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诧异间,那太监却绕过了前阁去了后面,这便让锦衣窥不到了。锦衣心里一时虽有缓解,可却不觉得的慌了神,好似提他担心起来,又等了好一会,不见人,只能听到翻东西的声音,锦衣这心里更加突突的不安,她实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再看下去。

“啪啪”的响声不大,但是丢弃着什么东西,锦衣心中有些烦躁,猛一想到人家今日对自己的关照,干脆一咬牙,轻轻的推门进去了。

小心的推门,进门,关门,锦衣处处都小小翼翼的,她绕过了前阁,伸长了脖子去看,就看到那太监蹲在几大阁的书画间里,身边一罐罐的画卷书轴被他抽的是乱七八糟,地上也是好些被打开的画卷书轴翻了一地。

哎!锦衣心中一叹,有些想笑:这英俊太监明明是个随堂,不缺银不低身份的,怎么来偷换钱?就算有什么开销需求,那佛经里自有金砂抄录的手本,随便拿个出去,都能置换不少,而且佛经这东西有无人想起,少个十本都不惹眼,还能方便了捎带出去,可这书画却是碰不得的啊,且不说难带,也不说昔日被人惦记起来,查找的要寻,只说这里的书画大都是珍品,孤品的,钱是得当了,可一旦出去别人瞧见,那便是祸事,是要搭上命的啊!所以当下的锦衣瞧着他那翻找的动作,真不知道是该笑他傻,还是笑他混了!

“啪”的一声又是一卷被他丢到了地上,锦衣借着弱弱的光火一瞧,似是一副仕女图。锦衣无奈的摇头,正想该怎么提醒呢,就看到那太监不耐烦的挠起脖子,这一挠的,锦衣就想到那日里人家对自己的帮助,她娘的那番教导,自然让她一笑站了出来说到:“蔡大哥,那些可没什么油头!”

第一卷 锦衣夜行无人知,绝代风华有自恃。 第三十章 斋阁幽影(二)

太监的身影瞬间就僵住了,手里正拿的一副画就落在了地上。

锦衣见他并不转过来的僵着,当下以为他是吓到了,连忙走上前一边蹲地帮着把散开的画都卷好,一边说到:“蔡大哥不要慌,是我,锦衣。”

那太监的身子哆嗦了下,两声干咳后,是太监那尖锐的嗓音:“那个,你,你怎么在这里?”

依旧没有回头的样子,逗的锦衣发笑,虽然声音略有差异,可她却没太在意,此时只故意的撅着嘴说到:“蔡大哥自己半夜里寻宝,怎的还怕被人撞见?我瞧着你灯烛点着,人翻找的兴起,都不知道该不该喊你呢!”锦衣说着将手里的画卷放进罐子里,伸手便扯了太监的胳膊:“蔡大哥,是我,你干嘛不转…”

话音还没落呢,锦衣已经把人给扯的转了身,当另一张面孔呈现在眼前与脑海中的英俊并不相衬的时候,这次僵住的却是锦衣了。

先前背影里的绣纹紫袍是她在英俊太监身上见的,再加上那腰间别着的拂尘和他动手挠脖子的举动,都让锦衣没想过会是他人,可这冷不丁的是一张别人的脸,无疑让锦衣的心都停了跳动。

“你…”锦衣脑中急急地转着自己该怎么应付,但对方一脸赔笑的样子却似比她还难堪,全然没一丝威胁的意思,只有尴尬的笑容和他不断挠脖子的手在锦衣眼前晃。锦衣蹙眉的再瞧着对方的眉眼里透出的一丝熟悉,便立刻思考这人是不是见过的,忽的,她想到了这人是当初妃选后在外给郡主传话的那位,这一刻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锦衣妹子,你看,这弄的…”太监张口的话语,直接把锦衣弄的更晕,她盯着这公公的嘴,不明白他怎么就妹子的喊上了?可下来这太监的话,叫锦衣更是无言:“你别这么看我,你刚才不都喊我蔡大哥了?不过喊错了一个字,你该喊的是,是蔡二哥!”

锦衣发呆的样子,完全的迷糊状态,令那太监把脖子挠的更欢,就在锦衣怀疑他会不会把自己的脖子挠出血的时候,这太监才算是说了清楚:“锦衣妹子,你和我不大熟悉,可我知道你,因为你把我大哥认作了干哥哥啊!”

“你大哥是…”锦衣急忙的扫着面前太监的眉眼,全然没那英俊太监的半分气质,她正有些怀疑的时候,身后却是另一声轻咳:“咳,这是…”

锦衣紧张的回头,却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脸,心中委实一颗悬吊的心落了下来,呼吸都觉得舒畅了:“蔡大哥,你吓死我了!”

锦衣娇嗔的责怪着,她这会都觉得背后冒了汗,不过这话一说完倒注意到那英俊的蔡大哥此时倒没穿着一身繁花似锦的大太监衣服,而是套着一件毫无花色的紫袍,锦衣认得,这分明是件小太监的袍子。

英俊太监注意到锦衣的神色,当下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又看到在锦衣身后一脸菜色的蔡宝,只能干笑一下说到:“妹子,你怎么来了?”

“什么叫我怎么来了?我在院里眼扫到这斋阁里有了光火,就晓得有人来寻摸宝贝,我跑过来一瞧,倒见着他…”锦衣见到他,只觉得紧张和担心却没了,一时也放松了说话,可她说着手指到了蔡宝,发觉蔡宝脸色的尴尬,想到人家是给皇上传话给郡主的人,又忙缩了手,小心地说到:“我,我是见这有人,就…”她现在真不好说话,难道她要说看到大哥你在偷东西,我来提点你的?所以锦衣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似的。

此时身边陌生的太监咳嗽了一声说到:“那个…大哥,锦衣妹子,她,把我当成…你了。”

“哦,是这样,怎么?妹子,你找我有事?”英俊太监绷着脸问话,一时也有些尴尬似的。锦衣瞧着两人的样子,忽就直接问到:“你们真的是兄弟?”

“是!”英俊太监答的很利索。

“是,是。”陌生太监答的很小心。

“你们都姓蔡?”锦衣又纳闷了:宫里的太监向来选的时候,一家只选一个。很少有兄弟入选的,而且他们两个瞧着也不像,除了那挠脖子…

“这个…”陌生太监瞧着锦衣似乎明白她转的什么心思,出言解释道:“我们不是亲兄弟,都是拜的一个干爹,算是一系。”

“是是,我比他先拜,就是大哥。”英俊太监相应着。

锦衣眨眨眼:“那你们蔡门有多少兄弟?”

“不多,就我们两个!”陌生太监赶紧说到:“干爹过了我们才到手下没多久就去了,所以蔡门就我们两个,也就私下里当做亲兄弟了。”陌生太监说着看了英俊太监一眼。

“是,是。”英俊太监点着头。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你们一点都不像,只除了…这个!”锦衣说着在自己的脖子那里装样子的比划了下,于是三人都是一顿笑了起来。

这一笑化解了尴尬,英俊太监摇着头说到:“还不都是他,天天挠天天挠的,我看的久了,也就挠上了!”

陌生太监笑笑:“挠惯了…”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锦衣见他们笑着,忽然出口问询,此时两人的笑都僵在脸上,紧跟着那陌生太监却说到:“那个,你们聊,我,我先出去,看看,看看。”说着竟是迅速的溜了出去。

门扉一动,吱呀一声,门关上了。锦衣瞧着英俊太监不出声,而英俊太监则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才说到:“你觉得我们在这里是做什么?”

锦衣想了想说到:“你们做什么自有你们的原因,不过…如果真的需要拿些出去置换,我劝你们选那边的佛经也别碰这些画卷,佛经没人理会,你选了那些金砂抄录的出去,怎么也是能换钱的物什,而且京城里好佛的人家多的去了,见到这东西出了大价钱的请了不说,还不会似别个那般炫耀,你那些书画带出去难,出手难,若出了手,甚至还要给自己惹来麻烦。哥哥待我心诚,处处关照,当妹妹的看到,若不提醒一声就太对不住哥哥,所以,我,我才进来提醒的,只是没想到,是,是他…”

英俊太监愣了愣说到:“妹妹说的是,我竟没想到这些…诶,妹妹怎么知道那边是佛经?”

第一卷 锦衣夜行无人知,绝代风华有自恃。 第三十一章 斋阁幽影(三)

锦衣一顿,便笑了:“哥哥糊涂,我是住在这里的,平日里收拾了佛堂,无事做便到这里转转,这边有佛经,我自然会规整一下,怎么会不知?”

“原来是这样…”英俊太监点点头,一副明了的样子,而锦衣见他那般动作,也就说到:“先前遇到哥哥在延春阁里我就觉得奇怪,但寻思你是随堂,兴许是传话什么的,却没想到你们兄弟做这门打算,哎,难道新帝给你们的俸禄很低,克扣你们?”

英俊太监眨眨眼,摇了头:“没,俸禄不低,只是我们这些,呵呵,你懂的!”

锦衣笑笑也没在继续问这个,倒是冲着他的衣裳看了看说到:“哥哥既然是随堂,该穿的就是跟刚才那位二哥一样的袍子,白日里还见你穿的,怎么这会的倒穿了小太监的衣服出来?对了,好似第一次见你,你也穿的是这样的紫袍,你到底…”

英俊太监摸摸鼻子说到:“这个,哦,我的衣服晚上洗了,就寻了别人的来穿,这不就…”

“哥哥在堂上是一品随堂还是二品随堂?”锦衣问的一品和二品并不是真正的品级,说白了就是问的是一道传声的还是二道传声的,因为她这会才想起来,刚才那陌生太监的衣裳可是一道传声的衣服,而白日里她见到他穿的却是二道传声的,其实她自己早些有注意,兴许倒不会弄的这么尴尬了,如今这会的,再见这两人的衣服似有些乱,她便出言而问,弄个明白。

英俊太监愣了愣,尴尬的笑着说到:“妹子好眼力,这都被你瞧到了,得,你瞧出来了,我也就不瞒着了,我虽是大哥但是却是二品随堂,他是二弟却混在我上面,是个一品随堂。”

“那今日里关照我,给我指派了丫头的是,是二哥了?”

“我的意思,他替我办的事。”英俊太监实话实说。

锦衣听了,感动的对着他一福身:“大哥有心了,您是二品随堂却为了妹子要二哥去做事,卖了二哥的面子,欠了二哥的情,我…”锦衣此时低着头,似是有些激动的不能自已,而英俊太监也有些无奈的挠了挠脖子说到:“没什么的,谁让我和他是兄弟呢!”说着眼扫了下门口。

门外的蔡宝这会汗都下来了:好嘛,皇上当了自己的大哥,这虽是随机应变的事,可好歹那是大哥,自己和皇上论兄弟,不吃亏,可眼下,皇上说他是二品随堂,自己是一品,这以后自己在这丫头跟前倒成了大的,万一那天皇上小心眼起来,这可是大不敬的罪过啊!

斋阁内,锦衣和英俊太监相对一笑,锦衣开口询问:“大哥,我还不知道你们兄弟的名字。”

“那个,他叫蔡宝,我叫蔡,蔡虫。”皇上他本来想说自己叫蔡龙的,可是龙这个字又是宫廷禁忌,按照规矩龙虎都是以虫字带,所以他很委屈地说自己叫蔡虫,这多少也是符合宫规的。可是这话一出来,锦衣噗哧一声就笑了:“大哥,你们的名字真有趣,一个是蔡包,一个是蔡虫,真,真是好玩!”

锦衣笑的很开怀,脸上的光晕份外灿烂,皇上本来还有些懊恼这个名字说的昏了头,却看到她的笑,倒也不那么在意了。正要与她再说两句,可锦衣已经收了笑冲他吐了舌头道:“看来我这个当妹子的,只有当菜叶子了。”说完又是莞尔道:“好了,不说笑了,这个时候你们还是回去吧,我明日里帮你们理下佛经的时候,挑两本出来给你们,你们若真是没法子的需要这么做的话,那就拿去,若是手里还有点,没到那份上,我还是劝你们别淌这混水,免得回头难!”

这话说的真切,透着体谅与关心。话到此处,身为皇上的英俊太监总不能还赖在里面,只能挂着一脸感激笑的伸手拍了下锦衣的肩出去了。锦衣笑着随着身后出门,陌生太监与英俊太监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莫名的尴尬,紧跟着英俊便冲着陌生太监说到:“二弟,愣什么,咱们走。”

“哎!”蔡宝答应着不觉得的佝偻了背,锦衣再后面瞧着两人一高一矮一直一弯的早眼前消失,生生的觉得好笑。再一思量,那二哥是一品随堂,大约见帝总是弯身弯惯了的,倒也不在意的摇着头进了屋。

烛只有短短的一节了,锦衣她本人也不是干活的料,嘴上说起收拾说的轻巧,可看着一地散乱的书画,她不过是匆匆卷好几轴丢进罐里就打算出去了,如果要收拾她也会拽上落云,至少图个利索。可就当她把最后一卷捡起来准备卷的时候,看着那画上的美人,她忽然想起了这里有娘亲的画,一时心血来潮,她倒翻找了起来,可扒拉了好几卷也没寻到,她倒有些意外了。

奇怪,小时候不是见夫子画娘画了十几轴吗?彩云不也说了统统都收在这里了吗?怎的…一卷都没?

锦衣再是诧异也得不出结论,此时烛火一跳,她意识到没时间找了,也就丢了一地的画卷跑到了门口,此时正好烛火再一跳便熄了,她也干脆退了出来,关了门,回往自己的院里了。

远处宫墙角落里,两太监正盯着斋阁,此刻见烛火熄灭,人影模糊的消失在月色里,两人便对视一眼。

“皇上,那个…她要是真把佛经给找出来,小的是怎么弄?”蔡包挂着一脸菜色小声的问着。

“什么怎么弄?收你屋里当朕赐你的。”皇上不在意的说着,自己伸手扯着身上的袍子。蔡宝立刻会意,急忙帮皇上去脱,口中问着:“皇上,您先前不是在殿里的吗?怎么人从外面进来了,而且还穿着这么一身,这可是杂役太监才穿的啊!您,您这是哪找的?”

“还说,你只管翻找的痛快,朕这在里屋的听到推门关门的声了,还好朕见不对,吹了里屋的烛从窗户里翻出去,原本想着你一个抗过去就是了,不成了,朕再出面救你,哪里会想到是她来了,情急之下只好出去扒了院口太监的衣裳,去,正好,你给他送出去,人现在还在外面跪着呢,哦,对了,赏他两身衣裳,叫他闭嘴。”

“是,是。”

“还有,你多从内务处领一套,以后就放在跟前,省得朕一看不对,连找个衣服都难,再有,记得,二品随堂的!”皇上的眉高挑着,一脸的坏笑,看的蔡宝只能耷拉了脑袋:“皇上,小的错了,小的不该白天给您随便抓了身二品的穿着,皇上您过两天传个话,自个把自己个升到一品吧…”

“胡说,你当一品随堂到处都是?”皇上斜了他一眼:“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走吧!改日再来找吧!”

第一卷 锦衣夜行无人知,绝代风华有自恃。 第三十二章 昔日画像

今日的太阳正好,锦衣坐在院里的石头上,吹着和暖的风,倒觉得惬意。佛堂里的打扫本就是轻便的事,尤其对于落云来说,那简直算不上什么活路,因为她在尚衣局里十来天早就已经明白,这绣女宫娥的身份似看着是宫女里比较好的,不用伺候着哪位主子,可一旦活路下来,白日黑夜的绣,眼睛酸乏,手脚也是累的痛,如今只消擦抹下尘土就没了事做,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好到极点的活路了。

她规整的干净,左右看着再找不出什么活了,就凑到锦衣跟前问着:“锦衣,你每天都这么清闲吗?”

锦衣笑笑:“恩,算是吧。”

“你真是好命,这么点活做了,一天就闲下了,真是羡慕死人!”

“你呀,羡慕什么,现在你不也清闲了?”锦衣笑笑眼看着对面那德胜斋的远影,有些心不在焉。

“那还不是托你的福?那么多人为什么就挑我?还不是我和你曾在一起过?说来你倒是我的福星,我一路上来你帮我好几次呢,真是我的福气了。”落云很真诚的感谢着。

锦衣瞧着她一笑:“既然这么说,那你给我帮个忙吧?”

“什么?你说就是!”

“那德胜斋里散着好些书画卷轴的,乱七八糟,不如你我一起去收拾干净如何?”

“那里?我们能去吗?”

“怎么不能去?都是延春阁这边的,再说了宫里这么大,没几个宫女,你我去了也没人瞧见的。而且就算遇到一个,我们只消说去寻两本佛经放在佛堂里,谁也不能说我们的错。”说着锦衣便拉着落云出了御花园上了爬山廊回了延春阁里。

偌大的阁里,从西围到慧曜楼这一路的就没见到什么人,本来这宫里人就少,但锦衣也没想到会一个都看不到。等到了斋阁与画馆相连的地方,落云却已经看的眼直,忍不住叫唤了:“乖乖,我当尚衣局就够漂亮了,想不到这里这么好看,比咱们县里赵员外家的大宅还漂亮。”

“你见过员外家的大宅?”

“恩,帮他们家做过一些绣服,送去的时候,只进到三院,当时都觉得那跟皇帝住的屋子差不多…”

锦衣闻言无奈的笑了下:“现在知道想错了吧?你也说了,那是员外家,这里可是皇宫,咱们这还是在外围,进不到内宫去,要不然有几个宫院要是被你看到,你岂不是要喊到了天上去了?”

“宫里都是如此吗?”落云抬着头问着。

“宫里什么都是最好的,自然如此,内宫里只会更加奢华,一件首饰都可能叫你直了眼。”锦衣说着拉着落云上楼。

“这我听说了,一起的一个姐姐她说以前宫里有位贵妃头上的珠宝,一件就能抵上一个老百姓几十年的攒下的钱,哦,对了,她还说,那贵妃有一件什么宝什么钗的,造价可抵一座城池呢,你不知道,我当时听的人都呆住了。一座城池啊,那是什么情形?那东西只怕全是金子吧?”

“呵呵!”锦衣忍不住的笑了出来:“全是金子能值当多少,那上面是有一般大的东珠百颗,红蓝绿宝各有百块,而且那也不是什么钗,是冠,是带在头上的七宝六凤金钗冠。而且说它抵的上一座城池,那也是因为造价已达二十万两白银,一座小城池一年的税收交上来,也不过这个数的三分之一。”锦衣见过那件冠,那是她娘最爱的物什,因为她的这顶冠不但昭示了皇上对她娘的宠爱程度,更是向皇后暗示了自己的份量,毕竟那是个小凤冠了,只比华美的九凤冠少了三尾凤而已,但有哪个妃子头上的凤能过了三这个数字呢?

落云听的咋舌,缩了缩脖子,而后说到:“锦衣你知道的真多。”

锦衣愣了下笑了:“那是因为你是平头百姓出身才不知道这些,像我们这些官家的小姐,对这些没有不知道的。”锦衣说着拉了落云进了屋。

房间里果然还是凌乱的,书画散在地上。落云是个利索的人,立刻上前捡起画卷,卷好往桌子上摆。锦衣不动声的挪到侧面寻了一会,挑了两本佛经出来,一本是当年皇后娘娘命人抄录的,用的朱砂加金粉,这一本看似薄薄的佛经,却也造价上了百两金,再有一本却是昔日里的礼部尚书亲自恭抄的,虽笔墨不沾金,可那人的墨宝却是京城难求,如今朝代更替,此人早已自缢在家中成全了忠义,这墨宝的价值只怕上的千两金了。

这两本佛经放在外面那就是宝贝,锦衣曾在青楼里见过那些纨绔子弟如何比斗财富的,一个个的就喜欢拿这些出来砸别人的脸,可这些东西在宫里,却只能落灰,然后虫蛀而破败到丢弃,所以她选了这两本出来放在了案上,准备哪天顺了,把佛经给那蔡氏兄弟。

落云利索的将画卷收在一起,锦衣因着想着她娘画的事,干脆说到:“这样整理不行,山水的在一个罐,花鸟的一个罐,人物的一个罐,咱们反正也没事,干脆帮着整理下书画,那些落灰的也顺便扫扫好了。”

锦衣吩咐的顺口,落云又是个利索人,当下也就应着把画阁里和罐子里的画全部翻了出来,而后摆好了三个罐子,就开始一幅一幅的过眼,然后分类的放置。

纯粹的字帖被锦衣收在了阁里,几番的传递之后,一些山水,花鸟的归类后,落云收拾到了几幅仕女图。

“这都画的谁啊?”落云不识字,提款写的看不懂,只瞧着画里的人好看,便问着锦衣,锦衣扫了一眼,心中一笑,开口说到:“上面写的有,是前朝的华贵人。”

“我不识字。”落云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带着一丝自卑,锦衣瞧着轻声说到:“以后空了,我教你。”

“真的?”落云的眼里闪动着溢彩,一张清秀的脸倒看着有了些动人之处。

锦衣点点头:“自然是真的。”说着也跟着落云一起忙活。锦衣的手娇嫩,卷了几幅就手累,落云不让她动,她就闲在一边看着落云收拾。落云的兴致很高,尤其看到字帖的时候,眼里会飞着羡慕的光彩,锦衣瞧在眼里不动声色。

不大会功夫,竟也收拾了大半去,而落云总是翻到好看的女子画像就会问问那是谁,直到有一幅被落云打开后,她人倒似顿住了。

“这,这…”落云口中念着瞧了锦衣一眼,锦衣心里一个激动,连忙凑了过去,当看到那一张熟悉而稚嫩的笑脸时,她有些恍惚,眼扫到提款处,看到“琼华公主二六豆蔻生辰画”时,她的心里涌着一股子莫名的触动,而身边的落云却终于说了出来:“这小丫头真好看,瞧着还和你有点像呢!”

锦衣尴尬的一笑:“是吗?我可没这福气,人家是公主,这里写的有,琼华公主。”

“哦,诶,就是啊,这旧宫的里的妃子和公主们呢,她们现在在哪儿?”落云忽然想起了这个。锦衣动手将画卷一卷说到:“死的死,圈禁的圈禁,像这些前朝的女人,大都在寺庙里当尼姑了。”

落云听闻好似可怜一般的叹口气,伸手拿了锦衣手里卷好的画卷放进了装人物的罐子里,又去收拾下一幅,而锦衣想了想,趁落云不注意,又把画给抽了出来,放进了存字帖的阁里。

(各位亲,明日琴儿回家过年,春节期间,带孩子,走亲戚,更新有些艰难,我只能努力尽力的去保证每日一更,双更等节后我归来吧!更新时间不定哈,大家多包涵,谢谢!琴儿在这里先给大家拜年了,祝大家新年大吉,虎年好运!)

第一卷 锦衣夜行无人知,绝代风华有自恃。 第三十三章 宫闻帝事(一)

两人收拾了大约一个时辰,竟也利索的规整了干净。落云这人实诚,收拾完了也就完了吧,她还拿着帕子似要擦抹,锦衣本来就是想借机找找自己娘亲的画像,如今没寻到,才没心思在里面待着,她便说了落云这人闲不住,抽了她的帕子,捏着那两本佛经出了斋阁。

两人拉手才上爬山廊,就听到甬道里好些动静,锦衣踮脚一看,就见几个太监急忙忙的跑过去,落云不当事的瞎瞅。锦衣却心中一凌,急忙翻过了爬山廊,小心的趴在墙头看。

正这个时候又有三四个太监急剌剌的从锦衣眼底下跑了过去。为首的一个太监捧着一个托盘,上面的蒙巾被风吹起扬起了半边,露出里面的白色丝帛,看着竟有些刺目。

“咦,这些公公们做什么呢,这样急?”落云跟着锦衣学她的样子也趴在墙头上,她没能瞅到公公捧的什么,只看到那些疾跑的太监身影,故而悄声的问着锦衣。

锦衣的呼吸有些紧,她没有说话,而是站起了身,直接站上了爬山廊边上的坐栏,踮着脚追着那些太监的身影看。

右拐,向前行了一个口子左拐进院…

“锦衣,你在瞧什么?”落云追着锦衣,眼顺着她眺望的方向,自己蹦了两蹦而后也站上了坐栏,看了看之后才说到:“那些太监有什么看的啊!诶,他们怎么去了四所的明夏阁?”

锦衣扭头看了落云一眼,口中轻声问着:“你怎么知道那里是明夏阁?”

“我先前就住那里的啊,那里大都是尚衣局的宫女,也有三两个是分去伺候才人美人的粗使,住的是所里北围那边的小院…”落云说着皱起了眉:“嘶,那里怎么好像有很多人似的?”

锦衣眼一转说到:“落云,走,咱们去看看。”说着跳下了木栏拉着落云就往那边去。

今天这延春阁里没什么人,她曾有些诧异,如今看来是那边出了什么事,丫头们都过去瞧了,怪不得这边没个人,如果是点别的什么事,她锦衣未必去凑热闹,可偏偏她瞧见了那太监捧的丝帛,这足以说明是件大事,而且事关人命。

落云不出声的跟着锦衣一路跑,到了明夏宫的宫门跟前,还以为会有人拦着问,可兴许是里面的事也吸引了她们,门口连个门子都没,两人进院倒也畅快。

进了阁,落云倒是熟路,听着那边有些动静,她拉着锦衣七拐八怪的终于凑到了中院里,就看见一大堆的宫女围在一间屋子外头,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有小心翼翼踮脚伸头的,也有几声时显时不显的哭嚎声。

锦衣是想过去看,可是一见那堆人围成那样,就有些不想去挤,可落云倒是兴趣来了,拉着锦衣就说到:“你跟着我!”

“算了吧,那么多人,我可挤不进去…”

“那不一定,有我呢!当初县上的米商年底派米的时候,我都挤到前面去了,这些算什么!”落云说着拉着锦衣就凑了过去,三两下的混在那帮宫女里,一边往前挤,一边也顺便听着四周的声音。

“啧啧,我当她还真是一跃入龙门呢,结果是踏上了鬼门!”

“哎,你说这是不是叫命?昨个早上何嬷嬷还说她这辈子就没做主子的命,你瞧还真是给说准了!”

“可不是?我瞧着她那般容貌,人又眼高手低的,我还真当她有什么手段,如今倒好,得了乖却丧了命,连个显摆的机会都没!这命也当真贱了!”

“她也是自找的,非要上赶着抢了人家的夜,人家再怎么也是个六品的贵人,是入了内宫的,整死她还不是跟捏死个蚂蚁一样…”

“嘘!”

“你不要命啦!这话也敢说!”

锦衣听闻着身边的话语,心里大概有了明白,听见众人小心的嚼舌头她有意的看了一眼那说话不知忌讳的人,倒也是个胚子不错的丫头,就是骨架子大了些,算不上拥着美人身的。

此时那丫头见大家一边叫她小声一边眼露责怪,便似是没好气的撇嘴,口中嘟囔着:“我又没乱说,本来就是嘛!”说着一扭身倒是离开了人群,自己到一边站着去了。

众人都不当事的继续絮叨着,而锦衣也总算是在落云的带领下顺利的挤到了前面。

此刻那屋门是大开的,屋里好些太监正拿着白色的丝帛往一个女人的身上缠,那女子早已赤裸了身体,白皙的肌肤上却是青紫交加。锦衣这么一瞧心里清明:原来不是要赐死谁,而是有人死了,要葬了身,只不过这女的能丝帛加身,应是受了帝幸的,可是…受了帝幸,就是在低等的宫女也能混成更衣选侍,怎么也轮不到死了啊,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这,难道死的是水兰姐姐?”落云瞧了半天再抬头看看房间,发觉死的是自己认识的人,自然顺着口的疑问。锦衣一听连忙低头,还往后退了一步,果然她们身边的人立刻看向了说话的落云,其中一个就开了口:“咦,落云,你不是到了神宫局享福去了吗?怎么跑回来了?”

落云有些腼腆的一笑说到:“清菊姐姐,我哪里是跑回来了?不就是听到这边有些动静这不就过来看热闹了吗?诶,那是,是水兰姐姐对吗?”

那被唤做清菊姐姐的宫女点点头,抬手比划了个小声的动作,就伸头去看里面了。落云不知因由自然还在那里拉扯着问,可这些宫女一个个就是发表感叹却不提因由。锦衣见状干脆低着头向后退,身边的宫女三两下的就把她给挤了出来。

她撇着嘴的眼一转就看到先前那个自己出了人群在一边不当事的丫头,眼一转的走了过去:“这人怎么死的那么惨?我瞧着身上还有好些伤呢,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不开…”

“想不开?”那丫头一听倒似是乐了,冲着锦衣就说到:“你见谁想不开的先把自己弄的浑身是伤再上吊的?那明白着是叫人给折腾的活不成嘛!”

“活不成?她和咱们不都一样?咱们都是宫里的丫头,只要不犯事怎么会…咦,难道她犯了什么事?”锦衣装着傻,那丫头瞧了锦衣一眼说到:“你倒长的俊俏,就是瞧着眼生,怕不是我们阁里的吧?”

第一卷 锦衣夜行无人知,绝代风华有自恃。 第三十四章 宫闻帝事(二)

锦衣微笑着点点头:“是啊,我是西围的,看见好多公公往这边跑才过来看看的。”

“哦,难怪你不知道的,你要是我们北围子里你就不会这么问了,今早上安贵人那般气势汹汹的来寻人,闹的整个围子里鸡飞狗跳的,我们都缩在角落不敢出来,只晓得那屋里不时有些声音出来,等到安贵人训斥够了走了,也没见水兰出来,待到午饭的时候,丫头送吃的才发现人死在屋里,是挂在梁上的,这边才报了上去。如今公公们是来殓人了,可我们的何嬷嬷被叫到了内宫,听说和那安贵人一起被太后质问呢!”

这丫头说的一脸忿忿,似是见不管这档子事的,锦衣在宫里这些年,早对这样的事见怪不怪,只不过略略好奇的是那位安贵人,竟是敢这般明目张胆的质问寻事,难道她就不怕宫里给她一个善妒的名声?锦衣当下便问了这丫头:“这安贵人是什么来路啊,怎么这般硬气?如今死了人,她不也麻烦?”

那丫头哼笑了一下,似是笑着锦衣没什么见识,得意的四处看了下,才对锦衣说到:“那安贵人要说出身,倒也只是个县府的千金罢了,可是人家命好,其母是当今太后的义妹,听说是太后的发小…”

“有这样的事?”锦衣有些纳闷,脑子里忽然就想起那个在宅府内,鼻孔朝上,一脸盛气的女人来。

“自然有,要不是她男的实在没什么本事,只怕人家也不是县官一职,不过那又怎样,老子没办事,女儿却长的标志,人家老娘的关系放那里,堪堪的一个县官丫头一夜恩宠就爬到了贵人位上,虽说是比了不了人家淑妃,德妃,可到底还是硬气,礼部尚书家的小姐也不过是封了个芳贵人,这安贵人能不牛气吗?再说了,水兰是分到她跟前的粗使丫头,她一个主子就是打死了下人,别人又能说什么?只要她说是那水兰哪里伺候不全了自己,难道就一定能背上嫉妒的名了?”那丫头说着又一声冷哼,不待见似的转了眼。

“听你说这安贵人很厉害了?诶,到底安贵人是谁啊?”锦衣眨巴着无知的双眼一脸的好奇,那丫头一笑说到:“镇北县来的曹家,她娘可是被太后才出旨意封了安人的。诶,我提醒你,这些事心里清楚就成了,可别挂在嘴上,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锦衣本是一听曹家,心里就添堵的,可末了被这丫头的最后的嘱咐倒弄的哭笑不得,她瞧着这位,心里倒对这丫头好奇上了:明明是个丫头,却关系摸的门清,你说她通透吧,可偏偏这些话不知避讳的全挂在嘴上,你说她蠢笨吧,可人家又一切看的清楚明白,倒把这脱身的由头都能念叨出来,这人倒似是个能人。但是她知晓提醒别人却不知道自己避讳,这倒是奇了。

“这位姐姐如此本事,竟知道这般清楚,听的妹妹直咋舌,不知道姐姐是当的什么差?”锦衣眼中挂着羡慕的神色瞧着那丫头询问,那丫头一乐说到:“我叫红袖,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一双手能做点活路。”

“姐姐知道的真多,看来是能去内宫里走动的吧?”

那丫头闻言看了锦衣一眼:“不错,是每日里都能去晃荡一下的。”说完却盯着锦衣眼不挪开了。

锦衣微微一笑冲她说到:“姐姐这般聪慧,和锦衣说了许多,还好心提醒我,我自当注意,只是姐姐为何不自己小心,这里怎么也是人多口杂的,您知道提醒我别惹事的,就不怕给自己惹事?”

那丫头闻言看着锦衣眼珠子上下滚动,最后一笑:“放心,我这人早不把生死当回事了!”说罢倒是起了身:“你是神宫局的吧?”

锦衣眨巴下眼:“这个姐姐也知道?”

红袖扬了下下巴:“那不是落云那丫头吗?她被调到神宫局的丫头手里去伺候,这在内宫也是传开了的,如今内宫里好些人也都好奇着,这个丫头是什么出身呢!你自己也自求多福吧!”红袖说完倒是大步的走了!

锦衣瞧着红袖的背影,心里不觉有些心惊:我不过是一个丫头,就算二哥徇私给我拨了个丫头,这也不算是大事,怎么内宫里会传开?难道是二哥大哥他们遭人记恨,别个一直盯着他们?但派遣丫头也算不上能寻了他们罪名的事,顶多有点徇私,不过是被念叨两句罢了,怎么就能是内宫传开…这倒是怎么回事?

她正思量呢,落云倒是抽抽嗒嗒的回来了,锦衣瞧着她那哭哭啼啼的样子,忙是扯了她躲到角落里,伸手拈袖的帮她擦泪:“你哭什么啊,就算再是你的好姐妹,也别在这时候哭啊,你就不怕有人多事,说你们关系好,将来那安贵人撒气到你身上啊!”

落云闻言撇着嘴巴使劲的憋着,而后硬憋了好一阵才说到:“我和她其实也没多熟,只不过在园子里打过照面,见何嬷嬷奚落过她,她也是个小姐出身,没做过粗活,就算是会刺绣,也手慢,何嬷嬷瞧不上把她派出去当粗使,几个宫院里的见她长的漂亮谁也不要她,也就安贵人收了她,可各三差五的寻错打她罚她,我好几次都撞见她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刚才瞧着人死了,我以为是她自己受不了了寻了死,可刚才在里面站了半天才听明白了,敢情她是昨天晚上遇到皇上出来转,皇上一时来了兴致在春阁里幸了她。她本以为今早开始大小也能做个更衣才人还和何嬷嬷较劲呢,结果她主子安贵人就来了,听说她被抽打了好一顿呢,只怕这人不是自己想不开,是被那安贵人给害…”

“嘘!”锦衣一把捂上了落云的嘴,那眼瞪她道:“你心里可以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说,这热闹凑的,你把泪擦了,跟我回去,这事就别老惦记着了!”说罢又帮落云擦了泪的带她出了北围。

红袖遥遥的站在宫院角柱跟前,一脸的冷笑,口中自喃:“宫里美人多了去了,难保这位不是上了皇上心的,可得了宠,又能如何?没了封撑着,一个宫女,死了也不会被人在意。你这丫头长的不错,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