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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玥在紫极殿外,潜退了所有内侍和宫女,阿薰走过去行礼,连玥道:“被人奉承的滋味怎么样?少佐大人。”

“哪里哪里,都是圣上和太子爷抬举下官了。”阿薰装得谦恭有礼,自从穿越过来,她努力学习古人的说话方式和生活习惯,看来颇有点儿成效了。

连玥道:“和我有关吗?你不是治国之才吗?”

阿薰愣了一下,然后鄙视地想:还太子呢,小肚鸡肠!

“不敢不敢。”阿薰陪着笑,脸上的肌肉都快僵硬了。

连玥冷冷地哼了一声,旋即又像遇上什么高兴的事情,笑起来:“你当了太傅少佐,是专门服侍本太子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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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太子的人

阿薰以为是说做太傅少佐的事,一脸不以为然,连玥说:“从明天起你必须搬到本太子的乾元宫,我会在门口给你安排一间小屋。”

“什么?”阿薰脸色灰白,像硬吞了一个石头进去。

连玥心情大好,悠然踱着步子往前走:“你以后,可就是本太子的人了。”

恍若晴天霹雳,她根本想不到太子少佐的职责是这样的!看着他的背影,阿薰咬牙切齿地说:“死猪头!”

连玥脚步停顿,背影变得森寒,几个冰冷的字眼从他薄唇间溢出:“你说什么?”

阿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暗暗心惊如果这时候得罪了太子,绝对没有好下场,连忙满脸堆上笑容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很高兴!”

连玥冷哼,拂袖而去。

阿薰拍着胸口,还好她声音不大,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可是一想到明天要搬到太子宫,就仿佛被人抢了一万块钱,恨不得找连玥去拼命!

她的小厮张顺见她愁眉不展,咬牙切齿地出来,以为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忙跑上去询问:“少爷碰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吗?”

阿薰咬着袖口说:“我踩大便了!”

张顺‘啊’地叫了一声,道:“回去让小的给少爷烧烧纸,去去晦气。”

她今天真是够晦气了,凡是和太子牵扯上一点关系的事,都能让她倒霉!如果说太子是她命里的克星,她肯定不会觉得奇怪的。

坐上轿子,张顺小跑着跟上来说:“小的听说圣上封了少爷做太傅少佐,真是可喜可贺,老爷夫人肯定高兴坏了!”

阿薰哀哀地想:他们是高兴坏了,可我就惨了…

轿子到半路上,忽然三名骑兵策马飞奔过来,看装束,应该是东豫王府的人,张顺不敢怠慢,忙上前笑道:“几位爷有何贵干?”

那骑兵中一名道:“奉东豫王之命,请上官公子到王府一叙。”

独善其身

阿薰心中叫苦,现在只想回去剪个纸人打小人,谁有工夫去和东豫王一叙?便从轿子里探出脑袋说:“请各位回去告诉王爷,阿薰明日再去拜访王爷。”

骑兵脸上现出难色,阿薰趁机赶快招呼张顺快走。

张顺不敢得罪东豫王府的人,但是也不得不对阿薰言听计从,唯有跟上阿薰的轿子跑了。

回到上官府,上官城领着一众夫人小姐等在门外,自然都是为了恭贺她被封为太傅少佐。上官城笑得连嘴巴都合不上,阿薰才十四岁就受皇上赏识,假以时日肯定不同凡响!不愧他多年的苦心栽培,虽然没有真正的儿子,不过这也算一种安慰了。

阿薰也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悲愤,和众人虚与委蛇一番。

吃过饭回到一叶居,天色也黑下来了。九夫人在家宴中一直强颜欢笑,不见真正发自内心的高兴。阿薰奇怪,临睡前跑到九夫人房里,见九夫人拥着一条薄毯坐在窗前发怔。

从来没有这样细细看过九夫人的脸,她原本是很美丽的女子,轮廓深邃,有些异域女子的风情,然而神态气质却是南方女子的温柔若水。

“娘。”阿薰走到她对面坐下,“您在想什么?”

九夫人眼眶一红,别过脸去悄悄用衣袖拭泪:“没什么?薰儿快去睡吧。”

阿薰心里酸酸的,知道这位温柔的母亲是想到即将和自己的女儿分别,正在伤感。

“娘,进了宫薰儿还是会时时来看娘的。”她握住了九夫人的手,同时也想起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们失去了她之后,是否也和九夫人一样的难过呢?

九夫人终于忍不住泪水涟涟,强忍悲泣说:“娘不要薰儿封官拜爵,只要可以留在娘的身边就好了。”其实她担心的更多,阿薰一日日飞黄腾达,更多人知道了她,就等于把她完全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倘若被有心人抓到一丝丝蛛丝马迹,那…

阿薰也立刻明白了,九夫人不仅为她担心,也为整个上官府的人担心。如今,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自己在古代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独善其身的。先不论整个上官府,只说九夫人和晴儿,都是她放不下的。

妹妹?

九夫人哭得伤心欲绝,她只是平凡女子,她从小接受的思想中,便只有夫君和孩子,夫君已经离得她好遥远了,如今连孩子也要离她远去,叫她怎么能不伤心?

阿薰又何尝不难过,突如其来的命运,自己怎么乐观都是措手不及,忽然之间让她去接受另一个人的生活和责任,她真的适应不过来。

只想逃跑!或许她太懦弱了,可是这个时代君权至上,根本没有二十一世纪的法律和平等可言。

安慰完九夫人出来,月亮已经升上中天,皎洁的月光,流水般挥洒下来。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不知道她在这一端看明月,远在另一个世界的亲人是否和她看的是同一轮明月?

“阿薰…。”一声极其微弱,显然是强制压下的声音忽然闯进耳膜。

阿薰第一个念头便是:莫非七皇子今晚仍有闲情逸致来看星星?转头一看,才看见一叶居与外院相隔的围墙下面有几从藤蔓动了动,继而,一头乌黑的头发赫然进入眼帘。

她立刻想起那个叫‘贞子’的女人,吓得呆若木鸡,刚才被九夫人勾起的悲伤情怀也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头乌发的主人慢慢从藤蔓从里钻出来,抖了抖身上的叶片,抬起头立刻便扬起阳光般的笑脸:“哼,区区围墙岂能难倒本小姐!”

阿薰看傻了眼,这少女长得清灵可人,恍若九天仙子,唇若朱丹,脸若桃花,眸似星光,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精灵的气息,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心情舒畅。

“看什么看?”那少女看见阿薰呆呆的目光,立刻瞪起眼叉起腰,“看来摔了那一跤真把你摔傻了!”

阿薰收回神,听见少女的话,立刻大皱眉头,瞪着她道:“哪儿跑来的野丫头?竟敢跑到本少爷的地方上撒野?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少女一怔,脸上的表情比看活人吞大便都吃惊:“阿薰…?”

“薰什么薰?薰你个头啊!”她正是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正好骂骂人消消火。骂完之后忽然觉得不对。

这少女能从外院里钻狗洞进来,那就表示她不是从府外偷跑进来的野丫头,也就是说,她可能是很熟悉上官薰的人!

一瞬间,阿薰心里又惊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少女脸上的表情也已经千变万化,忽然有点儿受伤地说:“哥哥…。”

落花有意

阿薰一惊!这从狗洞里爬进来一身狼狈的少女会是她的妹妹?哦买嘎的!上官城那么多女儿,她认得她是第几个?

“呵呵…。”阿薰只能勉强干笑,“你怎么来了?”

少女瘪着嘴:“还不是你!不来找我,只知道让我担心!你知道一叶居我根本进不来的!”

阿薰是哑巴吃黄连,心想我知道你是谁啊?转念一想,这少女好奇怪,哪有妹妹半夜偷进‘哥哥’的院子里,还说这么一堆‘暧昧’的话?

难道只是她多心吗?可是旁观者清,或许以前的上官薰不明白。

“好,是我不好,你要怎样惩罚我都可以。”阿薰耸耸肩。

少女脸上悄然闪过一抹淡淡的红云,娇艳若霞光:“我才不要惩罚你!无聊!”

“哦——”阿薰贼笑,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原来你舍不得,好妹妹!”

少女顿时满脸红晕,差点儿冲动上来一脚踢飞了她:“舍不得?我上官初雪什么舍不得!你是不是要试试看?”

“不不不,”阿薰连忙识相地摆手,“我说笑呢。”

上官初雪显然是被人骄纵惯了的女子,可是面对上官薰却喜怒哀乐都被掌控,这样可不好,总有一天这美丽少女要伤心的。

“阿薰!”上官初雪不再叫阿薰为‘哥哥’,有些蛮横,“你是怎么了?明明就不会骑马,还要去逞强做什么?”

阿薰知道上官城为了掩饰那天的事,对家里人只说骑马摔伤了,所以上官初雪不知道实情,她也只能顺着上官城的意思,摇头叹道:“七皇子的命令,我怎么敢违抗呢。”

上官初雪一脸愤然,紧紧握着小小的拳头说:“哼!我最讨厌的就是他了!从来不会正经!讨厌死了!”

“他可是七皇子耶…。”阿薰没想到这个妹妹会这么‘愤世嫉俗’。

“七皇子又怎么样!他让你受伤了就不是好东西!”上官初雪眨巴着漂亮的眼睛,“对了,你明天就要进宫了是吗?什么时候回来。”

上官初雪过分的‘关心’让阿薰有些吃不消,如果她真是对上官薰有心,那可真是无比复杂的一件事啊。

“我会常常回来的。”阿薰简单地回答,又说:“今天很晚了,你回去吧。”

“不要!”上官初雪忽然间低下头,睫毛掩映下的一双眸子里忽然溢出某种令人伤感的脆弱光芒,“今天…是娘的忌日…。”

你会让雪儿孤独吗?

“呃…。”阿薰手足无措地上前,和她相隔半条手臂的距离,“别难过…。”她最怕安慰人,嘴巴又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为什么连你也要离开雪儿了?为什么…。”她忽然扑到阿薰怀里,紧紧搂着她的腰哭起来,小脸不住往她衣服上蹭,眼泪鼻涕抹了她一身。

阿薰却暗暗心惊,幸好此时上官薰的身体还属于比较青涩的阶段,胸部尚未发育,不然给她这么一靠,不就露馅儿了吗?

不过她真是头痛无比,这小丫头一会儿骄横,一会儿柔弱的,教人无法摸清楚她的脾气,实在不好应付。

可是…她伤心痛苦的样子,竟然在自己心里激起一层微弱的波浪,可能,上官薰身体里和她流得是同样的血,毕竟血浓于水。

“雪儿…。”她低低叫了一声雪儿的名字,“你还有很多人啊,有爹爹,有我,还有那么多姐妹,你不会孤独的。”

雪儿抽抽噎噎,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双眼朦胧地看着她:“你…你会让雪儿孤独吗?”

汗、

大汗、、、

瀑布汗、、、、、

阿薰勉强把她从怀里推出去:“雪儿,那个…真的很晚了…。”真是痛苦,可恶的上官薰,三个男人已经让她应接不暇了,居然还跑出一个女人来!

弄不好她真的晚节不保了!

雪儿狠狠一咬牙,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流出来,阿薰正感叹倒霉,准备奉献自己的怀抱,雪儿却一转身跑了。

“哎…。”阿薰莫名其妙,她好不容易敞开胸怀的,不要就算了!

这一夜无眠,天微亮的时候好不容易睡着了,没多久又没晴儿叫醒,她该进宫去了。

顶着熊猫眼走出去,九夫人和晴儿已经帮她收拾好了东西,九夫人泪眼汪汪的,被上官城一瞪,只好躲到一边去。

阿薰同情地看着她,却知道自己没有办法。

“阿薰啊,你进宫之后,要为我们上官家争气啊。”上官城意味深长地说。

阿薰自然明白上官城的意思,乾元宫和上官府不能比,一步走错了,就万劫不复,而今,上官家上百条人命都系在她肩膀上,这个重担,还真不是一般的重呢。

监视

“阿薰一定谨记,不会让爹失望。”这个时候,她唯有继续扮演上官薰这个角色了,假以时日,她渐渐熟悉这个时代后,说不定会有更好的应对之法。

和家人道别之后,阿薰登上马车,忽然觉得有点儿奇怪,昨天那奇怪的妹妹上官初雪怎么没有出现?

上官家大大小小都站在门口,看着她,唯独少了上官初雪。

马车渐渐转过一条街,阿薰一直从窗口里往外看,忽然,在一个转角处发现那抹小小的影子。

上官初雪穿了一身雪白色的衣裳,裙袂很轻柔,她双手背在身后,靠着围墙,因为低垂着头,所以阿薰看不见她的表情。

只觉得那个少女蛮横的外表下,隐藏着比任何人都脆弱的心。

阿薰忍不住掀开窗帘,对着上官初雪大声喊:“雪儿!”

上官初雪抬起头,有些震惊,却又很惊喜,哥哥还记得她喜欢躲在这个地方。

人潮最汹涌的地方,能淹没一切。这是哥哥以前告诉她的!

“你不会孤独!”阿薰远远对着她笑了,心里顿时轻松起来。

上官初雪提起裙摆,跟着马车跑了几步,停下来,望着阿薰的方向,抬起手轻抹着眼角。

乾元宫辟出一个东轩,紧挨着太子寝殿。连玥把她安排得离自己这么近,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监视她,看看她和东豫王究竟是什么关系。

整个天朔,除了东豫王,他根本不惧怕任何人。只有东豫王才让他有所顾忌,虽然寿王说过绝对不能动东豫王,可他却不会言听计从。

清早开始下雨,东轩那几棵桂花树落了一地白花,宛若飘雪,浓郁的香气在整个乾元宫都弥漫着。

阿薰收拾好了东西,出去见太子。

彼时连玥因为下雨的关系,在书房看书,阿薰进去行了礼,他淡淡地问:“还满意东轩吗?”

阿薰忙谦恭地说:“非常满意,多谢太子殿下。”

连玥斜睨了他一眼,俊脸上有些微微的怀疑:“阿薰,本太子觉得你…。”他盯住阿薰的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你变得很奇怪。”

阿薰内心波动,脸上却和平常一样:“阿薰和以前一样啊。”她根本不清楚上官薰以前的性格,因此对连玥这质疑也是惴惴不安。

探病

“刚才皇叔派人来请你。”连玥没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放下正在看的书。

“如果太子殿下没事,阿薰就先去见东豫王。”她想快点逃离,天知道连玥的目光有多么讨厌!

东豫王目光深沉,七皇子目中带笑,而太子,总是一副看穿了别人的目光,让人心惊胆颤。

从乾元宫出来,阿薰还捂着跳个不停的心脏,找个机会,她要找晴儿打听一下她以前的性格了,她可不想英年早逝。一想起东豫王那无情又冷漠的样子,就心寒。

东豫王府的人在外等候,带着她再次去到东豫王府。

阿薰认得那个侍卫就是昨天在街上拦住她的人,为了套套近乎,便问:“请问大人贵姓。”

那侍从谦恭地说:“不敢,小将叫严成。”

“王爷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呢?”多打听一些才不会出错,谁知道东豫王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主意,上次是送女子衣服,她吓得回到家就藏到箱子最底下。

严成蹙起英挺的剑眉,道:“王爷病了。”

“什么?!”阿薰吃了一惊,心里像被什么扎了一下,想起那神一样完美的东豫王病倒了,就充满愧疚,他昨天派人来找她,只是因为病了,而身边没有一个人,只有上官薰这个‘红颜’。

严成道:“王爷在击退越族时,曾受了伤,虽不严重,可当时…。”他看了阿薰一眼,“帝都传来消息说公子您受伤了,王爷不顾重伤快马赶回来,延误了医治,以至于昨天忽然发烧起来,哎…。”

心脏处猛地紧缩起来,阿薰暗暗恨自己,昨天怎么不问清楚!她不是上官薰,可是东豫王把她当作上官薰,对她充满了‘深情’。

虽然是怎么都解释不清楚的复杂感情,可是一想到东豫王,不知不觉就会心痛。

现在她整个人都纠结了…

东豫王不像想象中病的那么严重,一夜高烧后醒来,便在处理很多繁琐的公务。阿薰故意不让任何人惊动他,悄悄溜进去。

“嘿!”她从纱帘后突然跳出去,调皮地笑起来。

东豫王没有被吓到,只是抬起头,有些怔忪地看着她,像是…透过很漫长的时光长河,看着另一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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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病(下)

“阿薰…。”他还以为她不会来了,一直没见到阿薰,一直就心中不舒服。他还以为,从战场回来和阿薰重聚,她还会像幼时那样缠着他。可是一切和他想象中差距太大了。

子渊神色复杂,自己心中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是什么?阿薰明明是个男孩,可是他却控制不住感情,向她倾斜。

“子渊!”阿薰站在他书桌前,笑着一遍一遍叫他的名字,“子渊,子渊,子渊…”

“傻孩子。”他笑起来,略显苍白的面孔一瞬间宛如盛开的莲花,仙姿摇曳,艳绝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