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主子是不想牵连上奴婢,是,是想保住奴婢的命…”春梅说着便磕头,这会的她却没心情去感激洛惜颜给自己留条后路而退,她只是在想要不要自己抗了罪名,以保下贵妃,免得怀了主子的打算。

“谢谢你这么想我,如果是以前,我真的会只是因为想保下你,而打你,甚至会将你锁起来。来证明你是不知道的。但是,但是我今日打你,是因为我真的,真的恨你!”洛惜颜说着一把扫了妆台上的首饰于地。

“什么?您,您恨我?”春梅一脸惊色。

“对,我恨你!”洛惜颜说着看向她:“我身边最信任的两个丫头啊,一个是湘秀一个是你,我甚至信任湘秀大过你,可是呢,她却害我不能生子,而你。你,你的心里却没我这个主子!”

“主子,您怎么能这么说…”

“别叫我主子!”洛惜颜大声的吼着:“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把我当主子!我真是傻,以为嫁进侯府,以为遇到了好的公婆,甚至遇到了相伴一生的夫君,可是实际上呢,我只是困住我父亲手脚的一颗棋,我连为拓跋家生下一个孩子的资格都没有!婆婆她好狠,她好狠,我好端端的成了妾,只能看着属于我的妻位拱手让给别人,还自认是自己无能不能有所出而惭愧。你和湘秀都是她留在我身边的眼睛,我傻乎乎的将你们视作心腹,可你们却将我出卖的体无完肤!你说,我说的有错吗?”

春梅一时哽咽,她无法回答。因为贵妃没有说错,她本就是郡主跟前的贴身丫头,她是被郡主送到了侯府,又被夫人安排做了侧室的侍女。她是一双眼,她是一颗棋,在洛惜颜嫁进侯府之前,她就已经恭候了。

“其实我今天真的想把这事推到你的身上,又或者毒死你,可是,我做不到,我可以杀了曹映秀那个贱人来为我的孩子报仇,可是,我却对你下不了手,纵然你们算计我许多,可我,我却念着四年里我们相伴的身影。夫君在外征战,每个孤枕的夜,都是你陪着我熬过来的,如今就算你出卖我,我却要留着你的贱命。我相信你终究有一天会后悔,后悔你对我做的一切!”

“主子!我…”

“别叫我主子。你滚,滚!”

“可是主子…”

“我叫你滚,滚啊!”洛惜颜叫嚷着一把拉开殿门:“你给我滚!”

殿门外所有的侍卫齐齐的看着她,她只是一笑,看向了春梅:“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春梅瞧着洛惜颜眼里的冷色,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于是她只好出了殿,她决定实在不成自己来抗了这罪名:贵妃不能因此而丧命,尽管是她杀了人,可她一死,皇上势必怜惜她丧子失心而追封,就算不追封出一个皇后的谥号,弄不好玉昭容也会得其荫而爬为妃,若是那样皇后可没棋子来卡住玉昭容了!我,我看看情况,不成,我就抗了,大不了一死以报郡主的再生之恩!

殿内,关上了殿门的洛惜颜一步一步的往妆台而去,此刻她在流泪。出嫁,她没有花轿,没有盖头,有的只有一对红烛。那张英俊的脸,曾对她欢笑过,却也对她阴冷过。

不期然的想到那夜他与自己温存后的欲言又止,那一双眼里因为担忧锦衣而布满血色,那一张脸即便挂笑却也令人心痛。

“你的心里没有我,对吗?”她苦笑着伸手取了胭脂在铜镜上比划,当最后一笔写完后,她从抽屉里拿出那精心制作的放囊荷包,而后随手抓了地上散落的一把簪子就对准了自己的喉管。

“来世,我再不入王侯将相之家!”她大喊了一句,一把簪子便穿过了喉管,血飞溅而起时,正是顺帝踏进凤藻宫宫门之时。

一声告别之喊,在夜空里响亮,那是一个女人绝望的陈词。顺帝一个猛冲翻越人便踢飞了殿门冲了进去,可洛惜颜已经倒在地上,手里紧紧的抓着一个小小的发囊。

“惜颜,惜颜!不!太医,太医!”顺帝一张脸完全白掉,他急忙的将洛惜颜捞在怀里,他想要救她,可只有出气的洛惜颜却只是盯着他,眼里涌着一抹恨意。

“惜颜!”顺帝看见洛惜颜的眼神,觉得心里凉凉的,他伸手封住她的血泉相涌的地方,他想告诉她,曹映秀死有余辜,可是洛惜颜却奋力的举着那发囊到了他的手里,而后未说一字,未发一音便翻了眼珠…

“不!”顺帝的呐喊声响彻了殿宇,长廊里的锦衣终于松下了肩头抓着落云说到:“我们,我们回去吧!”

“啊?这个时候?”落云不解,如果贵妃真的死了,主子怕是该待在这里吧。

“对,这个时候,我想皇上需要和贵妃,好好的两人待一待。”说着她转身往含香殿而回。落云只能急忙的跟着。

行到殿前,锦衣看着那灯火通明的正殿,伸手抓了一把殿前摆放的菊花,那些菊瓣便被她一把散向了夜空。风吹而散,她轻叹一声入了殿。

御花园内的轩阁里,此刻乐师不奏,舞姬止舞,所有的嫔妃都在这份沉闷里紧张着,无人敢议,无人敢猜,都只能是等。

太后闭着双眸坐在大殿正中,她在等着消息。

皇后咬着唇抬眼看了看她,轻手轻脚的取了茶壶为她倒了杯茶放在太后的面前:“母后,您,喝点茶吧?”

皇后轻声的话语在这大殿里清晰可闻。太后微微的睁眼,伸手捉了茶杯喝了一口,而后将杯子叩在桌上,便伸手轻拍了皇后的手:“别担心,不会有事。”

拓跋端秀紧张的心缓缓下落:姨妈说不会有事就不会有事,就算事出突然,但这份平衡不会被打破,不会。

她才想着,忽然有太监急急忙忙的冲进了殿内:“不好了,贵妃娘娘自尽了!”

“什么?”拓跋端秀一惊,身子起的猛了些肚子撞到了席沿,吓得脸色瞬间变白,太后立刻瞪着她紧张的问她如何。拓跋端秀大喘气的缓了缓才说到:“无,无事。”

“就算你关心贵妃,可她自己做了混事,不争气,难道你还要为她伤了身子,动了胎气吗?你给我回去好好养着,今次的事,哀家提你操办!”说着一挥手,便叫人扶皇后回宫休息。拓跋端秀很想过问这件事,但此刻太后发了话,她可不敢扭,只能乖乖的退了去。

太后送走了皇后,便摆手叫大家都散了,还嘱咐谁也不许去凤藻宫和明华宫两处,而后她自已一人坐在轩阁大殿内,看着空空的大殿心里低声的叹问着自己:今夜的事,是不是那丫头做的呢?

玉昭容一脸抽搐的出了轩阁,身边的妃嫔各个看她都眼露关心,却因着太后的话,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免得自己淌进了浑水里。

“上轿,回宫!”玉昭容的声音在颤抖,她强忍着此刻内心的激动:她死了,她死了!压着我的姐姐终于,终于死了…

坐在轿内,她激动的抓扯着自己的衣裙,从小到大,她的姐姐便是人人称道的优雅温婉,而她的耳边无时无刻的不是赞美姐姐的话语,要她向姐姐学习的话语。她厌恶姐姐,她觉得姐姐就是压在她身上的大山。

姐姐出府的那天她很开心,终于不用再看到姐姐,不用再被姐姐压着,她觉得身心都是愉悦的,可是等到姐夫与姐姐回门的那天,当她看到姐夫那翩翩风度的时候,她再一次的心里似梗了刺。

为什么好的都是你,为什么连好的也要是你的,只因为你是姐姐吗?她心中愤恨,她希冀着会嫁一个比姐夫更优秀的男子。但是姐夫却成了皇上,而她在父亲为家族的争斗中将和姐姐共侍一夫。

我们姐妹就一定要这么拴着吗?她厌恶的入宫隐藏自己,她也想过要不真的如爹的意思,姐妹同心。可是她很快就改变了想法,因为她发现,只要姐姐在贵妃的位置上,她如果不生下个儿子,只怕是爬不到妃的位置上去。不过,还好,还好让她发现郡主很讨厌她的姐姐,也许这是个机会,只是她需要慢慢来…但是,她没想到老天给了她一个惊喜。

下轿,正有一些太监宫女在忙着收殓。她深吸一口气往属于安贵人的侧殿而去。此刻安贵人已经被放置在了床上,正有宫女为她擦洗掉身上的血迹。

她伸手捂着嘴巴,一室的血腥气息,令她全身都有些亢奋,她几乎颤抖着扯了一旁的仵作太监出了殿。

“她,她是怎么死的?”洛惜玉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倒现在都觉得姐姐那么一个温婉的女子竟然杀掉了一个跋扈嚣张的女人,这实在太不可思议。

“回昭容的话,小的根据伤口来看,安贵人应是跪在地上磕头的时候,被人用簪子一下刺穿了脖颈扎破了喉管…”仵作还在讲述着他判断而出的情况,可洛惜玉却都听不进去了,她知道她的姐姐真的杀掉了曹映秀。

伸手掏了碎银子给那仵作,她往自己的宫殿而去,一路菊香与血腥气息的碰撞,令她的血脉在翻涌:姐姐,你总算做了一件对我有帮助的事,这次我可以借你的哀,而爬上妃位了对吗?属于我的机会来了,对吗?

凤藻宫的正殿里,顺帝似傻了般看着一帮子紧张兮兮的瞧着自己的侍卫与太监。他看着他们在对着自己动着嘴皮,却好似听不见他们再说什么。

相对时,不觉得爱。想别时,也不曾多念想,近四年的夫妻,在一起的时间抛开征战,或许只有一年半载,可现在人就死在他的怀里,他却发现原来自己会心痛。眼前都是她害羞的模样,都是她小心翼翼的举止,这个温婉的女子从到他身边的那一天就小心翼翼的过活着。

不是没有欢笑过,在花海里她也会笑的灿烂而明媚,不是没有妩媚过,红帐**里她也似芙蓉含娇…可是就因为征战,因为她不懂书画,他却觉得她不懂自己的心,可倒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也不懂她的心。

怀里的女人被太监和宫女七手八脚的抬去了床上,留在他手里的是那个发囊。心有些抽,却不知答案,被宫女们扶起,他踉跄的要迈步,一眼看到铜镜上的字,他便呆住了。

“镜前依红妆,夜思玉颜郎。待晓只梦空,香散舞衣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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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有心伴君神侣影,无意遇煞鬼门行。 第三卷 第二十一章 蕙质兰心得后赏(一)

第三卷 第二十一章 蕙质兰心得后赏(一)

啪嗒一声,门被一把推开。顺帝踉跄着身子踏进了含香殿。此刻锦衣正和落云抱头而哭,瞧见皇上进来,急忙止哭擦泪,却也来不及了。

“你在哭,你在伤心…”顺帝轻声说着,晃到了锦衣的面前便抬手蹭了她的泪:“为什么我,我却哭不出来?”

锦衣听见顺帝不称朕,知他心里难过有所郁结,便给落云使了眼色示意她出去,而后一把抱了顺帝的腰:“大哥心里难过,却因着身份而强压,这样会伤了身子的,要不,要不锦衣陪着您去屋顶坐坐?”

顺帝应着点头,当下就拉了锦衣出去,一个环抱飞身两人便到了屋顶。

锦衣没有似以往那般抱着脊兽,而是环抱着顺帝的腰,将自己的脑袋枕在他的肩上:“锦衣真是没用,早先回来路过正殿拜会之时,原是想和贵妃主子说个家传的方子好等她将息好了再怀龙嗣,却不想贵妃主子起了这等心思。”

“是我大意。她失了孩子心有不平,我对曹映秀罚的太轻而令她误会我对她冷心冷情,说到底,都是我,我害了她…”顺帝说着忽然一把将锦衣抱的紧紧,下巴抵靠在她的脑袋上,身子有些微微的抖。

“大哥,哭吧,哭出来,心里会好过些,现在你不是什么皇上,你就是一个失去了夫人的人,哭出来千万别压在心里,锦衣陪着你,妹子陪着你!”

顺帝的身子颤抖了两下将锦衣抱的更紧,可是很快他却又松开了锦衣,自己背对着她抹泪。

锦衣瞧着顺帝这般模样正要说话,却发现从正殿那边过来了几个侍卫。转眼间便到了殿前:“锦贵人可在?太后召您去延寿宫问话!”

顺帝回头看了锦衣一眼,见她似乎也不解,便将她揽腰一抱落了地:“太后召她做甚?”

侍卫惊见皇上抱着锦贵人从天而降,都惊的退了几步,为首的一个略定了神才跪言:“启禀皇上,太后说皇后娘娘怀胎不宜处理此事,这件宫祸便由她来处理,先前太后召了春梅等伺候贵妃的人问话,都说到锦贵人之前去过贵妃殿里与贵妃娘娘独处,出来的时候不仅她挂了泪。贵妃也是满脸的泪,太后说只怕有蹊跷,召锦贵人过去问话。”

“什么?”顺帝再回头看锦衣一眼,锦衣叹了口气冲着顺帝福身:“皇上您请先歇会吧,锦衣去去就来!”说着便对那侍卫说到:“烦劳!”

侍卫应着就要恭请,可顺帝却抓了锦衣的手:“我陪你同去!”

“皇上!”锦衣大声制止:“皇上,太后处理此事,为求公平自然是要问一问锦衣的,谁让锦衣正好去了贵妃处呢,您就别去了,您一去,太后还怎么问锦衣?事后别人若不知情,兴许会误解了锦衣,以为锦衣做了什么要皇上您去包庇…”

“可是…”

“别可是了,皇上您还是休息会吧,今夜的事真是让人叹息!”锦衣说着大声喊了落云,让她伺候皇上休息,自己便转身示意那些侍卫们前行。

众位侍卫磕了头带着锦衣上轿往延寿宫去。此时正值深夜,夜风透寒,吹的顺帝前心后背发凉,再一想到锦衣刚才偎在肩头的哭诉。他心中一乱,不管不顾的追了过去。

“朕还是要过去,至少也要过问下今次的事。”他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心里却是蒙着阴色,他不知为什么充满了担忧,好似这个女人一旦去了,会出什么事一样。

锦衣没再出声,垂着脑袋跟着侍卫陪着皇上一起进了延寿宫。皇上先入了殿,与太后说了几句后,锦衣才被宣召进了殿内。

殿内燃着提神的香,太后手里拨着一串念珠坐在正手的大椅上,旁边便是一脸闷色的顺帝。

锦衣恭敬的磕头行礼,将才被平身,就听到太后沉着嗓音问到:“锦贵人,你不是不适吗?怎么有精神去了贵妃殿里?”

“回太后的话,锦衣回到殿里后,思及贵妃一人在殿内过节,只怕孤单,便想过去陪陪,故而去了。”

“为何只你一个过去,连个丫头都没带?听说你还把春梅给支走,说你要和贵妃说说心里话,哼,不知锦贵人有什么心里话要和贵妃说的彼此泪流满面啊?”

锦衣闻言恭敬的颔首而答:“回太后的话,锦衣是告假归来的,若是直接过去,恐人议论说锦衣眼里不分大小,有不尊之嫌,便一人悄悄到了正殿。当时春梅正伺候着贵妃娘娘,锦衣见贵妃娘娘形容憔悴,实在心中不忍,便向与娘娘献上一家传的方子,好令她燃起希望,早日将息好身子…”

“家传方子?”太后挑了眉:“不知是什么方子?”

锦衣的脸一红,头埋的更低:“是,是调宫理身便于受孕的方子。”

太后闻言眼角微微一颤,而后有些似笑非笑的打量了锦衣好一会才说到:“想不到苏家还有这方子,不过皇宫里的太医们可不都是吃闲饭的,一个调宫的方子,你当他们就没有吗?”说着太后一拍桌子,手里的念珠恰恰断裂了线,霎时念珠飞溅,噼噼啪啪的散落了一地:“说!你到底和贵妃说了什么?”

锦衣立刻起身下跪,即便跪到了念珠上咯了膝盖,她也咬牙忍着撑着。

“说话呀,你到底说了什么,两人要哭成那样?嗯!”

“回太后的话,锦衣真的只说了方子的事…”

“来人,掌嘴!”太后不客气的吩咐了一声,立刻左右的两个丫头就要上前,身边的顺帝见状刚要制止。太后却看向了顺帝:“皇上!您可是答应哀家只看而不问不管的,今次的事,是由哀家来处理的!”

顺帝无奈只得落座,而此时只听到啪啪两声脆响,锦衣已经被两个丫头各扇了一巴掌。

“哀家再问你一次,你要是再不说实话,哀家就叫人把刑具搬来,就在这里用刑。你别以为皇上疼你,你就可以满嘴跑马,我告诉你,哀家处事最为公断。今日里不为贵妃讨一个公断,我枉做她的婆婆!”

锦衣的脸上火辣辣的烧,可人却并不慌张,她正了正身子,恭敬的对着太后与皇上磕头:“回太后的话,锦衣并未扯谎,当真只与贵妃说了那方子的事…”

“啪!”剩下的半截念珠被太后一把甩到了锦衣的面前:“你这丫头倒还嘴硬,你当哀家和你说笑吗?来人,去取刑具来!”

“是!”殿外有太监应了声而去,此时顺帝急的脸色都白了,忍不住小声说到:“母后,有什么不能好好问呢,何必一定动刑?锦衣说只说了方子的事,兴许就只是说了方子…”

“皇上的意思,是哀家武断了吗?”太后说着一摆手,一旁的柳儿立刻打开了角门,当即,春梅与蔡宝还有孙太医鱼贯而出。

“皇上可以问问她们,如果您觉得春梅的话不足信,那蔡宝呢?孙太医呢?他们可是都看见锦贵人一脸泪水的从正殿跑回到含香殿。”

顺帝闻言立刻扫向这三人,当下三人都是下跪行礼确认他们是见了锦衣挂泪而归的。

“锦衣,你到底和贵妃说了什么,你快说啊!”顺帝有些不安的看向了锦衣,可锦衣却是抬头看着他咬了唇:“皇上,您别为难锦衣了,锦衣确实只和贵妃主子说起了方子的事,虽然事后贵妃也告诉了一些话给锦衣知道,但锦衣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朕叫你说!”顺帝紧攥着拳头盯着锦衣,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令锦衣这般闭口不谈。

锦衣咬了唇,只管磕头却不说话。此时殿门拉开,几位太监鱼贯而入,夹板,藤条纷纷出现在大殿内。

顺帝的脸一下就白了,他刚要吼他们出去,太后却先拍了桌子:“来人,给她上夹板!她不是嘴硬吗?我看她说不说实话!”说着太后竟闭上了眼。

锦衣的心砰砰跳着,但是她面上却是一副要视死如归的模样。当夹板的绳板套上手,当左右两个太监开始分列而站的时候,她扫了一眼孙福兴。

“用刑!”

“慢!”

与太后同音的一个慢字,却是两人发出的,一个是顺帝,一个是大步而出的孙福兴。

太后诧异的看了顺帝一眼,眉头微蹙,继而转头看向孙福兴:“孙大人喊慢?是何因由?”

孙福兴跪在地上,颔首而答:“启禀太后,臣可能知道贵妃和锦贵人说了什么。”

“嗯?”顺帝闻言发出诧异之声,当下有些激动的说到:“你知道?”

“回皇上的话,臣有一发现一直难以开口,但这会的,臣觉得若不说出来,只怕锦贵人带其受过也不能了了这事,所以臣…”

“孙太医,有什么你就说吧!”太后微微翻了下眼珠子,依旧闭了眼。

“是。”孙太医说着看了下殿里的人,似有些犹豫,但还是大声的说了起来:“臣为锦贵人看过脉象出来的时候,迎面正撞见贵妃娘娘浑身是血的回来,当时臣吓坏了,以为娘娘受了什么伤,正要问,便听见杀人的事。贵妃娘娘不避臣的进了殿,稍后就有侍卫守门,臣进退不得,看见娘娘浑身是血,便还是抖着胆子进殿问娘娘可曾有伤,娘娘没理会臣,叫臣滚,臣便只好退出,但毕竟撞上这事不敢走远,便一直在角门恭候,后来,贵妃娘娘自尽,皇上叫太医,臣这才再度进殿,可贵妃娘娘已经无救…”

“孙太医,你到底要说什么?”太后冷声打断孙福兴的陈述,显然没心情听他废话,此时孙福兴忙说到:“回太后的话,臣在旁助仵作收殓时发现,娘娘她,她发丝沾有粉尘,手指微缩,皮薄擦碰之下可破,显然是,是长期服食寒食散才有的症状!”

第二卷 有心伴君神侣影,无意遇煞鬼门行。 第三卷 第二十二章 蕙质兰心得后赏(二)

第三卷 第二十二章 蕙质兰心得后赏(二)

“寒食散?”太后终于睁了眼。她直勾勾的盯着锦衣再不出声,而此时顺帝却是脸色极为难看:“你说什么?惜颜竟服用寒食散?这,这怎么可能?”

孙福兴躬身将各种表象都背了一遍,细细说着,顺帝听的大为惊讶,而太后却一言不发的看着锦衣,慢慢的嘴角漾起一丝丝浅浅的笑。

“春梅,你是贵妃跟前的贴身丫头,你主子有没有这回事?”太后忽然出声而问,一直跪在旁边的春梅听了这话,赶紧出言到:“回太后的话,奴婢伺候贵妃这些时日,并未发现有此症状。”

孙福兴闻言摇摇头:“太后,寒食散驱散伤寒时,乃是服用,旁人看起散寒行走,便知其用,不得隐瞒,但如是吸食,不漏于表象,旁人难以得知。臣乃太医院掌院。无论旧朝新朝,在其位也有十几年的时间,知道有一法子可检验,只要将其发丝以水清洗,洗后水面有一层淡紫浮油,若沉淀再将水以细纱过滤后,纱面将有细微颗粒,那此人必吸食寒食散。这法子医术上有记,臣可日后翻阅出来供太后与皇上查验,臣请对贵妃发丝借以洗梳而断,到底有无吸食,一洗便知。”

孙福兴说着便下跪磕头,俨然一副要为自己的发现做个公断的样子。

太后闻言摆了手:“既如此,那就验吧。毕竟这事,事关贵妃行事操守,说来哀家也不信她会违背宫规,吸食此物。皇上,哀家一个老婆子了,就不看这份验了,不如您去…”

“母后再此等候,朕这就为贵妃洗发!”顺帝说着一皱眉带了孙福兴出去。

太后冲蔡宝摆了手:“跟好你主子,这里侯着做什么!”

蔡宝自然赶紧退了出去,殿内除了丫头,剩下的便是太后,锦衣和春梅了。太后使了眼色,柳儿莲儿带着春梅便退了出去,还将殿门紧闭了。

此时太后看着锦衣慢慢将笑放大。最后冲着她一伸手:“起来吧!皇上不在,你也不用再做那贤惠姿态。好一招代人受过,除个人,都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

锦衣恭恭敬敬的冲着太后磕了个头,人并未起,而是低声说到:“太后过奖了,锦衣只是和贵妃娘娘说话时,不小心提到她的补药要的多了些,至于贵妃娘娘她自己心虚做了这等骇人听闻的事,却不是锦衣可知的了。”

“她以死来希望哀家别在追下去,想要给她妹妹一条往上爬的路,可你倒好,把这事捅了出来,这下贵妃死的可很不光彩,玉昭容的算盘可要落空了。”太后说着再度摆手:“起来吧,难道你还要哀家亲自下去扶你这个功臣吗?”

锦衣立刻颔首:“锦衣何德何能敢劳太后相扶,这一生锦衣只求太后惦念,就足以了。”说着再度叩首,而后站了起来。

“你是如何知道贵妃吸食寒食散的,那春梅可是贵妃跟前的人,她都不知道。你却知道。说来听听。”太后说着微微斜了身子,一副很期待的神情。

锦衣抽了下嘴角说到:“锦衣若答太后,这话只怕要伤到春梅。但太后问,锦衣不敢不答,更不敢有半句假话,故而…太后您姑且听之。”

太后点点头,扬了手,锦衣这便说了起来:“锦衣曾是贵妃跟前的丫头,早先贵妃未冷时,锦衣是不得伺候在近前的,可是后来贵妃被冷,锦衣便有幸伺候在旁。贵妃先前因受冷,性子火爆而怒,锦衣并未当事,可后来贵妃忽然沉寂下来,不闻不闹,安心的在宫内静养三月,锦衣伺候在前后,发现贵妃每隔三天总要从内务处要一些补药,之前贵妃也会索取,但却不多,锦衣问过韩公公,一个月娘娘才有一回,也不知贵妃娘娘是不是闷到了,便要的多了些。锦衣听闻此事就上了心,后来娘娘被冷的久了,这补药索要便难了,宫里常常是不给的,锦衣就发现娘娘白日里慵懒无比。而倒了夜里经常会砸东西,但蹊跷的时,到了早间却又不见碎片。”

“嗯?”太后闻言蹙了下眉,但却很快抹平了示意锦衣继续。

“锦衣后来就留意贵妃殿内的摆设,发现屋内的东西常换。锦衣便知晓娘娘的性子有些厌戾。后来贵妃复起,药材又供,娘娘倒亦如之前那般温婉随和,锦衣便没往心里去。前些日子锦衣才知贵妃有孕,正是高兴的时候,可贵妃莫名的不许锦衣声张,说是,说是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怕惹太后您生气,她便有些像隐瞒。锦衣觉得奇怪,便希望贵妃娘娘说出来,还特意寻了一尊送子观音要送给贵妃,可不想她却很不高兴,未几安贵人这么一处,弄的贵妃没了孩子,可锦衣这两日消停下来一想,便觉得奇怪,今日里太后您说要锦衣想办法把玉昭容制在妃下的位子,锦衣便寻思着该这么做。后来才想到这个法子,贵妃既不占着位,昭容也没得到便宜,向来也能算是一石二鸟吧!”

“对啊,这的的确确算是一石二鸟。”太后说着一笑:“今日要是孙福兴不开口,你打算还真不说?”

“那倒不是,若刑一动,只怕锦衣就要招了,幸好有人瞧出蹊跷,替锦衣开了口。”

太后呵呵一笑:“好一个幸好!你到外面候着吧!”

“是。”锦衣恭敬的推了出去,侯在殿外的长廊里。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皇上一脸沉色的带了孙福兴回来。不用说,贵妃吸食的事是验证了出来,这令顺帝心中很闷。

太后与之在殿门商议了好一通,期间还把春梅也叫了进去,等到拂晓做出结论来,却令人唏嘘:最后以贵妃与安贵人视宫规若罔闻为由,将这事急速的翻过去,即没有为贵妃悲情而追谥,也没未洛家补什么封荫。

诏书一传,这桩事就这么草草的了了,顺帝从殿内出来,一把就搂了锦衣,口中轻喃:“难为你心里有贵妃这个主子,为她兜着,可她做出这样的事,朕这心里好痛。”

“皇上也别怪贵妃,她三年无处,也许已经心死,未料又会有孕,也许这都是天意吧!”锦衣轻声叹着。

“是啊天意,你知道吗,春梅告诉我,二年前,我在带兵征战的时候,她却染了风寒,因此而使过寒食散。可怜我是他的丈夫,却倒今日才知此事。我,我是不是太不关心她了?”顺帝说着叹了口气,似乎觉得有些愧对惜颜。

锦衣急忙摇了头:“皇上千万不能这么想,男儿志在四方,就算不由大作为,也当不拘小节,身为女子,我也希望自己的丈夫对自己体贴入微,但好的妻子不应该成为夫君的拖累。皇上,您放心,锦衣一定洁身自好。和睦宫闱,绝不让皇上为这等事忧心挂心!”

顺帝在锦衣的额头轻轻一吻:“遇见你,真好。”

大殿内,烛火通明,太后一脸悠闲的坐在殿内似是诵经念佛,但此时才是拂晓,这么都让人瞧着觉得别扭。

春梅跪在殿内,一脸的紧张,太后迟迟不问,却偏留下她,这叫她越跪越是心慌。

“丫头,当初我叫你早早都侯府的时候,和你说了什么?”太后似乎念完了一卷,眯着眼问了话。

“太后说,要奴婢沉下心来,尽心尽力的服侍侧夫人,做一双好眼睛。”

“还有呢?”

“时刻记着自己是为了什么来服侍侧夫人…”

“那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拓跋家族的利益…”

“可你的所作所为又是为了谁?”太后说着举杯喝茶,眼里却泛着怒色。

春梅紧张的咬了唇:“回太后的话,奴婢也自当是为拓跋家族…”

“啪!”带着茶的茶杯直接砸在了春梅的额头,那茶水倒了她一身,茶杯碎裂在地上。

“还有脸和我说为的是拓跋家?难道郡主就能代表了我拓跋家?”太后说着眉已蹙起:“贪心不足蛇吞象,她吞的了吗?”

春梅不敢说话,只能匍匐在地上,哪怕碎裂的茶杯就在身下。

“哼,好一招釜底抽薪啊,我为她尽心部署,我为她节制着洛家,可她竟然想彻底的废了洛惜颜!好好,你不是心里向着郡主吗?今天哀家就做主,你可以回到皇后跟前伺候了,但是你把话带给皇后,我拓跋家族虽然保住血统立她为后,但断不会拓跋家的子孙只出于她一人!独霸皇上?她最好收了这心思!”

春梅听的是心神倶裂,不住的磕头告饶,碎片隔着衣服咯的她心口疼,可她还是不管不顾的磕着:“太后息怒,这事不关主子的事,是奴婢,是奴婢想为主子做点事,才借着药性在体,撺掇了贵妃吸食的,主子她真的不知道此事…”

“是吗?”太后嘴角一个冷笑:“秀儿那丫头对皇上是有一颗火热的心,但这心太小,容不下别人,如何坐得稳后位?打倒这个,还有别的会生出来,没完没了的,你去告诉她。聪明的人才不会赶尽杀绝!至于今次的事。已经如此,哀家也不想多说,不论是你的擅自决定还是她的,都许给我记住一点:这宫里没谁可以独霸皇上一人,更别想着动我拓跋家族的子孙血脉!”

“是,奴婢知道了。”春梅赶紧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