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意映对着紫芸与秋霜轻声问道:“太后今日如何?”

紫芸摇了摇头,叹着气说道:“跟前几日一样,没什么起色。”

闻言,刘意映脸色一黯。她轻轻走上前,看着床榻之上,母亲那苍白的脸,心里一阵难受。母后膝下只自己与皇兄两个孩子。如今,皇兄死了,自己为了保住腹中的孩子,也不得不离开皇宫。也不知道母后醒了之后,得知自己逃出皇宫,受得了不。想到这里,她眼中瞬间便湿润了起来。

“公主,别伤心了。”秋霜上前劝道,“好好调养着,太后的身子会好的。”

“嗯。”刘意映点了点头,又转过脸,对着紫芸说道:“紫芸,你跟随母后多年,她一直待你不薄。往后的日子,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公主放心,奴婢定会尽心服侍太后的。”紫芸应道。

刘意映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几句,然后叫上秋霜悄悄出了门来。

两人走到殿外一偏僻之处,秋霜忙问道:“公主,叫奴婢出来,可是有事?”

刘意映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对着秋霜悄声说道:“秋霜,我要离开灵宫了。”

闻言,秋霜一惊,忙问道:“公主,你要去哪里?是司空大人让你回张府去吗?”

“不是。”刘意映摇了摇头,“张煊不知道我离开,我跟他说我要留在宫里陪母后。我这一回,要偷偷离开。”

“那公主为何要离开呀?”秋霜不解地望着刘意映。

“秋霜,如果我不离开,我的孩子就会被他们害死。”说到这里,刘意映鼻尖一酸,眼泪便流了下来。

秋霜一听,面色一变,问道:“公主,你这话是何意?谁要害小公子?”

“是张煊和皇嫂容不下他。”说到这里,她轻轻地抚着腹部,咬了咬唇,然后说道,“虽然他的仇人之子,可是,他不仅仅是司马珩的孩子,更是我的孩子,我狠不下心看着他被人害死。可在这宫中,我根本斗不过他们,所以,我只有逃出去,这样,这孩子还有活命的希望。”

“既然如此,公主那就走吧。”秋霜叫道,“奴婢这就回屋收拾一下,然后再陪着公主一起走。”

“不,秋霜,你留下来!”刘意映制止道。

秋霜一怔,茫然失措的问道:“公主,我为何要留下来?你不要秋霜了吗?”

“不是我不要你,而是我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帮我做。”说着,刘意映拉着秋霜的手,缓缓说道,“秋霜,我走了之后,便不能在母后身边侍奉她了。你一向比冬雪稳重,你留在母后身边,我才能放心。所以,你就留在母后身边替我这个不孝的女儿尽尽孝吧。”

“可奴婢舍不得公主啊。”秋霜眼泪汪汪地望着刘意映。

“我也舍不得你,可我也实在没有办法了。如今宫里这般景象,只有将你留在母后身边,我还放心一点。”刘意映含泪说道,“秋霜,我走了之后,你一定要好好替我照顾母后。日后有机会,我会回来探望她的。”

“嗯。”秋霜哭着点了点头,又问道,“公主,你逃出宫,是要去找驸马吗?”毕竟刘意映腹中的孩子是司马珩的,找他也是人之常情。

闻言,刘意映一怔,随即摇了摇头,说道:“他杀了皇兄,便是我刘家的敌人,我与他早已恩断义绝,怎么可能再去找他?”

“那公主打算去哪里?”

刘意映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出了灵泉宫之后,便走一步算一步吧!”

“公主,如今这世道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弱女子在外面,可怎么办呀?”秋霜一脸担忧。

“我不会有事的。”刘意映安慰地拍了拍秋霜的手,“留在这宫里,我和孩子只有死路一条,逃出去,我们母子还有活命的机会。”

“公主,你好命苦…”秋霜拉着刘意映的手,泣不成声。

“秋霜,事不宜迟,我这便与秋霜出宫去了。”刘意映说道,“太后若问起我,你便说张煊把我接回张家了。反正张煊也少有见到母后,一两天应该能瞒过去。”

秋霜点了点头,说道:“公主,你要保重啊!对了,奴婢枕边有一个小木匣,里面装的是以前公主赏给奴婢的首饰。我在这宫里,有吃有住,也用不着。公主,你把它带上,多点财物防身总是好的。”

“不用了。”刘意映摇了摇头,“你日后年纪大了,总要许人的,留给自己作嫁妆吧。我的首饰那么多,换成钱,俭省些用,也够我和孩子用一世了。我不跟你多说了,我这就要走了。”

“好。”秋霜依依不舍地拉着刘意映,“公主,你若安定下来,可否给奴婢传个信儿,让奴婢不用担心你?”

“好。”刘意映点了点头,“如果有机会,我让人给你带信报平安。”

与秋霜道别后,刘意映便回了自己的寝殿,叫冬雪收拾了细软一起出宫。冬雪对刘意映突然出宫的决定虽然很吃惊,但也没有多问,收拾好东西,便与刘意映以回张家的名义出了宫。

出宫之后,冬雪找了个平民家买了两身干净的布衣,与刘意映换了衣裳之后,两人这才细细商量起了出逃方向。

因为司马珩的军队正从东面往定州而来,城中的老百姓怕叛军进来会大肆抢掠,纷纷往城外逃去,城中一派荒乱景像,刘意映与冬雪混在其中也不打眼。

可刘意映毕竟是金枝玉叶,哪能像普通百姓一般长途跋涉?她能走多远?若是走不远,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张煊派人抓回来。想到这里,冬雪怯怯地看了刘意映一眼,问道:“公主,我们如今去哪里啊?”

冬雪问这话的时候,刘意映也在想着这个事。如今这时局,马车也雇不到,靠脚力走,自己肯定走不远的。在这定州城里,到底谁才能帮自己呢?突然,她心中一动,转过脸对着冬雪说道:“我们去找皇姐,看她能不能给我们一辆马车。”

冬雪点了点头,两人边走边问,往刘燕竹在定州的居处寻去。刘燕竹所居的地方,离皇宫并不太远,很快便找到了。

冬雪不敢暴露刘意映的身份,便到门房处说刘意映是雒阳吴家的亲戚,有事求见刘燕竹。怕刘燕竹不肯见自己,刘意映又将自己耳垂上的耳坠取了一只,作为信物让门房交给刘燕竹看。

刘燕竹看见耳坠,认出是刘意映之物,大吃一惊。想着刘意映以吴家亲眷名义求见自己,定是有什么为难之事。既然她不肯表露身份,刘燕竹也按下心中的疑惑,让门房放她进来。

很快,刘意映便带着冬雪便进了屋来。

刘燕竹看刘意映一身布衣,心中更是大惑不解。不过,她没有当着下人的面戳穿刘意映的身份,摒退左右之后,才拉过刘意映,仔细问道:“意映,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出了宫来?为何又是如此打扮?”

刘意映抓住刘燕竹的手,流着眼泪叫道:“皇姐,求你救救我们母子性命!”

刘燕竹大惊,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说给皇姐听。”

刘意映一边哭,一边将陈皇后与张煊预谋要害自己腹中孩子,被自己无意中偷听到后,然后偷跑出宫的事情告诉给了刘燕竹。刘燕竹一听,面色一变:“如今张煊大权在握,让他知道你偷跑了,不把这定州翻个底朝天不可!你怎么什么都没考虑周祥,便这么跑出来?”

“我真的走投无路了,不然,我也不会来求你了。皇姐,你一定要帮我啊!除了你,我再找不到别人帮我了!”刘意映流着眼泪叫道。

“可是,如果张煊发现你不在了,第一个要找的地方,便是我这里。”刘燕竹皱着眉头,“到时你一样跑不掉。”

“皇姐,我知道,我没打算在你这里久呆。”刘意映说道,“只是我雇不到马车,也没有办法出城,想让皇姐助我出城。”

“出了城,你又要去哪里?”刘燕竹问道。

闻言,刘意映一怔,随即凄然一笑:“天大地大,总会有我母子容身之处。”

“你和冬雪两个年轻女子,毫无自保之力。况且,你又有了身孕,我怎么放心你在外面如此飘泊?”刘燕竹摇着头。

“那怎么办?”刘意映无助地望着刘燕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害我的孩子啊。”

刘燕竹思忖了半晌,说道:“这样吧,我与西浮山青慈寺的惠安师太有些交情,你暂时去她那里居住。等风波过去之后,我再来看你。”

刘意映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那好吧。皇姐,你可千万别把我的消息告诉张煊和母后啊。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能这个孩子。若我的孩子没了,我也活不成了!”说罢眼圈一红,又哭了起来。

刘燕竹长叹一声,点了点头:“我也是做母亲的,我明白你的。”

姐妹俩商定之后,刘燕竹便写了一封信,让刘意映带去给惠安师太。然后又想着门房见过刘意映和冬雪,怕张煊寻查刘意映的时候,他会走露风声,遂叫门房驾着马车护送刘意映前往西浮山,并且嘱咐他去了之后,便在庵外寻个地方住下,说是照顾刘意映。

就这样,在刘燕竹的安排之下,刘意映便出了城,到了青慈庵安顿下来。

第61章

西浮山离定州城有五六里路远,无人从中传信,刘意映便与定州城内的消息完全断绝了,也不知道张煊发现自己跑掉之后,会掀起怎么样的风浪。

在青慈庵住在了小半个月后,刘意映偶尔从前来青慈庵内拜佛的香客口中得知,虎贲军已经在定州城外二十里处扎了营,就等着攻城了。看来,这场仗已是箭在弦上,形势十分危急了。

刘意映也帮不上忙,每日便跟着庵里的尼姑们拜佛诵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已经不祈求能够大齐的江山能够千秋万世,只希望自己的亲人能够平安无事。

很快,叛军就开始攻城了。不少无依无靠的妇人逃不了,便带着年幼的孩子来到青慈庵避祸。惠安师太心善,凡是来的妇人,一概都收留下来,陆陆续续这青慈庵便有四五十人在此。人一多,庵中粮食便有些供给不上,也不知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才完,惠安师太为了能多维持一些日子,便每日只熬了粥分给众人。

刘意映从小到大都是锦衣玉食的,哪吃过这种苦?加之她已有五个多月的身孕,正是嘴馋之时,没了东西吃,人便日渐消瘦下来。

冬雪看在眼中,急在心头。只是如今这世道,就算花重金也买不到粮食。可她又不忍心看刘意映就这般跟着众人一起熬,她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拿了一锭银子给刘燕竹留在庵外照应的门房,让他想办法弄点吃的给刘意映。

到了晚上,那门房回来了,粮食没买到,却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吃产奶的母羊。冬雪大喜,将羊偷偷藏在自己的屋中,每日挤羊奶给刘意映喝。

这羊奶又腥又臊,刘意映一闻到便欲作呕,可想着自己没东西吃,腹中孩子又正在长身体,为了孩子,她便强忍着不适将奶喝了下去。她只盼望这场仗能早日结束,日子恢复到从前。

又拖了几日,有消息传来,龙腾军与虎贲军正面交锋,大败而归,伤亡惨重,定州已撑不了几日了。刘意映听了,心里很是难受。可她对此也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便是日日求佛,保佑家人能平安无事。

这天深夜,刘意映已经睡了,冬雪突然进屋来叫醒她,说刘燕竹来了青慈庵。刘意映一听,怕田太后有什么事,慌忙起身迎出来。

一到厅中,便看见刘燕竹站在屋中,一身青色衫裙,外面披了一个黑色的披风,显得风尘仆仆,甚是疲倦。

刘意映心头一急,赶紧上前问道:“皇姐,你深夜前来,可是母后有事?”

刘燕竹看刘意映神色惊慌,怕吓着她,赶紧说道:“意映别慌,母后暂且无事。”

刘意映一听,放下心来,又问道:“那皇姐此时前来,可是有急事?”

刘燕竹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有大事要告诉你!”

一听说“大事”两个字,刘意映心里便发毛。上回听到大事,便是刘祯被杀的消息。因而,她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赶紧问道:“到底有何事?”

刘燕竹顿了顿,然后长叹一声,说道:“张煊与皇嫂带着阿哲弃定州城逃了!”

“什么?他们弃城逃了?”刘意映一听,大惊失色,“可事到如今,他们还能逃到哪里去?”

“他们去西羌了。”刘燕竹一脸凝重道,“我也是才听人说,张煊早与西羌王有联系,眼看着定州守不住了,便带上皇嫂与阿哲逃往西羌!我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出了城。”

“张煊怎么能带着阿哲投靠异族?”刘意映一脸悲色,“他怎么能做如此不忠不义之事?”

这时,刘燕竹抬起头来,一脸沉郁地望着她,说道:“意映,你不觉得,三年后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张煊,已经与三年前离开雒阳的张煊,完全不一样了吗?”

闻言,刘意映一愣。原来不仅是自己有这样的感觉,皇姐也感觉到了。如今阴冷深沉的张煊,与自己记忆中温润如玉的张煊,真的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会有如此的改变?

如今张煊与陈太后带着刘哲已逃走,虎贲军应该很快便会进入定州了。想到这里,刘意映又问道:“那母后也与他们一起走了?”

“母后没有离开。”刘燕竹摇了摇头,说道,“母后说她死也要死在中土,坚持不离开。而周淑妃快临盆了,身子笨重,他们也没有带她走,玉莹便一起留了下来。”

“皇姐,那你要走吗?”刘意映抬起头来,望着刘燕竹,问道,“皇姐如今前来,是来与我道别的吗?”

“母后不走,我怎能走?”刘燕竹苦笑道,“再说了,我心里早就有准备,若刘家败了,大不了就一死。反正这些年,我活着也累,死了倒还干净些。”

“皇姐,你别这么说!”听到刘燕竹的话,刘意映也有些伤感,“能活下去,自然还是活着好。”她知道,这些年,刘燕竹虽然表面放.荡不羁,其实她心里也苦。

“好啦,不说这些啦!”刘燕竹轻声一叹,又说道,“我来找你,是来接你回灵泉宫的。阿祯去了,阿哲也被带走了。如今母后精神极差,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与人说话。我看她这模样,像是一心求死。她那身子本就不好,我怕她撑不下去,你还是回去劝劝她吧!”

刘意映一听田太后如此情况,心中大急,赶紧说道:“那我们这就回去吧!” 反正陈皇后与张煊离开了,她也不怕有人再害她腹中的孩子。

“刘映,你回去之前,有一件事你要考虑清楚。”刘燕竹郑重道,“定州一旦失守,司马珩肯定要进城来的。到时,你如何面对他?”

闻言,刘意映一怔,随即凄然一笑,说道:“在我知道皇兄死去的那一刻起,我已经断了对那个人的一切念想。”说着这里,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就算再见他又能怎么样?他,他是我们刘家的仇人。”

“如今司马氏得了天下,我们刘氏一门或是会被斩草除根,或是沦为官奴。”刘燕竹望着刘意映,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可是,意映,你与我们不一样。司马珩对你有情,他又是你腹中孩子的父亲,只要你肯放下身段好好跟他说,他必定不会为难你的。”

“那又怎么样?”刘意映抬起头来,已是满脸的泪水,“我与他已恩断义绝。何况,当初皇兄为了掩盖这孩子的身世,叫人四处传言说这孩子是我与张煊成亲前便有染而怀上的。如今,就算我跟他说这孩子是他的,恐怕他也不会信,说不定以为我为了活命诓他的。皇姐,就算大齐没了,就算我刘意映是亡国之人,但我这大齐昭平公主的骨气还是有的。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去求他的!”说罢捂着脸轻声哭泣着。

刘燕竹见刘意映哭得伤心,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泣声道:“意映,你说,我们姐妹为何都如此命苦呀?”语罢,姐妹俩抱头痛哭。

冬雪劝了好久,两位公主才慢慢平复情绪。待冬雪收拾好了东西,三人便一起返回灵泉宫。在青慈庵避难的百姓中,还有一些婴孩,刘意映想着自己回了灵泉宫,应该也用不上这羊了,临别之前,特意把那头产奶的羊交给惠安师太,以备不时之需要。

刘意映跟随刘燕竹回到灵泉宫时,已过了丑时。如今灵泉宫内,人已经逃得差不多了,显得格外萧索。她一踏进仁和宫田太后的寝殿,便看见大腹便便的周太妃搂着刘祯的小女儿刘玉莹坐在蒲席上抹眼泪,田太后还像那日她离开之时一般,躺在床榻之上,紧闭着双眼。

如今,在仁和宫里的宫人也没剩几个了,除了周淑妃从娘家带进宫来的一个侍女之外,便只有紫芸、秋霜等五六个宫人。

看见刘意映回了宫来,周淑妃与秋霜都是惊喜不已。

“公主,你回来便好了。”周淑妃连忙起了身,上前拉着刘意映的手,拭着眼泪说道,“你快劝劝太皇太后吧。她这样,身子怎么受得住啊?”

秋霜行了礼,便拉抱着刘意映的腿,泣不成声:“公主,你可回来了。这些日子来,奴婢可是日日担惊受怕啊。如今见了公主平安,奴婢才算心安了。”

“秋霜,你别担心,有皇姐照顾,我没事的。”刘意映将她扶了起来,着急地问道,“对了,母后到底如何了?”

秋霜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公主,自从你离开之后,老太后精神更差了。如今,陈太后又将陛下带走了,老太后便一直不吃不喝的,一心只求早日去见先皇,奴婢们都快急死了。”

“你们没劝母后吗?”刘意映问道。

“怎么没劝呀?”周淑妃在一旁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劝了老太后好一阵,也没用。”

“那我去试试。”刘意映说道。

“嗯。”周淑妃望着刘意映点了点头,“公主,如今就我们几个人相依为命了。你可要好好劝劝老太后保重身子啊。”

“我知道的。”刘意映点了点头,然后走上前,拉着刘玉莹的小手,轻声说道,“玉莹,跟姑母过来陪皇祖母说话啊。”

刘玉莹眨巴着懵懂的大眼睛,点了点头,乖乖地跟着刘意映走到田太后的床榻前。

刘意映走到床边,看着母亲消瘦的脸庞,她一阵心酸。倾下身来,含泪唤道:“母后,是我。我是意映。我回来了。”

田太后躺在床上,没有动一下,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刘意映的呼唤。可是,刘意映却看见田太后眼皮下面的眼珠轻轻滚动了几下。她知道,母亲听到了自己的话。

“母后,我知道你在听我说话。”刘意映轻声说道,“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所以不理我了?母后,没跟你说一声就偷跑出宫,是我不对。不过,我也是迫不得以的啊!如果我不走,我那孩子就要被张煊和皇嫂害了。我没有法子,只好逃走的。”说到这里,刘意映已泣不成声。

听到刘意映轻声哭泣着,田太后颤巍巍地睁开双眼,用浑浊的双眼盯着刘意映,眼神却甚是凌厉:“意映,你出去,是不是去找司马珩那个逆贼了?”

刘意映一听,赶紧摇头说道:“娘,他如今是我们的仇人,我怎么可能还去找他?”说到这里,她看了刘燕竹一眼,说道,“我去找了皇姐,她把我送到了西浮山青慈庵中暂住。”

“是啊,母后,意映确实一直呆在青慈庵。”刘燕竹赶紧说道,“惠安师太可以作证。”

田太后眼中的锋芒微微敛住,然后又说道:“意映,你既然知道司马珩是我刘家的仇人,为何还要留下他的孽种?你皇嫂要除掉这个孽种,有什么不对?”田太后声音不大,听在刘意映耳中,却很是严厉。

刘意映一惊,随即说道:“可是母后,他不仅仅是司马珩的孩子,更是我的孩子呀!他是您的外孙呀!你怎么忍心看着他被人害死啊?”

“他是我杀子仇人之子,怎么可能是我的外孙?”田太后冷冷地望着刘意映,声音甚为冷漠。

听了田太后的话,刘意映一呆,眼泪便倾泻而下。看来,母亲也不想让自己要这个孩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同事请吃饭,所以回来晚了!明天争取早点!明天不出意外,司马珩同志粗线哦。

第62章

看着田太后闭上眼睛不再理自己,刘意映是心如刀绞。她轻声唤了母亲几声,但田太后又回到了刚刚那般模样,任人怎么呼唤,她都不理不睬,似乎完全与这世间隔绝了。

刘意映知道,田太后心里怨恨着自己要留下司马珩的孩子。想到这里,她伏到田太后的身上,泣声说道:“母后,我知道,你心里埋怨我。可是,司马珩再坏,这孩子总是无辜的呀。对我来说,我不管他的父亲是谁,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孩子。就算别人都不要他,但我忍不下这个心不要他!母后,你也是做母亲的,难道你就忍心不要女儿了吗?”说罢,刘意映伏在太后身边,放声大哭起来。多日来的委屈,多日来的担惊受怕,在这一刻全部宣泄出来了。

刘燕竹与周淑妃见母女俩似乎闹僵了,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刘燕竹叹了一口气,然后走上前劝慰着刘意映。

“意映,叫你来劝母后,你怎么与她使起性子来了?”刘燕竹在刘意映耳边悄声说道,“赶紧跟母后好好说话。”

听到刘燕竹的话,刘意映抬起泪眼,点了点头,强迫自己止住哭,又低下声对着田太后劝道:“母后,你就算心里对女儿有气,但你也不要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啊。”说到这里,刘意映眼泪又掉了下来,“我知道,皇兄不在了,阿哲也走了。可是,母后,我和皇姐还在,玉莹还在呀!我们都不是你至亲至爱之人吗?”

说到这里,刘意映轻轻推了一下刘玉莹,说道:“玉莹,你快求求皇祖母,让皇祖母别不要你。”

刘玉莹也只有四岁,听刘意映这么说,小脸一下皱了起来,对着刘意映问道:“姑母,皇祖母不要玉莹了吗?”

刘意映点了点头,吓唬她道:“你已经没有父皇了,皇祖母再不要你,那你可怎么办?”

刘玉莹一听,便咧嘴大哭起来,扑到田太后身上大叫道:“皇祖母,你别不要玉莹呀!玉莹以后会乖乖的,好好听话,好好用食,好好学诗书。等母妃生了弟弟,玉莹也会好好爱护弟弟的。皇祖母,你可千万别不要玉莹啊!”

听着刘玉莹撕心裂肺地哭喊声,刘意映心中也很是不忍。可是,母后连自己也不想理了,如今能打动她的,便只有刘玉莹了。想到这里,她便狠下心,将准备上前安慰刘玉莹的周淑妃拦了下来。

刘玉莹趴在田太后身上,小脸蛋上全是泪水,哭喊道:“皇祖母,你为什么不跟玉莹说话啊?你不是真的不喜欢玉莹了?玉莹错了,玉莹以后都改,玉莹以后只做皇祖母喜欢的事情。”

听到刘玉莹大声哭着,那稚嫩的嗓子似乎都快哑了,刘意映与周淑妃、刘燕竹都忍不住跟着掉起泪来。

“是啊,母后,阿哲虽然离开了,但玉莹还在你身边啊。”刘燕竹也上前劝道,“而且,淑妃也快生了。这个孩子,皇兄都无缘与他相见呢,你忍心他连祖母都见不到吗?”

“皇祖母,玉莹已经没有父皇疼了,是不是皇祖母也不疼玉莹了?玉莹真的会很乖的,还有母妃肚子里的小弟弟,他也会很乖的。皇祖母,你别不要我们呀!”刘玉莹还在呜呜的哭着。

听到这里,田太后的神色终于有了松动。慢慢地,有眼泪从她紧闭的眼中滑落出来。

“皇祖母,你别哭。”刘玉莹用小手替田太后擦拭着眼泪,“你别生玉莹的气,玉莹会乖的。”

田太后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刘玉莹的手,含泪说道:“皇祖母怎么舍得不要玉莹呢?”说罢,便放声大哭起来。

刘意映等人见状,也就着哭了起来。正在大家哭作一团时,突然紫芸慌忙跑进门来,大叫道:“不好了,叛军已经进了宫,正往仁和宫走来呢!”

刘意映一愣,抬起头来,问道:“这么快?”

“是啊!”紫芸点了点头,“公主,我们怎么办啊?”

刘燕竹回过神来,对着田太后叫道:“母后,你快起来,我们赶紧逃出宫吧!”

“贼人都进了宫了,我们还能逃到哪里去?”田太后苦笑一声,又说道,“再说了,如今司马氏已得天下,除了那些蛮夷之地,这天下哪里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逃不掉也没关系。”周淑妃也在一旁抹着眼泪,含笑说道,“就算今日被叛军夺了性命,我就带着玉莹一起去找陛下,也算团聚了。”

听到周淑妃的话,田太后似乎很是安慰。她拉过周淑妃的手,在掌中轻轻握着:“好孩子,那我们就与阿祯一起在地下团聚吧。”说到这里,她看着粉雕玉琢一般的刘玉莹,眼中满是不舍,“只是玉莹这么小,我,我舍不得她啊!”说罢便将刘玉莹搂着怀里,大哭起来。

刘意映见母亲伤心大哭,反而安下心来。至少她还有在乎的人,也就是说,她还有活下去的欲.望。至于叛军进宫一事,她也不是十分担心。一来留下来的都是妇孺,按惯例,只会褫夺封号,没为官奴,不会大开杀戒。二来,她心里也还有着一丝奢望,希望司马珩能看在她与他曾经的情意上,能放过这一屋妇人。

可是她又想到,当司马珩知道她另嫁他人,以为她怀了张煊的孩子,会不会怨恨她?还会愿意放过大家吗?

终于,叛军来到了仁和宫前。庆幸的是,他们只是将仁和宫围了起来,并没有贸然闯进来。

秋霜出去探查了一番,回来说道:“我隐隐听说好像他们是在等将军来。”

将军?听到这话,刘意映的心忍不住猛然一跳。他们要等的人,是司马珩吗?不管司马珩还念不念往日的情分,为了母后,为了玉莹,她都要去试一试。想到这里,她对着田太后说道:“母后,我出去看看,你们在屋里呆着,千万别出来。”说罢便走出殿,来到宫门后,听着外面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