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在落尘前面的人哗啦一下,又跑了一半到谷柔香那边,落尘的队伍顿时比谷柔香的短了一大截。

043:突变

看到自己前面的人偷偷跑到谷柔香那边,落尘笑笑,也不以为然,输赢对她来说并不是很重要,即使赢了,那二百片金叶也是万万不能要的。

“神医,我浑身痒,这是怎么回事?”这时来了一个年纪比较大的老爷子,一边说一边抓痒,似乎很难受。

“大爷,用苍耳子草切碎煮汤,先熏后洗患处,隔天再熏一次,记住这段时间不能吃鱼。”落尘小声地叮嘱着,老爷子道谢后离开。

“谢谢神医,你这按几下,我这脚真的不麻了,走路也有力了,连药都不用吃,真神啊,看来传言不虚,真是神医。”

“神医啊,我用半边莲、白花蛇舌草捣烂敷了伤口,真的不痛了,这头也不晕了,也不想作呕了。”刚刚那个被蜈蚣咬伤的男子跑了回来,神清气爽,一点事都没了,四周议论声骤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尘身前的队伍又渐渐多了起来。

“我们巫医谷大人还真厉害,不但能跟天神说话,连藏身头发的小鬼也能看出来。”

“是呀,巫医谷大人年轻轻轻,竟然小鬼都不怕,一抓一个准。”

“我觉得这北国神医更厉害,她都不用跟天神说话,就将病人治好了。”

“我刚刚数了一下,北国小神医看了四十个病人,我们小巫医大人只看了二十个。”

“北国小神医只是开了方子,让她们回去熬药吃,谁知道这方子有没效果呀!还是我们巫医大人厉害,都看好了好些个了。”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不知道什么时候,人群中多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穿着粗布衣,戴着宽大的帽子,帽子宽边将他整张脸都遮住,他轻轻摸着胡子,似笑非笑,不时低头,似乎在沉思。

“真是祖上积德,今日让我有幸遇着神医,我平日都要吐血三四次,吃了神医开的药,竟没有吐过了,真是神医呀!”傍晚时分,那位吐血的大娘跑了回来,神采飞扬,与刚刚的愁容苦脸,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围观众人一阵哗然,北国小神医竟然连吐血也能治好,这真是厉害啊!人群一时变得喧闹无比。

“巫医大人,救命啊!救命啊!”这时人群有人哭喊着救命,声音恐慌焦急,本来喧闹的人群也变得安静起来,落尘抬头一看,前面挤进两个男子,一个三十岁上下,国字脸,五短身材,脸上长着毒疮,一脸惊恐地挤进来。另一个二十岁上下,粗眉大眼,身材魁梧,身上没见有什么不舒服,但也是神色慌张。

两人哭喊着挤进来,直接跪倒在谷柔香身前。

“天神说了,你两人罪孽深重,只有死才能赎罪,还是快回家准备身后事吧。”谷柔香说,男子哀嚎声顿起。

“这个病是不治的,村东头的陈老六就是长这个死的。”

“这个病巫医洛大人都治不好,说凡得此症都罪孽深重,阎王已经勾了魂,还是回去准备后事吧,神的旨意,不能违抗啊!”

“巫医施大人说这病来势汹汹,朝发夕亡。”

“谁说朝发夕亡,我二哥也是得这个去世,前后还不过两个时辰,几乎随发随死了,得了这个,还是赶紧准备后事吧。”众人叹息,那两个男子更吓得脸无人色,连哀嚎都忘记了。

“你俩过来给我瞧瞧。”听到落尘的话,两人如抓住最后都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今日中午,我这脸突然冒出这毒疮,刚起的时候小小的一小疱,黄色,自冒出这毒疮,我这身体一时冷一时热,难受极了。”国字脸男子说道。落尘按了一下,根脚硬肿,就这么轻轻一碰,男子已经痛得嗷嗷叫。

“神医,你看看我的,我这长在手上,奇痛无比,又奇痒无比,现在已经溃烂化脓,身体也是时冷时热,一会穿棉袄也冷,一会脱光衣服也热,我这是不是就快死了?我娘子身怀六甲,我还没见过我的孩儿一眼啊!我死了她娘俩怎么办呀!”男子悲痛欲绝,那双惊恐的眼睛带着对生的眷恋。

“别哭,能救。这病落尘笑着说,男子停止哭泣,傻傻地望着落尘,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围观的百姓更是一片哗然,就连谷柔香也走了过来。

“姐姐,这病我爹都治不了,就连当年的太医正顾大人也说是必死之症,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这病真的能治。”落尘肯定地说。

“这病如果你治得了,谷柔香认输了。”谷柔香答得干脆,这些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天花粉、黄柏,大黄、白芷、姜黄、天南星,苍术、厚朴、陈皮、甘草,这些是否都有?”落尘问。

“有。”人群有人大叫。

“那就好,子默,你记一下分量,把方子写下来,让他赶紧回去熬药热敷。”

“神医,那我呢?也是这个方子吗?”那个手指溃烂的年轻男子急急问道。

落尘问人拿了两个鸡蛋,先将鸡蛋一端打开一个口,取出蛋黄,加入另一只鸡蛋的蛋清,再放藤黄入内搅匀。围观的人好奇地看着,谁都没有说话。

“你把手指伸进这个孔,一柱香的时间才伸出来。”落尘叮嘱完,就继续帮病人看病,此时已经暮色四笼,排队的病人已经不多,但所有人竟都不走,都想看看这个已经被阎王爷勾了魂的人,还能不能活下来?

一柱香时间过去,男子将手指抽出来,之前那些红色的疱竟不见了。

“神医,真的没那么痛了。呵呵,哈哈。”男子高兴得看着他的手指傻笑,四周又一阵喧哗,拍掌声、叫好声,欢呼声此起彼伏,谷柔香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再等等吧,这病巫医大人可说是必死之症,千百年来,从没有治好过,哪那么容易就好,说不定——”

听到众人的议论声,刚刚欣喜若狂的男子又一下子变了脸色。

“放心吧,你定能看到你孩儿出世。”落尘笑着说,男子一听,这脸色缓和了不少,但还是一脸凝重,毕竟大家都说这是不治之症。

众人大概等了一个时辰,男子不但没有病发,那溃烂的手指竟然已经不烂了,男再次高兴叫嚷不痛了不痛了。

“神医,你简直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服了你的药,我感觉好多了,不痛不痒了,是你救了我的命啊,无论如何,你都得受我一拜。”

这时好些落尘治疗过的病人陆续回来,有些已经大好,有些明显好转,甚至有些已经痊愈,落尘身前跪倒了一群人,称赞声不绝于耳。

“姐姐,还是你医术高明,柔香认输,这两百片金叶就是你的了”谷柔香十分诚恳地递上了两百片金叶。

众人大声叫好,一是赞叹落尘好医术,一是赞叹谷柔香信守诺言,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胸襟。

“这金叶我不能要。”

“姐姐,你这是要让柔香成为不守信用之人吗?”听到谷柔香这般说,落尘也不再勉强。

“如果遇到神医,我二哥就不用死了。”人群中,一男子突然号啕大哭。

“如果早点遇到神医,老六也不用死了。”不时有人发出感叹,此时夜色已浓,众人虽不舍,还是陆续离去。

“师傅,你累了一整天,要不要歇歇?”风子默问。

“听说往这路走一个时辰,就有投宿的地方。”两人与谷柔香告辞之后,就继续赶路了。

刚开始还有几个同路而行的百姓,但渐渐就只剩下两人,放眼过去都是莽莽林海、巍峨高山,十分偏僻。

“姐姐,等等我。”谷柔香声音由远及近,落尘停了脚步。

“姐姐,忘记送你份礼物了。”谷柔香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估计是跑得急,月光下那脸红扑扑,一双大眼睛乌黑,如天幕最璀璨的星子,她左手还拿着一条玉石链子。

“不用送我东西。”落尘忙摆手,但话音未落,前方寒光一闪,谷柔香垂下的右手,突然握着一把匕首,匕首寒光乍现,直朝落尘胸膛刺来,两人太近,谷柔香的动作又太快,等落尘发现躲闪之时,已经太迟。

“啊——”

“啊——”

两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谷柔香也被风子默猛踹一脚,喷了一口鲜血,而落尘苍白着脸,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匕首还淬了剧毒。

“啪-啪—啪—”谷柔香站稳之后,连连拍手,笑容绚烂如花。但只瞬刻脸色一沉,声色俱厉地喊:“杀了他们。”

“是,主子”十几条人影从前方密林冒了出来,将落尘和风子默团团围住。

044:惊涛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电光火花间,那匕首已经插入落尘的胸膛,撕裂的痛让落尘几乎站不稳,她强忍惊惧和痛楚,用最快的速度吞吃了一颗百草丸,试图化解匕首的毒液,但匕首的毒性太烈,只瞬间落尘已感觉头晕身软,就连谷柔香的笑容也变得朦朦胧胧。

落尘死命掐了自己一把,一定要清醒着,她不想死在这里,好在胸口处那火辣辣的痛逐渐清晰,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毒算是化解了,而这个时候,谷柔香的人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黑夜中那刀剑发出森冷的光。

“慢着,如果你是不舍得那两百片金叶,我还你就是。如果你觉得今天输了没脸面,杀了我们也于事无补,倒不如我们到圣都再比一场,那时你当着众人的面,将我彻底击败,岂不更好?”落尘强忍伤痛笑着说,但手中已经悄悄握上夺魂散。

“巫医谷大人,天神如今正在上面看着呢!随意杀生可是大罪,会受到天神惩罚的。”风子默一边说,一边走近落尘,虽然他看似镇定自若,但内心也已经是惊涛骇浪,这谷柔香受了他雷霆一脚,虽吐了一口鲜血,但最后竟还能笑嘻嘻地站起来,这武功实在不一般,更何况她还有十几个身手敏捷的手下,师傅又受了伤,如何脱身?

“区区两百片金叶,本巫医还不放在眼里。我何必要赢你,我就在这里杀了你,岂不干脆利落?本巫医对日后有可能出现的对手,从不手软,务必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谷柔香依然笑着,那双大眼睛如溪流似清风,涤荡人心,但说出的话确那般血腥残暴。

“本来也不是非杀你不可,谁要你长得比我好看呢?我谷柔香怎容许一个医术比我高,模样长得比我更像仙子的人活着呢?”

“这个哥哥,我告诉你,天神他现在正在看着我们呢!就是他叫我杀了你们的,他还说如果你们不乖乖受死,死后可要下刀山过火海,再入畜道,受尽轮回之苦,这个秘密我可告诉你了,还不快快伸脖子出来,就轻轻一刀,一点都不痛的。”谷柔香的声音温柔娇媚,似乎在跟自己的亲哥哥呢喃撒娇似的。

“妖女——”风子默怒骂。

“杀——”谷柔香瞬刻变脸,一声令下,这十七八个人拿着刀就冲两人砍了下来,当下落尘也不再犹豫,一把迷魂散就撒了出去,但竟没有一个人倒下。

“忘了告诉你,我最厉害的地方不是治病救人,而是用毒杀人,你那破玩意,对别人有用,对我的人一点用都没,他们天天帮着我试毒,这身体被毒蛇、毒蝎子都不知道咬过多少回。姐姐,这药粉你还是留着点到地狱对付那些欺负你的小鬼,哈哈哈…”银铃般的笑声在树林回荡,但此刻听着却另人毛骨悚然。

风子默拽着落尘一飞冲天,动作迅猛,避过众人的刀剑,十几把刀互相碰撞发出尖锐的声音,在众人愣神的瞬间,风子默朝他们连环踢了几脚,速度快如闪电,落尘还没看清楚,地上已经倒下了好几个,正痛苦得吟叫着,而落尘也趁势夺了一把剑,挡在前面,只是动得厉害,胸口匕首割着肉,痛得让人难以忍受,但她死忍着不吭声,免得让风子默分心,一张俏脸,都痛得扭曲变形了。

“想死的过来,我一刀一个。”风子默厉声道,竟气势摄人,一时无人敢上。

“原来小哥哥不仅长得俊,这身手这般好!但小哥哥吓唬你们的呢?谁给我杀了他,今晚不用你们试毒。”此话一出,刚刚还踌躇犹豫的十来个少年,这次却是发疯地冲过来,并且招招致命。可见每晚试毒,对这些少年来说,是多么恐惧的事情,恐惧到他们愿意用命相搏。

尽管风子默剑术精湛,落尘也强忍刀伤拼死抵抗,但面对这些少年发了狂不要命的进攻,两人还是险象环生,如果落尘不受伤,以他们的轻功,即使打不赢,全身而退是没问题的。

“子默,快走,别管我。”

“要走一起走。”说话间,风子默将前面男子挑翻,但手臂却被砍了一刀,鲜血直流,但他哼都没哼一声,手中长剑挥出之际,一脚将扑向落尘的少年踢翻。

“姐姐,我雕功也不错,在你脸伤雕朵花好不好?”一直在看戏的谷柔香突然朝落尘掠去,左右手各拿一把匕首,专对准落尘的脸下手。

“停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怒喝在林中响起,声音浑厚,极有穿透力,整个树林都为之震荡,可见其内功身厚,众人不约而同地停了手。落尘抬头一看,前方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一双睿智的目光带着薄怒,虽然穿着粗布衣,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摄人的气息。

“顾爷爷,你来得正好,这两个人,刚刚羞辱柔香,你快过来帮帮柔香。”刚刚还一脸阴狠的谷柔香,此时哭丧着脸,一副受尽欺负的可怜样。

“师傅,你怎么样?”风子默看到插在落尘胸膛的匕首,还有她那被划伤的手臂,这心猛地收缩。

“不碍事,她出手时,我闪了一下,没插中要害,就是有点痛,也就是只有一点点痛,蚂蚁咬一般。”落尘强挤出一丝笑意,但那脸还是苍白得吓人,刚刚谷柔香那两把匕首在脸上晃的感觉太恐怖。

“顾爷爷都看到了,不就医术比你高点,模样比你漂亮点,你就得要人性命?柔香,你就只有这肚量?”

“爷爷,你都看到了呀!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顾爷爷那双火眼金睛。是柔香小心眼,是柔香妒忌她长得好看,心胸狭窄,顾爷爷指责得极是,柔香知错了,以后再不这样了,爷爷,你就原谅柔香吧。”谷柔香吐了吐舌头,模样十分可爱。

“姐姐,柔香知错了,这就给姐姐赔礼道歉,姐姐你别生气。”谷柔香低着头,一脸的悔恨,这认错的态度真好,但落尘不相信她,刚刚刺向她胸口的那一刀多狠呀!刚刚在她脸上雕花时的笑容多歹毒呀!在如果不是这个老者出现,她这脸都不知道雕了多少朵血花了。

“只是一场误会,姐姐不生气。这位顾爷爷,不知道府上离这里远不远,今晚想去你那叨扰一晚,不知是否方便?”落尘笑着问,她知道目前只有这位老爷爷能保住他们性命,在她的伤还没痊愈之前,她死赖活赖都得呆在老者身边。

“远倒是有点远,不过老头子一个人走路,刚好无聊,有你这丫头、小子陪陪更好,柔香,要不你也到顾爷爷那里小住一段时间?”

“不了,不了,柔香偷走出来,已经有好些日子了,再不回去,我爹爹定会将我煎皮拆骨,爷爷,你一定要帮柔香治好这位姐姐,要不柔香心会不安的。”谷柔香走之前还再三向落尘说对不起,满脸都是愧疚之色,明明已经走远了,还朝落尘再三挥手,那亲热劲就如亲姐妹要分离一般,但她越这般,落尘越觉得心寒。

谷柔香走后,落尘觉得自己像发了一场梦,明明就是一个纯真无邪的仙童,怎么瞬间就变了蛇蝎恶狼,明明笑的纯真无邪,但那笑容却像淬了毒,明明说送她玉石项链,结果却送她明晃晃尖刀。

“子默,你先帮我把刀子拔出来,这是药粉,拔出来之后,封住这两处穴位,然后用这些药粉封住伤口,动作快一点。”她必须尽快治好身上的伤,她就不相信那谷柔香真的知错了。

“好,我拔了,师傅你忍着点。”风子默拔刀、封穴位、撒药粉,这几个动作连贯而迅猛,但即使这样,瞬间喷涌出来的鲜血还是湿了衣襟。

“放心,虽然是喷了点血出来,但没伤肺腑,不碍事的,我是大夫,我清楚得很。”落尘安慰风子默。

“丫头,虽然没有伤肺腑,但这刀刺得极深,如果你现在还赶路,这伤口定会裂开,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吧!我这老头子今天赶了一天的路,这脚都有些麻了,也就在这里歇一歇吧。”老者说完真的随意找了一棵大树靠着。

“谢谢你老爷爷。”落尘感激地说,她知道老爷爷肯定不是因为疲惫才留在这里,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别想太多,好好歇一会,有我老头子在,谷柔香那小妮子,就是胆子再多,也不敢动手。”老人一边说一边闭上了眼睛,似乎真的是累极。

暂时的危机破除,落尘再也撑不住,很快就睡着了,只是胸口剧烈的痛,让她睡得不安稳,半夜醒来之时,竟发现这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深邃而幽深,但又带着微微迷惘。

“这丫头,你娘是谁?”老头突然问了句。

“啊?”落尘愣了愣。

“还真像,但是不可能呀!”老头自言自语,眉头紧皱。

“我——我——我——我像谁?”落尘彻底醒了,一颗心就如掉到惊涛骇浪里,起伏跌宕。

045:顾头子

“丫头,你睡吧,老头子随口说说罢了,这绝对是不可能的。”老头说完,竟闭上眼睛睡觉去了,但他却不知道自己随意的一句话,已经在落尘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落尘想追问,但老者双眼紧闭,似乎不想再多言,落尘迫不得已将已经滑到舌尖的话硬是吞了回去。

“师傅,好些了没?”风子默问。虽然他一直闭着眼睛,但一刻都不敢睡,他总感觉谷柔香那妖女阴魂不散,如一条毒蛇躲在阴暗处。

“子默,我好多了,不用担心我,明天估计可以上路了,你今天也受了伤,好好歇歇,你这手还痛吗?”落尘柔声安慰风子默。

“明天有马车来接老头子,如果不嫌弃寒舍简陋,就去小住一段时间吧。”老头子眼也不睁地说。

“那就打扰了。”落尘笑眯眯地说,心中乐开了花。

第二天,果然有人送马车过来,两人坐在马车上,老头子负责赶车,这是一辆由外到内都很普通的马车,但当老头子一声吆喝,落尘就发现这马车一点都简单,这三匹马实在太彪悍,步伐一致,配合默契,翻山越岭、涉水穿林,竟如履平地。

老头子是一个好把式,那三匹马更是马中之王,落尘只感觉四周景物迅速后退,探头出去山风呼呼响,刮得耳朵都有点发痛,速度快得惊人,这都是什么马?两人惊得目瞪口呆。

能拥有这样三匹宝马的老头子不简单,能让谷柔香如此忌惮的人更不简单,这一路上落尘的思绪纷杂凌乱,一会想这老头子究竟是谁?一会儿想她究竟像谁?她与亲娘是不是近在咫尺?还有那谷柔香是不是真的回家了?

“师傅,什么都别想,好好歇歇。”风子默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暖暖的手似乎带着安定心神的作用,落尘纷扰的心最终安静下来,最后靠着风子默沉沉睡去。醒来又是一个黑夜,但马车依然不知疲倦地疾驰,老人家的居所似乎真的不近。

“老人家,你在哪?”落尘忍不住问。

“叫我顾老头,我住圣都耶城附近。”

落尘听到差点就要欢呼出声,这真是太好了,幸运之神,似乎真的开始眷顾两人了。这是落尘和风子默过得最惬意、舒适的一段旅程,车上干粮和水充足,老头子偶尔哼着落尘听不懂的曲子,声音高亢,情绪高昂,弄得落尘心情也极好。

老头的家在耶城城郊的一处庄园,没有高大的石兽守门,屋檐没有振翅高飞的雄鹰。开门的是两个年迈的守门人,进到里面,也没有精美的亭台楼阁,假山莲池,但却相当清幽怡人,进门处先是两排幽竹,然后再是一条长长的回廊,回廊上种满了花草,都是可以入药之物,在暗夜散发出淡淡幽香,沁人心扉。

“老婆子,我回来了。”老头子大声喊道,声音震天,惊破夜的宁静,惊得屋前林子已经沉睡的鸟儿扑翅高飞。

“怎么不浪荡多几天才回来?”这时走出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美妇,肌肤如雪,眉目含情,身姿轻盈,一头青丝竟无一根白发,虽绷紧的脸,带着薄怒,可以看出,她年轻之时,定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儿。

“本想多玩几天的,但是实是惦记着老太婆你,所以日夜兼程跑回来了,这一路上连水都没喝一口,真是累死了。”老头子笑嘻嘻地说。

“越来越不正经,这都有客人来了,还胡说八道。”中年美妇白了老头一眼,但那么眉梢却有一抹令人心醉的柔情,落尘原想唤一声老太太好,这一看忙把话吞了回去,这位夫人比这老头子不知道年轻多少呢!是驻颜有术,还是真的年轻?

“顾夫人好。”落尘笑眯眯地拉着风子默上前打招呼。

“你俩娃长得真可人,我喜娘活了那么多年,还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子、女娃,你这老头从哪里骗回来的?”

“不就是惦记着你,大老远骗回来给你解解闷吗?”老头子嘻嘻一笑,说得像真的一样。

“你就惦记着你的花花草草,旁人吃草啃花,啃个俊美如花,你却啃个白发苍苍,白发苍苍也就罢了,还四处游荡,一眨眼人就不知道跑哪了?摊上你这么一个老顽童,倒八百辈子的霉。”顾夫人越说越气,老头子依然笑嘻嘻,一副随你打骂的模样。

“大人,门外有一铁匠求见,说小儿头烫,迷迷糊糊说着胡话,跪在门前请大人救治。”守门老者前来禀告。

“请他进来吧。”老头子说。原来他也是一名巫医,怪不得这一路走来,能入药的花草随处可见,但他的行事作派跟寻常的巫医又大不一样。

“老头子,我先去准备汤药。”顾夫人说完就离开了,身姿婀娜,如风拂杨柳。

“是不是老太婆看着比老头子年轻很多,我老头子本打算终身不娶,她又非得赖过来,我那会已经三十有五了,她才十五,娇滴滴像朵花,就四处嚷着非我老头子不嫁,弄得整个圣都人尽皆知,连五岁孩儿、八十岁老妪都笑话老头子我,这多丢人!我老头子不娶她,她这辈子还哪嫁得出去。”老头子说,但嘴角眉眼都荡漾着幸福甜蜜,这又是一个言不由衷的老头子,不过越看就越可爱。

说话间,一个脸色黝黑,身材魁梧粗壮的男子抱着一小儿匆匆而来,此时已是隆冬,男子脸颊、头发全是汗,就连单薄的衣衫也全然湿透,可见赶得有多急。小儿脸色发红,嘴唇干裂,正迷迷糊糊地说着胡话。

“顾大人,实在不应该深夜打扰,但我已经敲了几个巫医大人的门,都没有人肯开门,但小儿却烫成这样,所以斗胆前来找顾大人,是不是我孩儿做错什么事?”男子的草鞋已破,脚也磨出了血,可见这一夜走了不少路。

“别急,容我问问。”老头子念念有词,说天神说了,只是小惩大戒,说完喝了几口水喷在小儿身上,然后接过顾夫人手里的汤药,说是圣水,喝了圣水小儿一会儿就好了,果然不久小儿干裂得嘴唇有了水分,通红的脸庞也渐渐恢复如常,来人千恩万谢跪拜离开。

“巫医大人,你刚刚真的跟天神说话吗?他真的跟你说这些只是小惩大戒?”落尘疑惑地问。巫医谷大人听完哈哈大笑,笑声爽朗。

“哪有什么屁天神,我顾老头就是天神,说天神只不过大家喜欢,我装装样子罢了。”

“老头子,你又乱说话了,说这些离经叛道的话是要杀头的,”顾夫人埋怨地看了老巫医一眼。

“你老太婆当年逢人就说非我老头子不嫁,还不离经叛道?这人还没嫁,就赖我屋不走,天没黑,就在那勾人魂魄,这不够离经叛道?你那年才十五岁,毛都没长齐呢!”

“你俩娃不要听他胡说,谁赖他屋子来着?这人越来越没皮没脸了,我当初年少不懂事,瞎了眼才嫁你。这风冷得刺骨,你们穿得那么少,冷坏了吧,我这去给你们暖壶酒暖暖身子。”顾太太白了老头子一眼,就走了出去,老头子朗声大笑,老头子虽然已经白发苍苍,但身姿挺拔,星目剑眉,年轻时定也仪表堂堂。

“小神医,我们喝酒说话,别理那老婆子,你跟我说说用了什么药治好那大贵人的腿疾,你给那铁匠吃得是什么药丸?还有那天鸡蛋放进的是什么药物?这一路看你伤未痊愈,怕打扰你歇息,才忍住不问,今日看着已经大好,我们聊一个痛快。”老头子脸微红,如一个兴奋的孩儿。

落尘与老头越聊越投机,落尘发现老头子对药草如数家珍,他这家里藏着的药草就有几百种,对一些疾病有着自己独特的做法,但听说却有奇效,落尘听得趣味盎然,落尘说的老头也听得入了神。

“太妙了,原来是这样,我老头子怎么就没想到加入这一昧药物呢?小神医你快说。”

两人越说越高兴,风子默也不打扰两人,静静地听他们说这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