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微讶回头,看见韩吟忙起身唤道:“韩师姐。”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面前这个面眉目清秀的少年就是同秦无忧一块考入内门,后来拜到沈姿门下的轩辕夜,韩吟对他的印象不深,但他是璇玑派掌门的孙儿,言行举止自有大家风范,态度从容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韩吟就笑道:“你们到底约好了做什么事?”

轩辕夜一笑,将手里拿的物事递给她看,转眼瞥见她身后那满面恼色的财宝大爷,他虽不认得,但也听见过韩吟收了造化金钱的传闻,单看财宝身上那没有收敛起来的璀璨灵光就猜到了其身份,又笑了一笑。

“纸鸢”韩吟有些欢喜起来:“你们来这里放纸鸢玩么?好极了”

谁知方予却说:“不对”

韩吟一怔,纳闷道:“怎么不对?我从前没有玩过,但是看见别人玩过,只不过你们做的这个纸鸢,好像大了许多。”

何止是大了许多,那纸鸢简直比她的人还要阔长,要真放起来,恐怕挺费劲。

方予得意一笑道:“我们不是放纸鸢,我们是放人”

放人…

韩吟瞬间悟了,非但没扫兴,反而愈发兴奋起来,一迭声的催着他俩快点把她放起来。

所谓放人,就是被放者摊直双手,由着同伴将纸鸢紧系到身上,然后站到峰顶最高处,闭着眼睛往脚下的虚空处纵身一跃。

山间穿行的风就呼啸在耳旁,她睁眼看见满目苍翠,青山绿水就在眼前,风托着纸鸢翱翔的感觉轻灵自由,同御剑飞行或乘骑灵兽是完全不一样的,让她生出一种自己长了翅膀的错觉。

极至的紧张刺激和淋漓畅快让她放声欢呼起来,那声音也仿佛生出了翅膀,在山与山之间回荡不歇,引得峰顶上方予和轩辕夜也兴奋难捺起来,开始争执下一个轮到谁。

纸鸢带着韩吟翱翔了很远,她用了轻鸿术安然无恙的落地,随后召唤出獬豸,乘着回到了峰顶。

“好玩吧”方予抢上去:“这回轮到我了。”

“什么”轩辕夜不依:“你方才猜拳输了,轮到我才对”

方予将他推开:“输的人先玩,我没有告诉你么?”

“你这也太无赖了吧”

两人吵作一团,旁边财宝大爷本来讨厌聚仙峰,满腹的不高兴,此刻才兴奋起来,唯恐天下不乱的怂恿他们:“不如你们打一架好了,谁赢谁先,我来作见证。”

比财宝更无耻的是韩吟,她立在峰顶上居高临下:“你们两个慢慢争,我再玩一次先”

她说着就纵身往下一跃,速度快得那两人压根就来不及拦她,不过这回有点乐极生悲了,忽然来了一阵大风,好像一只无形的手猛抽了她一样,直接将她拍到了山壁上。

纸鸢被撞坏,韩吟如同断了线一般,悲剧的顺着山壁直往下溜去,好在方予反应快,御剑急追上去接住了她,将她带回了峰顶。

轩辕夜本来正郁闷自己做了两天的纸鸢玩都没玩着就这么报废了,然而看见韩吟那披头散发,脸上身上被挂破好几处,狼狈无比的模样又忍不住失笑出声,同方予两个笑成了一团,财宝大爷更夸张,笑得直接滚到地上去了,结果打了个噎,喷出一把残剑,那是韩吟被锁灵丝绞断的飞剑,塞给他重新炼制的,于是他又把剑捡起来,“喀嚓喀嚓”当萝卜一样嚼吃了。

这么一来,方予和轩辕夜倒止住了笑,极为黑线的盯住了他。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财宝大爷吃至剑柄,低头瞧了瞧,发现材质不怎么好,就顺手往脑后一扔…

不想这时朱情儿刚好带着两名同她交好的师妹上来,被这又疾又快,出其不意飞过来的“暗器”给打中了脑门,疼得眼泪差点掉下来,再看见韩吟,她心里的恼怒翻倍,捂着额头就问:“方才哪个在这里御剑了?同我去见师父领罚”

九玄山里不许御剑,就算要练习飞剑,也要去敛雾峰的试剑场,当然偶尔犯那么一两次,又是在空旷无人的地方,其实没什么大不了,朱情儿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她只是在下面看见有人御剑,赶上来警告一声而已,但是,如果那个犯错的人是韩吟,事情当然又不一样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烦也是一种情绪

朱情儿找茬,方予和轩辕夜自然不会乖乖认错,七嘴八舌的就辩解起来,然而不管他们说什么,朱情儿都听得心不在焉,她的眼睛只往韩吟身上扫,想起她师兄俞寂平回来时说过,韩吟已经修到了凝炼境界。

入门仅有两年就修到了凝炼

朱情儿觉得这事简直不可思议,因为她的资质常被师父宋越夸赞,可是入门两年时,也不过才修到入窍,得了拜入内门的机会而已。

心里有酸溜溜的小泡泡一串串的泛上来,朱情儿不得不替自己寻找心理安慰,她判定韩吟之所以修炼这么快,是五行灵气同修的缘故,但是大家都知晓,混元心法早就已经失传,因此韩吟就算修得再快也凝不出上品金丹,这辈子都没有成仙的指望。

当然,她这种想法建立在无知的基础上,根本就不知道罗瑾严令外传的那些事,于是稍觉心平气和,依然极为轻蔑的瞧着韩吟:“跟我走一趟吧。”

韩吟在整理仪容的百忙中抬了抬眼:“我?”

“我看见你在飞剑上了。”朱情儿嘴角讥讽的扬起:“怎么,能御剑了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卖弄给人瞧么?”

她说着又目带深意的看了看方予和轩辕夜,嘲讽感慨道:“市井出身的人就是不一样,手段花样轮着玩,这不才回山又搭上两个,真不知道慕师叔要在这里,他会有多伤心。”

流言真是传得满天飞了,朱情儿身旁那两名女弟子听见这话,相互望望就嬉笑着咬起耳朵来,时不时瞥向韩吟的目光里带足了鄙夷。

“朱师姐你说话别太过分身为内门弟子带头传谣就不对,你竟然还编造莫需有的事来污蔑我们,难道不觉得亏心么?”轩辕夜愤愤的争辨着,但看他神情,显然也听说过流言,只是没信而已。

“污蔑你们?我可没觉得。”朱情儿笑起来:“要不我们随便请个师叔师伯来,各说各的理来由他裁断,看看究竟谁对谁错?”

“你这是存心不良”阳光爽朗如方予,也能领会她这么做的用意,因为谁对谁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流言目前只在众弟子中私扬,尚未闹到上头去,他们要是带着韩吟傻咧咧的跑去说理,那就等于让韩吟自个把自个卖了,绝对讨不得好。

“方师兄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这是给你们一个辩白的机会,哪里存心不良了?”朱情儿嘲讽道:“你们要觉得心虚,不愿去也没关系,那让韩吟跟我走吧,她有胆子在这里御剑,就得有胆子去领罚。”

这种小事,惩罚不会重的,关键就是朱情儿存心找茬,还是单盯着韩吟一人找茬的嘴脸让人看着憋气,方予和轩辕夜咽不下这口气,又同她争执起来。

韩吟见这么吵下去不是办法,连忙拦下他们:“朱师姐,御剑飞行得先有飞剑,你要能在我身上找出一把飞剑来,我就承认我错了,二话不说同你去领罚,但你要找不出来,麻烦你同我道个歉。”

见她这么镇定自若,想必身上真没飞剑,朱情儿一时半会的倒没了主意,不觉垂下眼沉吟起来,不过老天大概帮着她,她这一垂眼,就看见了脚下那财宝大爷砸过来的剑柄,立刻又微笑起来,俯身捡起剑柄在韩吟面前晃了晃道:“韩师妹,这不是上回掌门赐你的那把五行剑么?你如今果然是财大气粗的人了,为了逃避责罚,连这把剑都舍得毁掉,只可惜啊,没毁干净,还留了这么个把柄。”

她大概觉得自己“把柄”两字押得好,语带双关,于是面现得意之色,跟着转头问她身旁那两名女弟子道:“你们方才都瞧见她那法宝毁剑了吧?”

那两名女弟子看了看财宝大爷,点了点头。

朱情儿猫捉耗子一般把玩着剑柄,笑道:“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说辞?”

是没什么说辞了,就告诉她那把五行剑早断了,她也能说成亲眼看见没断,韩吟望着她,目光里全是沉吟之色。

朱情儿当她哑口无言,又挑衅着看另两人:“你们呢,还有什么话要说?”

方予站前一步:“御剑的是我,我同你领罚去。”

朱情儿却不理会:“方师兄你不用将她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揽了人家也不领情啊,人家心里有师叔呢”

这话说得尖酸刻薄,可惜韩吟听了不羞不恼,仍然一脸沉吟,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朱情儿捏了剑柄转身:“好了,要再没什么说的,就跟我走吧。”

不想这时一直在反复咀嚼五行剑的财宝大爷吭了声,他嚷道:“我有话说”

朱情儿有点意外,转头认真的看了看他,见他幻出的人身模样俊俏,同他留在她心里的欠抽形象不符,心里不禁暗暗道奇,嘴里却道:“你说。”

财宝大爷就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一脸要同朱情儿据理力争的严肃,勾得方予和轩辕夜都侧耳起来,想要见识一下这位爷有何高见,却没想财宝架子搭完,唇角掀出得意的笑,张嘴就说了两个字:“放屁”

“什么?”朱情儿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财宝大爷性子极好的重复了一次:“我说你放屁”

“你骂人”朱情儿的脸色顿时一阵青来一阵白。

“傻货”财宝大爷的下巴傲慢的扬起:“骂你怎么了,又不是头一回骂,莫非你还要找你师父告我去?”

当然不可能

她上回被骂得狗血淋头都哭出来了,她师父宋越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在旁看着,谁让造化金钱是法宝呢?还不是一般的下品法宝,因此被骂的人只好自认倒霉,永远都不可能讨要回公道来。

朱情儿气得想要拔剑,方予和轩辕夜呢,先是失声爆笑,再一回味,发现财宝大爷还真有高见,朱情儿方才说的那一连串话,可不是只有用“放屁”两字才能高度精确的概括么?于是笑得愈发厉害起来,都弯了腰。

“你这是护着你主人,存心同我过不去是吧?”朱情儿理智尚在,就开始套财宝大爷的话,只要他答个“是”字,韩吟就多了一条恃宝骄纵,侮辱同门的罪名。

依财宝的智商,他多半辨不出这等暗藏的言语陷阱,好在他根本就没护着韩吟的意思,当即就挥挥手道:“我就看你不顺眼,不骂你不痛快至于她,我犯得着护她么,你爱带走带走,最好罚重一点,罚她去死也没关系。”

这话一说,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怪道听说造化金钱讨厌呢,这等法宝,大概也就韩吟能受得了,不过到了此时,就连韩吟也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唉…”

朱情儿心里略微好受了些,倒有心情兴灾乐祸起来,奚落她道:“活该”

韩吟不理她,只是叹气,还十分忧伤的抬头仰望天空,口里喃喃道:“也不知道洛师兄这会怎么样了,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差一点就死了,却还要逞强,死都不愿跟我们回来…唉…”

这话说得极轻,但“洛师兄”三字还是清清楚楚的落在了朱情儿耳里,她神情立刻紧张起来,想都没想就脱口问道:“洛师兄怎么了?”

啊,看来她果真还不知道

韩吟越发忧伤了,但是紧闭着嘴,一个字都不再说。

朱情儿没那么傻,知道韩吟这时提起洛云卿针对的是她,原本不想理,然而看见韩吟面上那浓重的忧伤不像是装假的,而且洛云卿也的确没有跟着他们一块回来,她的心就不由自主的紧揪了起来,语气也急促了许多:“快说,洛师兄他怎么了?”

韩吟这才斜斜的瞥了一眼过去:“你让我说就说啊?我才不乐意呢”

她说着就往峰下走去,还头也不回的勾了勾手指:“财宝跟上。”

财宝大爷的三俗名字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恼得他张口就骂:“混蛋”

骂归骂,还是不得不跟着她走,于是边走边骂。

“你回来”朱情儿急了:“你把洛师兄的事说清楚”

韩吟脚步越发欢快起来:“没空哦师姐,我要找宋师伯认错去,说不定会被罚去清心崖面壁那么三五天,师姐要想知道什么,三五天后再来找我吧。”

三五天后黄花菜都凉了,洛云卿要真受了什么危及生命的伤,那估计也死得差不多了。

朱情儿抛下脸面追了上去:“只要你说清楚,你御剑的事就这么算了。”

韩吟总算停了脚步,但没回头:“我御剑了么?”

“没有没有,你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这里看风景。”朱情儿忽然聪明起来,还拉起她的手,把那五行剑柄递还给她,讨好道:“我那里藏了些炼器的好材料,师妹回头重炼那五行剑时,要缺什么,就去我那挑挑看。”

韩吟转了身问:“当真?”

朱情儿真心实意的点头:“真的真的,你想要什么就只管拿去,反正我眼下也没有炼器的能耐。”

肯退让到这种程度,看来她对洛云卿的喜欢还真不是那么一点点,不过韩吟还没放过她,装模作样的屈指叩着下巴道:“可是我最讨厌被人冤枉了,明明没有做过的事,别人要赖我做了,我就会很生气。”

丢一次脸是丢,丢两次也是丢,朱情儿干脆不要脸了,咬牙就道:“师妹,我错了,我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这一回。”

一向骄纵的朱情儿肯低声下气的赔礼道歉,这简直奇迹到堪比太阳打西边出来,旁观的方予等人下巴都差点砸到脚背上,再望向韩吟的目光里,满带了五体投地的佩服。

韩吟讨回了脸面还占了便宜,才没傻到去干那种赶尽杀绝的事,因此笑了一笑就把洛云卿受伤的经过说了,还把他的去向也说了。

朱情儿听完后道声谢,连同她那两位同伴打声招呼都来不及,就一阵风似的往峰下冲去,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方予这时才回过神来,有些不满道:“你还真告诉她啊?不知道洛师兄有点烦她么?”

韩吟望着朱情儿离去的方向微笑:“这样挺好啊。”

什么意思?

方予没听懂,韩吟也不解释,她是心里仍然担心洛云卿,可是已经被赶回来了就不好再去,不如作个顺水人情,把朱情儿忽悠过去照看他,她也好放心,毕竟烦也是一种情绪,就算洛云卿看见朱情儿心里烦躁,也比他一个人呆着伤心要好。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见君子

阳光西斜。

韩吟从聚仙峰回来,进门就先找那趴在床上呼噜噜睡得正香的土灵猪。

“醒醒,有没有人来找过我?”

土灵猪茫然的看了看她,摇了摇头,搭下眼皮继续睡。

韩吟不死心的揪它耳朵:“慕十三没有来过么?”

土灵猪烦躁的冲她翻了个白眼,挣脱她的手哼哼两声,滚到床角继续睡。

韩吟失望的坐在床沿,旁边财宝大爷幸灾乐祸:“明摆着么,人家不想见你,在外面被你死皮赖脸的缠着那是没法子,回来了自然能躲你多远就躲多远。”

“闭嘴”

财宝哪里肯听,继续喋喋不休:“像你这样一不温柔二不体贴三不贤惠四不淑良五不漂亮的女人,根本就不会有男人喜欢,何况你暗恋的还是你师叔。啧啧,撇开他的身份不说,单是他这个人就很不简单,外表内在都是出类拔萃,我劝你最好趁早死心,癞蛤蟆就别想着吃天鹅肉了。”

瞧,他在韩吟身边待久了,有些事她就算想瞒也根本瞒不住,他全都知道。

韩吟挫挫牙道:“起码我还有一个优点。”

“是么?”财宝大爷抱起双臂,目带玩味的望着她,对她的话表示深切的怀疑。

“对”韩吟踮起脚来冲着他的左眼眶就是狠狠一拳:“我的优点就是对那些挑衅欠揍的家伙,绝不心慈手软”

财宝捂着眼眶,骂了一句:“流氓”

可不就是出身市井的流氓恶棍如果说之前她还被财宝大爷攻击得心生挫败感的话,那此时此刻她就完全无所谓了,坐到窗前去写了封信,丢给财宝道:“替我送封信怎么样?”

“给慕十三?”财宝撇嘴:“我才不去”

“不是。”韩吟摇头:“我是要你把信送给胡侃。”

知会胡侃一声,她回来了,让他在江静夜找上门去时回个信来,顺便再替她留意一下,天殊城内有没有适合修仙的孩子,她要收徒。

当然,胡侃是无法辨别一个人有没有修仙资质的,不过韩吟最看中的也不是那些,她只要胡侃替她列份名单,名单上的孩子够伶俐,品行端正,心志坚定就好,回头她自己再从中慢慢的挑。

财宝高高的扬起下巴:“你让我这身份高贵的法宝替你跑腿送信?”

韩吟望着他:“你可以玩一会,明早再回来。”

“成交。”财宝一口把信吞了,幻出原形来,拍着那对金色的小翅膀就飞走了。

韩吟也不担心他会出什么意外,因为别看他往常一副嚣张模样,总是欠揍的把人往死里得罪,可事实上呢,他再胆小怕死不过了,欺负的都是那些能欺负的人,要遇到慕十三和苏星沉那种得罪不起的狠角色,他会夹着尾巴溜得比谁都快。

财宝大爷走了,房里安静许多。

韩吟看看缩在床角呼呼大睡的土灵猪,没奈何的开始修炼。凝炼这一阶段,暂时不需要再吸纳天地灵气了,她只要依着心法将体内的灵气精纯再精纯,不过修炼方式不同,过程却一样漫长,等她将心法循环了数周天后,再睁眼时已然深夜。

土灵猪不知道跑去哪里散步了,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看了看窗外深邃的夜色,心里有些小失望。慕十三真的没有来找她呢,不知道是太忙,还是觉得回山了,她一切安好,两人就没有必要再见面。

光坐着郁闷猜疑可不是韩吟的行事风格,她又写了张字条:楚夫子好些了没有?

纸鹤隐没在夜色里,她托着腮等,可是等了好久,慕十三才回过来一个“好”字,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过分啊”韩吟把那字条撕个粉碎,郁闷的拿额头去磕桌沿。

她已经开始怀念山下的生活了,尽管琐事多多还不怎么安全,但好在想要去找慕十三的时候,就可以去找慕十三,而不是坐在这里替她双腿的安危担忧。

大概是昨夜睡太多了,她困意全无,百无聊赖的坐了一会,就取出那被苏星沉损毁的替身玉符来瞧,玉符上面细如发丝的裂痕还在,她试着探了灵气进去,见有些符箓还能完好运转,有些符箓却被裂痕生生截断,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不知道将那些裂痕都填补起来,再把符箓修刻完整后,这替身玉符会不会再次变身成缩微版的慕十三。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她脑海中就再也挥之不去了,韩吟是想到就做的人,才不管成功的把握有几成,也不管这修复工程会有多么浩大,她只知道坐着不动,事事无成,不过在行动之前,她还有两件事要做,首先是要找到填补那些裂痕的适当材料,再有就是她得对玉符上面刻的符箓和阵法有所了解,要不两眼一抹黑都不知道要怎么下手。

修复材料的事,得等财宝大爷回来问问他,至于符箓和阵法,她觉得自己还是去藏籍殿里对照着玉符来翻书比较保险,顺便还可以看看那些炼器的书。

心里打定主意,她又开始继续修炼,直到天色泛起白来,她才起身赶往藏籍殿。

走到殿外,她想了想,从七情六欲阵图里唤出了柳妖惜惜:“我去殿里找书看,你要想见吴长老的话,就自己去吧。”

惜惜既欢喜又担忧道:“你不怕人发现我么?”

小人得志这句话是有道理的,韩吟如今就有些张狂,笑吟吟道:“没人发现当然最好,就有人发现也没什么要紧,不过费点口舌而已。”

因为惜惜从前藏身在造化金钱的洞天灵圃里,她没办法向别人解释造化金钱为何在她手里,现下却不怕了,造化金钱已经过了明路,七情六欲阵图的来历也光明正大,就有人挑剔惜惜的柳妖身份,她慌称一句惜惜已经被她收服了,也就万事皆安。

藏籍殿里书籍众多,即便是炼器的法门,各本书上录的也不尽相同,韩吟一时半会看不完那么多书,就全都挑拣出来,准备借回去看,却没想到一跨出门槛就愣了一下。

庭中新植的嫩柳下,惜惜同旧柳居士席地而坐,正在烹茶手谈,两人都神情安谧,专心致志,这情景静美如画,她都没好意思过去打扰,只好招招手唤了杂役弟子,让他回头告诉惜惜一声,说自己先回去了,惜惜可以在这里多住些日子。

韩吟回到自己住的小院,见财宝大爷已经回来了,正翘着脚躺在她的床上,嘴里哼哼着:“做人真好。”

“做人当然好啊,长着两条腿可以四处跑。”她趁机调教:“呐,你今后要乖乖听话,遇事少唠叨,我就答应时常放你出去玩。”

财宝大爷的回答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