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么多年,以陌从未改变。还是带着学生气。会撒娇,会生气,会小心眼。不喜欢办公室应酬,常常得罪了人都不知道,喜欢用自己孩子气的方式去处理问题。是他太粗心,没有发现,以陌从来没有走出过从前,她一直活在记忆里。她爱的人早已不在,她的朋友都在成长离开,只有她自己,留在原地,固执地拒绝长大,拒绝走开。

以陌,你可知道你是一个天使?是这个世界变化得太快,早已经容不下你的澄澈美好。陆韶迟俯下身子,浅吻她的额头。其实,我也配不上你。安以陌,这三个字弥足珍贵,我又如何能够不珍惜?

医院床头的案几上,是泛黄的都市报。报纸上有着怂恿的标题,配图加文字,极具卖点。图片中的女孩,神色之间尚带着懵懂,她单肩背着一个双肩包,和一群男人拉扯中,坐上了一辆宾利车。之后是连环的偷拍图片,豪华酒店,纸醉金迷。衣衫凌乱的女孩,死命地拽紧了自己的胸口,走在一群男人之间的时候,她把头埋得很低,那单薄身影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陆韶迟轻轻地用力,报纸在他泛白的指间枯萎,皱成了一团废纸。他可以想象出那些记者怎样地道貌岸然,请出心理学家分析青春叛逆期的少女。学者们口口声声说着大道理,谈古论今地讲着中外各地的援助交际。而所谓的关怀,都成了指控,安以陌就是那迷足深陷的不良少女,等待着各位专家学者道德卫士的拯救。连审判都没有,就直接定了罪。

人言可畏,陆韶迟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鼻梁。六年了,她比从前还要清瘦,几乎一个巴掌,就能覆盖她整个轮廓。他不敢想象,那段时间,她是如何活下去。不过是个高中生的她,如何去面对那些逼问和指责?这些记者,下笔如刀,她必定是体无完肤。

给他看这些照片,是想让他知难而退,而并非想让他猜忌。肖仁心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儿子,她知道他不可能放弃,所以,这些只不过是警告。如果他继续,以陌将会面对更多难堪的事情。

可是,她错了。

她不了解如今的陆韶迟。以前的陆韶迟,善于将一切隐藏,万事会权衡利弊,会妥协成全。可认识了安以陌的陆韶迟,不可能,也绝不可以放弃以陌。以陌,是他唯一不可让步的坚持。

看到这些照片,他只会心疼,会怜惜,会更加的珍爱。

他只恨自己来得太迟,不曾在她最需要的时候走入她的生命里。那么将来,他不允许她再受任何伤害。

他抿紧了唇,拿出手机,飞快地按了几个号码。

“喂,李部长吗。对,我是韶迟。听说您最近抱孙子了,恭喜恭喜。没什么,您是我爸的老战友,晚辈问候一声应该的。对了,您的体检报告已经出来了,明天想约您吃顿便饭,大家见面详细谈,我已经定好了君悦,到时候您一定要赏光。”

打电话的时候,他依然微笑。可挂断电话的那一刻,房间的空气似乎也随着他瞬间骤冷的表情而凝固。

“喂,我是陆韶迟。替我在君悦定好酒席,全部按最贵的标准。明天,我要全云泽所有报社、杂志社的主编、电视台、电台的台长都到场!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立刻去办!”

他陆韶迟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以陌,他们欠你的,我会让他们一个个双倍奉还。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二十三章 一往情深 (二)

窗外的雨下得稀稀朗朗,车辆带起水雾,腾了一马路。深秋的雨不大,风却刮得很猛。细密的雨丝被甩在办公室落地玻璃窗上,哗啦啦地往下坠。陆韶迟定定地站在窗前,单手插在口袋中,背对着身后的人,沉默不语。

他不说话,大家也不敢出声,谁都知道陆主任心情不好。

“为什么约不到杂志社的主编?为什么电视台的领导全部都忙?吃饭时间忙什么?”

砰!办公桌上的雕漆笔筒被他狠狠地甩到地上。被训斥的人吓得哆嗦了一下,平时温文尔雅的陆主任发起脾气来,简直和院长大人有得一拼啊。

“陆主任,我可以再约”宣传处的小干事擦了擦汗,面前的男人阴沉着脸的样子,简直比午夜凶铃还恐怖。那冰冷的目光至少轻轻一扫,他就后背发凉。

“再约?对着院长你也是这么应付的吗?打电话给你们主任!”

“主任被院长叫去办公室了。”

陆韶迟眼睛轻轻地眯了起来,弧度里敛着危险的气息。他的手落在桌子上的文件上,手指慢慢地握拢,指关节因为用力,泛起了青白色。文件纸也因为他掌心的力量,皱巴巴地拧成了一团。

咔!纸张发出轻微的碎裂声,陆韶迟这才松开了手指。他清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窗外的阳光在他墨色的瞳中沉淀出料峭的寒意,不怒自威,说的就是现在的他吧。

不,他很愤怒,傻子都看得出来,他们的陆主任,很生气。

“我现在就再打电话去电视台”

“不用了。即便打过去,他们也没时间陪我吃这顿饭。”

陆韶迟抓起椅子上的西装外套,甩门出去。一路上他走得飞快,差点撞翻小护士端着的托盘。直到他愤怒地冲进院长办公室,大家都没反应过来,这个人莽撞的人,是陆韶迟。

“是你,让记者们不赴我的约?”

肖仁心正在看医院的财务报表,见到儿子进来,她轻轻地放下手中的文件夹。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如果你是在跟你的母亲说话,你应该懂得礼貌。如果你是在跟院长说话,你应该懂得恭敬。现在你这么推门进来,别人会认为我肖仁心的儿子没家教,也会认为我们仁心医院的医生没素质。”

她理了理身上的套装,即便是在盛怒之下,她依旧保持着一贯的从容和涵养。

“我不是来跟您讨论这些的。你只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从来没想过要阻止你和记者们吃饭。因为我根本没想到,我的儿子会为了个妓女,不仅仅动用了你父亲的社会关系,惊动了宣传部长,而且还企图贿赂各大媒体的负责人。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把你送去国外读书,我让你从小就学会隐忍,你都学了些什么啊!”

“这么说,真的是您做的。我很遗憾地告诉您,您做再多,我都不会退步。从小到大,我都没机会选择自己的人生。这一次,我只会走自己的路。”陆韶迟甩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站住,你给我站住。”肖仁心猛地撑着桌子站起来,陆韶迟却并没有停下脚步。

看着陆韶迟消失在门口,肖仁心有些气急败坏。她狠狠地抓起电话,迅速地按下几个号码。

“你说电视台那帮人很忙?是不是忙着陪韶迟吃饭啊?我不管,你要把他们约到。总之,不要让安以陌这个女人再缠着韶迟了。”

她放下电话,胸口起伏。该死的,这女人简直阴魂不散!自己死了,还指示自己的女儿来骚扰她儿子。宣传处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办事的,连几个记者都约不到!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陆韶迟回到以陌的病房。

阳台的窗户是开着的,风夹杂着雨水卷进房间。病房里已经是一地的水,以陌赤脚蹲坐在地砖上,脚已经冻成了青紫色。湿漉漉的窗帘,拍打着她的身体,随着风,舞得有些狰狞。她安静地坐着,双手环在膝盖上,头扭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陆韶迟再也忍不住,大步地走上去,将她抱住。

她满脸是水,不知道是雨还是泪。窗外天黑压压地,云朵低得仿佛下沉的铅块。可天色再如何不好,也不及此刻陆韶迟的脸色阴沉。

“你想干什么,你知道不知道自己是个病人。你希望自己病还是希望自己死?安以陌,你给我清醒点!”

陆韶迟觉得有一腔火在胸口燃烧,一口气憋闷得无处发泄。以陌依然是安静地坐在原地,她将身体往玻璃窗边移了移,脸朝窗户贴去。顺着她的目光,他看到窗外行人的伞,红的、黄的、蓝的,开了一朵又一朵。风挂得窗户一阵阵地摇晃,她的身体是凉的,隔着湿透了的布料,刺骨的寒意,割得他生疼。

“安以陌,你究竟想怎么样?你不肯吃饭,我给你打点滴。你不肯说话,我陪着你说话,我为了你,不惜和家里闹翻,你现在算什么!自暴自弃?你看着我,我陆韶迟,真的不值得你好好活下去吗?”

他的语气急促凶狠,他用力地抓着她,掰着她看向自己。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以陌愣了愣,突然开口说道。

他呆了一下,随即松了手。可是已经迟了,她的腕上是清晰的红印,他留下的痕迹。

他居然…对她咆哮,还伤了她。他心疼又懊恼,他居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比自己死了还难受。

“那天也是下雨,爸爸就从窗户口跳下去了。我蹲在窗户边打电话给暮寒,他说他不想再见到我。那天还打雷,雷声很大,我很怕。我坐窗边等了好久,他们都没有回来。记者不停的敲门,周围很吵很吵,可是我却什么也听不清,听不见。”

“这几天我真的是胃口不好,早上其实我想吃东西的。我手上没力气,没端住碗,才会把粥全洒了。我看出来你在生气,你让医生给我打点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我扛不住。可是我真的怕打针,所以才会抗拒。”

“我听到你骂护士,你从来不会发脾气,是我惹你不高兴了。你走了以后,开始下雨。每次下雨,我都会变得一无所有。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韶迟,我不是故意要这样,摆出这样的姿态。我只是想坐在这里,看你上班下班。韶迟,…对不起。”

以陌的声音暗哑平静,虚弱中带着一丝倔强。她早已经习惯了被伤害,也习惯了自我疗伤。多年的伤口已经结痂,这一次,那些记者将它狠狠撕开,她又一次地痛不欲生。可再疼,她也能自我康复。她以前从来不会道歉,明明是他误会了她,她却急着说对不起。这样的小心翼翼,看得他心疼,让他更恨自己刚才的莽撞。

陆韶迟将外套把她裹住,。他是太在乎,才会失控。她害怕失去,他又何尝不是?看到她坐在玻璃窗前,那模样,就好象她处在另一个世界,虚幻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给你信心。以陌,你要相信,只有你离开我,而我,永远不会先离开。无论生死,我都会做最后走的那一个。”他坚定地说着,说给她听,同样也说给自己听。

以陌轻轻抬头,她看着他凌厉的轮廓,清朗的眉目,还有那敛在双瞳中深情坚定的目光。他眼底的热切灼得她猛然移开了目光,她看到窗外,一个孩子的伞被风吹得变了形状,孩子急切地去追那把不成形的伞,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世界,这样美好。

她该庆幸,他爱着她,并承诺生死。

小时候看《牡丹亭》,被汤显祖的文字感动得落泪。记得最深的就是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她,就是他的一往情深。温暖在心里绽放,她不再颤抖畏寒。原来,她还没有遗忘,如何再去爱上。

韶迟惊了一下,不知道为何她突然会笑。她看着自己,眉目也明媚起来。

“以陌…”

他小心翼翼地喊着她。

“韶迟,你那枚戒指,真的没有其他的意思吗?我送你可乐戒指,是有含义的哦。”

“啊”他一时错愕,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韶迟,我们结婚吧。”

窗外的雨还在继续下着,她的声音在风里听得不是那么真切,可在陆韶迟心里,那七个字,却那样清晰。

她没有重复。

他更不许她反悔。

韶迟,我们结婚吧。她居然说要结婚。

“不可以。”他微笑着回答。

“啊?”这次轮到她错愕。

傻瓜,因为我还没有求婚呢。

第二十四章 剑拔弩张 (一)

虽然没有约到各媒体的负责人,但以陌的事情已经基本摆平。陆韶迟和云泽市委宣传部部长相谈甚欢,部长很爽快地答应压下此事,并保证从此不会有人再拿以陌从前的事情翻出来报道。

送部长出君悦的时候,几个人上前来打招呼。部长一一为他介绍,这是新闻出版局的梁局长,这位是电视台的杨台长,这位是都市报的王社长,还有这位,是娱乐周刊的江主编。

陆韶迟目光淡淡地扫过众人,之前都说忙得脱不了身,不能赴他约的人都在君悦,不知道是陪了哪位身份显赫的人?面前的几位中年男子看着陆韶迟,表情有些尴尬,再看看他身边的宣传部长,尴尬的神色中就带了几许慌张。陆韶迟勾了勾嘴角,对他们的不自在仿若无睹,他礼貌地和他们握手,笑得无懈可击。

“今天你们怎么有空,聚集一起啊?”部长话音刚落,众人又情不自禁地看了看陆韶迟,支吾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李部长好久不见。想不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您,今天是我们公司新游戏的发布会,本来邀请您参加的,前几天跟您秘书通过电话,您贵人事忙,我只好打算过几天再去拜访您。”大堂里响起的回答,让陆韶迟眉毛跳了一下。

原来是云暮寒请了这些媒体的老总们,千料万料,以陌应该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会这么做吧。

“原来是云总,新游戏发布是好事啊,咱们自主创新的民族产业就该多宣传宣传,不要没事就把注意力放到一些绯闻丑闻上。奥运虽然结束了,但是我们的报道还是该以正面宣传为主,主旋律的东西不能丢,方向感不能错,舆论导向的事情可开不得半点玩笑啊,你们说是吧。”部长一脸慈祥,一句话说完,众人连连称是。

陆韶迟抬头看了眼李部长,姜还是老的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他今天请他办的事情传达下去了。

“李部长您说得是,今天咱们和云总也谈到了这个话题呢。最近啊,我们一些记者的关注点,的确是有些狭隘了。央行六年来首次下调利率,咱们云泽企业受益最多,还有马上要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咱们台也密切关注着呢,到时候我们打算做个系列报道。”电视台杨台立刻陪笑着接话。

“是啊,经济问题是根本!现在我们有几个贫困区今年财政收入突破20亿,我觉得这件事情就可以重点报道下嘛。还有,上个月陆书记回云泽视察的时候,不是特别提到了经济要上去,必须带动全民创业。像咱们云总这样的本土企业家,就是全民创业的典范啊,你们就该多报道,多宣传。报社可以做人物通讯嘛,电视台做几个专题片,杂志社可以登人物专访,这些好事大事,报道的时候就该不计版面不计成本的!”

“部长您过奖了,我这样的小公司,是多亏了云泽政策好,才成长得这么快。”

“你不要谦虚了,你交的税可不像小企业啊。是国家政策好,才吸引你们这些海归学子返乡创业。给你介绍,陆韶迟,不得了啊,医学博士,后生可畏。美国政府当年为了留他可没少花心思。”

“陆先生你好,云暮寒。”云暮寒伸出手,他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下陆韶迟。面前的男子儒雅俊秀,笑起来的时候,金丝边眼镜框,挡住眼中淡泊的眸光。只是这样一个温和的男子,却带着不可亵玩的疏离高贵,让人不自主地敬畏。

“你好,陆韶迟。”陆韶迟握住了他的手,手上不自觉地用了几分力道,对方也毫不客气地暗中使劲。上一次见到这个男人,还是在医院的电梯前。陆韶迟看着他,面前的人眉目清俊逼人,有着利落的面部轮廓,相貌精致得如同刀刻。他清朗犀利的目光掩藏在长长的睫毛之下,让人不自主地感觉到压力。

“你们可都是咱们云泽的骄傲了。我就说了,媒体就该报道这样的人才,至于那些俗不可耐的新闻,根本就不该报。媒体,要有社会责任感。我赶时间,你们也别送我了,韶迟啊,暮寒啊,你们年轻人多聊聊。”

“陆医生,云总,我们也先回报社了。”大家纷纷告辞,一个接一个钻进了门口的那排房车里。

“外面雨下得很大,要不我们去顶楼喝一杯?”云暮寒提议。

陆韶迟看着门外潺潺的水帘,远远望去,江水连天,整个外滩在水雾中若隐若现,高耸的建筑,绰约如海市蜃楼。听到云暮寒的话,他转身,对上那双深黛的眸子。

两个男人心领神会地注视着对方,虽未曾开口问候,眼神却已经交锋数次。心中电光火石,面上却不肯显山露水。

“好啊,我也正想喝一杯。”陆韶迟爽快答应。

第二十四章 剑拔弩张 (二)

窗外天色低沉得仿佛随时都要亲吻江面,餐厅内巨大的照明灯投下暗橙色的光线。陆韶迟和云暮寒,隔着尘埃似的光亮注视对方,眼神中也沾染了些细密的暗黄。

“这里的红酒不错,我请,算替以陌谢谢你。”陆韶迟举杯,云暮寒的眼神突然黯了一下。

替以陌谢谢你。这句话让云暮寒觉得很不舒服,他凭什么替以陌谢谢他?他又怎么会稀罕他的感谢?餐厅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让人觉得燥热。窗外雨覆盖了整个城市,玻璃上结了寒霜般的白气,一眼望去,心里却是冰凉的。

“你不用谢我,我没有为她做什么。我让媒体停止对她的报道,只是不想我在婚前还有什么负面新闻。至于投给他们的那些广告,的确是新游戏宣传预备支出的经费。你也不错啊,连市委常委都能请出动。”云暮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稳冷漠,他不想让面前的男人看出,他在紧张以陌。

“是父亲的旧友,只是一顿普通的中餐而已。我想提前告诉李伯伯,我和以陌的婚讯,小时候他把我当儿子看待的,好消息自然要早点通知他。”陆韶迟摇晃着酒杯,杯中暗红的液体在灯光下显得更加透明。

云暮寒手一倾,杯中的红酒差点就洒了出来。他有些庆幸这家餐厅昏黄的灯光,不至于令他的失态都暴露无遗。

“暮寒,你大学一毕业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不好,你不要念大学吗?”

“念大学哪里有做云暮寒的老婆好?那这样,等我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

“安以陌,你的笨蛋脑袋到底在想什么啊?小小年纪,天天想着嫁给我,好吧,等你大学毕业,我就勉为其难娶你做老婆吧。”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风雨

纵然记忆抹不去

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午后雨微沉,这个时候就餐的人散得差不多,餐厅里逼人地安静。餐厅一角,有年轻的歌手弹起吉他,在客人疏离的时候用略显低沉的嗓音轻弹浅唱那首《当爱已成往事》。

想到以陌的时候,云暮寒脸上凌厉的线条慢慢舒展开来,目光在灯光下泛起温柔的鹅黄。他将杯中的酒饮尽,红酒太过醇厚,不够毒烈,不够让他宿醉一场。一直说服自己,不用去想那个女人,是她先背叛,他应该毫不怜惜的放弃,可真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他会舍不得。爱上的人,的确擅长自我催眠。常常告诉自己,恩彩比她好上千倍万倍,她温柔她专一她单纯,不似安以陌任性世故虚荣。可为什么,他即将娶她却并不开心?而听说安以陌要结婚,心中却会不可遏止地疼痛?就好象完整的生命被切割,一些最不愿意割舍的珍贵在远走,就好象下一刻,自己即将一无所有。

“爱情它是个难题

让人目眩神迷

忘了痛或许可以

忘了你却太不容易

你不曾真的离去

你始终在我心里

我对你仍有爱意

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为何你不懂

只要有爱就有痛

有一天你会知道

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

餐厅的驻唱歌手模仿着张国荣,把歌曲唱得怀旧凄迷。云暮寒仿佛忘了对面坐着陆韶迟,他一杯接着一杯。学生时代的以陌在对他笑,说要嫁给他。如今她要嫁人了,嫁的对象却不是他。

陆韶迟的胃口却很好,点了一份烤薯条,一份水果比萨。之前只顾着和李部长谈事,一顿午餐吃得心不在焉,下午茶自然要好好享受。而对面的男人显然不懂得安逸,用昂贵的红酒买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