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种施舍,单桐接受的毫无羞愧感,当即点头:“行,就这么办。”说罢,他倒头便睡。

无论齐祭还是阿狗守夜,他都极为放心,或者可以说,无论他们睡或是醒,只要他们在场,他都极为放心,躺下便能熟睡。

却没想,感觉才睡没多久,就被摇醒了。

他眨了许久的眼睛才适应了眼前的黑暗,眼前一道惨白的光闪了一下,是齐祭的刀子反射了窗外的月光,他还是看不清齐祭的表情,恍惚了一下,便爬起来,一言不发的揉揉眼睛道:“我醒了,你睡吧。”

说罢,下意识的看看带夜光功能的手表,一愣,又揉揉眼睛看个清楚,苦笑着低声道:“齐祭,这才两点十五……你……呜。”

嘴被捂了一下后放开,单桐闭上嘴,站起身,双手握紧了枪,屏息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渐渐的,他能看清周围的情景了,却见齐祭和阿狗一左一右的抵着门,办公椅已经被拉开,他们耳朵贴着门,倾听着门外的动静。

他也靠过去,侧身听着……自然什么都听不到。

但是,他那双木耳,他本来就没抱过希望。

虽然很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直觉齐祭和阿狗有种刻意不发出声音的感觉,而且,面前的齐祭抵着门的姿势微微有点僵硬,似乎是在用力抵着,他只觉得心跳微微加快,为了不发出声音,干脆退后几步,静静的站着。

寂静中,隐约有点鼾声传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有脚步声……似乎还有水滴声……

似乎只是一瞬,那声音又没了。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紧张过头,或许有人起夜也有可能。

可月光中,齐祭那冰凉的小脸,分明皱起了眉。

单桐只觉得,自己握着枪的手,已经僵硬到麻木。

第58章 飞镖?

一声尖叫以后,这个夜晚结束了。

短暂的寂静过后,脚步声和喧哗声就和爆炸一样的响起,隐约可以听到门外有人大吼:“安静!安静!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

单桐站在门口,见齐祭和阿狗都没开门的意思,便站在那儿倾听着外面的动静,他有种感觉,外面那么多人问发生什么事,目前能回答的,除了出事的人,就只剩下这两个没出门的孩子了。

“到底怎么了?”他轻声问。

齐祭指指右边:“出来了。”又指指左边,“进去了。”

单桐随着齐祭看看右边然后看看左边,冷汗就下来了,他不至于摸不清齐祭简单的表达下代表着什么,只是有一点想不通:“不是子弹都打不开么……怎么会……”

尖叫声还在继续,终于有人跑动的声音了,然后几声刀没入血肉的声音后,各种纷乱的声音传了出来。

“丧尸开门的时候,只有一点点声音。”齐祭道,“它往呼噜声去,就进了左边的房间。”

单桐不由得庆幸自己没呼噜声,但转念一想,就算他有,丧尸也进不来,就算进的来,也活不到咬他的时候。

外面传来嚎啕的声音,是那个中年女人:“你说她们出不来啊啊,它们怎么出来的啊,一点声音都没有啊啊!”

纪正恼火的声音:“先把尸体清出去,你们也忒不小心,就敞着个门,等着人进来么?现在还来怪我……别打了!今晚又不是我守夜!守夜的谁?出来!”

有男子的声音道:“哥,我那段时间在楼下巡视呢,谁知道这门会突然无声无息的打开啊,而且你看人家好好的不进偏偏走过三扇门进了这个办公室,怎么前面房间里的人都没事……”

“我怎么知道!”纪正急促的道。

这时单桐打开门走了出去,齐祭根本没兴趣,现在是她守夜的时间,照理说单桐应该睡觉,阿狗见没事就躺下继续睡了,她看着单桐走出去,又看看阿狗,无聊的撇撇嘴,留在了房间里。

单桐走出去时注意到两个孩子都没跟着出来,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人人都说好奇心害死猫,可是遇到事情还是忍不住看一看,这两个孩子肯定没听过这话,却已经用行动实践了这句俗语。

比起生活的智慧,这两个孩子显然比他更明白啊。

但是,他还是想看看。

隔壁房间里围着的人正在被散开,剩下的人都开着手电筒忙碌着,地上一片混乱,有两只丧尸倒在地上,一个是没见过的妇女,干瘦,身上一被咬的破破烂烂,血污和脏污的衣服黏在一起,脸上也被咬了一口,脖子上更是跟被啃过的鸭脖一样坑坑洼洼,烂肉和神经暴露在外,恶心至极。

这应该就是一直关在杂物间中的母子之一了。

旁边躺着的,是白天见过的母女中的小姑娘,喉咙被一下咬穿,诡异的倒在一边,脖子已经弯成了一个不正常的角度,手却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僵着,半抬不抬,往后拢着。

单桐抬头看看沙发上凌乱的被单,再看看女孩的手,隐约明白了。

女儿是睡在外面的,她被咬的那一刻,手往后伸护住了母亲。

这女孩儿睡梦中被杀,神智尚不清楚,下意识的第一个动作,却是护住母亲,而不是反抗。

“啊啊!”中年妇女的哭嚎凄厉到仿佛下一刻就会咳血死去,周围的人也不傻,看到第一现场的他们比单桐更清楚当时的情况,纪正外套被中年妇女扯的破烂,时不时不客气的回两句嘴,但却一直站着不动,任妇女捶打。

这时瞿艳和另外一个妇女走了进来,一左一右拉住中年妇女,轻声道:“萍姐……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这年头,活着不容易……死了……也算是解脱。”

“那你们解脱啊!解脱给我看看!阿静啊!女儿啊!到死都拦着那怪物啊!”被叫做萍姐的中年妇女犹自嚎啕,她挣扎着,还想去打纪正,“你们这群杀千刀的!我们把命交给你们啊!拿出自己保命的粮食和家伙啊!你们怎么做的?!你们怎么做的?!丧尸走那么远进了我房间要死我女儿啊!我跟你们拼了!”

纪正这次没反驳,见两个女的拉住了萍姐,哼了一声,转头走了,有两个青年走进来,抬出了尸体,又有一个高瘦的青年进来,对着纪正低声道:“没找到。”

纪正眉一皱,想了想,低声道:“那,还是说出来,让他们知道?”

青年点头:“没必要担心引起恐慌,都是这么过来的。”

纪正点头,忽然大声道:“大家!自个儿小心点!母子丧尸逃出来了,大的死了!小的没找到!”

顿时一阵恐慌的喧哗,所有人都亮起了手电筒照起来,顿时周围一片鬼影重重。

“看出来了吗?为什么开门没声儿?”纪正又问。

青年道:“设计很巧妙,就怕攻破,但是绝不会封死里面的人,里面那个锁设计的很简单,一开始丧尸只知道撞,估计碰巧刚才撞到门锁的开关了,就出来了。”

纪正看着杂物间到出事办公室这一条路,不禁一声冷汗,压力大,很多成人睡觉都会有呼噜,他自己尤其响,偏生今天被单桐说的没心思睡觉,而他隔壁两家,要么是齐祭那样的,要么就是几个出去巡逻的小伙子,丧尸能摸到的,就只有没抵门,又有呼噜的萍姐,只是可怜了她女儿,就这么冤死在当场。

单桐看清楚了情况,便也不声不响的退了出去,进了办公室就对齐祭道:“还有一只丧尸没踪影,你知道在哪么?”

齐祭看看他,忽然起身,关上了门。

“做什么?”单桐不明所以。

“那只厉害的,刚刚过去。”

“厉害的?你是说那只大的?不是死了么?”

“小的厉害。”齐祭手往斜上方指指,“外面,头顶,跳过去。”

单桐只觉得头皮发麻:“那你为什么不做掉?留着好玩么?”

齐祭摇头:“够不到。”

“你可以用枪啊,阿狗不是也有弩箭吗?”

“他在睡觉。”齐祭道,“枪……没想到。”

单桐捂着额头,强压下恐惧感,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齐祭本能的选择自扫门前雪,这当然是最保险的说法,但是想想他们接着还要合作,而这种关起门管外面洪水滔天的做法,虽然还没触到他自私的下限,但他觉得自己犯不着那么自私。

于是他反复确认现在小丧尸不在外面后,微微拉开门缝,大声道:“纪正!纪正!”

纪正喘着气走过来:“干嘛?”

“小心,小丧尸很厉害……飞檐走壁。”

“什么?”纪正瞪大眼。“你怎么知道?”

单桐道:“我家小姑娘看到了,她胆子小,吓得躲进屋里,但是,确实是飞檐走壁,很厉害……小心头顶。”

“那小孩子才五岁!”纪正强调。

“那你爱信不信。”单桐嘭的关上门。

纪正没有办法,转身按照单桐的描述大声宣传,没多久就听到远处传来尖叫声,然后,枪声传来。

“在那儿在那儿!”有人指着方向,“快开枪!”

“不对!楼梯上!”

“到柜子上了!”

“啊!”

这么吵,阿狗也睡不下了,他坐起身来,和齐祭一样的姿势,倾听着。

那丧尸似乎很难弄,被攻击了还发出嘶叫声,外面的混乱几乎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还有各种东西倒地或者碎裂的声音,没一会儿,混乱又渐渐靠近,还有人在大吼:“丧尸又上二楼了!大家不要开门!”

阿狗忽然站起来,打开了门。

单桐的反射神经只来得及捕捉到阿狗起身到开门的动作,快捷利落到仿佛计算了很久,他阻拦的手才刚刚抬起,阿狗已经对着黑洞洞的外面举起了弩机,然后瞬间发射。

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到弩箭发射的声音,也没有听到丧尸是否被射中的声音,一切都淫灭在喧闹的人声中,然后很快,有人高兴的大叫:“丧尸死了!”

过了一会有人问:“操!谁那么狠,这是什么东西?飞镖么?”

单桐跟着阿狗走出房,看着阿狗拨开人群,在突然的寂静中,又走了回来,手里拎着两只弩箭。

虽然不合时宜,他却忍不住笑了。

第59章 隔壁

干瘪的孩子,身上发黑,还透着诡异的红色,皮肉半掉不掉,舌头长,牙齿尖利,牙龈萎缩,指甲尖利硬化,头上的两个血洞流着发臭的脓液,趴在地上,诡异而可怖。

单桐摇摇头,努力把这只小丧尸的形象从脑中摇去,却又忍不住思考,为什么母亲只是普通丧尸,那小孩却变化那么大,简直就像是个怪物……

显然,车内其他沉默的众人也是这么想,所有人都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纪正等七个青年合着齐祭三人,总共十人,早上还是准时出发前往市郊仓库,路线上,是从市南进入,然后绕过市中心,前往东郊,不考虑路况的话最多只要半个小时。

前几天他们已经反复模拟了路线,不大可能会走错,他们开了三辆车,一辆大巴,前面进行了简单的加固,后面两辆卡车,都配了两个驾驶员。

这是个小城市,城郊结合部很破败,一眼望去,感觉都没什么高楼,但是却有着一般中国城市的特点,人多。

丧尸多。

看着从前面迎来的和后面追来的蹒跚的丧尸群,纪正不由得有些发愁,他预料过这条路会不好走,却没想到会这么不好走,才出发不过半小时,他们就被迫改了三次路线,再改下去,就要往市中心去了。

想想才边缘就那么多的丧尸,他几乎不敢想象市中心会是什么情况。

“我觉得不一定。”单桐始终保持装逼似的平静,“事发后所有人的想法就是逃出城,说不定市中心的人反而少。”

“不,难说。”纪正也想过这个可能,但却不敢确定,“当初死去的那两个士兵有说,市中心丧尸很多,因为政府有采取管制,严令市民出门,后来虽然逃出来一批,但也有很多困在市中心出不来。”

单桐确实不明情况,所以他也不再说话,后面的齐祭坐着安静的看着外面,光她平静的眼神就能让他感觉非常安心。

更别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阿狗。

车队路过一条小巷,里面聚集了十几只丧尸,想当然的便追了上来,阿狗抬了下眼睛,看着后面追着的丧尸,苦笑。

这条路,不大行啊。

很多明确的道路上都被堵住了,他们在小路中穿行,虽然其中有个方向感特别强的男人一直笃定的指着路线,但是被各种车辆和丧尸群围追堵截数次后,别说其他人早就晕头转向,连这个男人也渐渐不确定了。

“这条路的方向没错,但是地图上没有。”方向哥眉头皱成一团,“先保持开,别被围堵了。”

这是当然的,停一会会就会有很多丧尸围上来,少了还能撞过去,多了就难说了。

拐了很久后,方向哥庄严宣布:“我们到城北了。”

所有人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哥们你狠!”

有人问:“那么哥,我这辈子还能到城东吗?”

方向哥点头:“应该……能吧,好歹我一直知道我们在哪。”

“可你一直不知道该怎么闯过去啊!”

方向哥耸肩:“城市状况太可怕了,地图许久没有更新,四面拆迁,地图上的居民区现实中的体育馆,我又不是天眼,我能怎么办……”

众人表示理解,宽宏的满心痛苦。

纪正仰天:“看来,天黑都出不去……”

果然,满城乱窜了半天以后,众人已经明白要顺利到达并且在天黑前回去已经是一种奢望,于是接下来半天的时间,众人开始寻找城内能够躲藏一晚上的地方。

终于在傍晚的时候达到了城东,看着后面被甩掉又新贴上来的浩浩荡荡的丧尸,纪正头痛的揉揉额头,环视四周,跟手下的人商量了一下后,大手一挥:“备用方案!”

“好类!”方向哥开始划地图,“这儿,这儿,刚才路过,H型,路况还不错,旁边是个五金店,自带独立车库,比较方便藏身。”

“那就往那儿开。”

车开了一段路后,只见有两个人在路过某个路段时用水枪一阵泼洒,浓烈的酒味传来,车子开过去后,又点燃了火,阻住了两边来的丧尸,然后一个拐弯进入小巷,撞过几只本来就在小巷中的丧尸,冲进小巷中一家五金建材店的独立车库中,等三辆全进去了,匆忙拉下了大闸门。

几个年轻人下来一阵乱砍,把里面还在建材之间徘徊的丧尸清理干净后,反复检查确认,众人才算是安稳下来,办公室里竟然还有一箱方便面,是最经典原始的红烧牛肉味,虽然没有水和锅子,但就算有也不敢煮,十人分了泡面,就着点水干啃完,分配了守卫任务后,忐忑又满足的进入了梦乡。

齐祭和阿狗还有单桐三人一直闷不做声的跟着众人该干嘛干嘛,在场都是一起同生共死过的青年,对于这三人没有特殊功用的加入并没有表示什么不满,或者说根本无心理会他们,都一心管着自己的安危温饱,这让一路上什么都没做,为了反击各类挑衅打了一肚子腹稿的单桐有些许的失落感。

眼见众人都不多话的睡了,连守夜都没他们的份,单桐乐得清静,给齐祭和阿狗找了点坐垫和靠枕铺着,一边铺一边叮嘱道:“齐祭啊,虽然没安排我们守夜,但我们毕竟是外人,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虽然睡眠浅,但远没你们警醒,你们警惕一点,过了今晚,明天回去,就能在车上睡个好觉了。”

齐祭不答话,她拉了拉阿狗的衣角,问单桐:“旁边是什么?”

“是个剧院,似乎。”单桐也只是看了一眼,是个很落魄的小剧院,落魄到自身建筑的一部分要租给别人开五金店……也只有这种小城市还保留着这种东西。

“哦,有人?”

“那种时候,没人那么高情操去那儿吧。”单桐笑笑,忽然一顿,看向齐祭,“怎么了?”

齐祭默然低头,单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墙角,什么都没有……他瞟了一眼又看向齐祭,忽然觉得不对,再猛地看回去,墙角旁边的一个缝隙中,昏暗里那亮光,赫然是一只窥视的眼睛!

“我靠!”单桐忍不住也爆了粗口,寒毛都立了起来,那眼睛眨了一下,立刻离开了,单桐惊魂未定,看向齐祭。

“活的。”齐祭给了定心丸,“刚才旁边有声音。”

“怎么了单桐?”纪正等人都被吓了一跳,困意都驱赶了不少,颇有些不满。

“刚才有人偷看我们。”单桐道,“隔壁有人。”

纪正一顿,有些不知所措,这面墙没有门,想要知道隔壁是谁,势必要找到过去的路,可是……为什么要过去探查?

只要睡过一晚,早上就拍拍屁股走人了,管别人死活呢?

齐祭早就发现了却没动手,估计动的就是这个心思吧。

此时众人沉默,表情各异,心理活动却很像。

但是在知道卧榻之侧有他人鼾睡的时候,不弄个明白,是谁都休息不好的,毕竟车队好不容易找到个休息的地方。

几人没说话,默默对视了几眼,然后,纪正一双牛眼脉脉的看向单桐。

单桐被他看的头皮发麻,早在纪正和他的几个兄弟使眼色的时候他就明白这群人想干嘛了,但纪正这种无语凝噎等着心有灵犀的眼神是闹哪样啊!难道一定要他回应一下才算明白了吗?

很不耐烦的点了个头表示明白他们想干嘛,便直接躺下了,齐祭是压根没抬头看一眼,拉着阿狗,俩小孩互搂着睡了。

四个小时后,凌晨两点,人睡眠最深的时候,单桐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几个青年小声的站起来,走向办公室,那个办公室有一扇铁门通向隔壁的剧院,几人偷偷溜过去,从铁门的缝隙往外看看,确定外面没人,有个人便上前,开始摸黑撬起了锁。

此时睡觉的货仓里,还剩下五个人,包括齐祭三人。

这种时候当然没谁睡得着,单桐看着不动如山睡得貌似很香的齐祭和阿狗,和另外几个留守人员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