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落尘的话,三个少年的身体才抖得没那么厉害,走了好长一段路,青木终于敢将头抬起来,好奇地张望这个世界,但面对众人鄙夷、仇视的目光,他又立刻低下了头。

“青木,你以前没出过来来?”落尘问。

“我们自出生就呆在府中,每天天没亮就得起床,一直干到深夜才可以睡觉,府中最粗重的活都是我们高夏奴干,以前脚还有铁链栓着,后来发现不方便我们干活,才解开的。我们高夏奴,如果敢私自出门,被抓回来是要被五马分尸的,除非是手持主子的赦免玉牒。”

落尘听着不仅悲凉,这样担惊受怕地活一辈子,太可怜了。这时后面马蹄疾疾,一驾马车从后面奔来,停在他们面前。从马车走下一个颇有贵气的中年肥胖男子。

“见过北国神医,我们家主子是鹤城贵人,听说神医医术高超,请神医今夜过府一趟。”来人在偏僻处截停落尘,并要求是夜晚过去,估计也是怕被人知道。

这次落尘诊治的是一名美貌的贵妇人,她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据说十天前,她误吃了一条虫子,从此就常常呕吐,甚至半夜还肚子疼痛,觉得虫子咬着她,前后不过十天,整个人消瘦了不少,落尘细细地询问贵妇人吃的是什么虫子,然后就笑容可掬地说,此症可治。

落尘与风子默耳语几句,然后就去煎药。

大约一个时辰,落尘拿着一碗浓黑的药汁进来,闻着有恶臭,贵妇人眉头紧皱,但在落尘的连哄带骗下,还是捏着鼻子喝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药太臭,贵妇人刚喝完,猛地弯腰呕吐。

“你看,这虫子吐出来了。”落尘大叫,地下呕吐物中多了一条蠕动的黑虫。

“是,就是这条虫子。”贵妇人惊喜地大叫,当晚胃口大开,整个人变得神采飞扬。

“果真是神医,赏金叶二十片。”贵妇人笑着说。落尘心中偷笑,这虫子是风子默刚刚捉回来,她偷偷放在呕吐物上的,她没猜错,这贵妇人只是心病。

“谢过夫人,我们需要有人抬草药,有人去深山采药,有人烘干碾碎,所以想请夫人赏赐一个奴隶。”风子默笑着问。

“不就是个奴隶吗?我们府中多得很,神医喜欢多少个,尽管开口。”

“我们需要合眼缘的,能让我亲自挑选吗?”风子默问道。奴隶在这些贵人的眼里贱如牲口,贵妇人想也不想就答应了。风子默这次挑了一个十三岁的瘦高少年,落尘给他起名拓木

当落尘治好病离开之时,这些贵人再三告诫,绝对不能将此事宣扬出去,落尘很好地遵守了约定,反倒是这些贵人偷偷将落尘治病之事情,告诉了自己至亲好友,每天都有请落尘治病之人,落尘高超的医术在西蜀贵族之间偷偷流传着。而风子默每次都请求贵人让他亲自去挑一个高夏奴,落尘觉得子墨在寻人,是寻他娘吗?她娘也是高夏奴?好几次话到嘴边,落尘都吞了回来,只觉得心难受。

随着两人治病救人次数增多,他们的奴隶已经有了二十五个,因为人数多,客栈又不欢迎高夏奴,所以落尘和风子默重新过上露宿野外的生活,但大家都不以为苦,风子默亲自教青木、黑顺、和常山三人武功,青木天赋最好,黑顺臂力惊人,常山则最用功。

“你们学好武功,他日既可以保护我们,万一有人要杀你们,你们就用来对敌。”

“我们是奴,如果他们要杀我们,我们不能逃,也不能反抗的,凡是有反抗的,不仅要要五马分尸,就是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也都抓起来五马分尸的。”十三岁的拓木低着头说,目光流露出恐惧之光。

“如果不反抗,任由他们宰杀,那你们这一生都只能为奴,你的子孙后代,也会重复你们的命运,一世为奴,任有宰杀。”听到风子默的话,所有少年都沉默了,呆呆看着风子默,这些话对他们来说就是惊涛骇浪,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想的。

“日后你们练好武功,不要轻易触犯贵族,但万一他们要杀你们,赶紧逃走,你如果逃得快,他怎知你父母是谁?”落尘对他们说。

所有人都看着落尘和风子默,他们呆滞的双眼,有着从来未有的神采。于是更发奋练武,甚至有些吃着干粮的时候,他们的手也比划着,好些次,落尘半夜醒来,常山几个依然不知道疲倦地练习着。

离开鹤城之前,落尘被一个贵人匆匆请去照看一个受宠得小妾,小妾已经身怀六甲,即将临盆,却患了风寒,落尘煎了汤药,小妾喝后大好,第三天傍晚,小妾就生了一个女儿。

“是天神的女儿,是天神的女儿。”听到接生婆欢喜大喊,一直没露面的贵人跑了过来,贵人长得肥头大耳,跑那几步,竟然气喘吁吁。

“是天神的女儿。”贵人将开出生,还呱呱哭的女婴摆在祭台上,全家上下虔诚地跪拜。

“祭司大人,请看。”不久来了一群人,听说是鹤城的祭司,他穿着黑色袍子,显得很肃穆,他轻轻扒开女娃的衣服,细细观察她的身体,在西蜀,落尘看过许多离谱荒谬之事,她有些慌张,不知道这个祭司又要做什么事情,莫非要将这女婴——

“天降福祉,必保佑西蜀,本祭司会层层上报,西皇的赏赐很快就下来,明日午时会亲自来迎接天神之女。”祭司说,主子欢喜得满脸红光,忙命人送来金银财宝给祭司,并亲自送祭司出门。

“神医,谢谢你,我的孩儿生来胸前有白莲,这是天神女儿的标记,他日送到神殿学习,说不定能成为圣女的继承人。神医,你医治有功,必重重有赏。”贵人兴奋地说道,整个人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当中。

“有没有生来就有红莲的。”落尘问,脸色有些苍白。

“那可是天神最优秀的女儿,是圣女指定的继承人,具有最高的天赋与灵力,数千年,只是出过两个身有红莲之人,一个是远在六百年前的圣女西春秋,一个是现在的圣女西寄灵。”

落尘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异常急促,似乎就要冲破胸腔跳出来。

“圣女西寄灵是什么模样?她成亲生了孩子吗?”

“你说什么话,圣女终生不能嫁,她是天神的女儿,圣洁无比,世间都是凡夫俗子,谁能配得上圣女?哪个男人敢觊觎圣女,玷污圣女,触怒了天神,那是整西蜀的罪人,必集一个国之力将他捉拿,即使逃到天边,也要捉回来的,捉到要扎万刀,受尽酷刑而死,最后火祭请求天神原谅,否则天神就要降大祸于西蜀。”

“是吗?请贵人再说说。”落尘只觉得自己像掉进了冰窟窿,全身冰冷。

“身有白莲的女孩子,出生的第二天就接到神殿,自小就读圣书,十五岁后开始考核,最优秀者才能成为圣女。如果那年西蜀有幸有出现身有红莲之人,那就是天神眷顾,她长到十五岁就自动继承圣女之位,护佑我们西蜀,不需要考核。神殿第八层有历代圣女画像,听说圣女西寄灵是千百年来最美的一位圣女”

“西蜀但凡生下女孩的人家,都必须请祭司大人过来,检查女孩的身体,如果是有莲花印记,那祭司就会带走,不久西皇的赏赐就下来,这个家族就一世荣耀,如果他日孩子成了真正的圣女,这就是天大的荣耀。”贵人越说越兴奋,目光发着光,似乎已经看到他们家族荣耀显赫的未来。

落尘离开的时候脚步轻浮,觉得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胸口处发滚发烫。她是西蜀未来的圣女,日后谁敢娶她?她铁定嫁不出去了。

落尘觉得胸口的红莲,此刻就如熊熊烈焰,将她焚烧。

040: 伤痛

“师傅,你怎么了?”风子默看到落尘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摇摇欲坠,心中暗惊,忙过去握着她的手,却发现竟如握着一块冰,透心冰凉。

“师傅,哪不舒服?”

“我没事,可能是今天累着了。”落尘摇了摇头,脚步浮浮往房里走,进了房,关了门,整个人倒在床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她是西蜀未来的圣女,这身份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如果被抓到了神殿怎么办?她不能见师傅,她不能见子默,也不能寻找自己的父母了,她只能孤身一人留在神殿念经诵佛,直到老死。她不要这样活着,她不要!

落尘越想越害怕,她拿被子将自己团团裹住,但她的身体,还是控制不住瑟瑟发抖,这厚厚的被子不能给她任何安慰。

“师傅,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唤我。”风子默的声音带着着暖意,在这个清冷的夜缓缓地响起,如黑暗中突然出现的火光,原来他一直都在。

落尘推开门的时候,风子默正默默站在门前,看到她开门,嘴角微微地勾起,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

“师傅,你怎么穿那么多?”

“我见着有点冷,就披多了一件衣服,子默,拿了诊金了吗?”落尘一边说一边将衣服拢了拢,加多了一件衣服,她感觉安全多了。

“拿了,这次因为有喜事,所以诊金很丰厚,赏赐了六十片金叶,还有十五个高夏奴。”风子默笑着说。

“那我们走吧。”落尘说。

两人连夜向这家主子告辞,在浓浓夜色下离开这个还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大户人家。晚上躺在草地上,落尘辗转反侧,不能成眠,她爹娘是西蜀人吗?她们会不会就在鹤城?她们是看到她身上的红莲,不愿她成为圣女,才不得已将她托付给师傅吗?

前方燃起篝火,青木正领着新加入的高夏奴给大家认识,常山依然默默地练武,这个沉默的少年,有着常人没有的勤奋与坚韧。

“师傅,青木他们手臂上的高夏奴烙印能不能去掉?”风子默在落尘身边躺了下来,落尘知道,他定是担心她,所以才来跟她说说话儿。

“普通的刀伤、烫伤,我都能处理好,即使像当初天奇那深入骨头的刀伤,痊愈之后,也是看不到伤痕,但青木他们这些是用滚烫的铁烙上去的,烙印十分深,离现在又有十几年,我用凝香露能让这些印记变淡,变模糊,但要一点痕迹都不留,暂时还不行。”

“但医书曾记载,有一种仙人草,对这样的伤疤有着奇效,如果凝香露加入仙人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可惜这草只在古籍记载过,我的师傅也苦寻不得,不知道是否只是一个传说。”落尘叹了一口气。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该怎样舒缓自己内心的恐慌与焦虑。

“青木,你拿手来,我给你涂点药,这手的烙印暂时不能消失,但背脊、大腿这些鞭痕,应该可以去除的。”落尘对青木说,她觉得她该做点事,要不满脑子都是那些乱糟糟的烦心事。

“主子,你这些药定是很珍贵,不用浪费在我们这次奴才身上了,你只要丢弃我们,不杀我们,已经天大的恩赐。”青木惶恐地再次跪在地上。

“青木,如果你还是以奴才相称,就是不喜欢我这个主子起的名字,那就是大不敬。”

“奴才不敢,不,青木不敢。”三个人中,青木口齿最为伶俐,黑顺和常山说话有些结巴,估计这十几年并没有说多少话。

“来吧,我帮你涂药。”落尘加大了音量,这次三人什么都不说,立刻趴了下去,风子默也过来帮忙。当黑顺爬起来的时候,黑黑的脸庞竟然有两行泪,他不想让落尘看到,猛地用手擦,却不曾想越擦越多。

“黑顺,你怎么了?”落尘问。

“从小到大,从没有人给我涂过药。”黑顺的声音有点哽咽,落尘听着觉得无比心酸,高夏奴比她可怜多了,她有什么可烦恼,可害怕的?只要不扒掉她的衣服,谁知道她胸前有红莲?刚刚怎么就那么傻,想不到呢?落尘突然觉得身上地大石头被卸掉了,无比轻松。

“别哭,以后没有人欺负你了。”落尘踮起脚擦干黑顺脸庞的泪,声音带着轻快,一旁看着的风子默长长舒了一口气,而黑顺则如雷击一般,直到落尘离开,他还是一动不动,这从没想到,这辈子会有人帮他擦干脸庞的泪,他觉得好幸福。

“我听说高夏奴如立了大功,主子可以在他们的右臂上烙上一个”赦“字,日后这个高夏奴只要不主动触犯贵人,除了他的主子,别人是不能随意将他屠戮,只是功劳再高,也是脱离不了奴籍的,这个铁印,我已经拿到了,你们要烙上这个字吗?但会很痛的。”风子默问。

“谢主子,谢主子。”所有人全都跪下来,猛地叩头,眼中的狂喜,还有冒出的滚滚泪花,让落尘倍感辛酸。

“谢过主子,我们不怕,什么痛都不怕,我们不想做祭品,我们不想被活埋殉葬,我想活着,我想活着。”年幼的拓木突然放声大哭,落尘听着心里难受,如压着大石头,他们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风子默架起火把,待火烧得旺盛时,拿出一块“赦”字铁印,放在火里烧,等到铁印烧到通红,就直接烙在右臂上,皮肉的焦味,铁印盖在皮肤,发出滋滋的响声,为了让这个烙印清晰,又不能用药物治疗,这该有多痛?落不忍再看,也不忍再听,但整个过程,没有人喊疼,当常山盖完铁印,他仰天长啸,发出似笑但更像哭的叫声,如荒漠狼叫。

拓木这个最年幼的少年,流着眼泪,在夜色下的荒野狂奔大叫,如出笼的飞鸟,如脱缰的野马,带着狂喜。

“爹娘,你看到了没?你看到了没?”黑顺跪地痛哭,三年前,他爹娘的头颅就放在祭台上,成为祭品,他无数次梦见那些大刀朝他的脖子砍来,吓得满头是汗。

青木,这个口齿最伶俐的少年,抱着一棵大树痛哭,谁也不知道他此刻想着什么,但那干嚎声,道不尽的辛酸。

当晚这九十九位少年,抱头痛哭,哭声带着重生般的喜悦,带着历尽苦难的凄苦,风子默坐在草坡上,静静地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苗,沉默不语,火光映红他脸庞,美如桃花开,但他整个人却显得异样的沉寂清冷,微微握紧的拳头,竟青筋突起。

041:对手

这一夜无人能眠,也无人愿眠。

落尘抱膝坐在山坡看着这群狂喜的少年,看着他们狂奔,看着他们痛哭流涕,看着他们仰天长啸,鼻子不禁有点发酸,眼眶微微发热,也好想像他们那般大声嚎叫,然后抱头狠狠地痛哭一场。

“师傅,夜深风大了。”风子默走了过来,为落尘披上了一件长衫,长衫将落尘裹住,点点暖意缓缓漫上落尘的身体,整个人如泡在温水一般,无比舒坦。

风子默在落尘的身旁躺了下来,微微伸了一个懒腰,显得有些慵懒,又显得几分疲惫。

“师傅,我们现在已经三百八十八片金叶,十条金条,我打算就在鹤城买间大庄园了,一是安置青木他们。二是圣都人多地贵。三是得给我们留条后路,这一路去圣都,凶吉难料,日后万一有什么事,我们也好有一个落脚之地。师傅,你认为怎样?”

“有属于我们的庄园,我自是开心的,就按你说的做吧。”落尘笑着说。西蜀虽愚昧,残酷。但对于落尘这样的医者来说,它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千奇百怪的疾病,珍贵无比的草药,仙境般的美景,奇特的建筑,各种各样的毒虫毒草,无不让落尘心醉神迷。

只是未来圣女这个身份,让她内心有一种道不明,说不清的恐惧,既想迅速离开,但内心似乎又有点不舍得,不知道是舍得那些奇花异草,还是不舍得这个有着她父母气息的地方。

“师傅,你是不是很渴望离开西蜀?”风子默问,落尘摇了摇头。

“西蜀看着虽野蛮血腥,但有时我又觉得这里比任何地方都要平和宁静,西蜀的普通百姓家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在这里我随意捧着一大包金叶,也不担心被人抢,但如果在北国,那绝对是嫌命长想找死。”

“北国繁华无比,但那些强盗、山贼却无孔不入,我拿着那些金条,没睡一个好觉,躺在野外,总担心遇到强盗,住在客栈,又害怕住了黑店,半夜被人一刀抹了脖子,下去给阎王爷治病去,太可怕了。”落尘笑着说。

“这里的百姓信奉天神,神说做了坏事得下地狱,下辈子要做牲畜,遭受轮回之苦,所以他们都不敢干坏事。听说在西蜀,拐卖人口,是重罪,被官府抓到,得五马分尸,凌迟而死。”风子默一边说,一边闭上了眼睛,轻轻吸了一口气,夜风带来淡淡的花香,很好闻。

两人聊了聊,天色已经放亮,青木他们一夜未眠,但个个双眼都亮晶晶,没有丝毫倦意。风子默在落尘为人治病期间,他已经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打探得清清楚楚,所以办事十分有效率,仅用三天时间,就用三百八十片金叶买下了一间非常大的庄园。

山庄靠山,地处偏僻,显然荒废了一段时间,亭子四周长满了杂草,但屋内家具齐全,山庄有果园,有农田,还有广阔没有开垦的土地,漂泊了那么久,看到这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落尘激动得心潮澎湃,当日下午就率领青木他们热火朝天地清理庄园。

青木和常山他们都是干活的好把式,修补屋檐,打扫庭院,剪裁花草,培育瓜果,煮饭炒菜都非常在行,短短一个月,这里彻底变了样子,亭台楼阁,假山莲池,瓜果飘香,四处充满着勃勃生机。

“常山,这一畦药草一个月淋水一次即可,喝多水,它们会死的。”落尘一边细心地拔掉长出的杂草,一边叮嘱常山,这个月落尘带着常山他们亲自上深山采药,将各种珍贵的药材移植到眼前这个百草园,如今这个园子已经种满奇花异草,这一个园子如若在北国,那就是价值连城。

看着郁郁葱葱的园子,落尘竟有些不舍得离开。

“青木,这本剑谱,我留着给你,你和黑顺晚上领着大家勤加练武,白天把后面的荒地开垦做农田,种植粮食,储存好粮食,庄园已经可以自给自足,需要的东西,我已经添置好了,日后尽量不要出门,免得惹来杀生之祸。常山,你负责打理百草园。”

“是,主子。”三人齐声应答。

“我把这庄园暂时交给你们三人了,日后还有你们高夏族的族人过来,青木你负责教好他们武功。”

“主子,我一定好好管理好这里,等你们回来,你们一定要回来,一定要。”落尘和风子默离开之时,众人久久跪地,不愿起来,人人眼里都含着热泪,一脸的不舍,甚至愿意冒死伴随在两人身边。

“等着我回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堂堂正正活在着世上。”风子默说,那一刻,他浑身散发的气息,竟让落尘觉得他真能为所有人撑起头顶一片天。

习惯了青木他们在身边,习惯了浩浩荡荡一群人在黑夜中穿行,如今两人离开鹤城,出发罗冈城,落尘竟有些不习惯。

罗冈是西蜀三大城最后一个,繁华热闹非鹤城可比,这里的贵人的府邸更是气势非凡,有些贵人家,竟蓄养五千多个奴隶,府邸大到坐在马车,都要行走几个时辰,屋内雕梁画栋,奢华气派得让人咋舌。

听说北国来的神医用十天时间,就治好东头那大贵人十年的腿疾,三天医好罗大人老母亲的眼疾,甚至只是一粒药丸,就将已经准备放入棺木的陶匠救活,一服药就让卧床三个月的铁匠,服药一个时辰后,蹬蹬下床打铁哇!

听说神医的诊金很贵,贵人请她,至少要八十片金叶才请得动,但穷苦百姓,神医不但不收诊金,还赠医送药。

这些消息不胫而走,整个罗冈,人人都在谈论这个来自北国的神医,即使在酒肆茶馆,街头巷尾,落尘也能听到有百姓在谈论北国来的神医医术如何厉害,甚至也有人偷偷地问,是不是这个神医比巫医还厉害?

“听说东头那大贵人几乎请遍城中巫医,法事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回,祭品也献了不少,十年来,那腿就是动弹不得,刮风下雨还疼得要命,这北国神医来的第一天,那腿就能微微抬起了呀!

落尘的高超医术轰动了整个罗冈城。

风子默继续寻找合眼缘的高夏奴,帮他们烙上“赦”字,就让他们去投奔鹤城的青木,只是落尘每次都能从他眼里看到微微的失落,许是一直没寻到他要找的人。他们在云冈停留了两个多月,当他们离开之时,手中的金片又已经沉甸甸了。

“再穿过两个小城,就到帝都耶城了,那可是西蜀最美的地方。”风子默眉毛微微扬起,心情大好,落尘听了也不禁心往神驰。

前方刚好有一茶寮的旗子迎风招摇,两人走了一天山路,刚好想喝一口水,想不到这个偏僻的茶寮竟坐了十七八个人,就只剩下一张桌子,似乎就为着等她们前来。

两人刚坐下,突然“啪”的一声,落尘前方,一个十六岁上下,眉清目秀的少年倒地,脸色发绿,手脚抽搐。落尘赶紧跑过去,但这个男子刚吃药清醒,他身旁又倒下一个美貌少年。这次更严重,少年口吐白沫,痛苦得嗷嗷大叫。落尘刚将药送到少年嘴边,最远的桌子又连续倒了两个,都是中了毒,落尘站了起来,这事透着古怪。

“师傅,她下的手。”风子默说,落尘沿着风子默的手指看去,茶寮角落竟坐着一个九岁左右的女娃,美得如盛开白莲,一双大眼睛清澈透亮,如薄雾山溪,朦朦胧胧,茫然看着众人,如无意误落凡尘的精灵。那微微张大的小嘴,带着惊恐,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连三倒下那么多人,那模样实在招人怜爱。

“是她?”落尘有些不敢相信。

“是她。”风子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舒缓平静,但却十分笃定,他手中的剑准确无误地指向那天仙般的女娃。

042:比拼

虽然眼前这女娃娇憨可爱,宛若仙童,但落尘相信风子默,他说是她下的手,那定错不了。

“这位哥哥,你为什么用剑指着我?”小女孩声音颤抖,似乎真是害怕极了,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任谁看到这一幕都要指责风子默欺负人。

“别装了,我都看到了,是你射的毒针。师傅我们走,他们是一伙的。”风子默拉起落尘就走,此时落尘也看出这堆人一伙的,因为连续倒下那么多人,他们不但不逃,还没有丝毫惊慌。

“听说北国来的神医菩萨心肠,一路对百姓赠医送药,怎么现在见死不救了?再不救真的要死了。”女童脆生生的声音如黄莺初啼,带着焦急,此时倒地男子嘴角、鼻子都流着血,再不解毒,还真的要七孔流血而死。

“你的人死了,你自己不心疼,与我们何干?死的又不是我的人。”落尘笑吟吟地说,似乎一点都不焦急。

“姐姐,算你狠!你俩还不起来?还想赖在那躺尸呀!”听到女娃的话,那两个七孔流血地少年吞了一粒药丸,一个鲤鱼打挺稳稳当当地站了起来,一点事儿都没。落尘和风子默不想节外生枝,当下也不多说,快速离开。

“哎呀!哥哥姐姐怎么就走了,柔香只不过跟你们玩玩而已,千万别生气,如果真是冒犯了,柔香向两位赔礼道歉。”女娃声音又变得温柔甜美,如汩汩清泉,沁人心脾。

女娃站起来,落尘发现她下身只裹着一条虎皮短裙,露出两条笔直的腿,既娇俏明艳又带有几分野性,女娃朝着两人掠来,说话间已经到了两人的前面,眼波流转,灵动俏皮。

“应该就在前面了。”

“快点。”

就在此时,脚步声、马蹄声,说话声音,至远及近,声音纷杂凌乱,似乎来人不少,果然不出所料,不一会茶寮空阔的四周就渐渐站满了人,有人不停地咳嗽,有人腿脚不便,被担架抬着,有人不知道身体哪处不舒服,正痛苦地低吟着,有人坐在华丽的马车,轻轻揭开帘子,静静地张望。更多是边说边指指点点,一脸等着看戏的兴奋样。

“我是圣都巫医谷大人之女谷柔香,倾慕北国神医的大名,我自认医术够强,这西蜀除了我父亲和上一任的太医令顾大人,就无人能超越我,听说北国来的神医,医术要比我们巫医还厉害,我不服气,瞒着父亲大人偷跑出来,一早在这里恭候,就是为了好好比拼一下。”

“姐姐,如果你输了,我也不笑你,我谷柔香并不是恃强凌弱之人,耽误你一天,我会送一天的诊金补偿。如果你赢了,这二百片金叶就是你们的,我谷柔香一向守信,姐姐,我们就比一比,好不好?并且医者就应救死扶伤,这病人大老远跑来这么荒僻之地,总不能就这样叫他们回去吧。”谷柔香又露出一个甜美无比的笑,乌溜溜的大眼睛带着哀求。

“你尽管开方子,没有的药,我谷柔香送,病人分两排,一排到北国神医那里,一排来本仙医这里。”还没等落成答应,谷柔香已经开始叫嚷着,声音还有几分豪气,落尘禁不住想笑,着小丫头还真可爱得紧,竟然还自封仙医。

前来看病的人很快就被谷柔香分成了两列,落尘只得坐了下来。

“北国小神医,我刚来的时候被一条蜈蚣咬到脚,现在伤口红肿刺痛,头晕头痛,还想作呕,怎么办?”抢着过来排第一的男子,一脸慌张。

“去采些半边莲、白花蛇舌草回来,捣烂敷在伤口处即可。”

“神医,这能行吗?”男子声音带着疑虑,身后议论声不断,说什么的都有。

“去试试吧,这白花蛇舌草前面的林子就有,如若不行,你再找我旁边这位谷医仙瞧瞧。”落尘笑着说。

“谢过神医,小的这就过去。”

男子离开之后,又来一个一脸愁容的中年女子。

“神医,我今年年头在大街上捡了一只玉石耳环,看着漂亮,就藏了起来,但今年年中,我就开始吐血,偶尔吐一两口,但这段时间吐得更加频繁了,一天至少吐三四次,我已经把玉石耳环放回远处,但还是不见好转,定是天神惩罚我的贪念,你说怎么办呢?”

中年女子双眼发红,眼泪就要夺眶而出。落尘细细看了看她的脸色,又把了把脉,然后笑着对她说:“大娘,你想多了,回去取鸡子一个,打开,和三七末一钱,藕汁一小杯,陈酒半条杯,隔汤炖熟食之,即可痊愈。”落尘笑着说,妇人喜笑颜开地离开。

这时惊呼声从谷柔香那边传来,落尘禁不住看去。

“巫医谷大人,你说怎么办?我今日一直流鼻血,塞着还流,再这样流下去,小的会不会血尽而亡。”那是一个瘦高男子,一脸惶恐地看着谷柔香。

谷柔香看了他一眼,然后闭上眼睛,念念有词,手脚乱舞,那模样跟平日巫医治病十分相似,一会儿之后,谷柔香突然睁开眼睛,一脸怒容,说是小鬼作祟,如今小鬼已经藏在他的头发里,男子一听,吓得浑身颤抖,周围之人都后退几步,生怕小鬼跳过自己身上。

“不要动,看本巫医收拾它。”谷柔香突然拔下男子一条头发,说小鬼就在里面,然后将头发烧成灰,吹进男子的鼻孔里,说来也真奇怪,这男子鼻血竟然不流了。这下众人大呼灵妙,好些排在落尘前面的人,竟偷偷都往谷柔香那跑去。

“巫医大人,我这些日子头痛得厉害,今日更厉害,痛连项背,口淡不渴,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谷柔香细细看了一眼,还拿捏了几下,然后又闭上眼睛,又开始念念有词,似乎跟天神说着话儿,手脚挥舞摇晃得厉害,落尘觉得十分滑稽可笑,但四周的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谷柔香,生怕打扰了她,激怒了天神,静得一根针掉地都听到,就连准备找落尘看病的病人也一时停了声音。

好一会,谷柔香才打开眼睛,目光如炬,精光四射,煞是吓人。

“你得罪了天神,所以惩罚你,得放点血,天神才会原谅你。”谷柔香说完,含了一口酒,朝男子喷了几下,然后拿出三棱针,熟练地朝男子百合、太阳、印堂、少商、风池等部位轻轻刺去,然后挤出些许血。”

“这位兄弟,放完血感觉怎么样?”众人好奇地问。

“头和脖子真的没有那么痛了,天神原谅我了,谢谢巫医大人,啊哈哈…”瘦高男子高兴得直跳,众人大呼,啧啧称叹,看谷柔香的目光已经带着虔诚,似乎她是天神附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