容迎到了太子面前,程从容一进大堂,便见自己哥哥的案上尽是水渍。

太子是爱洁的人,并不可能将自己的案上弄得如此乱糟糟的,能将太子的桌上弄得如此之乱的,除了朱世子还能有谁?

“这朱世子也太过分了。”程从容心中一直隐隐崇拜这个无所不能的哥哥,他能容忍自己被朱世子轻慢,却不能容忍自己的哥哥被朱世子轻慢,他咬着牙半晌说道。

可不是么?吴内侍有些同感的点点头,可是看着自己那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动如山的主子,吴内侍又觉得,其实自己的主子更过分,人家在宫外好好的当着自己的侯府世子,却不料被一个赌约所累,进了宫中当了小童伺候起了太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啊。可惜这朱世子只怕是被宠坏了,明明是一件有理的事,却被他弄得一点理都不占,大家都觉得他娇气任性,违背了已经去世的前世子他父亲的一世英明。

“再过分,他也要给太子爷端茶送水呀。”吴内侍双眼一转,帮太子笑着答道。

程从容性子简单,见事如吴内侍说的一般,便将话题转移了,“太子哥哥,最近我母妃放了一批有经验的宫人给我那个表妹呢。”

林贵妃在宫中这么久,自然是不留话柄也不愿意得罪人的,邓嬷嬷的事,她特地叮嘱了小儿子,让他来太子这儿点个水儿。她可是记得,这位邓嬷嬷当年也是偶尔伺候过太子的,不管太子惦记不惦记,有些事,还是说开了便好。

程从容觉得自己的母妃多心,可是也只能硬着头皮来太子这儿,来之前,还背了一个礼拜的书呢。

“几个宫人而已,你母妃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莫非这些宫人里有弟弟特别喜欢的?”太子淡淡的问道。

什么叫我特别喜欢的?程从容愣了一下,苦笑道:“太子哥哥你别乱说,我母妃会打死我的。”程从容也算是到了年纪,林贵妃严防死守着,怕自己的儿子被什么小妖精勾得转了心智呢。

这林贵妃也太小心了…吴内侍在一旁默默的想到,可是正是因为如此小心,所以才让皇后去世之前如此防备吧。谁也没想到,一个刚刚进宫无依无靠的小才人,如今能爬到这个位置。

“你的舅舅过几天便要来了?”似乎是刚刚见了朱世子那狼狈的模样,太子心情还算不错,与自家弟弟说话格外有耐心。

“是要来了,待他们来了我带他们来与太子请安。”程从容懵懵懂懂的说道,他没有见过舅舅,自然对母亲口中这位什么都为她着想的哥哥只在好奇的阶段,并无任何期待之情。

太子见这位弟弟呆呆的模样,与荣华县主倒是志同道合的想到,怎么这么傻?若是他的话,早已经在盘算了,他这位舅舅虽然没做过大官,但是出身探花,有一副好相貌,之前官声也不错,在圣上的刻意提携下,林家只会越来越清贵。而林家最有前途的不是这位林大人,而是五皇子的那位表哥,据说他过目不忘,从三岁开始就有神童的美誉,他十三岁便过了童生,就连圣上,也十分好奇他的模样,只等着看能不能出一个大梁朝最年轻的状元。

“也好,我替你把把关。”太子点了点头道,这世上沽名钓誉的人实在太多,万一林家人也是这个模样,倒惹得五皇子左右不是人了。

吴内侍在旁边偷偷笑,太子每当面对这个傻弟弟的时候,总要操心一些,只不过五皇子也是投怀抱李的,在这个宫中,若说将太子当做哥哥的,除了五皇子,便无其他了。

“这需要把什么关?莫非他们不是我嫡亲的舅舅与表哥,需要滴血认亲不成?”程从容说了一个很冷的笑话,哈哈的大笑起来。他也曾怀疑林家人是否有林贵妃说的那么好,只不过他见到表妹的行事,便知道林贵妃所言不虚了,没有虚头巴脑一个劲儿怂恿着他不自量力与太子抢位置的拖后腿亲戚,这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太子实在忍不住,眼神复杂的看了这个弟弟一眼,难怪父皇总要关照他一些,这么傻不关照一番,以后只怕被人欺负得连渣都不剩了,这家伙不会是扮猪吃老虎吧。

程从容无知无觉,一双肖似林贵妃的眼睛坦荡的看向了太子,“太子哥哥放心吧。”

太子懒得与他再说,只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去,程从容这次来也只是为了将邓嬷嬷的事与太子备个案,太子知道了,便也退下来了。

太子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若是他傻,其实也不傻,说白了,这个弟弟与林贵妃一样,大概执着的东西都不太正处罢了,也好,总得让圣上看到,他这个太子,在对待弟弟方面,还是不错的,但是老二老三老四那些么…想完,太子唇边有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第10章

上世的林锦初被宫中的繁华迷了眼,被封县主后,三番五次去宫中与林贵妃请安,为的便是林贵妃那些流水的赏赐,可是她如今收敛了性子,倒专心专意的与贵妃请来的这几位女夫子学习了起来。林锦初是探花的女儿,又有一个从小便是学霸的哥哥,怎么可能是个笨的?她的虚心与好学让三位女夫子都对她颇为另眼相看,毕竟勤奋有礼的学生谁都喜欢。

陈夫子与安夫子的教导倒是按部就班,林锦初在教导中显示出来聪慧与其他家的小姐并没有差了多少,倒是吴夫子暗自心惊,这林锦初在舞蹈上有其他人无法达到的天分,无论什么姿势,她手长脚长,做得行云流水,独具风流。

到底是林贵妃的外甥女儿。吴夫子如此想到,但如今林贵妃有了皇子,林家人又要来京,荣华县主这朵娇花就算天分惊人,也不需要闪了那么多人的眼,她的融化富贵的未来已经定了。

林锦初不得不承认,比起在书房里读死书来,她更喜欢舞蹈,上世除了为了惊艳众人以外,只怕她心中是真的十分喜欢舞蹈的。

林锦初穿着白色纱衣,白净的额头上隐隐的冒着汗,她跟着吴夫子转了一个圈儿,吴夫子现在教她的,她上世早已经仔细的学了,甚至青出于蓝,只不过再学一次,她的心境有些变化,也愿意放缓了脚步跟着吴夫子做那什么都不会小女孩起来。

邓嬷嬷安排了屋子里的事,站在一边,也看着林锦初,不由得惊叹,她在宫中见到的美人儿多了,却没有像她如此清新的,不知道她长成了,会是怎样的芳华。若不是她还算了解林贵妃,她真以为林贵妃会不会是将自己的侄女儿接到宫中来邀宠了。

林锦初感觉到邓嬷嬷在看她,她停了姿势,看了看沙漏,从旁边的小丫鬟身上拿过了帕子,往额上随意的擦了擦,便对邓嬷嬷走了过来,“邓嬷嬷,我听说宫中很多年前曾有女子跳舞时可谓香汗淋漓?”

邓嬷嬷在宫中呆的久,自然之道这等事,“确实如此,那女子一出汗,便带着幽香。”

“咦?那真是奇事。”林锦初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颇为好奇的说道。

邓嬷嬷见她似有意动,连忙摇了摇头,“诶呀,我的好县主,你可千万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哪儿有天生如此的女子?只怕那种女子从小便泡在草药香精里,就靠着这个一鸣惊人呢。”

吴夫子听了这话,也连忙走了过来,“我也有姐妹想研究这个的,这种女子泡多了东西,不仅年岁少,连孩子也很难怀上呢。”

林锦初听了,连忙讨好的对两位说道,“我只是好奇而已,并不想那么做的。”女人艳名远传,有时候并不是好事,只不过她依稀记得上世圣上打了胜仗的时候,那部落里送来了一个这样的公主,倒是将圣上迷了一阵子,而太子也是在那个时候…不管怎么样,她都得注意点…林锦初默默的咬了咬唇,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明儿我父兄就要回来了,可是想死我了。”两世,他们都没有再见过。

林锦初欢快的笑声让邓嬷嬷那有些老硬的心融化了些,当年元后也是这个年纪,也曾说说笑笑过了,只是这么多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了。

林锦初见邓嬷嬷眼中闪过了一丝怀念,便好奇的问道:“邓嬷嬷,先皇后是个怎样的人?”

邓嬷嬷如此神通广大,那她的主子必定是最好的,可是怎么就去世得那么早呢?

邓嬷嬷失落道:“先皇后哪儿是我们这些下人能够说的?”只不过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而已,太子如此淡漠,相必也不会走上皇后娘娘的老路了。

林锦初见邓嬷嬷不愿多谈,便就转移话题,与邓嬷嬷与吴夫子说起自己小时候与哥哥的糗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回忆在鲜明的刻在她的脑子里,久久不能忘,温暖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让她感受到了生命的鲜活,林锦初感谢上苍,又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夜里,林锦初怎么也睡不着,她在床上转了半晌,实在忍不住,爬了起来,小丫鬟听到她的响动,也连忙做了起来,“县主,您这是怎么了?”

林锦初披着薄外套,笑道:“没有什么,只是近亲情切而已。”

小丫鬟从小便被卖到了外边,对家中人也十分思念,倒是明白了林锦初的意思,“只怕县主的父兄也十分思念县主呢。”

林锦初点了点头,笑着说,“明儿就能见面了。”

早上,林锦初起了个大早,她实在心急,便叫下人提早赶着马车出城去迎接父兄,下人们无法定夺,只能去问邓嬷嬷,邓嬷嬷倒是十分理解小姑娘思念亲人的心思,便带了几个壮实的护院一起,护送林锦初去了城门。

天色还好,城门并没有打开,守城的卫兵颇为尽忠职守,林锦初虽然是县主也没有提早出门的门牌,只能在门口等时辰到了。

邓嬷嬷听说城门还没开,也是微微一愣,“老奴倒是许久没有出门了,都忘了还有这么一遭。”

林锦初怎么会让邓嬷嬷怪罪自己?明明是她的错,她有些羞函的说道:“这是在是我的错,怎么可能怪您呢?”

林锦初的马车没等一会儿,便听见一个卫兵走了过来,对马夫说:“你们先出城吧。”

“诶?能先出城了?”林锦初有些呆愣,不是还有半个时辰么?

邓嬷嬷也觉得惊讶,连忙掀了帘子往外看,只见有一辆大而古朴的马车停在不远处,马夫在邓嬷嬷耳边轻轻道:“听说这位贵人认识县主,才开了金口。”

能自由出入城门的,只有区区几个,莫说还能直接让卫兵开城门放行的了,邓嬷嬷心中有数,下了马车,恭敬地对那马车行了一礼道:“老奴拜见大人。”

林锦初听见外面的声响,偷偷的拨了帘子往外看去,马车上拖拖拉拉的下来了一个红衣少年,脸上跟被被人欠了许多钱似的,“大人说了,不用多礼,都是自家人。”

大人?那么贵气的少年居然是奴才?林锦初向往外面看,但又不敢放肆,却不料那少年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看了一眼,面上轻蔑的说道:“不过尔尔。”

林锦初在京城中还没有被人如此轻慢过,她身边的小丫鬟都呆住了,大声说道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