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跟谁一般见识?平日在府中作威作福,自恃有老太太撑腰,就目中无人,连本小姐也敢闲话了,还真不知死活?你再不滚出去,你信不信我撵你出去?”木迎夏显然是动了肝火。

“姐姐——”木若冬拉了一下她的衣袖,但看到木迎夏余怒未消,只能作罢。她深知她姐姐最痛恨别人说她被人退婚之事,那是她平生最大耻辱之事,但偏有人不识趣,喜欢专挑别人痛处去踩,这次却踩到了石头上。

“庄主,你看——”这孙嬷嬷本想向木初寒哭诉说,但一对上木初寒那如寒夜星子般的眸子,竟然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到嘴的话又吞了下去,最后只好悻悻而去。

“姐姐你何必惹这小人?”木若冬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最看不惯这小人得志的嘴脸,如果不是三弟是庄主,我看她都敢将唾沫喷在我的脸上了。如果不是奶奶在背后撑腰,这些狗奴才敢这么嚣张?你别看那天晚上奶奶维护三弟,就以为她疼爱我们,爹娘去世之后,这府中乱成什么模样?争权的争权,夺财的夺财,打的骂的暗地偷笑的,爹生病那段时间迷迷糊糊,神智不清,那生意没人管,那些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辈,趁爹病的时候,转移了多少财产,亏空了多少店铺?三弟当上这庄子之后,力挽狂澜,这些别人就算不承认,不领这个情,奶奶还不清楚吗?”

“这府中觊觎这个位置的人少吗?但他们有这个才能撑起这头家?如若找到有人能代替三弟,你看看奶奶那天会不会护着三弟?现在大房得势,三房又深得老太太喜欢,就我们这些没爹娘的护着,当年我们父亲能当上这个位置,是因为有爷爷的赏识。爷爷走了,爹做了庄主,娘成了当家主母,奶奶见她不按她的旨意办事,看娘就横竖不顺眼,隔三差五寻娘的错处,还天天嚷着给爹娶妾,不就是想让别的女人取代我们娘吗?”

“娘第一个生了我,是女,接着生若冬也是女的,奶奶都不知道给了多少闲气给娘受,后来生了三弟才消停了一段时间,不再天天嚷着替爹娶妾。这些年爹因为维护娘,与她冲突了好些次,没少给他骂不肖子,还曾扬言当没生过爹这个忤逆子。”

“如今爹娘被人谋害,连尸骨都找不到,当晚是滴了几滴泪,我看那晕厥过去也是装的,你看她现在不但不想替爹娘寻找真凶,反倒命众人封口,不得再提这事,怕传出去丢了木府的脸面,我爹娘的仇不比脸面重要?这府中出了这样下作的凶残之人,不去彻查,让他逍遥法外,他还不更变本加厉?这样下去,木府还不倒?”

“三弟辛辛苦苦养活这家子,他们却在背后拆台,可恨到极点,别以为我平日不说,他们那些伎俩我都清楚着。逢春大难不死,终于活过来,这是何等的大喜事,却打发几个婆子丫鬟来瞧几眼,流云救了逢春,这是救命大恩,就送了这么一个小金佛,亏她送得出手?”木迎夏骂的兴起,木若冬拦也拦不住。

“姐姐,你心里就是不舒服,骂骂也就算了,不必嚷得那么大声,那些恶奴的恶行,你又不是不清楚,只是闹僵了,她定是告到奶奶那里?到时我是怕三弟难做。”木若冬无奈地说道。

“这些奴才都是踩高捧低,平日也嚣张惯了,也是时候给点教训他们,要不还真以为自己在这府中翻了天。”听到木初寒这般说,木若冬也不再说了。

“奶奶不喜我们娘,所以连带并不喜欢我们几个,当初我与平西侯世子订婚,才对我好了些,我被平西侯那浪荡子退了婚,奶奶觉得我丢了木家脸面,横竖看我也不顺眼,这些年府中多少闲言碎语,连那些奴才都敢当面对我冷嘲热讽,如果不是奶奶纵容,何至于这样?如果我们有爹娘,谁敢对我这木府大小姐张牙舞爪?”

“如今我嫁不了平西侯的世子,二妹你素有才名,人又长得好看,又开始打你主意,京城那相爷死了妻子,竟然还想让若冬去填房,他都不想想那相爷如今几岁?都可以做我们的爷爷了?亏她敢开这个口,还说是天赐的姻缘。我呸!如果不是三弟坚决反对,若冬也早就嫁过去了,这一生就这么毁了。”

“这事都还没完,又给你张罗什么门当户对世家子弟,二妹你看不上,那脸都黑到锅底,天天没好脸色。最可恨那林乐苗,说那些挑给二妹的夫婿都是天下无双的好男儿,结果一查不是浪荡子,就是填房,没有一个是好东西,那女人实在恶毒至极,我家二妹,这般模样,这般才华,那些人配得上?”

“大姐,流云还在这里呢!你说这些还不怕别人笑话吗?”木若冬碰了碰大小姐的手,脸儿有些红。

“水公子这般人物,连我们爹的脚有六个脚趾,三弟都能告诉他,可见交情不浅,不会笑话我们,并且那天那些跳梁小丑,水公子没看到?”落尘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其实这些都是青木查到的,只是情急之下,他才说是木初寒说的,如今重新提起这话,她实在心虚,木初寒听到这话,该如何想她呢?会不会以为她居心叵测?她讪讪看了一眼木初寒,发现他并无异样,心里才踏实。

“今日这里没有外人,大姐想说什么就说,想骂你就骂个痛快,免得窝着心里,气坏身体。”木初寒笑着说。

“我刚刚骂够了,心中舒服了。三弟你还是赶紧娶妻,有了真正当家主母,我看那林乐苗,还怎么嚣张?”

“我就怕三弟的妻子,也是他们安排的,到时腹部受敌,三弟的日子更不好受,之前奶奶命人送来那些大家闺秀的画像,那个不是二房、三房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放心,我的女人我会自己挑的,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插手。”落尘觉得木初寒说这话之时,是看着他说的,对上他星子般漆黑的脸,落尘的心一阵狂跳,这是错觉吗?

她再次抬头看了看木初寒,他的目光已经朝向木家姐妹,目光清澈,很是专注,似乎一直都是如此,刚刚那目光似乎真的错觉。

“三弟,你真的该娶了。”

“嗯,是该娶了,不过就是想娶一个精通药理的女子。”木初寒勾唇浅笑,那柔情似水的目光,竟不偏不倚地落在落尘身上,像两簇燃烧的火苗,落尘的心扑通扑通地猛跳,耳根都红得发烫,这呼吸都有些微困难。

一旁的霜叶和红叶面面相觑,这很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要不要赶紧通知大少爷呢?

061:联姻

“三弟,粗通药理的女子易寻,但就怕难过奶奶的法眼,你是锦绣山庄的庄主,世袭的一等侯,寻常人家的女子,奶奶定是说门不当户不对,诸多阻挠。并且这木府得当家主母,小聪小慧也是不行的,如果性子过柔,娘家又没有点势力,怕这当家主母做得也相当吃力。”木迎夏叹息道,并没有留意木初寒看向落尘的目光。

落尘忙转过身子,佯装去看熟睡的逢春,但这颗心怦怦跳得厉害,莫非木初寒看出她是女子,莫非是昨夜她躺在他怀里,他无意碰到她的——

落尘顿时红霞满脸,羞得就想冲出去。

“大姐,二姐,你们不要光顾着担忧初寒,也得为自己打算,找一个好男儿共度一生。二姐,季羡你觉得如何?他曾在府上见你一面,对你一见钟情,一直念念不忘,前些日子就央我来问问你了,季羡虽然不是出生于大富大贵的家庭,但也是名门子弟,最重要是人品样貌俱佳,初寒与他自幼相识,相信他日后定会善待你,二姐你认为如何?”木初寒笑着看他的二姐。

“季公子倒是挺好的,可我不想嫁他。”木若冬说道,脸上爬上几朵红晕,但目光笼上淡淡轻愁。

“你不喜,我不勉强,如若二姐有心仪男子,定要告诉三弟,爹娘不在,三弟会为你作主。大姐就更应该为自己打算一下,三弟并不是嫌弃你在府中,如果你愿意,养你一辈子,初寒也情愿,只是初寒希望大姐能嫁一个好人家,平西侯世子不喜你,但这东古又不只有平西侯世子一个男人。”

“东古男人不只那浪荡子一个,但好男人也没几个,如果遇到像三弟这样的男子,我就嫁了。”木迎夏笑嘻嘻着说。

“大姐,你不害臊,这话都说得出口,如果你想要找三弟这样的男儿,我劝你还是不用找了,等着让三弟养你一辈子吧。”

“死丫头,你这不是咒我嫁不出吗?该打!”

两人嘻嘻哈哈打闹了一下,房中充满了欢笑,但怕影响逢春休息,姐妹俩不敢逗留太久,离开之前都到床前看了看逢春,眸子流露出的都是疼爱。落尘觉得虽然她们虽然被人排挤,但起码是姐弟同心,即使是刚刚吵闹那一幕,看着也十分温馨,不像她连自己父母都不知道是何人,更不要说自己的兄弟姐妹。

“刚刚让流云笑话了。”木初寒俊颜含笑,灯火的柔光下,如一块温润的美玉,实在是赏心悦目。

“大小姐直爽,二小姐温婉,但都是性情中人。”落尘压下心头种种旖旎念头,笑着说道。

“初寒,那晚关于你父亲的脚趾,我撒了慌,我来时命人打探过锦绣山庄,对庄里的人和事都大致了解,这请你见谅。”落尘低下了头,讪讪地看着木初寒。

“我知道的。”木初寒说,脸上带笑,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落尘之前的忐忑和不安一扫而空,她觉得与木初寒相处,实在是愉快,两人相视一笑,但这次目光碰触之时,两人竟不约而同地转了开来,空气飘着暧昧的气息。

木初寒离去良久,落尘的心怦怦跳得急促,她摸摸自己的脸颊,竟然发滚发烫,不知道刚刚红成什么模样,这真是丢人啊。

屋外,桃花树下。

两女一男,正低声说着话儿。

“我觉得二少爷似乎喜欢上木庄主了,而木庄主似乎也喜欢我们家二少爷,木庄主是不是知道我们二少爷是女子?刚刚那话,那表情,我怎么觉得是木庄主在向我们二少爷告白?”霜叶疑惑地说。

“木庄主与我们家二少爷真般配,木庄主看起来也是有担当的好男儿,你说我们要不要向二少爷报喜?”红叶兴奋地说道。

“报喜?我看像报忧。”青木眉头紧锁。

屋外桃花林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传至落尘的耳畔,她表现得那么明显吗?竟连霜叶都看出了,落尘顿时又羞红了脸。

“你几个是不是皮痒了,竟然在这里胡说八道,谁敢到你们主子那嚼舌头,我这痒身粉就送他用上几天。”霜叶、红叶一时惊得差点没跳起来,她们明明说得那么小声,二少爷竟然还听到,莫非真不是凡人?两人忙摆手说不敢。

“但青木刚刚已经命人告诉大少爷了。”青木低下头,如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青木,你——你——你都跟大少爷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写着主子你似乎情窦初开,喜欢上锦绣山庄的木庄主。”

“青木,你——你——你——”落尘羞得满脸通红,一跺脚就跑回了房,谁情窦初开?青木怎能这般说,子默可是她的徒儿,多不好意思啊!这个青木啊!

众人一时都看呆了,她们的二少爷害羞的模样还真真好看,如若穿上女装,该怎样倾国倾城?

逢春在落尘的照料下,身体一天比一天好,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那天夜里说要准备宴席,感谢落尘的高老太太,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她在逢春清醒后的第八天过来瞧了一眼逢春。

那个被木家大小姐奚落的孙嬷嬷也跟在她身旁,这回学乖了,什么也不说,但是目光看一旁的木迎夏还透着怨毒,木迎夏似乎也没被她吓着,趁别人不注意,还朝她做了一个鬼脸,气得孙嬷嬷那老脸又皱了一团,目光更像淬了毒。

“我这身骨子这段时间痛得很,现在好些才过来看看小逢春,这段时间麻烦医仙大人了。”

站在落尘身后的木迎夏眉头皱了起来,嘴里轻轻哼了一声,声音带着不屑,前两天她才看到老太太和大少奶奶这几个在园子里散步,有说有笑,哪有半点身体不爽利的迹象?不过这话,她也是心里说说。高老太太匆匆而来,也匆匆而去,似乎只是来赶场。

逢春已经三岁了,按这个年龄的孩子,已经是会说话,会跑会跳的了,但逢春除了第一年的精神尚可,后面的日子几乎都是在昏迷中度过,如今即使清醒过来,也只是咿呀学语,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话,他清醒的时候,春韵这几个丫头在教他讲话,他似乎很喜欢讲,只是讲什么,谁也听不清楚。但木家姐弟对这情况已经很满意,两姐妹天天都来,尤其大姐木迎夏学着用孩子的语调语气跟逢春说话,逗得大家都乐哈哈的。逢春显然也非常喜欢他的姐姐,每次他们来的时候,都是笑的,双手挥舞着,很是快乐高兴。

大约半个月,逢春突然一骨碌自己坐了起来,那几个丫头高兴得直跳下来,大家开心得像过年一样,就差没放鞭炮庆贺,接下来的日子逢春恢复得非常快,尤其是说话,由咿呀说语,到会叫三哥,大姐,二姐。而这段时间,落尘跟木家三姐弟,天天见面,也都非常熟悉了,她九岁前都是在山上生活,即使到了佛手山,有了北离墨这个同龄人,但她生活不但不变得多姿多彩,反倒还要时时受北离墨到欺压,日子苦而乏味。

跟随风子默逃亡这一年,惊心动魄,几乎没睡一个安稳觉,只有到了青城才过上充实平静的生活,只是子默不常在身边,忙碌过后,落尘心有些空荡,偌大的宅子,虽然人不少,但个个都当她是主子,说话恭恭敬敬,就是缺少木家姐妹这些朋友,如今在这木家,虽然也豺狼遍地,陷阱处处,还有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奸佞小人还没有揪出来,但落尘在这四姐弟身上,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虽然她也牵挂青城的店铺,但暂时还不想回去,这繁华的东古洛城,她都还没有时间出去逛逛,四房那疯丫头寒烟,她心里还牵挂着。

“初寒,这是百草丸,我给你五颗,它能解百毒,即使你爹娘与逢春身上中的毒,如果能及时吃了这药,虽然那毒还是会对身体有所损害,但却能保住性命,如今这凶手还没抓出,也不知道是府中何人,你将这药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谢谢。”木初寒也不推辞,他实在他需要这些药物,如今躲在暗处的敌人是谁还不知道,他很担心他两位姐姐,尤其是大姐木迎夏,平日心直口快,这府中得罪的都数不过来,明刀易挡,暗箭难防。二姐木若冬虽然八面玲珑,平日素与众人交好,对老太太也体贴乖巧,但自从她三番四次地拒婚,老太太已经颇有微词,如果不是他这个庄主的身份,早已经硬逼她出嫁了。”

两人正在愉悦的闲话之事,吕潇急匆匆前来。

“庄主,虎子奉命在四老爷的院子监视并保护四小姐,今日早上,发现张嬷嬷往寒烟小姐吃的吃食下药,虎子已经阻止了她,并将人捉住,怕惊动其它人,暂时还在落霞居,请庄主过去定夺。”一听这话,木初寒与落尘都站了起来,这狐狸终究按捺不住要出动了。

“我们立刻赶回去,不能让她自杀或被人杀了。”三人往四房落霞居冲了过去。

但三人刚到门前,一个虎头虎脑的壮实男子慌乱地冲了出来,额头满是汗。

“庄主,那张嬷嬷不知怎么的突然七孔流血死了。”听到这话,落尘和木初寒的心都猛地往下沉,还是来迟了。

“我们进去看看,虎子,你去守着大院门口,没有我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落尘与木初寒走进屋子的时候,那张嬷嬷已经倒在地上,耳朵,鼻子、眼睛全有血流出来,死相非常的恐怖,落尘都不用低头查看,就知道她中了什么毒,这毒性太烈,救不回来了。之前她一直担心那丫鬟是有问题的,但没想到这个跟随四奶奶多年的老仆人竟然是下毒之人,四奶奶显然还不肯接受这个事实,脸色苍白得像纸,而那丫头却惊魂未定,显然是吓坏了,四奶奶身旁还站着一个二十七八左右的男子,男子文质彬彬,带着读书人独有的儒雅,但此刻也脸色微白。

“四叔,四婶娘。”

“见过庄主。”四奶奶见木初寒过来,才回过神来。

“庄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说张嬷嬷下毒,但张嬷嬷是我的陪嫁,我自小就她服侍,她都伴了我二十四年了,怎么会这样?”四奶奶似乎还没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四老爷轻轻揽过他妻子的肩膀,虽然只是轻微的一个动作,但落尘觉得从这里看,这四爷是一个体贴的好男儿,夫妻感情深厚。

“你们都退下吧。”木初寒说道,屋子的随从和丫鬟都退了出去,屋子只剩下四爷,四奶奶,落尘和木初寒四人。

“四叔,四婶,我们坐下来再说。”他们坐下来的之时,落尘拿一支银针下去,这针竟然是黑色的,这毒性很烈,一吃就可以夺命,看来躲在暗处的人发现逢春都被治好,生怕寒烟也被治好。

“这粥竟然真的有毒,这张嬷嬷竟然——”四奶奶又气又怒,又伤心,声音哽咽,眼睛都有些发红。

“前些日子流云已经将寒烟的情况告诉我,我怕寒烟出事,我派了几个手下在暗中保护,今晚他们发现张嬷嬷在寒烟的吃食放了药,情急之下,只有将她制服,我接到消息匆匆赶来,但还是迟了,张嬷嬷竟然咬毒自杀了。我不知道下毒之人是否就是谋害我爹娘之人,但是可以肯定,寒烟活着肯定是威胁到某些人,如今流云在这里,他可能怕他治好寒烟的疯症,所以才痛下杀手。”

“庄主,那怎么办?我们夫妻都不是学武之人,我怕凶手再来,寒烟会性命不保。”四奶奶一脸慌张惊恐,四爷轻轻握住她的手,即使这样她的手还是微微抖动着,看来真是怕极了。

“初寒,这粥下的毒量不少,毒性剧烈,吃了会让人心肺衰竭而亡,毒性很猛,但这种毒厉害之处在于食用之人,不会立刻毙命,大概会在三天后病发,一待病发,无法救治,三天的时间足够消灭所有证据,并且可以嫁祸给旁人。”听到落尘的话,木初寒脸色更加凝重。

“庄主,你一定要救救寒烟,四婶给你下跪了。”四奶奶作势就要跪,木初寒赶紧将她扶住。

“四婶,你放心,我不会让含烟有事的。”四奶奶看着木初寒,眸子笼上了轻雾,这些年好在有他,这日子才没那么难熬,虽然他如今也只有十七岁,但却让她感觉他能撑起整片天。

十天后,木寒烟半夜睡醒,趁父母不留意,冲了出去,四爷和四奶奶四处寻找,最后在荷花池将木寒烟打捞上来,但已经气息全无,木高平夫妇,像疯一样扑到孩子身上,还疯疯癫癫说是有人半夜将孩子抱出去杀害的,一定要出去公堂击鼓鸣冤,高老太说只是一场意外,就是拐杖跺烂了,两人都未肯听,最后只得命人将两人强拉回去,好好看管。

因为木寒烟是未嫁的疯女,又未成年,加上四房又不得宠,如烟草草下葬,整个府也未见有何悲伤,只三两天,一切就如样。

四房刚开始还闹,坚持说自己的女儿是被人谋害,一定要报官,但门口被人守得牢,终是未得出,等头七过后,老太太央人去抚慰,说体谅他们丧女之痛,不计较她们的冒犯顶撞,她孩子半夜走丢跌进去花池被淹死,只怪他们夫妇看管不严,如果当初不是把所有的嬷嬷,丫鬟赶走,也不会出这样的事。

听到老太太的话,四奶奶愧疚不已,也觉得是自己的责任,一下子就病倒了,天天神思恍惚,见人就叫烟儿,吃了落尘十天的药才渐渐好转,但人还是郁郁寡欢,从此落霞居什么丫鬟婆子都没了,更是关门闭户,四奶奶整日在家念经,说这样的女儿就能投胎到一户好人家,夫妻俩也渐渐退出人们的视线。

只有木家姐妹真心替夫妻俩难过,隔三差五去探望,并留些银两吃食。

“流云,能不能再留一段时间?待我将府中之事安排妥当,痛痛快快与你玩上一段时间,到时我们结伴吃遍东古的美食可好?”木初寒目光灼灼看着落尘,落尘的心又开始跳得急促。

“这自然极好,逢春虽然好了很多,但身体的余毒还没有清楚,暂时我也还不能离开,青城那边,暂时无事,我也不用急着回去,初寒,你忙你自己的事就好。”

“三弟,你怎么不早说,我天天闲在府上没事做,早已经闷死了,要不我带流云在城中逛逛?”

“你一介女子,带着一个男子在大街小巷那转悠,这府中的人又不知道该说你什么了?迟些我有时间,我再与流云同游,你别想跟着去。”木初寒笑着说。

“我就是天天呆在家里绣花穿针,那些人嘴里都吐不出什么好东西,自从被那浪荡子退婚之后,什么难听的话没有?我还怕什么?”

“要不我也一起前往,这样多一个人,那些人也不好说什么了?”木若冬笑吟吟地说道。

“那太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二妹,你不许反悔哦!我先回去准备准备。”木迎夏说完,开心得提起裙子,一溜烟跑回自己的厢房准备去了,生怕木初寒反对似的。

“那我也先告辞,流云,一会我和姐姐准备妥当,前来找你。”落尘怕影响她们名节,本来想拒绝的,但看到她们兴致那么高,也不想扫她们的兴。

“二姐沉稳,性子较冷,表面是乖巧懂事,其实固执起来比大姐更甚,大姐虽然最年长,但却十分贪玩,如小顽童一般,木府平日家规甚严,她们早已经闷坏了,但外出的次数却屈指可数,说是让她们照顾流云,我怕到时得让流云照顾她们。”木初寒笑着说。

“那真该出去走走了,这繁华就在门前,竟然都不能迈出家门,还真难为她们了。”木初寒的话,落尘深有感触,她当年在山上,天天对着石头,树木,花草,还有那狂傲得目空一切的北离墨,也是闷得慌,那时她是多么向往山外的繁荣与热闹呀!

不用多久,姐妹俩就过来了,显然她们都十分重视这次的外出,两人都好好打扮了一番,木若冬一袭月白的裙子,缓缓而来,整个人如空中幽兰,更显得脱俗美丽。木影夏则一袭红裙,美的娇艳张扬。

“你们穿成这样不是招风引蝶吗?”木初寒笑着说。

“流云这般神仙人物,我们陪同出去,自然好好打扮一下,你不看看夏公子身边那丫鬟霜叶、红叶都是美人儿。”木若冬笑着说。

“二姐,你什么时候那么不自信了?竟然还怕给两个丫头比下去?老实说,我们长得还真挺好看的,是有些人瞎了眼罢了。”

“大姐,你就不怕流云笑?真是一点都不知道臊。”

“流云是自己人,并且不是外面的那些凡夫俗子,还有哪个花蝴蝶敢围着我,我拍死它。”木迎夏说道,除了落尘,其他两个人都皱起了眉头,都笑骂再这样,谁敢娶她?

“耳朵都起茧子了,还说?那些浪荡子我才不稀罕!”木迎夏白了两人一眼,但并不生气,一会木初寒叮嘱了几句,三人一起坐马车出去,青木、霜叶、红叶坐另一辆马车,紧跟其后。

落尘是好热闹之人,也早想出来走走了,如今走出木府神清气爽,天高地阔,心情好不愉悦,只是空荡荡得,行人也没几个,这人都去了哪?

“霜叶,红叶是女孩子,一会看到喜欢的就买下来,二少爷替你们结帐,我也顺便买些青城的女大夫。”

“流云,你怎么看得比我们还仔细,并且似乎很会挑,这些都是上等的水粉,莫非已经有了红粉佳人在青城等着。”木若冬笑着问,但问男子这些终是难为情,木若冬脸上虽然没有什么不自然,但耳根却微微红了。

“二小姐说笑了,只是买些回来送丫鬟而已。”

“哇,流云你的出手真阔绰,你府中丫鬟可有福气了,你专挑这些好的买,这些价钱昂贵,京城很多大户人家的小姐都用不起呢?”木迎夏感叹了一番,继续寻找心仪的宝贝。落尘觉得这两人平日一冷一热,一刚一柔,但如今出来都变小孩似的。

霜叶,红叶知道落尘是女子身份,自然知道她这些都是为自己挑选,于是相视一笑,都不点破。逛了几家店铺,大家都收获不少,但木若冬估计平日养在深闺,很少出外,已经香汗淋淋,疲惫不堪,落尘建议大家打道回府,但木迎夏却恋恋不舍,木若冬怕扫了大家的兴致,坚持自己坐马车先回去。看她态度强硬,大家只好作罢,而木迎夏距离上次出来已经两年了,难得出来一次,心情大好,加上她有些武功底子,逛了大半天,依然精神抖擞。

“流云,兴云街得如意楼在东古很出名,听说他们得八宝真膳鸡味道一流,今日我们上去尝尝吧。”落尘欣然前往,但让他们意外的是兴云街全挤满了人。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这位姑娘,你不知道啊?那太可惜了,北国二皇子北离墨的车队刚刚途径我们兴云街,为了一睹二皇子的风采,我们洛城几乎万人空巷,我们东古好久没出现这般盛况了。”

什么?北离墨到了东古?这家伙来东古干什么?

“我今日早早就在兴云街候着,这二皇子真是风采绝伦,不枉费我等了这大半日。”

“北国的二皇子怎么来了我们东古?”

“这还用问吗?自是冲着我们东古第一美人而来?”

“谁是东古第一美人?”落尘这话顿时招来白眼无数。

“东古第一美人自然就是我们的七公主东暮雪,她是当今皇上的亲妹妹,听说北国和我们东古准备联姻了。”

062:相

在落尘的记忆中,北离墨依然是那个孤傲可恶的少年,他嫌她的饭做得不好吃,他嫌她缝补的衣服不好看,即使屋子已经弄得一尘不染,但他还是嫌她打扫得不干净。最可恶的是他半夜偷偷在她屋顶戳了个大洞,让他们屋子变成鱼塘,衣服床铺全湿透,最令人发指的是半夜将她和子默绑在悬崖边,几乎吓死。

想不到如今那恶魔也准备大婚了,六年了,他们真的太久不见。只可惜了这个东古第一美人,所嫁非人啊!日后都不知道受多少欺负,落尘心中叹息,好好一朵花就要受尽他的摧残了,想想都觉得可怜。

人流如潮,迅速从兴云街向四处流走,众人脸上都是兴奋之色,谈论的都是北离墨长得如何高大英挺,气质如何高华,与七公主又是怎样的般配,还有就是他的那些赫赫战绩众人又翻出来大说特说,她的战绩,落尘都听得耳朵起了茧。

落尘摇摇头,世人又被他蒙骗了,这恶魔是长得人模狗样的,但认识他多年,何曾见他干过一件好事?

如意楼坐落在银湖边,环境清幽,里面布置得十分雅致,两人挑了窗户的位置落座。两人刚落座,背后嬉闹声响起,有人在他们身后落座,落尘和木迎夏禁不住抬头去看。

“是你?”

“是你!”

一男一女的两把声音同时响起,木迎夏的短促,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男子的声音低沉回旋,带着无穷无尽的厌恶。

男子衣着光鲜华丽,容貌俊美,好不风流倜傥,此刻正冷笑着,目光带着怨恨。木迎夏猛地站起来,怒目圆睁,俏脸涨得通红,双手握成了拳头,

她恨不得一拳朝这破男人挥去。真是冤家路窄,两年前那一幕再次强硬地浮现在木迎夏的脑海。

二年前,她想着即将出嫁,日后嫁为人妇,要出屋就难于登天,借着要亲自准备胭脂水粉这个理由,带着几个丫鬟出了屋,逛累了上了酒楼吃东西。但她万万没想到他的未来夫君,平西侯世子古孟霆,此刻正与一群虎朋狗友在一起喝酒寻乐,每人都楼着一个貌美女子。

那会她不识古孟霆,古孟霆也未见过她,她正在吃东西的时候,一个身姿挺拔,长得俊美不凡的男子竟然敢前来挑逗她,还用手挑了一下她的脸蛋儿,她自然是火冒三丈,但因为是在大庭广众,为了顾全名节和府中声誉,她死忍着吃了这个哑巴亏,毕竟当年,人人都说木家大小姐是一个温柔端庄的好女子。

“君霆,后天你大婚,今天有酒大喝,又肉大吃,有美人赶紧搂,要不嫂子进门想出来就难了。”

“听说木家的大小姐,貌美如花,更重要的是温柔贤惠,君霆兄有福了。”

“那女人娶回来,只不过是家里多了一件摆设,我古君霆想喝酒就喝酒,想搂美人就搂美人,想吃大肉就吃大肉,她如果敢管我,我就休了她。”

她万万没想到刚刚轻薄自己的浪荡子,轻浮叫她美娘子的烂人,竟就是自己那个人夸人中龙凤的夫君,心中有气又怒又失望,那怒火如山洪爆发般排山倒海朝她冲来,她如一阵风那般冲向古君霆,手猛一推,桌上的吃食全都倒地,瓷碗碎片也满地。

古君霆那错愕惊诧愤怒的眼神,反倒让她怒火更盛,不是说她的夫君是人中龙凤吗?怎么是这样一个浪荡子?婚前还搂着美人寻欢作乐,一怒之下,她又将一碟红烧豆腐悉数倒在古君霆的头上,古君霆正想破口大骂,她又倒一锅汤倒在身上。

这一下闹大了,四周的人全围了上来,而桌子上几个男男女女全吓呆了,他们全是洛城贵公子,平日都是威风八面,哪遇到这样的事?

“哪来的泼妇?还不报官,捉她到牢中住上一年半载?”众人叫嚷,这时她才清醒过来,才知道害怕,自己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君霆,你怎么回事?”这时从外面走来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

“不知道哪来的疯婆子,竟然泼了我一身。”古君霆俊脸发黑,头顶还有汤汁往下淌,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木家大小姐,怎么是你?”来人是木初寒的一个好友,经常出入木家,偶见过她几次,所以能一眼就认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