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映,你放心,皇兄一定会守住宛城的。”刘祯望着微微发白的东方,说道,“你相信皇兄,皇兄不仅要守住宛城,还会一路向东,荡平叛军,收复雒阳,重振我大齐江山!”

“我信!我信!”刘意映流着眼泪,不住地点着头,“皇兄是明君,意映相信皇兄一定会做到的!”

听到刘意映如此说,刘祯转过脸来,粲然一笑。

“陛下,时候不早了。”荣福上前催促道,“我们该出发了。”

“我知道了。”刘祯又上前与田太后等人说道,“母后,皇后,淑妃,我走了。”

田太后等三人皆眼泪汪汪地望着刘祯,口中不停地嘱咐他要保重。

刘祯猛然跪下来,向田太后重重磕了三个头,说道:“母后,儿臣走了。”

田太后一见,赶紧将刘祯扶起,颤声说道:“阿祯,母后在此等候你归来!”

“好!”刘祯应了一声,又叮嘱陈皇后要照顾好两个子女和有孕的周淑妃,这才翻身上马,回过身来,大声叫道:“母后,你们就等着我得胜归来的消息吧!”微风拂过,吹起他明黄色的披风,豪气干云,英武至极。

刘意映抬起头望着兄长英俊的面容,眼睛又酸又涩,面上却是一脸明媚的微笑。她对着他大声叫道:“皇兄,你可要早日归来啊!”

刘祯望着她大笑一声,调转马头,策马快奔而去。

刘意映扶着田太后,看着刘祯慢慢消失的背影,却久久不愿离去。这一回,刘意映心中没有再挂念着司马珩,只一心一离地希望自己的兄长能够平安归来。

第58章

刘祯与张煊走后,刘意映便搬到了灵泉宫居住,每日陪着田太后求神拜佛,为刘祯祈福,表面上,日子过得也算平淡。算起来,刘祯走了也快一个月了。他中途派人传了两回信回来,只说一切顺利,勿挂念,从中也看不出前方战事到底如何。

刘意映怀孕也有四个月多了,御医说胎相很稳。听到这里,她心里重重松了一口气。毕竟在刘祯与司马珩之间,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站在刘祯一边。如果司马珩真的战败身死,至少能为他留一点骨血在人世,也不枉自己与他相爱一场。

这天晚上,刘意映睡到半夜,突然心头一悸,便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她坐起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大口喘着气。她记不清自己到底梦到了什么,只觉得心跳得极快,想是梦到了极其恐怖之事。突然,她仿佛听见前殿有妇人悲声大哭之声。

她眉头轻轻一皱,扬声叫道:“来人!”

话音刚落,秋霜便推门走了进来:“公主,可是有事?”

“秋霜,前面怎么了?”刘意映问道,“怎么像是太后在哭喊,难道她也着了梦魇?”

“公主别急,我已经叫冬雪过去看了,一会儿便有消息。”秋霜回答道。

刘意映点了点头,又说道:“把衣裳给我拿过来。”

“公主要起身了?”秋霜忙上前服侍刘意映穿衣。

“母后半夜如此哭喊,怕是梦到了什么不好之事。我去前面看看母后,陪她说会儿话,省得她胡思乱想。”说着刘意映穿上鞋,下了床来。

这时,只听“呯!”的一声,冬雪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

“冬雪,怎么如此没规矩?”秋霜皱着眉头。

冬雪的脸白得吓人。她愣了愣,随即大哭道:“公主,出大事了!”

听着冬雪的哭声,刘意映只觉得先前那种心悸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耳畔田太后的哭喊声还回荡着,让她心头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盯着冬雪,颤着声音问道:“出了什么事?”

“宛城被叛军拿下了,陛下,陛下他,他…”后面的话,冬雪似乎不敢说出口,大哭起来。

“皇兄,皇兄他怎么啦?”刘意映只觉得自己像是一脚踏空,掉进了冰窟里,从头到脚都冰凉。可是,她仍存有一丝侥幸,希望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冬雪,你别惹公主着急,你快说啊!”秋霜也催促道。

冬雪将双手分开,满是泪水的脸从两手之中露了出来。一脸悲凄地看着刘意映,怯声说道:“陛下,陛下被叛军围困中箭,驾崩了!”说罢,冬雪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天哪,怎么会这样?”秋霜捂着嘴,似是不敢相信这个消息。突然她看见刘意映的身子晃了晃,她赶紧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叫道:“公主,当心呀。”

刘意映转过头来,呆呆地望着秋霜,喃喃说道:“秋霜,你跟我说,冬雪是骗我的,是不是?皇兄英明神武,什么会死呢!她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公主…”秋霜抬头望着刘意映,眼中全是泪水。

“你也要骗我吗,秋霜?”刘意映拉着秋霜的衣袖,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似乎想要从她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公主,你,你要节哀啊!”秋霜泣声道。

“节哀?”刘意映一呆,随即大笑起来,“我节什么哀呀?皇兄怎么可能会死?我皇兄是一代明君,不仅会守住宛城,还会一路向东,收回雒阳,重振大齐江山!你说,他还有这么多事没做,他怎么可能死啊?”

“公主,你别这样!”秋霜看着刘意映大笑,只觉得心里害怕得紧,忙叫道,“公主,你若想哭,便哭吧。你这样憋在心里,会伤身子的。”

刘意映没有理秋霜,依旧大笑着,然后说道:“我出嫁那日,皇兄便对我说过,他会永远像小时候那般,宠我护我的。待我们俩都到了鹤发鸡皮之时,我还是他最疼爱的小妹。”说到这里,她的眼泪终于倾泻而出,“可是,皇兄,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呀!你是皇帝,金口玉言,怎可言而无信?你才过弱冠之年,离鹤发鸡皮之时还有好久好久,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们一屋弱女幼子,就这么去了?你走了倒一了百了,我们可怎么办呀?皇兄,你回来呀!”说罢,刘意映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

“公主,你可顾着自己的身子啊!”秋霜忍住眼泪,上前劝着刘意映,“你若再有什么事,太后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听到秋霜的话,刘意映一怔。是啊,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最伤心的人,应该是母后。想到这里,她强行将眼泪憋了回去,点了点头,说道:“秋霜,你说得对!我不能垮!我若垮了,母后怕是彻底倒了!”

“嗯嗯。”秋霜含泪点着头,“公主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

“我去看看母后。”刘意映将脸上的泪痕擦净,然后便往田太后的屋子走去。临出门前,她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已经微微鼓起的腹部,心尖不禁一颤。皇兄,是他杀的吗?若真是他杀了皇兄,这孩子,必是刘家的仇人了,还有必要留下吗?想到这里,她泪如雨下。

刘意映赶到田太后房中的时候,田太后已经伤心过度晕厥过去了。宫人已经将她扶到榻上,御医魏廉正在为她诊治,一旁站着正在抹泪的周淑妃。

看见刘意映进了门来,周淑妃像是见了救星一般,扑上前来拉着刘意映的手,大哭道:“公主,你来了便好了!这情形,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淑妃,你别着急,你先到一旁歇着,我去看看母后。”说罢,刘意映走上前,看见田太后躺在榻上,双眼紧闭,面上犹有泪痕,她心急万分,忙对着魏廉问道:“魏太医,太后怎么了?”

“回公主,太后这是受了大刺激,急怒攻心引起晕厥。”魏廉应道。

“可有大碍?”刘意映问道。

“虽说算不得大病,可这是心病引起的,能否早日康复,心境很重要。”魏廉说道。

闻言,刘意映呆了呆,然后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给太后开药吧。”

“是!”魏廉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皇嫂呢?”刘意映对着周淑妃问道。

“皇后听说噩耗之后,当即急吐了一口血便晕了过去。”周淑妃红着眼睛说道,“她醒了后,便呆呆地躺在床上,不哭也不说话,像个布人一般。太医说了,皇后这是伤心到了极致,缓不过来所致。”

闻言,刘意映闭上眼,眼泪从颊上滑落。

如今,田太后和陈皇后都倒下了,周淑妃已有八个月的身子,看来,如今只能靠自己支撑着局面了。刘意映,你可千万不能垮啊,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不然,刘氏便真的完了。

想到这里,刘意映叫周淑妃陪着太后,然后去了书房,以田太后的名义发了几道诏令。她先派人往前方打探消息,然后传令留守定州的龙腾军余部做好防卫,再叫定州郡守做好百姓的安抚工作。如今这情况,定州不能乱了,等前方确切消息传了回来,再作打算。说不定,这只是司马珩布的**阵,明日一早,便接到皇兄报平安的消息呢。只要没见到刘祯的尸首,她不信刘祯真的会死。

三日后,刘意映最后残存的一丝希望破灭了。

张煊带着刘祯的尸首回到了定州。

听说刘祯回来了,这几日一直卧床的田太后与陈皇后,都挣扎着起身,要去迎他。刘意映怕周淑妃受刺激会早产,便劝她留在了屋里。

看着一身孝衣的张煊,护着一辆装着棺木的马车缓缓走进宫门,刘意映觉得自己的心,一瞬间便裂成碎片。

大齐最尊贵的皇帝,自己最亲爱的皇兄,如今就躺在一个普通的黑漆棺木中。她看着那墨色的棺木,仿佛那是一个噬人的黑洞,夺走了她最亲的人。

张煊走到田太后与陈皇后跟前,跪下,伏身,叩首,哑声说道:“臣该死!臣护驾不力,求太后与皇后治臣死罪!”

田太后呆呆地看着那棺木,半晌才说道:“阿祯,他,他怎么死的?”

张煊怔了怔,然后说道:“回太后的话,我们原本设了陷阱,准备伏击司马珩,一举歼灭叛军。谁知那司马珩早就识破我们的计策,却佯装中计败退。陛下见状,趁胜追击,说要亲自取司马珩的项上人头。臣劝不住他,只好由着他带兵追了出去。”

“可陛下离开不到半个时辰,臣便听到有士兵来报说,陛下被叛军围困住了,叫臣去救驾。臣大惊失色,急忙带了兵前去救驾,可臣还是去迟了一步。”说到这里,张煊一脸沉痛,“臣到的时候,陛下几乎已经全军覆没,而且,他当胸也中了一箭,血流尽而死,臣带着几个死士拼了命才将陛下的尸身抢了回来。”

此时,张煊已经泣不成声,顿了半晌,才接着说道,“臣没用!臣没有护住陛下,要不是为了将陛下的尸身带回定州,臣真想当场撞死为陛下殉葬!”

“太后!”张煊将头磕在石板上,咚咚作响,“请太后治臣死罪!臣死而无憾!”

“阿煊,你起来吧!”田太后面上已经老泪纵横,“阿祯的死,怎么怪得了你呢?要怪,也只能怪那司马珩啊!”

“司马珩!”陈皇后咬牙切齿地叫道,“你太狠了!你若落到我手中,我非对你剥皮啖肉!”

听了张煊的话,刘意映犹如万箭穿心一般,心痛到无以复加。她恨司马珩,她恨他为何会如此狠心,夺了刘祯的性命!以前她求刘祯放过司马珩的时候,刘祯就说过,若他落到司马珩手中,他必不会放过自己。没想到,当日这话,居然一语成谶。

她曾天真的以为,司马珩会看见她的份上,不会对刘祯痛下杀手。谁知,却是这样的结果。刘意映,你太高估了自己。在江山面前,你算得了什么?待他夺取江山之后,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又怎么还会再在乎你一个小小的亡国公主?

想到这里,刘意映心痛如绞,泪如雨下。正在这里,陈皇后猛然转过头来,紧紧地盯着她,眼中似有怨毒之色。

刘意映一呆。她看得很清楚,陈皇后盯着的,是她的腹部。想到先前陈皇后叫着要对司马珩剥皮啖肉,她心里一紧。她腹中的,是司马珩的骨肉,陈皇后是知道的。难道陈皇后要对自己腹中胎儿不利?想到这里,刘意映不禁寒从心起,浑身发颤。

第59章

刘祯死了,大齐的江山必须要立一个新的皇帝,哪怕只是象征性的。于是,由田太后下诏,由刘祯唯一的儿子,三岁的刘哲即位为帝,同时任命张煊为大司空,辅政。

张煊辅政,对众人来说,似乎是情理之中。不仅仅因为他救出刘祯时,刘祯断气前曾托孤于他,况且他手中握有龙腾军,又是刘哲的姑父,似乎也找不到比他更适合辅政的人了。

刘意映看着张煊忙前忙后,不仅要处理刘哲登基及刘祯身后之事,还要应付军机大事。虽然自己与他是夫妻,可他却少有来仁和宫探望自己。偶尔见面,看到张煊一脸冷沉的模样,刘意映竟然有一种站在自己面前之人是司马曜的错觉。如今这情形,与当年刘祯登基的情形何其相似,同样都是弱主强臣,只是如今的刘哲,比当年的刘祯还要年幼,更是令人心疼。

想到刘祯,刘意映心中又是一痛。当年父皇刘愈驾崩之时,许是年幼不懂事,还没有失去至亲之人的这种山崩地裂般的痛苦。而刘祯这一回,情形是完全不一样了。这种你以为他会陪着你慢慢老去,护你疼你一生的人,突然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消失在了人世,那种感觉,真的是令人痛彻心扉。

刘意映闭上眼,泪流满面。每一回想到刘祯,她都会伤心难过已,她不知道还要多久自己才能走出来。自己尚且如此,母后和陈皇后想必比自己还要难受。

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刘意映总觉得刘祯死去之后,陈皇后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异样。特别是她那阴冷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盯过自己的腹部。

对于自己腹中这个孩子,刘意映心中也特别无奈。刘祯死了,还是被司马珩所杀。而自己肚子里的,却是司马珩的骨血,也难怪陈皇后会恨他。可是,要她不要这个孩子,她又实在狠不下心。

不管司马珩这个人再坏再狠,孩子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不可能因为他父亲作的孽,便要夺去他幼小的生命。

可让她每回一看见陈皇后时,便要面对着她那怨毒的目光,她也实在受不了。她思忖再三,决定与陈皇后把话摊开来谈一谈,希望她不要因为司马珩之故而对这孩子存有敌意。

想到这里,刘意映便独自离开仁和宫往陈皇后所居的丹阳殿而去。刘祯刚驾崩,刘哲还未继位,再加之又刚大败而归,宫里更是人心惶惶。听秋霜说,有不少宫人怕叛军攻进来被杀,便偷跑出宫,混在百姓之中逃难去了。这样一来,宫人便少了许多,刘意映这一路走来,倒也不引人注意。

到了丹阳宫,守门的宫人见到刘意映,微微一愣,遂赶紧恭敬地上前行礼:“公主可是来找司空大人的?”如今张煊位高权重,刘意映在众人眼中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张煊也在?”刘意映一怔。

“是啊。”宫人一脸殷勤地说道,“司空大人是来与皇后娘娘商量新皇登基事宜的。”

“哦。”刘意映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公主可是要进去?”宫人又问道。

“嗯,我找皇嫂有些事。”刘意映随口应道。

宫人忙将身子闪在一旁,躬身说道:“公主请进。”

刘意映也不在多说,抬脚进了殿门。一进院子,便看见陈皇后的贴身侍女扶兰低着头站在正殿外,看来,陈皇后与张煊应该在正殿里说话。只是,商议刘哲登基一事,并非机密之事,为何扶兰会在门外?

想到这里,鬼使神差般地,刘意映原本迈向正门的脚突然拐了个弯,向着正殿后方走去。如今宫里大乱,丹阳宫中人比较少,也没有人注意到她偷偷跑到正殿的后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耳朵贴在窗户上。很快,便听到张煊犹豫的声音响起:“如果孩子没了,我怕意映会受不了的。上回她为了保住孩子所做的事,你也看见了,我担心她会做傻事!皇后娘娘,其余之事我可以不管,但我绝不容许意映出事。”

“上回是陛下太心急了,直接就灌她堕胎药,意映自然受不了。”陈皇后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一回我们换一个策略。”

“什么策略?”张煊问道。

“这回我要给她服的,不是那种喝了后便立即滑胎的那种药。这种药起效慢,她每天吃一点,那孩子便会在她肚子里慢慢死去。”说到这里,陈皇后的声音阴冷,“死胎是留不住的,那孩子自然便会掉下来。到时,我们便让御医跟她说,她是因为悲伤过度小产的,她也不知道这孩子是被药堕下来的。到时她最多也就伤心两天,不会有事的。”

张煊似乎被陈皇后说动了。顿了顿,然后回答道:“这方法能行吗?”

“保证万无一失!”陈皇后应道。

张煊似乎还在思虑,沉默着没有说话。

“张煊,意映腹中之肉毕竟不是你的骨血,你何苦要为司马珩养孽种呢?他长大之后若知道自己的身世,不仅不会感激于你,说不定还会与你我为敌。”陈皇后对着张煊劝道,“而且意映今年也不过才十八,你们俩的日子还长。待她调养好了身子,总能为你生下你的亲生骨肉的。”

张煊似乎被陈皇后说动了,然后听他轻轻一叹,说道:“那好吧!不过,那药可一定要配好量,万万不可伤了意映的身子。”

陈皇后连忙说道:“这个我知道,你就放心吧。”

刘意映听到这里,那种冷到骨子里的寒意又涌了出来。原来,他们俩是在商量着要如何除掉自己的孩子。自己该怎么办呢?自己要怎么才能保住这个孩子呢?想到这里,刘意映的身子不住的颤抖。

她想要向外跑去,赶快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可是刚一起了这个念头,她便犹豫了。守门的宫人是看见自己进来的,若是自己就这么离开了,张煊和陈皇后听说之后,心里反而会起疑心的,说不定就下猛药堕掉自己的孩子。

想到这里,刘意映强迫自己定下心来。不管怎么样,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稳住陈皇后与张煊再做打算。于是,刘意映从正殿后面悄悄地走出来,沿着原先的道路径直向正殿大门走去。

听到有人走动的声响,扶兰抬起头来,看见刘意映正往殿门走来。她一怔,然后赶紧行了一个礼,高声叫道:“奴婢扶兰见过昭平公主。”

刘意映知道,扶兰这是给殿内的陈皇后和张煊报信。她平静地点了点头,说道:“皇嫂在殿里吗?我来看看她。”

“回公主,皇后娘娘正在屋里与司空大人说话呢。”扶兰回答道。

正在这时,陈皇后与张煊也出现在了殿门前。陈皇后看见刘意映,神情一怔,随即说道:“意映来了?快进屋坐吧。”

虽然陈皇后对着自己就这么淡淡一瞥,但刘意映还是感觉到了,她盯着自己的肚子时,似乎在看一件极其厌恶的东西。其实刘意映也不怪陈皇后会如此。她与刘祯是少年夫妻,感情极深,如今刘祯被司马珩所害,她恨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也是人之常情。可是,自己是这孩子的母亲,却不可能任由别人肆意夺去他的性命。

张煊上前扶着刘意映,往殿里走去,柔声问道:“意映,你怎么来了?”

“我见皇嫂这几日精神不好,过来看看她。”刘意映应道。

“我没什么事了。”陈皇后进了殿便坐在蒲席上,抬起头来望着刘意映。

“我听说这几日皇嫂都没怎么吃东西。”刘意映走上前,坐到陈皇后的身边,拉过她的手,凄然说道,“皇嫂,你别太伤心了,可要顾着身子啊。如今阿哲还小,一切都要仰仗你这个母后。”

“我知道。”见刘意映神色悲凄,陈皇后又红了眼睛,“只是你皇兄去得这么突然,我一时受不了。”

闻言,刘意映低下头,垂泪道:“皇嫂,对不起。”

“傻丫头,关你什么事?”陈皇后抹了抹眼泪,说道,“当初嫁给司马珩,也不是你愿意的,你也是为了你皇兄才嫁的。”

“可我给皇兄传了假消息。”刘意映泣声道。

“那也怪不得你。”陈皇后哽咽道,“要怪,只怪司马珩太过阴险狡猾。”说到这里,陈皇后的眼睛似乎又在刘意映的肚子上若有若无的瞥了瞥。

见状,刘意映咬了咬唇。自己腹中这孩子生下来之后,就算让他姓张,也改变不了他身上流着司马珩的血,所以,皇嫂才会如此容不下他。自己如今不能与陈皇后硬碰,先避开她再说。

想到这里,刘意映抬起泪眼,望着陈皇后,泣然说道:“皇嫂,以后阿哲便要靠你多加照顾了。”

“这就便放心吧!”陈皇后拍了拍刘意映的手,“阿哲是我儿子,撇去淑妃肚子里那个暂且不说。他如今是阿祯如今唯一的子嗣,就算他不是我儿子,我也会拼命维护他的。”

“多谢皇嫂。”刘意映紧紧握着陈皇后的手。

陈皇后长叹一声,看着刘意映,顿了顿,又说道:“意映,我从今往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你皇兄和阿哲。希望你能明白皇嫂的心。”

刘意映知道,陈皇后指的应该是她要慢慢杀死自己腹中胎儿一事。她拭了拭自己颊上的泪,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的,皇嫂,我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是什么都不会顾的。”

听了刘意映的话,陈皇后微微一怔,随后叹声说道:“你能明白便好。”

张煊坐在旁边,默默地听着两个女人说话,一直未掺言。

刘意映抬头瞥了张煊一眼,然后说道:“对了,你们还有事情商量吧?那我不打扰你们了,我回去看看母后。”

“我送你回仁和宫吧。”张煊扶着刘意映起了身来。

“不用了。”刘意映摇了摇头,“过两日阿哲便要行登基大礼,时间这么紧,你还是留下来与皇嫂好好商量一下吧。”

“那我送你出宫门。”张煊又说道。

刘意映顿了一下,点头应道:“好。”说着又跟陈皇后道了别,便与张煊出了宫门。

走到宫门前,看见没有人陪着刘意映,张煊有些意外,问道:“秋霜和冬雪呢?怎么不陪你一起来。”

“我让她们留在母后那边呢。”刘意映吸了吸鼻子,说道,“如今这么乱,人手又紧缺,她们去搭把手也好。”

“那你独自回去可要小心点。”张煊一脸关切道,“小心顾着肚子里的孩子。”

闻言,刘意映一怔。他刚刚才与陈皇后一起商量如何除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如今却又在自己面前却装作如此关切。看来,自己虽然与张煊从小一起长大,却从来没有发现,他的心思竟然如此深沉。

想到这里,她不动声色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张煊,说道:“对了,阿煊,皇兄才过世,母后悲伤过度大病一场。我不放心她,我还是先留在宫里陪着她。”

“好。”张煊点了点头,“如今这情形,你多陪陪太后也是好的。”

“嗯。”刘意映应了一声,“你快回去吧,我走了。”

“自己路上小心。”张煊又叮嘱道。

刘意映点了点头,便往仁和宫的方向走去。走到园中拐角之处,她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张煊仍然站在殿门前定定地看着自己。见她转过头来,他向着她用力地挥着手。

刘意映一怔,随即也向着他挥了挥手,心中默默说道:张煊,这一别,你我便再也不相见了。

第60章

刘意映回了仁和宫,便去了田太后的屋里。自从刘祯的死讯传了回来,田太后的身子更是一落千丈。

刘意映进屋的时候,田太后正昏昏沉沉地睡着,秋霜与她身边的大宫女紫芸陪在她身边,服侍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