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怎么每道菜都是牛肉啊?你确定你们没有上错菜吗?”年轻的女孩拍着桌子,那样子好象不是来吃饭的,而是来砸场子的。

“小姐,这些都是您点的菜。”

“是啊,这上面明明画的不像牛肉,怎么还是牛肉啊?”

噗嗤,一旁的云暮寒差点把红酒给喷出来。敢情她看不懂菜谱上的字,索性就看图说话?

“你看不懂的话,以后我来帮你点菜吧。”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放屁,你懂我怎么可能不懂,我的英语可是高水平的,小小的英文菜单而已!”

“这是可法国餐厅,上面全是法文,和你的英语水平什么关系?”

“真的是法文?云暮寒,你存心的!”

“是你太笨了。”

能把法文看成英文,还拼命炫耀的女人恐怕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了吧。被揭穿后,她总是窘迫地把脸涨成番茄色,如同一只煮熟的螃蟹。然后用她那招牌式的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他,脚不停地蹭着地,一副小媳妇的样子。他还记得当年,那些服务生拼命忍住笑的表情。…该死,他怎么又想起了她。那个女人,当年能够那样绝情地践踏他的爱,能伤害得那样彻底,他为什么还要记得她的好?他没忘记自己这六年是怎么过来的,每一次回忆都会让他痛不欲生。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也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他将心全捧着献给她,却被她冷笑着丢弃在地上,这个女人,还有心吗?安、以、陌!他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喊这个名字,他恨她,六年的日日夜夜,他没有一天不在想,想如果见到她,该怎样报复,怎样跟她算这笔帐。

金恩彩看着云暮寒阴晴不定的神色,有些担忧。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笑,不知道他为什么又露出那样可怕的表情。她从来不了解他,她和他在一起六年,这六年,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在爱。

服务生礼貌地站在一边,尽管来这里消费的多是有钱人,能随意地点价值上万的红酒的客人,是不允许出差错的。更何况,云少,前几天刚刚成为这家云泽市最顶级的法国餐厅的大股东。既然坐在这里的是餐厅老板,那么即便他发再久的呆,也没谁敢打扰。

“MV明天就开始正式拍摄了,你会来探班的吗?”金恩彩期待地看着他。

“你知道我这次来云泽是办正经事的,更何况,你也不喜欢让那些讨厌的记者抓到什么把柄吧。”

“一直都是你讨厌,不是我。”金恩彩低了头,自言自语道。她从来没有公开自己的恋爱的关系,并不是因为她不愿意,而是云暮寒不愿意。她刚刚抱怨了一句,心里就紧张起来,她看向云暮寒,发现他并没有注意到她在说什么,眼睛一直看着对面。她心里嘲笑自己的紧张,一点潮湿的情绪,蔓延开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这次项目推广遇到阻力了?放心吧,这个游戏在世界各地都这么受欢迎,中国引进是迟早的事情。而且,我一定会为游戏做代言。暮寒哥,你在听我说吗?”金恩彩注意到云暮寒的失神,以为他是为这次来国内谈的项目担心,就安慰了两句。可她发现云暮寒根本没有听她说话,而是紧紧地盯着对面,眼中充溢着愤怒。她喊了两声,云暮寒才回过神来,他重重地将酒杯中的红酒一口干掉。不知道是怎么了,他有些气急败坏地将那瓶PETRUS倒满酒杯,一杯接着一杯。服务生悄悄在一旁吞了口口水,有钱人真会糟蹋,居然把几万块的红酒当啤酒灌。

“别喝了。”金恩彩瞄了眼对面刚才走过去的两个人,不知道到底什么刺激到了云暮寒。虽然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但她此时却没来由地害怕起来。

“对不起,公司还有些事情。我先走了。”他丢下一张信用卡给金恩彩,抓起西装就往外走。一扯开玻璃门,铺面而来的热气冲了出来,即便是晚上,没有冷气的街道,还是那样的闷热。

他钻进自己那辆银蓝色的BMW里,将冷气开到最大。他双手紧紧地抓住方向盘,心中的燥热才慢慢褪去。车载音响里,王菲用沧桑的声音反复唱着: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她居然这么幸福!刚才,他看到她挽着那男子的手,小鸟依人般笑呵呵地走进这家餐厅,他几乎忍不住要冲上去抓到那女人问个清楚!安以陌,你够狠,够绝!在自己生不如死、苦苦思念的六年里,她却和另一个男人逍遥自在。云暮寒,你真他妈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居然会天真地以为一个抛弃自己的女人会内疚会痛苦,甚至…奢望她在等候!这种女人满大街都是,可为什么偏偏他忘不了这个安以陌。那些往昔的岁月,刀子一样刻在他心里,每一次回忆,都疼得他撕心裂肺。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手心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哪一年让一生改变…”

王菲还在唱,曲调带着迟钝的忧伤。哪一年,让一生改变?

不要让我再遇见你,安、以、陌!云暮寒在心里,狠狠地念出这个名字。

第三章 擦身而过

“Heure?”以陌重复着面前这个法语单词,心中起了一层涟漪。

“发音不准确。”一边的陆韶迟慢悠悠地开口说道。

“我是标准巴黎音!老外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菜谱扭来扭去的不好认,我们还是去吃炒粉吧。”以陌拉起陆韶迟转身就要逃走,逃,她这个样子的确像是落荒而逃。Heure,为什么要让她回到这里?

“放心吧,如果你不认识菜谱,我可以帮你点。”陆韶迟将她扯了回来。

“这里很贵。”

“你男朋友请得起。”他牵着她的手,阻止她的逃脱。

“我不喜欢吃法国菜。”以陌咬了咬唇,下定决心拒绝到底。

“每次路过这里,你都会忍不组舔嘴巴,还说不喜欢?这里的大厨可是全市出名的。我知道,你一直想在这里吃饭。”他转过身来,俯身对她轻轻说道。以陌定定地站住,原来他都知道,她每次路过这里就会忍不住多看一眼,他全部看在眼里,记在心底。陆韶迟,以陌用力地回握住了他的手。

“那好,就在这里,我们开始约会吧。”以陌笑了笑,拉着他走进餐厅。忘记那个人吧,现在在你身边的是陆韶迟,你必须爱的人也是陆韶迟!

“小姐,抱歉,您有订位吗?”

“没有…”

“对不起,我们这里需要提前预订。”

服务生礼貌地将她拒之门外,以陌一阵气恼,吃饭还这么麻烦吗?抄下这家傲慢的餐厅的电话,让新闻部采访科的同事暴光它!以陌低头就开始掏采访本,才掏到一半,陆韶迟就按住了她的手。

“看在我是这家餐厅股东的份上,大记者高抬贵手。”陆韶迟的声音柔软沙哑,带着些许贵气的温和。

“股东?”

“我有这里35%的股份,算半个老板了。”陆韶迟一本正经地说道。

“35%的股份?那是不是说,我以后随时可以进去吃饭?不用付钱?”以陌两眼冒光地看着他,陆韶迟不禁莞尔。这个小笨蛋,从来不知道掩饰自己的情绪,每一次都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一看她那占足了便宜的得意样,他就忍不住想笑。

“恩,以后你想进去吃东西,随时都可以。没钱付的话,我不反对你,以身相许。”他调侃道,尽管平时他不苟言笑,可是在安以陌面前,他从来不掩饰自己幽默的一面。

“话说陆大医生,你到底有多少钱?”陆韶迟是个有钱人,这个她一直都知道,可是他能一口气拥有这家顶级餐厅35%的股份,可不是简单地“有钱人”了。

“小财迷,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地暴露出你贪钱本性。我肚子饿了。这里的PETRUS很出名,到时候你不可贪杯。”陆韶迟轻松地转移了话题,不是他不想回答以陌的问题,而是在他的理财顾问把他名下的期货、不动产、存款统计完之前,他自己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波尔多八大名庄之首产的酒中之王,那些明星最喜欢收藏的PETRUS。”以陌的眼睛更亮了,她一扭一扭地就要往里冲。

“小姐,这里需要预订。”服务生不依不饶,安以陌歪着脑袋指了指身后的男人,然后得意洋洋地摆了进去。

“陆先生,原来这位小姐是您朋友。”门口的服务生一看见陆韶迟,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是女朋友。”不顾对方的惊讶,陆韶迟轻声强调。

“陆先生,今晚有什么安排,我们现在就去通知经理您来了。”

陆韶迟微笑着牵着以陌往大厅走去,这个小家伙两眼放光地到处张望着,眼中的欣喜一览无余。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不用看到什么都稀奇吧。陆韶迟心中暗笑,突然他的笑凝固在嘴角。他冷冷地迎上一道冰冷锐利的目光,对面窗户边贵宾席上的男子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们两。一看到那男子,陆韶迟浑身一震。是他!他心里不由得一阵慌张,牵着以陌的手,也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然而,即便心中再起波澜,这位以稳重自居的外科医生表面看起来依旧风平浪静。他随意地将手搭在以陌的肩膀上,身子微侧,就挡住了身后的男人。以陌被餐厅装修一新的堂皇装饰吸引,根本没注意到身后一直看着她的男子。陆韶迟带着她,一直走到最餐厅里侧的位置,那里有落地玻璃窗,缠绕着花朵的秋千,看起来如同世外桃源。

“Tenez,gotez-moicetteliqueur.”陆韶迟举起了酒杯,冲以陌微笑了一下。

“Fameux!”以陌尝了一小口,赞叹道。

“你居然听得懂我说什么!”陆韶迟吃了一惊。

“现在才知道你的女朋友多么有才华吗?”以陌喝了一大口红酒,脸上立刻就飘起了两朵红云。

“红酒是要品的,你喝那么快当啤酒啊?小心点,别呛着了。”他微笑着擦去她唇边的一点酒渍,眼中的温柔让人沉溺。安以陌心里一震,曾几何时,有人也会这样帮她擦拭…

“Tenez,gotez-moicetteliqueur.C’estbon,a.”

“你吃错药了啊?叽里呱啦地说土著话?”

“笨蛋,这是法国话。意思是让你尝尝这红酒。”

“法国话?一定是你的发音不标准,所以我才没听懂。”

“恩,英语很好的安以陌同学,咱们干杯。糟糕!我今天好象忘记带钱了。”

“什么?”一激动,她将杯里的酒一下子灌了进去。

“你这个笨女人你在搞什么,哪里有红酒这么灌着喝的?瞧你喝得满脸通红,嘴角都是…又要我帮你擦!”

“在想什么?”陆韶迟见她发呆,温和地问了一句。

“想起有一次去法国餐厅,那时候我还是学生,能去那种餐厅的都是有钱人。我忘记带钱,还点了几百块的酒,结果被老板追了两条街。原来高级餐厅的老板发起火来,也很野蛮的。”

跑单?陆韶迟勾了勾嘴角,还真像这女人会干的事情。记得有一次,自己陪着她坐地铁。她居然把地铁票给揉烂了。那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给“领”回去。后来地铁站执勤的工作人员接到他爸爸秘书电话的时候,一连说了十多句对不起。他窘得都快钻地底下去了,那女人却瞪着大眼睛,满脸惊喜地问:“陆医生,原来你是高干子弟啊!你爸爸到底是干什么的,你念大学是不是保送的啊?”害得他恨不得拿块胶布将她嘴巴给封上。只是,那次状况有他陪在她身边,那么之前呢?以她大大咧咧的个性,恐怕是吃了不少苦吧。

餐厅的冷气看得很低,以陌一口口地喝着红酒,企图让自己暖和一点。酒杯倒映出她略显得苍白的面容,她闭上眼,努力让自己从回忆中摆脱。安以陌,你简直没得救了,怎么又想起那个家伙?这里连装修都变了,你们也早就没了关联,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她看着四周华丽的装饰,突然有些不习惯这样高档的场所,她握紧了酒杯,有些拘谨地左顾右盼。突然,她死死地看着窗外。一两银蓝色的BMW飞驰而过,只是一个瞬间,她手轻轻一颤,杯子倾斜,红酒洒了一桌。

“怎么了?”陆韶迟皱了下眉头,这丫头总是这样冒失。

“没事,没事,对不起,我没拿稳杯子。”以陌有些抱歉地擦着桌上的红酒。

“没伤着吧,怎么这么不小心?”看见她慌乱的表情,陆韶迟有些担心地站了起来。

“没关系,我只不过是有点喝醉了而已。”眼中浮起朦胧的水汽,面前的一些都变得模糊起来,以陌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鼻音,看来她是真的醉了。

“我送你回家。”韶迟一把推开椅子,急急地上前一步。

“我先去洗手间清理一下,混身都脏了。”以陌避开他的搀扶,有些迫不及待地往洗手间冲去。陆韶迟脸色微变,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若有所思。

水,哗啦地流着。以陌出神地双手撑着洗脸盆,看着镜子中自己湿漉苍白的脸。她的心猛地跳着,频率快得让她几乎要窒息。痛,心好痛。

“我们分手吧。”

“安以陌,即便离开我,你也不会好过。”

暮寒,我真的很不好过。她猛地捂住心口,那一瞬间伤感的钝痛,如同一把锤子,敲得她心里支离破碎。记忆泉水般涌起,化做无边的心痛。此刻的她,就好象一个溺水的孩子,连挣扎都失去了力气。心脏在剧烈的跳动,每一下,都仿佛要将她震碎。她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拿出药,一紧张,药洒了一地。也顾不得算到底有几颗,那手中的一把药就被她全部倒进了口里。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慢慢地,药物起了作用,她的心情渐渐平复起来,好险!

镜子中的人,满脸苍痕。看不出到底是自来水还是眼泪,以陌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地给了自己一个笑脸。刚才一定是自己喝醉了,才会出现幻觉。刚才在BMW跑车里看到的男人,一定不会是他。六年了,记忆都开始模糊,为何心里的他却越来越清晰?安以陌,你真没出息,说好了不再难过的,可却还是这样脆弱。她低下头,眼泪如珍珠一样地落下,无声,却泛滥。六年前,当“分手”两个字在空气中裂开,她的心也跟着裂了。而如今,记忆的伤口被生生撕开,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绝望的夜,心开始溃烂发炎,疼得惊心动魄。

“以陌,你没事吧,你在里面很久了。”洗手间外传来了韶迟的声音,带着安定的力量。

“我没事。”以陌擦干眼泪,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她的命是韶迟救的,她的每一天都是多出来的,自己早已经没有了悲伤的资格。安以陌,你要永远那样阳光快乐!至于她辛苦不辛苦,孤独不孤独,是不是真的开心,那些都是奢侈的问题,没有人会问,她也永远不会答。

调整好情绪,以陌补好妆要离开洗手间。突然,身后传来了啜泣声,若有似无。她猛然地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在了那半开半合的厕所隔间。

“不会这么邪门吧,难道是恐怖片看多了?南无阿弥陀佛!阿门!真主保佑!”以陌一会双手合十,一会在胸前划十字。厕所里的哭声更大了,以陌只好壮着胆子朝那声音走去。

门虚掩着,压抑隐忍的哭泣声从里面传来,听过去,很像管风琴的呜咽。以陌咽了口唾沫,觉得洗手间的空调温度特别地低,背后嗖嗖发凉。她颤抖地摸向洗手间地门,然后闭着眼睛,猛地推开。刚推开门,她就看见一个女子坐在马桶上,一边哭泣着,一边拿西餐刀就要往腕上划去。

“喂,你干什么!”以陌想也没想就冲上去死死地抱住那女人。

“你放开我,你让我死,你让我死!”那女人歇斯底里地叫着,西餐刀刺进以陌的手,以陌疼得倒抽了口气,可手却丝毫不放松。搞什么,连自杀台词都这么八点档!

“死什么死,你知道多少要死的人多辛苦还活着吗?”生命,是那样奢侈而宝贵的东西。是她愿意花一切去交换的东西!可这个女人,却轻易地想结束!

“你就算要死,也去我看不到的地方。我这辈子最看不得别人在我面前自杀!”以陌一使劲,夺下了那把西餐刀。由于用力过猛,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以陌一手揉着屁股,一手拿着匕首,然后气急败坏地打量着面前的女人来。乓!看清楚女人的相貌后,她惊手一松,西餐刀落地,发出一声脆响!她,居然是金恩彩!这个说着一口流利汉语,哭得梨花带雨,一心求死的人是韩国超人气偶像!虽然这里是云泽顶级餐厅,出没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这个躲在厕所里割脉的女人是韩国巨星,还是够震撼的。以陌皱着眉头看着她,这些韩国明星怎么动不动就自杀啊?莫非真是国家传统?

“我为了他去学汉语,我为了他来云泽市,我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他,我不可以失去他…”恩彩自言自语道,她身上有浓烈的酒精味道,呛得以陌咳嗽了几声。

他?哪个他?难道是他!想到那个人的名字,以陌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下。

“你现在还为了他自杀,我拜托你,清醒点好不好。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比命更重要,爱情,事业,都没有活下去来得实在。”以陌吹了吹自己被割伤的手,开始推心置腹地劝说起金恩彩来。

“你根本不会懂!”金恩彩咆哮着,以陌皱了皱眉,什么不会懂,你韩国人都懂的她会不懂?没人比她更懂,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自己也曾有那样刻骨铭心的三年,有一段时间,她也曾经以为没有他活不下去,但是如今,她清楚地明白,谁没有了谁,都能活下去。

“我跟他认识六年,六年啊,人生有多少个六年?”恩彩突然抓住了以陌的肩膀,哽咽着说道。六年,以陌在心里重复着这个数字。三年爱上,六年遗忘,只是…她的生命还能支撑多少个六年?

第四章 初爱流年

“我们一直支撑着彼此走过了最艰难的六年,谁也替代不了!”金恩彩悠悠地说道,以陌心中一痛。是的,那是她和他的六年,谁也代替不了。

她絮叨着讲起了自己的往事,以陌心念一动。突然想起了主编说的话。如果不能写出这个稿子,她就必须离职。不,她不可以失去这份工作!想到这里,她伸手,拿出了录音笔,轻轻地按下了录音键。

“当年,我认识他的时候,我还在夜总会坐台,我…”

以陌的手有些颤抖,她觉得自己很卑鄙,可是,对不起,她必须留在报社。尽管她并不爱这份工作,尽管那里的气氛她很厌恶,但是她必须留下。她有不得不留的理由,她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他是我的客人…”

她以前是夜总会小姐?一直以玉女形象出名的金恩彩,居然有这样不光彩的过去?如果这条新闻写出来,即便不提到云暮寒,也很轰动吧。这样自己就不用和他接触,以陌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过分,可是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录了下去。

在金恩彩唠唠叨叨的叙述中,以陌渐渐理清了头绪。六年前,家境困难的金恩彩在首尔的一家娱乐会所坐台。因为长得漂亮,唱歌又好听,一直很受欢迎。当时在首尔大学攻读计算机课程的云暮寒经常去那家夜总会,每次都喝得醉熏熏的。一次,金恩彩被客人虐待,喝醉了的云暮寒居然冲出去替她教训了那个客人。那一晚,他喝了很多,受了很重的伤。金恩彩一整晚照顾他,可他却喊着另一个人名字将她压到了身下…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留在那家夜总会。云暮寒半工半读,一年的时间就通过了论文答辩获得了硕士学位,并且获得了去哈佛商学院念MBA的机会,而金恩彩也去了科蒂斯音乐学院深造。毕业后,云暮寒和她在美国工作了一段时间,再之后两人一起回韩国。之后,只花三年的时间,这个天才少年已经成为了韩国数一数二的游戏开发公司的CEO,而她也是炙手可热的超级巨星。

她为了他学习汉语,她为了他背井离乡来到陌生的国家,来到云泽。可是他的爱,却如同地平线,看得到,碰不着。今天,他又抛下她,不做任何解释地离去。她惶恐,担忧,所以才会喝醉。

以陌心猛地抽痛了一下,胸口,如同被一把锈钝的刀划过一般,带着麻木的伤。如今裂口不见痕迹,但那些年华岁月,却早已经溃烂,绝望得如同死亡。这就是云暮寒的六年吗?光彩眩目得如同传奇,只不过,这是他和金恩彩的六年,这六年里,没有她。自己的六年呢?考上一所野鸡大学,念了新闻系,靠着助学贷款拿到学位,然后在小报社做记者。普通得如同路人甲乙丙丁,那些和他的记忆,虚幻得如同一场梦境。云暮寒,他一直都那么出色,她知道的,离开了她,他只会活的更好。安以陌在心里苦笑,这算什么,为当年找借口吗?这世上本就没什么后悔药可以吃。从当年的她踏入酒店,瞒着暮寒见那个人开始,她就注定了会有这样的结局。

“我什么都做过了,你告诉我,我还能为他做什么?为了他,我甚至可以和别人…他如果知道真相会更讨厌我的!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他了。”金恩彩哭着,因为醉酒,而有些神智不清。

“你还有你自己,你根本不需要为他做什么。如果他爱你,你受伤,他会跟着伤心、难过。如果他不爱你,即便你死一千回一万回,他也不会怜惜。所以,永远别问你能为他做什么,你只需要问问你能为自己做什么。”这么多年,她一直努力地活下去,因为她知道,就算她可以不为自己而活,她也必须为爱她的人而活。

“你懂什么!他不爱我,可是我爱他,你根本不明白我的感受!”

“你喝多了,我扶你出去吧。”以陌叹了口气,和喝醉酒的人讲道理,真是自讨苦吃。她收起了录音笔,这种乘人之危的事情,她的确不擅长。将录音笔收进包包里,她上前搀扶金恩彩。

“滚开!啊,好疼…”突然,她捂着肚子抽搐起来,面色痛苦。

“你怎么了?喂,发生什么事了?你别吓我!”安以陌迟疑地看着金恩彩,喝多了也不至于浑身冒冷汗吧!

“韶迟!韶迟!快来人啊!有人昏倒了!”以陌猛地站了起来。在门外焦急等候的陆韶迟听见以陌的声音,再也顾不上其他,一把推开了女洗手间的门。

“喂,她怎么了啊?”以陌在旁边拉着陆韶迟的手臂焦急地问。

“我怎么知道?”陆韶迟看了安以陌一眼,她真当自己是天才?看一眼就能断病?

“你不是历史上最青年才俊的医生吗?”安以陌怀疑地看着陆韶迟。

“那你认为我该怎么做?”陆韶迟又好气又好笑。

“你不给她把脉吗?”

“是不是还要悬丝把脉?拜托,小姐,你以后少看些武侠电影!我不是学中医的,OK?”陆韶迟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OK。那你总要想办法救她吧。”安以陌不服气地继续嘀咕,他可是她的男朋友耶“男朋友”不都是万能的吗?会修电冰箱,会急救,会赚钱,会变戏法。缺钱的时候负责给钱,出门的时候负责当司机,当然,危难时刻要负责当超人。

“我已经叫了救护车,应该快到了。你的手怎么回事?”陆韶迟语气突然冷了几分,他一把抓住以陌的手,上面一道深深的口子,翻卷的血肉触目惊心。

“刚才抢刀子的时候被扎伤了。”

“你真以为自己是007?拜托,你下次帮人的时候先想想自己。一点也不爱惜自己。”陆韶迟拉着她,用清水冲洗她的伤口。听到他疼惜的责备,以陌吐了吐舌头,瞧吧,这就是现世报,刚刚还劝别人要爱惜自己,结果现在轮到她被数落。

“好疼啊!”流水冲过伤口,以陌疼得龇牙咧嘴。

“伤口感染了的话会更疼,再严重点,截肢都有可能!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强出头!该死,这里没有消炎药。”以陌看着他,他不是应该担心那个捂着肚子疼昏了的女人吗?自己不过是皮外伤,他怎么看上去那么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