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蜀这是一个随时有惊喜的地方,如果不是这里的人愚昧地信奉天神巫医,还真是一个美好得不行的地方。

一路虽艰辛,但却再没遇到什么危机,鹤城不愧是西蜀的大城,这里有华丽的宫殿,整齐而宽敞的街道,尖顶的建筑物,来往百姓的衣服显得比占鲁城的百姓更精美,街上买卖热闹,有玉石首饰,黑曜石装饰的长剑,奇形怪状的木雕,甚至还有各式各样的草药。

民居绕城而建,屋顶都是尖尖的,分了好几种颜色,落尘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建筑,十分好奇,于是细细地观察。

“我的孩儿啊,我的孩儿啊!”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屋子里透了出来。本想离开的落尘一下停了脚步,就是这时,一个巫医似的人走了出来,紧跟着是一个哭得双眼红肿的少妇冲了出来。

“这孩子得罪了天神,灵魂已经到天神那里赎罪了,你哭也是没用的了。”

“我就只有一个孩子了,平日乖巧伶俐,怎么就会得罪了天神,巫医大人,你跟天神说说,是不是认错了人,请他把孩子还给我吧!”

“你这无知之人,竟然敢说天神认错人,你就不怕天神降罪到你们族人身上?我刚刚已经祭祀过天神,这是天意,不可违背,你的孩子已经到了天神那里了。”

巫医脸有怒色,众人害怕,猛地将妇人拉回去。妇人虽被拉回去,那哭声更是撕裂人心般的疼痛,自从见过那巫医施大人治病,落尘对巫医就抱着怀疑的态度,她这次绝对不能让人白白死在她眼前了。

门是虚掩的,落尘走进屋子,刚刚的妇女哭倒在地上,她旁边有一男子颓然坐着,也是一脸悲色,估计是孩子的父亲,突然他用头猛撞地上的青石板,撞得头咚咚响,一边撞,一边哭着说:“我为善一方,积善积德,终于得一子,这可是九代单传呀,我的儿啊…”

夫妻两人一个悲痛欲绝,一个失了魂,都没留意落尘和风子默进来。大堂摆着祭祀的用具,祭台下面摆着一张小床,躺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那孩子双目紧闭,口唇紫绀,脸色发泛黑,微微似有鼻翼煽动,隐约有一丝气息。

落尘赶紧用手一摸,竟真的还有一丝气息。

“你的孩子还活着,快让我看看。”落尘大声说。

“哪来的小毛孩在这里胡诌,巫医大人都说孩子的魂魄已经被天神取走了,你还不快快离开,别怪我不客气!”听到落尘的话,男主人非但没有喜出望外,反倒一脸怒容,冲过来就想轰落尘出去。

“夫君,她说昆儿还活着,兴许——”妇人红肿的双眼迸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希望之光。

“巫医大人都说昆儿死了,会变成天神仆人,哪还有假,你怎么听从一个孩儿乱说话。”

“这位老爷,你这孩儿现在还有救,你再拖延,兴许还真的救不活了,反正人都死了,我给点药他,也不会吃亏是吧。”

“好——好——好——请你快给点药我家昆儿吃。”妇人喜出望外。

“昆儿现在是属于天神仆人了,如果你碰了昆儿,触怒了天神怎么办?”男主人依然固执,落尘实在想不明,为什么有人可以这般愚蠢。

“我要我的孙子,如果天神要怪罪,就拿我的命吧。”这时走出一个老妇人,估计也是难过到极点,那双眼睛红肿得差点看不到眼珠子。有老妇人撑腰,落尘大着胆子再仔细瞧了瞧,只见这个孩子脚后跟有一条青黑,这条青黑一直延伸而上,她连忙拨开其衣棠,只见大腿部一大片乌黑。

“你家的厨房在哪里?”落尘问。

仆人带着落尘走向厨房,回来时,她手里拿着一些未烧尽之木炭,她拿来一碗水,用木炭调成一碗水,命子墨帮忙灌入小孩口中,并不断拍打着小孩子的背部。

孩子父亲哪里肯给自己的孩子吃这么黑呼呼的东西,妇人更是爱子心切,两人几次欲上前制止,都给老妇人制止。

不一会儿,孩子心口有了起伏,眼睛微微张开,众人大呼,妇人更是扑上前去紧紧抱着,但落尘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我孩子怎么还没醒?”

“你孩子病之前去过哪里?”落尘连忙问。

“前天海棠带昆儿到前村的巫神庙许愿,祈求身体健康。当时的庙师还说我家昆儿日后有天神仆人之福分呢!想不到却——”老妇人声音哽咽。

落尘叫海棠带他们到前村的巫神庙去一趟,回来时,落尘的手里提着一只吓人的大蜘蛛,回来后,她立刻这只大蜘蛛捣成肉泥状敷在昆儿的腿部,再开出一张有五灵脂、蒲黄、雄黄等几种药的药方给陈老三。

“行不行就看你儿子的造化了。”说完,落尘和子默伸了伸懒腰,走到屋前的大树下,乘凉去了。

不出一刻钟,小孩的脸色从乌黑到青白,最后渐渐有了血色,冰冷的手脚似乎有了暖意。

“娘——”一声像梦呓般的喊声,如天籁之音在这屋子响起,屋子里欢呼声,盆子倒地声相继响起。

“娘,我饿了。”孩子说。

“我的昆儿,娘就给你去做。”年轻美妇紧紧搂着孩儿,男主人也激动得胸膛起伏,那难过得晕过去的爷爷,此刻竟不用搀扶,竟自己跑了出来,整个屋子都是欢笑声。

小孩子喝了粥,一切如常,竟玩耍起来,看到家中祭祀台摆着那么多供品,还好奇地问来问去。

“昆儿没事了,还不赶紧将这个搬开。”老妇人说道。落尘发现供台旁边,还有一个黑漆漆瓮子,落尘以为这是腌菜的瓮子,后来才知道凡是西蜀的未成年人死去,尸体都是藏在这个瓮里的,如果她知道,绝对不会蹲下来研究了半天。

“我们昆儿活过来了,肯定是天神发现认错人了,谢谢天神,谢谢天神派灵童下凡拯救我家昆儿。”男主人跪地朝天参拜,落尘真看不明白这里的人,明明是她救活了昆儿,他们却说是天神大恩,明明她是人,却说她是天神的灵童。真是奇怪得很。

“我不是天神的神童,我是北国人,我家世代为医,艺术高明,那些巫医都是骗人的,什么天神也是不存在的,你们不要信。”

落尘话毕,所有都用无比惊恐的眼睛看着她。最后落尘被这一家人扫地出门,因为她说了大逆不道的话,竟然敢说巫医是骗子,天神不存在。也是这次,落尘知道,巫医在西蜀的地位是如此崇高。

“子默,你说是不是真有天神?”

“哪有什么天神?这里的人愚昧罢了,师傅不要理会她们。如果真的有天神庇佑,怎会陆续有人在我们眼前死去?”

虽然有风子默劝慰,但自己明明救了人,最后却被人如赶妖孽那样赶出来,落尘情绪始终有些低落。两人找了家客栈住宿。但半夜时分,客房门前似乎有人悄悄走动,气息隐约可闻,两人猛地跳了起来。

------题外话------

(关于很多亲关心两孩子什么时候长大,这里集中说一下哈,在西蜀的故事还有几章,之后就是跳过五年,直接写两人五年后的故事了。)

037:夜半响声(二)

两人正想躲到门口,一声轻轻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响起,是谁呢?这西蜀他们无亲无故的。两人面面相觑之时,敲门声持续响起,力度很小,敲得小心翼翼,但却有着鼓韧劲,似乎不开门,誓不罢休。

“谁?”

“北国来的神医,我家主子有请。”门外之人明显将声音压了下来,似乎害怕别人会听到似的。

风子默打开门,落尘发现门外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紫衣服男子,衣服色泽光鲜,衣服的胸前没有巨大的爬行动物,只是在袖子两侧,绣着两只毒蝎子,绣工十分精美。

紫衣男子长着一张马脸,长脸镶嵌着一对溜溜转的小眼睛,显得很精神,微微上扬的眉毛,看起来颇有些傲气,这人不像西蜀的寻常百姓,他主子身份应该不简单。

“你家主子是谁?”落尘疑惑地问。

“家主子有一子,两年前曾染怪病,多次医治尚不能痊愈,昨日听说你妙手回春,能将死去的孩儿救回来,所以特命我前来请神医过府一趟,这是一半的诊金,如若能治好我家小主子,必定重重有赏。”

马脸男子摊开手,他的掌心是五片黄灿灿、亮闪闪的金叶。

“好,留下地址,明日我自行前去。”落尘平静地说,但心却怦怦跳,这可是五片金叶呀!

“主子想请神医现在跟随小的过府一趟,酬劳可加倍。”男子又拿出了五片金叶,这可是赤裸裸的诱惑。

“既然如此,请带路吧。”落尘笑眯眯地将这十片金叶拿好,金叶可是好东西,这一年多,她也救治了不少人,但第一次有人还没看病,就先送十片金叶的,这人的主子还真是阔绰。

门外有豪华马车,赶车的车夫戴着帽子,将半边脸遮住,另外半边脸在黑影中,马脸男子出来时,也低着头,似乎很怕别人认得他那般,落尘只觉两人行迹怪异,暗暗堤防。

马车在浓浓的黑夜中穿梭,一路上大家都没有说过话,马车沿着山道缓缓而上,群山黑压压,正在沉睡,巍峨的寺庙在夜色中显得十分肃穆,而他们要去的人家,就坐落在半山腰,落尘听说城中贵族都是住在山上,俯瞰着整座城,平民只能住在山脚,随时被贵人踩在脚下。

夜色虽浓,但一切还是朦胧可见,这是一家雕龙画栋,气度非凡的高门大屋,房檐有两只盘旋而上的飞鸟,似乎要一飞冲天。两人来不及细看,因为马脸男子走得非常快。

“我家小主子就在这里。”

落尘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小孩子正在吃饭,饭菜佳肴制作精美,十分讲究,这个小孩子一连添了数碗饭,食量惊人。但是这个小孩子却瘦得出奇,浓密的头发下,两腮深陷,颧骨高高突起,露出的手更是令人毛骨悚然,简直是皮包瘦骨,但是这个小孩的肚子却是高高地隆起来,仿佛整个人是由肚子构成似的。

“我家小主子,吃得多,但却瘦弱得很,半夜也喊饿,要吃肉。”

落尘走到小孩子的跟前,翻开小孩子的衣服,只见小孩的肚子高高地隆起,肚皮上的青筋清晰可见,她叫小孩子把舌头伸出,然后翻开孩子的眼睑。

“你家少爷喜欢吃肉,得的是蛔虐疾。”

“蛔虐疾?”

“恐怕是将禽畜身上的寄生之虫吃进了肚子里。你去村东头的猪舍旁边砍些苦棟煮水喝就没事了。”

“苦棟?这,这…这是有毒之物啊。能治吗?”

“放心吧,将这些苦棟去其苍皮,焙干为末,日三服,不出五天,即可。”落尘笑着说。

果然,不出五,痊愈。

落成离开之前得了丰厚的诊金,这是她离开佛手山第一次挣那么多钱,兴奋得不行,虽然这家主人从她来到离开,都没有见过一面。

“神医,主子说了只要救好病,除了诊金,还有重赏,这个就是主子送你的赏赐,三个年轻力壮的奴隶。”落尘转身一看,身后竟跪着三个男子,男子大约十八岁上下,赤裸着上身,身上有着或深或浅的鞭痕,胸前皮开肉绽,可见经常挨打,掌心布满厚厚的茧子,一定是日夜干重活,手臂还烙着“高夏奴”三个清晰可见之字。

“什么是奴隶?”落尘对这个称呼很陌生,于是忍不住发问。

“这些人以后就属于神医你的了,你如若不喜欢,也可以拉到集市卖掉换银子,如果他们惹怒了你们,你们可打可杀,若奴隶敢不听从主子,顶撞背叛主子,只要主子送到官府那里,会将他们五马分尸。”马脸男子得意洋洋地说。

“诊金我收了,但就是这三个奴隶,我不能要。”落尘为难地说,她与风子默居无定所,怎能带三个奴隶呢?

听到落尘的话,跪在地上的三个奴隶脸色变得惨白,朝着落尘猛叩头,即使落尘去阻止,他们依然死命地磕头,根本就无法阻止,很快鲜血从他们额头流下来,淌了一地。

“我们这里有规定,如果赠送的奴隶被退回来,这些奴隶都会被处死的。因为他们不讨新主子喜欢,丢了自己主子的脸。”马脸男子冷冷地说。

落尘一听,倒吸了一口气,怎么有这样的规定?

“我们要了,我们很喜欢,谢过大人的厚礼,如若这三个还有家人在此,恳请大人日后善待之。”风子默笑着说,听到风子默的话,三个奴隶脸上又猛地叩头。

“好,但也请神医答应一件事,我们祖祖辈辈有病都是寻找巫医大人,巫医是神留在人间的信使,专为解救百姓困苦而来,如今主子偷偷寻找了两位,那是对巫医大人的不敬重。被神知道会降罪下来的,今日之事,请求只求不要说出去。”长脸男子说。

神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如果他们口中的神是存在的,今日所做的一切神能不知道吗?只是这话落尘再也没有说出来,她怕说了,不但这二十片金叶被抢回去,他们也会被乱棍轰出去。

落尘迈步的时候,身后三个男子紧紧相随,这三个奴隶怎么处置?他们本来就是四处游荡,哪能带上他们?但留在这里,又被处死?因为想着心事,落尘也无心观察四周的景致,否则她会为这里华丽的屋宇而惊讶。

“我似乎听到有人哭?”此时天尚未亮,凄凄凉凉的哭声若有若无。

“是谁在哭?主子最讨厌屋子有人哭哭啼啼,这么不吉利。”马脸男子一脸晦气地问。

“是阿塔衣的哭声,今日她的女儿阿塔莲打扫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夫人的裙摆,夫人一怒之下,就命人卖了她,所以阿塔衣才偷偷哭。”

“去告诉阿塔衣,如敢再哭,乱棍打死。”马脸男子狠声说道。那天离开的时候,落尘第一次知道,这些贵人随意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一个奴隶的生死了。

当门重重关上,风子默脸上的笑容悉数褪去。

“师傅,我在想,如果我娘在西蜀,是不是也成为任由宰杀的奴隶?”夜色沉沉,风子默的脸比这夜色还沉。

落尘的手猛地抖了抖。

038:孤鸟

鹤城之夜,寂静深沉。

五人一行,沉默地行走在黑夜中,风子默不曾再说过话,落尘觉得空气似乎都有点凝固。

“你们叫什么名字?”落尘问。

三人的名字很长,落尘重新给他们起了一个名字,分别叫青木、黑顺、常山,青木最高,身姿挺拔,如林中之木,眉眼也十分俊美,三人中口齿最为伶俐,胆子也最大。黑顺长得最黑,看起来最憨厚,一直低着头,不大愿意说话,显得有些木讷。常山最壮实,如一座山,但一点都不显得笨重。

“我帮你们起的名字,你们可喜欢。”落尘问。

“主子喜欢,我们就喜欢。”三人齐答,表情一致,都是恭恭敬敬,看不到任何的喜怒哀乐。

“我们两人居无定所,到处漂泊,很多时候是露宿街头,喝冷水吃馒头,日子过得很苦的,如果你们有好的出路,你们走吧,我不会卖你的。”落尘对他们说。

“主子,你去哪,我们就去哪?主子赏一口饭,我们就吃一口饭,主子心情不好可以打我们出气,我们不会喊疼,我们是最能挨打的,只求主子别不要我。”三人猛地跪了下来,一脸的惶恐。

“我不是想丢弃你们,只是想还你自由,听说府中的奴隶立了大功,主子是可以到官府那里,请求将奴隶恢复自由之身的。要不我去说你们立了大功,恢复你们自由之身可好?”落尘一边说一边扶他们起来,但三人谁也不肯起,只是猛地叩头,似乎落尘要送他们去杀头一般。

“主子,没用的,我们这辈子都是奴隶,从出生起,就随时被打,被转买,甚至被杀,我爹娘说我们是高夏族人,曾经的竺国皇帝竺天霸,就是我们昔日的族长,他带领着族人南征北战,建立强大的国家,我们族人那时可不是奴隶。”

“只是竺国后来亡国,我们的祖先被掳到此地,成为最低等的奴隶,但凡族中有祭祀,我们高夏族的奴隶就是桌上的祭品,主子死了,我们也得活埋殉葬。”青木胆怯地说着,声音有点抖。

“这话是不能说的,说了被听到是要杀头的。”常山轻轻扯了一下青木的袖子,他的头一直低着,但落尘能看到那吓得惨白的脸。

“青木,你继续说,我们听着,如今夜深,没有任何人会听到。”风子默终于开声,但始终没有转过身子,落尘看不到他的脸色。

“有些奴隶,是因为家贫,或者赌输了,不得已卖身为奴,又或者犯了事,被官府罚他为奴,日后他们如果立了功,又或者讨了主子的欢心,那主子就可以到官府哪里为她去除奴籍。”

“我们高夏奴,因为是战俘,终生为奴,无论做了多少立功之事,都不得脱离奴籍,但如果能讨主子欢心,家中祭祀之时,可能不用杀我们当供品,所以我们得想方设法讨主子欢心。每逢有祭祀,我们都提心吊胆的,因为管家就会从我们高夏奴挑选人去杀了当供品,我妹妹体弱多病,去年小主子多病,巫医来祭祀,我妹妹就成了这次祭祀的供品。”

“我眼睁睁地看着妹妹被杀,头颅成为供品放在桌上,我很害怕,我也很难过,但我不能哭,也不能表现得难过,要不被主子看到,我也会被杀的,我最害怕生病,我们高夏奴生了病是不能用药的,因为那是天神在惩罚我们,如果我们生病被发现,会被主子打的,如果恰逢家里有祭祀活动,生病的都会被杀的,这是天神的旨意。”

“你看,我们的手臂。”那鞭痕累累的手臂上烙着高夏奴三个字。

“我们自出生之日就得烙上这样的凭证,永生永世都只是高夏奴,就是普通的奴隶,都可以欺负我们高夏奴,就是奴隶也不愿意嫁我们高夏奴,因为生出的孩子也就是最低等的高夏奴。”

落尘听完震惊得久久不能出声,她还曾庆幸,当年竺国那些战俘没有被杀,只是抓到西蜀开荒僻壤,但不曾想到他们到了西蜀竟过着这般生活,她抬起头,发现风子默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子,脸如白纸,手也微微颤抖,估计也是被这些野蛮的制度吓着了。

“以后你们就跟着我们吧,高夏族本是流着贵族的血液,以后也会流着贵族的血液,因为你们本来就是贵族。”风子默说,声音悲凉。

青木几个抬起头看着风子默,目光带着茫然,也带着震惊,又似乎又带着些许微薄的希望,应该是从来没有人对他们说过这样的话。

月光如水,洒在他们身上,显得异样的清冷,此后一行人就再没有说过话,

落尘觉得风子默得步伐有些轻浮,有好几次似乎要倒下来似的,回到客栈,天还亮。

“掌柜,我们要多一间客房。”风子默说。

“好,好。”掌柜一脸笑意,但当他们的目光落在青木他们的手臂时,那脸瞬刻变得乌云密布。

“他们是高夏奴,高夏奴是不能踏进我们客栈,否则他们住过的客房没有人敢住。”掌柜的目光充满鄙视,似乎青木几个是什么脏东西,脏了他们的眼,也脏了他们的身,青木几个人在掌柜的注视下,低下了头,刚刚有了神采的目光,此时又变得暗淡愚钝。

“他们虽然是高夏奴,但却也是保护我们的随从,既然不允许单独住客栈,跟我们住一个客房总可以了吧。”

掌柜依然不愿意,嘟囔着高夏奴会玷污他的客房,直到风子默拿出了三倍的房钱,他才骂骂咧咧地离开,临走前还说要夜深人静才能出门,否则他这家店是没有客人再来的。

“大家都休息一会吧,我们明儿要继续赶。”落尘说。

“主子,你睡,奴才不睡,守护着你们。”

“不用,这里没有什么危险,你们也躺一会儿吧,我们明日还要赶路呢”但无论落尘怎么劝说,这三人依然固执地站在门前,也许他们是想用这个方式是表达他们内心的情感。

“现在我命令青木守着门,一个时辰到黑顺,接着到常山,不守门的就躺在地上歇息一下,明天我们还要赶路,只有养足了精神,你们才能好好保护我们。”

“好。”落尘的话音一落,黑顺和常山已经躺在了地上,似乎是慢点就违背了主子的命令一般。

此时窗外夜正浓,鹤城还在沉睡中,落尘觉得疲惫,躺在床上睡着了,但她睡得不是很安稳,悠悠醒来的时候,发现风子默依然坐着,目光幽深地看着那盏油灯。

“子默,你怎么不睡?”落尘睡意还浓,微睁开的眼睛朦朦胧胧。

“师傅,我难受。”风子默的声音似乎从远处漂亮,缥缈空灵,但有带着几分苍凉,几丝痛楚。

“子默,你哪不舒服”落尘听到子默说难受,整个人清醒过来,上次在老鸦山,他的手血肉模糊,大雨淋了几天,溃烂得不成样子,他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有点痛,如今他说难受,那真得是很严重了。

“子默,哪里难受了,给我看看。”

落尘忙探了一下他得脉搏,脉象平稳,她又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体温正常,脸色除了苍白了一点,也没有大的异样。

“师傅,我哪都痛。”风子默将头深深埋在膝盖下,落尘觉得此时的风子默就如天空一只离群的飞鸟,孤独而悲伤。

“那——那——”

明明看着没事,但子默却说哪都痛,落尘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039:嫁不出

“子默,是怎样的痛?”

“师傅,很痛,似乎刀子剜着心。”风子默喃喃地说,声音悲凉疼痛,头依然埋在膝盖下,不愿抬起。

“什么?”落尘一听,吓得连最后一丝睡意都消失了,能让风子默说出剜心之痛,那该是怎样的痛?

“师傅,一会就没事的,我知道的,真的。”风子默喃喃地说。

“主子,有需要唤奴才。”此时还是青木守夜,他有点无措地看着落尘两人。

“没事,有事我会唤你。”落尘朝青木笑了一个,然后再紧张地看着风子默,此刻一灯如豆,映得青木得神情有些恍惚,十六年了,第一次看到有人朝他笑,似乎发梦一般。

这一夜落尘再也睡不着,虽然风子默说明天会没事,但她还是担心,而风子默将头埋入膝盖这个动作,一直持续到第二天。

“师傅,我好了。”第二天,风子默笑着说,声音朗朗,笑容和煦如春风,似乎真的一点事都没了,那个半夜喃喃地叫着很难受的风子默,似乎只是落尘的梦幻,并不是真实存在。

五人稍稍梳洗,就准备离开。出门前,掌柜目光如蛇,恨不得咬他们一口。楼下来往之人也指指点点,说怎会有高夏奴在此?青木三人在众人的目光下将头低了下去,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极为害怕。

“不要怕,你们的卖身契在我的手里,他们是不敢将你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