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彰领人便护着刘意映所乘坐的马车随这队龙腾军往前走去。约摸走了一个时辰,来到了宛城中的一处高门大宅前。

袁彰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公主,我们现在已经到了安王别院了。请公主下车,今晚便歇在此处。”

“知道了。”刘意映应了一声,便与秋霜、冬雪一起下了车。

刚下车,刘意映便看见由街头走来一队人马。打头的一位年轻武将,甚是眼熟。

她愣了愣,问道:“张煊也来了?”

前来迎刘意映的那牙门将回答道:“回公主,车骑将军前来宛城视察防卫,顺道接公主一同回定州。”

“嗯。”刘意映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说话间,张煊已到了近前,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刘意映不放。

刘意映抬头望着他,笑着说道:“张煊,你也在这里?真好!”

张煊翻身下了马,将缰绳递给随从,迎了上来,对着刘意映微微一笑,叫道:“公主,你回来了?”

“嗯。”刘意映微笑着点了点头。

“外面风大,赶紧进屋去。”张煊招呼着她。那语气平常得就像小时候刘意映溜到御花园里玩了一圈,才回海棠殿那般,完全没有才经历生离死别那般的激动。

“好啊。”刘意映应了一声。

两人便并肩向屋里走去。

“我母后和皇兄还好吧?”刘意映问道。

张煊顿了顿,说道:“都好。”

感觉到了张煊话中的犹豫,刘意映涩然一笑,说道:“我也是傻,如今这般情形,他们能好吗?皇兄还不知急成什么样了。”

“陛下和太后他们真的都很好。”说完,张煊沉默了片刻,又问道,“那你呢?你过得好不好?”

听到张煊的话,刘意映一呆。她过得好吗?这一个月来,有司马珩无微不致的关怀,她尽心照顾他的伤,两人耳鬓厮磨,如胶似漆,应该算好吧?想到这里,她笑了笑,回答道:“我很好。”

“这一个月来,你在司马氏手中,可有受苦?”张煊面上虽然平静,但言语间甚是关切。

刘意映摇了摇头,说道:“有驸马…”话一出口,她突然想起,她与司马珩已经和离,那个人已经不是她的驸马了。想到这里,不知不觉间,泪水又聚集到了眼中。

见状,张煊一怔,问道:“公主,你怎么了?司马氏果真亏待于你?”

“没有。”刘意映赶紧将眼角的泪水拭去,说道,“司马珩他对我很好,这回也是他主动送我回来的。”

“他居然肯主动放你走?”张煊似乎有些意外。

“嗯。”刘意映点了点头,“他不仅放了袁侍卫他们,还派了虎贲军一路护送我回来的。”

张煊皱了皱眉,说道:“他如此大度,是否有阴谋?”

“他能有什么阴谋啊?”刘意映苦笑道:“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有何利用价值?”他会这么做,皆源于他对自己的情意。

闻言,张煊瞅了刘意映一眼,张开嘴想说什么,犹豫了片刻,又咽了回去。想起司马珩,刘意映便觉得心中闷痛,也不再说话,两人便这般沉默着向前走去。

走到一处小院前,张煊停下脚,对着刘意映说道:“公主,今晚你便歇在此处。我就不送你进去了。”

“好。”刘意映点了点头,也不与他多说,转身便进了院门。

张煊看着她径直离去的背影,呆了片刻,才转身走了开去。

对于住了一个多月营帐的刘意映来说,这安王别院的软床高枕看起来格外舒适。她已经两个晚上没睡觉了,白天在马车上又颠簸异常,根本无法歇息,只能养养神。她只希望今晚可以将司马珩从心中摒去,自己可以好好睡一觉,明日见到母亲时,神情不至于太于憔悴。

刘意映洗漱完毕后,正准备歇下了,突然听见窗外传来一阵的竹笛声。笛声悠扬,只是听起来似乎有几分凄怆悲惋。

众人皆知,张煊善笛。这定然是他所吹奏的。

“世子这么晚了还不歇息?”冬雪好奇地向外张望着。

“别管他了。”刘意映对着冬雪说道,“把窗关上,我要歇息了。”

“是。”冬雪应了一声,伸手将窗关了起来。那笛声,便被隔绝在了窗外。

刘意映躺在久违的软床之上,闭上眼,努力什么都不想。也许是因为两个晚上没有合眼,她真的很快便睡了过去。可为何在梦中,她又回到了成亲的那个晚上。当她头上的喜帕被挑起后,抬起头,一脸俊朗的脸便映入了眼帘。他望着她,笑意盈盈,可她为何会觉得心中钝痛不已?即便是在梦中,喷涌而出的泪水仍然将头下的枕布浸透。

次日一早,刘意映便与张煊一同起程前往定州。一路之上,她乘马车,他骑马,两人之间并无太多交流。

她掀起车窗上的帷帘,向前望去。张煊高大挺直的身影就在她眼前,可她却觉得,她和张煊之间,有些什么东西与小时候不一样了。以前,他宠着她,总喜欢逗她,与她说话。而她也觉得,和他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似的。可现在,她居然觉得与他已无话可说。也许,她和他之间,隔着的不仅是三年的时光,最重要的,还多了一个司马珩。所以,所有的一切,都与以前不一样了。

在日暮之前,刘意映终于到达了定州。

刘祯如今住在定州城西的灵台山下的灵泉行宫。到了定州,张煊亲自护送着刘意映去了灵泉行宫。

田太后早到了消息,激动不已,非要亲自到宫门前来迎女儿。刘祯拗不过她,便叫了陈皇后和刘燕竹一起陪她出来。

刘意映一下马车,便看见陈皇后、刘燕竹一左一右搀着母亲站在宫门前。一月不见,田太后头发白了不少。见此情形,她的眼泪一下便夺眶而出,大叫一声:“母后,女儿终于见到你了。”说罢便跑上前,扑到田太后怀里号啕大哭。

田太后看着女儿,也是心疼不已,与陈皇后、刘燕竹一起抱着刘意映,几个女人便哭成一团。

最后还是荣福提醒几人好几回,说刘祯还在宫里等着刘意映,几人才慢慢收了泪,往宫内走去。张煊没有一起进宫,给田太后和陈皇后行了礼后,便告辞而去。

这灵泉行宫比起雒阳城中的大齐皇宫小了许多,刘意映等人进了宫门,上了辇,没多久便到了田太后居住的仁和宫。刘祯早已在殿中等候着刘意映。

此时,兄妹相见,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感慨。刘意映上前,伏身行礼,泣声道:“皇兄,意映归来了。”

刘祯看见刘意映,眼睛不禁一热。他上前扶起妹妹,拉着她的手,坐到蒲席之上,哽声说道:“意映,这些日子,你受苦了。都是皇兄没用,没有护住你。”

刘意映仰起脸来,对着刘祯摇了摇头,含泪笑道:“皇兄不必自责,意映没有受苦。”

闻言,刘祯一愣:“司马曜那老贼没有为难你?”

刘意映抹了抹眼泪:“有驸马…有司马珩在,他不会让我受苦的。”

听了刘意映的话,刘祯微微一顿,随即面色凝重地说道:“意映,如今司马氏谋反作乱,司马珩已不能再为你的驸马了。皇兄即刻下旨,解除你与司马珩的婚姻。”

“皇兄不必多此一举了。”刘意映凄然一笑,从怀里拿出司马珩所写的和离书,递给刘祯,说道,“在我离开雒阳前来定州之时,司马珩已经写下了和离书,与我和离了。”说罢,她已是泪如雨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家里有客人,只码了这么多…

第53章

刘祯看着刘意映手中的和离书,愣了片刻,然后面色如常,冷哼道:“这司马珩还算识相!既然他肯善待你,又主动与你和离,他日我可以考虑为他留个全尸!”

闻言,刘意映只觉得心头一颤。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对着刘祯说道:“皇兄,我还想求你一件事。”

看见刘意映这般模样,刘祯的脸一下便沉了下来,冷声说道:“意映,你若是又想替司马珩求情,就不必说了。”说到这里,他目光显得异常阴冷,“司马氏一族的人,都必须死!”

刘意映一下扑到刘祯身下,大哭道:“皇兄,我求求你,他日沙场相见,你就放他一条生路吧。”

“意映!”刘祯大怒,“上回我就跟你说过,放过司马珩,是不可能的!你怎么如此冥顽不灵?”

“可是,皇兄,让我看着他死,我,我做不到!”刘意映泣声说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皇兄落到他们手里,他们会放过我吗?”刘祯站起身来,对着刘意映大吼道。

“皇兄,我也不会让他杀你的。”刘意映抱着刘祯的腿哭道。

“他会听你的?”刘祯冷笑。

“会,会的。”刘意映颤着嘴唇说道,“我会去求他的。”

“意映,你别忘了,皇兄之所以会落到今天这地步,皆是因你被司马珩所骗,给了我们假消息。”刘祯冷然说道,“他处心积虑这么久,你觉得他会放过我吗?”

刘意映一愣,呆呆地望着刘祯,说不出话来。当日,她中了司马珩的计,给刘祯传了假消息,是她这一生中最后悔之事。没有他给的消息,刘祯手中的兵力分散,没有必胜的把握,也许他还下不了决心动手,说不定现在还维持着原来的情形,刘祯还在雒阳城中做着手中实权的皇帝,司马曜还是那一手遮天的丞相,而自己与司马珩还在公主府中过着自以为美满的小日子。

如今回想起以前在公主府的日子,似乎像在做梦一般。只是,没有这种种的变故,没有他为她挡的那一箭,没有这一个月的朝夕相处,她也不会知道,他对自己是真心相待,她也不会知道,四年前,他就爱上了她,也许还在与他虚情假意地做着戏,没有对他付出自己的真心。

这一个月,虽然对她来说,是饱受折磨的一个月,却也是他与她心心相印的一个月。对她来说,能够有这一个月与他在一起,没有猜忌,没有虚情假意的美好时光,她这一生,也算值了。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对着刘祯凄然一笑,说道:“皇兄,如果你杀了他,意映必定追随她而去。如果他不肯放过皇兄,那黄泉路上,我们兄妹就一起做个伴吧!”

闻言,刘祯猛然抬起头,瞪大眼睛着眼睛看着刘意映,面上极为震惊。

“意映!”田太后在一旁尖叫一声,“你都说些什么呀?你可不要说这些话来吓母后!”

“母后!”听到田太后的喊声,刘意映浑身一颤,接着抚脸大哭道,“对不起,女儿不孝!他和皇兄都是女儿最亲的人,女儿实在无法在他们中间做选择!”

“意映!”刘祯“霍”地站着身来,对着刘意映厉声说道,“你最亲的人,如今只有我和母后、皇姐三人,司马珩他怎么会是你最亲的人?”

“可是,皇兄,我,我喜欢他!”刘意映大哭起来,“对不起,皇兄,我,我真的喜欢上他了。”

“意映,他是逆贼,你与他永远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刘祯颤抖着身子,指着刘意映,“你,你最好马上便把他忘了!”

“皇兄,我,我做不到!我不可能忘掉他!”刘意映崩溃大哭。

“忘不掉也得给我忘掉!”刘祯转过身,对着陈皇后与刘燕竹说道,“皇后,皇姐,你们俩好好劝劝意映。”然后对着田太后行了一礼,“母后,儿臣有事,先告辞了!”

见刘祯与刘意映闹到如此地步,田太后也不好再叫刘祯留下,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皇帝,你有事便先去忙吧。”

“是,母后。”刘祯站起身,瞥了刘意映一眼,重重吸了一口气,然后便往殿外走去。

刘意映知道刘祯此时心中痛恨自己不争气,也不敢叫他留下,只捂着脸呜呜地哭着。

见刘祯出了门,田太后便上前拉起刘意映,叹声说道:“意映,你,你怎么这么傻啊!那司马珩是反贼,怎么值得你如此待他?”

“母后,当初是皇兄让我嫁给他的。成亲半年来,他对我真的百般好,怎么可能会没有感情?”刘意映抬起脸,对着母亲说道,“再说,这一回,要不是有他,女儿此时早不在这世上了。”

“这话怎么说?”田太后大惊失色。

刘意映一边哭,一边将韩协企图射杀自己,司马珩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箭一事完完本本告诉了田太后等人。

听了刘意映的话,田太后、陈皇后及刘燕竹面色极其震惊。大家都没有想到司马珩居然会不顾自己的生死来救刘意映,也难怪刘意映会如此了。可此时,显然不能再在刘意映面前再说司马珩的好话。

田太后对着陈皇后使了一个眼色,陈皇后会意,便对着刘意映慢声说道:“意映,他如此所为,是不是做戏给你看的?反正我不相信他会为了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以前我也不相信。”刘意映涩然说道,“可我亲眼看见那箭射进他胸口,亲眼看见拔出箭时,血流了一地,亲眼看见他差点进了鬼门关。皇嫂,你相信我,他对我是真心的!”

听了刘意映的话,陈皇后语噎,再找不出话来反驳。

“可他对你再好,他也是乱臣贼子,他如今可与你皇兄为敌啊。”田太后说道,“你皇兄说得对,你不可能再与他在一起了!”

“我知道!”刘意映垂泪说道,“我不奢望能与他再在一起,我只求能让他活着便是了。”

“意映。”田太后摇了摇头,叹气说道,“男女之情再美好,可是若不切实际,也只是过眼云烟,终究是留不住的。只有亲人之情,才是永远可以依靠的。你何苦为了一个男人,惹你皇兄生气呢?说到底,我们才是一家人!”

刘意映低头咬着唇,不说话。

田太后拉过女儿的手,放在手心中紧紧握着,说道:“再说,你现在也已经与司马珩和离了。不要再为了外的人,与你皇兄起了争执。”说到这里,田太后抹了抹泪,颤声说道,“母后只育有你们兄妹,我只盼你们俩都好好的。”

“母后…”刘意映反手握住母亲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意映,答应母后,别再想着那个男人了。”说到这里,田太后声音哀凉,“母后如今身子越来越差,也不知还能活几年,你就让母后安心过了这最后几年吧。”

“母后…”刘意映含泪抬起头,看着早已苍老下来的母亲,实在不忍心再说出违逆她的话。其实,在她下定决心离开雒阳来定州的时候,便想到自己以后与司马珩恐怕再无相见之日了。既然如此,便让所有的痛苦都自己一个人承受下来,如果自己违法的答应,能让母后与皇兄安心,也无不可。

想到这里,刘意映看着田太后,含泪点了点头:“好,母后,我答应你,以后,我不,不再想着他了。”话说完,早已是泪流满面。

“好,好。”田太后连声点着头,“等大局安定之后,让你皇兄为你重新指门婚事,必不会亏待你的。”

“意映不想嫁了。”刘意映将眼泪抹去,然后抬起努力微笑道,“意映就留在母后身边,服侍母后。”

“傻孩子,母后陪不了你一辈子。”田太后叹了一口气,“你又不像燕竹,有孩子可以依靠,最终还是得有个自己的家才是”

刘意映涩然说道:“这事不急,以后再说吧。”

见田太后劝服了刘意映,陈皇后悄悄松了一口气。她素知刘祯与刘意映兄妹情深,若刘意映还是固执不听劝,刘祯还不知怎么发怒呢。

晚上刘祯回来的时候,陈皇后将此事告知于他,他原本阴沉的脸,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总算缓和了不少。

次日,刘祯将刘意映叫到书厅来,问起了司马氏如今的情况。

刘意映便把自己离开之前,所知道的雒阳城外的驻军情况告诉了刘祯,其他的,她也就不知道了。

刘祯点了点头,说道:“你不知道也是正常。你毕竟是大齐的公主,司马珩必定还是防备着你的。”

闻言,刘意映低头不语。他防备着自己,也是对的。毕竟,她知道的事,不可能不跟刘祯说的。哪怕她再爱司马珩,可她身上流的血,注定她只会站在刘祯一边。她可以为了爱司马珩,不要自己的命,但她做不到为了司马珩,不要刘祯与田太后的命,她更做不到为了自己的爱情,牺牲大齐的江山。

刘祯对自己这个妹妹是了解得很,对她说的话,根本没起一点疑心,然后便让她回自己寝宫去。又叫了荣福叫张煊等人前来商议。

“皇兄,你们,你们要反攻了吗?”刘意映白着小脸问道。

“不是我们反攻,是司马曜那老贼对我步步紧逼。我得到消息,司马珩伤好了,他们便要来攻打宛城了。”说到这里,刘祯狠狠咬着牙,说道,“我再不做事,怕是连定州也保不住了。”

听到司马珩的名字,刘意映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刘祯料定她又要求自己放过司马珩,忙摆手阻止道:“意映,你什么都别说了,自己先回去吧。”

“是。”刘意映含泪说道,然后咬着唇,慢慢退出殿来。

走在廊上,眼泪如泉水般涌出。她知道,在这场男人的战争中,自己完全使不上任何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司马珩与刘祯,这两个自己最在乎的男子相互斗得死去活来,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只知道,到最后,司马珩与刘祯无论谁生谁死,对她来说,都将是刻骨之痛,灭顶之灾。

作者有话要说:争取从今天起,恢复每晚20时02分更新!

第54章

刘意映到了定州没多久,便要过新年了。虽然刘祯在逃亡,但这年还是要过的。

离开雒阳的时候,除了陈皇后外,刘祯只带了育有一女的周淑妃同行。周淑妃刚有了身孕,可能逃离雒阳的时候,受了惊吓,再加之这一路有些颠簸,一到定州,便有点见红,一直卧床保胎。怕周淑妃不能安心养胎,陈皇后便将她所出之女接到自己身边照顾。

刘意映见陈皇后要照顾两个孩子,又要处理宫内琐事,还要准备新年事宜,着实忙不过来,忙主动帮忙打理准备新年之事。刘祯和田太后看她整日忙前忙后,也不再提起司马珩,每日在众人面前也是笑意盈然,似乎当年那个不识愁滋味的昭平公主又回来了,这才放心下来。

不过,刘祯的日子却不甚好过,前方局势越来越严峻,但他从前殿回来之后,从未给后宫的女人们提起前方之事。大家也就装作不知,这年也过得还算祥和。到了正月十五的时候,刘祯还请了一些近臣进宫过元宵节,一起饮酒作赋,看舞听琴,一派粉饰太平之势。

年过完了,周淑妃的腹中胎儿也满了四月,御医说胎算是坐稳了,她便将女儿接了回去。陈皇后只打理一些日常事物,轻松了不少,便也用不着刘意映帮忙。刘意映也就闲了下来,平日就陪着田太后抄抄佛经,再就看看书练练字。

虽然她故意不去打听前方之事,不过,从宫人私下议论中,她也知道元宵节之后,龙腾军主力便离开定州前往宛城了。她心里隐隐猜到龙腾军去做什么,可她不敢去问,也不愿去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自欺欺人地过着日子。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了。

这日清晨,刘意映睁开眼,便听见窗外的花喜鹊叫个不停。服侍刘意映梳洗完毕后,冬雪便打开窗来透气。刚一推开窗,但听见她惊呼道:“呀!公主,这望春花都结苞了,怕是等不了多久便要开花了。”

刘意映凑到窗前,看着窗外望春花树枝上果然多了不少娇嫩的花苞。她笑了笑,说道:“是啊,望春花要开花了,春天也要到了。”

秋霜一边收拾着床被,一边笑道:“这一大早又是喜鹊叫,又是望春花结苞的,看来,今天公主定有喜事。”

闻言,刘意映微微一怔,淡笑道:“我如今还能有什么喜事呀!”

“这哪说得清呀。”冬雪笑嘻嘻地说道,“说不定公主真有喜事呢。”

刘意映笑了笑,也只想多说话,便道:“我去母后房里去。”

“昨日公主不是跟太后说,今天你要去安平公主那里吗?”秋霜说道。

“今天起早了,我还是先陪母后呆一会儿。”刘意映笑着说道,“这时候过去,皇姐多半还没有起身。”

“那倒也是。”秋霜点了点头。

“奴婢陪公主去太后那里吧。”冬雪赶紧说道。

“不用了。”刘意映笑道,“这么几步路,用不着陪。你们忙完了,便休息会吧。”

“多谢公主体恤。”秋霜笑道。

刘意映也不再多说,这就出了门,往田太后的寝殿走去。刘意映与田太后一起居住在仁平宫,两人寝殿相距不远。从她的寝殿出来,穿过一个小花园,便是田太后所居小院的后门。刘意映推开虚掩的门,径直走了过去。

从后门进来,便到了寝殿后方。刘意映上了回廊,准备绕到正门进屋去。走到檐下,隐隐听见屋内陈皇后与田太后在说着话。这时候,差不多是陈皇后过来问安的时间,刘意映倒也没多想,低着头向前走着。

“母后,这事意映若是知道了,怕是不得了呀!她会不会怨恨陛下呀?”这是陈皇后忧心忡忡的声音。

刘意映听见这话,脚下不禁一顿,停了下来。

“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田太后叹声说道,“此事怎么怪得了她皇兄,要怪也只能怪那司马珩自己作孽!”

“可那日意映为了司马珩与陛下争执,母后也是亲眼所见。要是司马珩真中了陛下的圈套,遭受伏击身亡,意映真像她说的那般,要寻死觅活的,那可怎么办啊!”

伏击!身亡!刘意映此时只觉得如被雷亟,心头剧痛,眼睛一黑,人便栽了下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她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田太后的床榻之上,母亲正愁容满面地坐在自己身边,陈皇后也是一脸担忧看着她。

看见刘意映醒了过来,田太后凑上前,柔声唤道:“意映,你,你没事吧?”

“母后。”刘意映含泪叫道,“皇兄,皇兄真的不肯放过他吗?”

闻言,田太后一怔,随即说道:“你们已经和离,他的生死,早就与你无关了。你还问他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