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国公刺杀齐太傅一事,最后息事宁人到变成刺错了人,误伤了,范家禇家派人送点东西赔礼道歉就算完了,这一口气,齐家肯定咽不下。

齐家这条线皇上也放了很久,当初禇丞相的事齐家施家都摘的干净,如今施家被拉下来了,齐家肯定也逃不掉,齐太傅的身子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了,趁着这机会,皇上就拿捏这件事做起了文章。

且不论是不是你放黑衣人进来的,作为宫中侍卫首领,出了这样的事就是责无旁贷,皇宫之中岂容半点错误,皇上一道命令,齐锦程先降了职,收了权,直接先让他回家反省去了。

然延寿宫内,太后却不愿意因此影响德妃在宫中的地位,还想着要把皇后那儿的权交到德妃手中,理由也简单,皇后被关押,良妃要养太子,德妃早前帮过皇后很多,处理起来自是得心应手。

舒季清皱着眉头,听着太后所言,越听越不对味。

他过去从未怀疑过太后对他的用心,他年幼登基,若是没有太后的帮忙,她的一力支持,压制外戚壮大,他绝没有今天这样顺利的坐稳这个位置。

但如今,一件一件的事让他觉得这个母后变得有些陌生。

其实从当年禇家案子时他就觉得不对,再后来恭婧王的婚事,赐婚,到如今她要自己抬举德妃。

朝中若少了齐家,少了施家,那么这杆平衡的天秤又会浮动不安,此时应该是牢固坐稳的许家,太后却向他提出让许家的人去填补齐太傅的空缺,把这朝堂稳住,还向他推举了丞相人选来接替施丞相的位置,这个人也和许家沾亲带故。

在现今的形式下提出这样的要求,舒季清有种被趁火打劫的感觉。

“这些事母后本不该插手,不过齐家和施家同时出事,皇上身边得有信得过的人替您来办事,也是母后自荐了。”太后把话说全了,舒季清没有做声。

半响,他摇了摇头,“让母后操心了,朝堂之事怎能再来劳烦母后,儿臣若是连这些事都办不到,这皇位怕是也坐的不安心了。”

舒 季清变相拒绝,太后怎么会没听出来呢,只不过太后心里想的不是这么一回事,端起茶喝了一口,语气里逐渐有了不容置否,“皇上初登基,许家为皇上退居,也是 为了不让人说许家外戚之大,这些年来也安分,不是母后要你给许家什么补偿,而是眼下是再合适不过了,这一把助力,皇上何须要再多考虑,莫不是信不过母 后。”

是人都不喜欢受人牵制,尤其是九五之尊的皇上,舒季清心中早就有了人选,怎么会听太后这些话就改了主意,末了,语气淡淡, “许家当年有恩,朕这些年来也不曾亏待,既然已经安分这么些年了,继续安分着才能在现今的情况稳定一些朝纲,齐家有罪,但如今没有定,齐太傅如此,也不 急,至于丞相人选,儿臣心中已有人选。”

太后脸色微变,“这么说,皇上是看不上许家了。”

“母后严重了,许家对朕的帮助功不可没,只不过朝堂上的事,什么人适合什么位置,儿臣要来的比母后清楚些,母后大可放心,许家忠君,儿臣绝不会亏待了许家。”舒季清话也说到头了,朝堂之事后宫不能插手。

太后阴沉着脸看着皇上离开,随即命人出宫,只不过没等她在皇上这边如愿,那头突如其来的一桩事,又搅了她的心神...

大长公主府驸马爷出事已经有两年了,本来是毫无希望的伤势,竟有救了,能站起来了。

驸马爷当年事情重查,确切的说一直是暗中查,如今有了线索摆上台面了,不仅牵出了许家,还牵出了太后。

李太妃进宫告状要说法,一怒之下,把当年皇上抱养到太后身下的原委给抖了出来,尽管别人说这是信口雌黄,可这件事在恒安城引起了不小的波澜,甚至还有人站出来说知道当年是怎么一回事。

一时间,太后再也没精力去顾皇后的事。

李太妃泼辣的性子和当年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入宫之前是家中庶女,与皇上生母淑太妃虽是姐妹,但嫡出的淑太妃温婉贤良,和李太妃是鲜明的不一。

延寿宫内,李太妃比坐在那儿快气背过去的太后还要愤慨,她是直指着太后,身旁的嬷嬷拦她又不能伤她,场面看上去有些混乱。

“我知道当年你为什么不敢害我,那我是一直和你作对,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别人保管把这罪定在你的头上,你要名声,要贤声,这就让我活到现在了,可姐姐没这么好运,谁让她生了儿子。”

“李 家之所以送我进宫,就是为了帮助姐姐照顾皇上,这入宫的建议还是你向先帝提的,多贤良,都不曾想过把孩子抱养到你的膝下,可等姐姐病重过世,你却让先帝把 孩子给你,这么些年来你把这名声也挣够了,说什么拦着许家不让外戚壮大,你不就是怕皇上亲近李家这个亲外祖家。”李太妃说起话来就是倒竹筒似得,她心底里 是恨透了太后,当年若不是太后提议,她本是可以嫁人做当家主母,生的是嫡出,做得了主,哪里像现在。

太后一辈子都在要好名声,先 帝在时是个贤良的皇后,尽管无所出,先帝还是念着情分把大皇子养在她膝下,她是被接受的,先帝走了之后拦着许家,给皇上开道,其实呢,说是为皇上,不如说 是为自己,当年那样的境况下,许家若出头,一旦皇上羽翼丰满,保准是第一个被铲除的。

“够了。”太后豁的站了起来,身后的嬷嬷搀 扶住了她,太后森着脸看着她,“跑来延寿宫闹事,可真是哀家对你太宽容了,胡言乱语搅的流言肆起,身为太妃做出这样的事,丢的是大长公主的脸,来人呐,李 太妃得了胡语症,扰乱宫闱,以下犯上,目无遵法,把她给我拿下,掌嘴五十!”

“你就算是毒死我也要说,姐姐当年还有活头,是谁假 借名贵药膳却送阴寒之食过去,是谁在先帝面前说想念没来得及到这世上的孩子,是谁在先帝面前说了我不善为人母,还抱走了大长公主。”李太妃奋力挣扎,那边 孔武的嬷嬷已经拿着掌嘴的板子过来了,李太妃愤恨的瞪着她,“话早晚会传到皇上耳朵里,如今他不听你的,以后你这太后的宝座,可得多加点褥子免得冻着。”

话音刚落,啪一声下来,直接把李太妃打的息了声,嘴上红肿。

很快就是第二声第三声,那板子又快又狠的落下,没出十记李太妃就被打出了血,嘴角两侧都肿了。

等到皇上赶到的时候,这已经打了四十几下,嘴边血肉模糊。

“住手!” 皇上身边的侍卫即刻上前拦住了那嬷嬷,李太妃憋着最后一些力气看了皇上一眼,嘴角还想扯出点笑来,可这惨不忍睹的样子,让人看着实在渗的慌。

李太妃晕了过去。

没等皇上开口问什么,这边太后娘娘一个瘫软,也昏了过去...

随后李太妃被送回了大长公主府,跟随回去的还有皇上派的一名太医,而这边,太后娘娘昏迷过去有半日了,还未醒来,太医诊断是气急攻心。

皇上在延寿宫留了一会儿,回到景殿宫,刑部尚书已经把一些查问到的证据呈递上来,关于施家的,关于齐家的,还有关于驸马爷两年前的案子。

禇家翻案的时候皇上苦于证据不足,也为了避免广甚的牵连影响太大,所以一直没有动施家和齐家,如今正是好时机,皇上不可能放过。

刑部尚书何大人说完这些事,神情里有了些犹豫,舒季清抬头,“何大人还有何事禀报。”

“皇上您命属下去查恭婧王遇劫一事,就在昨天下午,恭婧王亲自前来刑部,说是无需属下继续查。”

舒季清神情微动,“既然王爷不想追究,这件事你们就不用再往下查了,驸马的事查的如何。”

何大人常出入宫中,太后昏迷不醒的事他已经有所耳闻,“已经查实,是许家三爷请人做的。”

舒季清拿着奏章的手一顿,轻放了下来,眼神黯晦,“既然证据确凿,拿人吧。”...

第51章 .尘埃落定(完)

也就是一夜过去,恒安城好像变了个样,巷子街上的瞧不出什么,但许府中正经历了一场大变化。

一早刑部来人,许家三老爷被带走了,半个时辰之后,刑部又来了人,带走了许家的几位少爷,许家大夫人赶紧进宫求见太后,可还没进宫,就只到了宫门口被告知太后身子有恙,谁也不见。

太后究竟醒没醒,外人并不清楚,而太后究竟想不想管许家的事,也没人清楚。

皇上不拿齐家施家问事,第一刀砍在了许家头上,这皇后娘娘还在天牢呢,皇上竟然不急,众人都猜不透皇上怎么想的。

然这边许家乱着,那边等待判决的施家也没好到哪里去,施丞相还没被革职,但是被软禁在家中,施家大少爷被关在牢中,施家四周围诸多守卫时刻盯着,到了夜里,一群黑衣蒙面的人潜入了府中,为首的正是葛云骆。

葛云骆进去没多久就和当初禇芷聆查到的施家几个不明身份的客人起了冲突,打破了这寂静的夜。

葛云骆的身手很好,但和其中一人也是胜负难分,一眼就能认出来对方是谁,葛云骆这手下的更狠了。

最后逼到了屋中墙角,外头所有施家的人都不敢靠近,十来人对三四人,拖久了胜负便出。

“你究竟想干什么!”逼到墙角的男子捂着手臂的伤,气愤吼道。

“把东西交出来。”葛云骆直接摘取蒙面的纱布,冷冷的看着他,长剑直指他的喉咙,他若有一刻反抗,仿佛这尖端就要刺破。

“原来是你们。”男子也是放弃了反抗,“夜闯丞相府,你就不怕你们先暴露出来。”

“自身难保的是你们。”葛云骆忖思这前因后果,“六年前你们就已经来这里了。”

“那又如何。”那人哼了一声,“你要的东西如今早就已经送往衡谷,你们方家一脉办事太差,各执一手,到时候看族长怎么判,你伤同族在先,禇家那边又毫无消息。”

那人话音未落,整个神情就不对了,葛云骆一剑挑了他的脚筋,男子面色痛苦的跪在了地上,“你!”

“你怎么确定东西一定送的到衡谷。”葛云骆说着,没等他站起来,又一剑在他的手上。

男子捂手跪趴在了地上,鲜血直流。

“衡谷距离这里十万八千里,中间隔着数族,还要出关,你说,你们死的消息需要多久才会传回去。”剑搁在了男子的脖子上,冰冷的刀锋就贴着他的脖子。

“你要谋反!”男子很快意识到了他的意图,如今皇上追查的紧,光是把东西送出施家已是费事。

“这怎么称得上是谋反,你也说了,我们方家。”葛云骆心中有数,在他惊悍的神情中,没让他有说话的机会,直接一剑取了他的性命。

而他一死,外面余下的几个人,也俱数打晕拿下了。

葛云骆对施丞相扮演什么角色没兴趣,捞起这尸首,带着打晕的人,黎明前离开了施府,这夜外头守着的人明知里面这么大的动静,却一个都没有进来查看,像是默许这一切的发生...

几天过去,许家遭难,太后没有出手相救,施家遭黑衣人伏击,齐家,齐锦程被抓之后,齐太傅依旧是病恹恹的躺在床上。

禇国公府,禇思远看着铜镜中肩膀上的伤,沉凝神色。

他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大盒子,盒子中铺着三块人皮,大小和他肩膀上的伤一般,其中一块来自于他,其余的两块是仿在别人身上割下来的。

屋外传来敲门声,禇思远拉起衣服拿出一方帕子包裹住一块放入怀中,其余的两块分别放了盒子藏在了屋中,门开了,一个清丽女子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羹,眉若含羞的看着他,语气轻柔的很,“八...思远哥,喝汤。”

“这些事交给下人做就行了,你是客人。”禇思远说着还是坐了下来,拿起勺子喝起了已经放凉掉的汤。

“不是啊,她们做的不合口味。”女子嗫嗫的说道,看着他默不作声的都喝完了,嘴角扬起一抹笑,发自内心的开心。

禇思远喝完出了屋子,女子本想收拾了碗,被他拦着叫出了屋,院子里秋色一片,栽种花坛中的几株枫树已经落了枫红,厚厚的铺在了花坛上,远看近望都十分的漂亮。

然这个住了十三年的地方此时让他有了陌生感,还是这宅子,却少了很多东西,他抬起头,身后的女子挪步到了他左畔,禇思远心中微微安定,仰头看清朗的天空,“黄莺,你喜欢这里吗?”

黄莺跟随着他抬头,半响,十分清脆的回答,“喜欢啊。”

“这里比辽北好多了,要什么有什么,天气又不干燥,也没有大风沙,要是寨子里的人都能到这里来该有多好。”黄莺说着不好意思的笑了,低下头去,“就是来这儿这么多天,偶尔会想爹和娘。”

“想他们的话,可以把他们接过来。”禇思远冷漠的神情里流露出一抹温暖,黄莺蓦地抬起头看他,后者已经迈脚走到了庭院中。

莫大的惊喜砸了下来,黄莺还不能完全确信他这话中的意思,禇思远的声音又飘了过来,“我要去刑部看姐姐,你去不去。”

愣了几秒,黄莺快步追了上去,脸上的笑怎么都掩盖不住,她追在他的身后,走起路来蹦蹦跳跳,“你要带我去看你姐姐?”

禇思远不语,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黄莺红透着脸一面跟着一面不知所措,“那我该不该换一身衣服,那是皇后娘娘啊,喂,你怎么不说话啊。”

禇思远忽然停下,黄莺一头撞在了他的肩头上,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宠溺,“走了。”...

天牢里的气氛自然不会有他们进去之前的欢快,黄莺看到那宫装女子的时候整个人就拘束住了,她在辽北什么时候见过这样华丽端庄的女子,还是皇后娘娘呢。

于是,她躲在了禇思远的身后,半点活泼劲都没了。

禇芷聆的心思都在弟弟拿出来的印记上,回想不起来自己后背到底是什么样的图案,但对手中的却隐隐觉得熟悉。

半响才注意到思远身后的女子,禇芷聆笑了,“还没谢谢黄姑娘对舍弟的照顾。”

忽然被叫到名字,黄莺一怔,忙摇头,“没有没有,这都是应该的,禇大哥人很好,我们都很喜欢他。”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整张脸红囧囧,看了禇芷聆一眼,又看了禇思远一眼,很快低下头去。

禇芷聆笑出了声,看了弟弟一眼,怎么会察觉不到弟弟带她过来的意思,见她害羞,把视线收回,重新看着那印记,“葛家人说不准会去禇府找你,不论是找这个还是找你,自保为先。”

“前几日施家遭劫,好几个人失踪,就是那几个客人。”

禇 芷聆点点头,“我听皇上说了,四姓一家本来就容易起内讧,爹所在的金家就剩下我们两个,是杀是护,葛家肯定是护的,但爹的死,身在施家的那几个人必定是不 想让我们好好活下去。”葛云骆果真是动手了,那她所料也没有错,这衡谷,诸葛家的内部,早就已经有了裂缝,如今,这裂缝也难以弥补了,孰胜孰负,重创都是 难免。

姐弟俩按着这些商量之后的事,谁也没提他割下这印记有多疼,也没提两个人当初所经受的那些。

半响,禇思远看着她的脸,“姐,恭婧王府的王妃失踪了,就在前几天施家遭难的时候。”

禇芷聆默声,神情不明。

禇思远知道姐姐和施沫楹之间的感情,也清楚之后发生的这些事,如果换做是他,这心情该是更加的复杂。

“恭婧王府可有派人去找。”禇芷聆轻叹了声,还是开口问了。

“恭婧王府并没有派人寻找。” 禇思远也是打听过这件事,“恭婧王妃是在施家出事后的第二天一早失踪的,没有回施家,据说是出城了。”

牢房里又安静了片刻,禇芷聆站了起来,面朝着牢房的门,“她一直都是有主张的人。”

禇芷聆静静的看着对面的牢房,回想这印记上几个字,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转过身来看着禇思远,“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爹让我们背的二十四字。”

禇思远回想了一下,微皱着眉宇摇头,“不记得了。”

禇芷聆拿起那印记,指着上下两端的字,“风行,雨落,天降,地墓,金诛,木衍。”那印记上只标注了风雨天地和金木六字。

“雷阵,电鸣,山棱,河洪?”禇思远绞尽想着,“还有水火,难道是五行,但那土呢?”

“在中间。”禇芷聆脸上渐渐浮现一抹笑意,他想起小时候爹教导她和弟弟,让他们背的二十四字。

“土在中间,这五行图来说也不对啊。”禇思远当时年纪小,是被逼着背的,如今能想起来已经算不错了。

“东方青龙木,西方白虎金,南方朱雀火,北方玄武水,中央麒麟土,土载四行,万物之母。”禇芷聆缓缓说道。

禇思远惊呼,“书房!”爹的书房在整个禇府的最中央,东栽树,西落亭,南起灶,北建池,中央是书房。

“书房里的东西十之有七八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你回去找找。”禇思远点点头,带着黄莺离开了天牢...

许家受创,接下来皇上要动手的就是施家和齐家,负隅顽抗,不过是垂死挣扎。

这个恒安城的秋天,没有安定。

太后娘娘在延寿宫这病再也没好过。

许家意图谋害长公主驸马一案问审,许家三爷锒铛入狱,其余几人受牵连,削官降职发配,许家重创,许家老太爷病逝。

齐太傅伤势不愈,齐锦程入狱的半个月后,一天夜里,死在了病床上,死因似被人所杀,但查不明因,德妃降至美人,独赐一宫,幽静。

齐家施家叛的是卖国通敌之罪,除了入狱的,其余人的处置都和当年禇家的处置一样,贬出恒安,充军,充ji。

施家大小姐,依旧下落不明。

等到这些事告一段落,恒安城迎来了冬天,也迎来了新年。

皇宫中已经离开天牢的禇芷聆带着太子去往延寿宫请安,几十年不曾下雪的恒安城,今年纷纷扬扬的飘起了大雪,八个月大的颂哥儿窝在白嬷嬷怀里,对雪花好奇的很,挥着小手想去抓,斗篷盖住了他的视线,笨拙的挥手要拨开斗篷。

斗争了半天,一下雪不见了,扭过过去,他们已经到了延寿宫。

几个月的时间,延寿宫一下萧条了很多,自从许家一事后,太后娘娘和皇上之间已经生了一道隔阂,李太妃对当年的哭诉,太后娘娘当年之举,无一不是衡在中间的刺。

禇芷聆进去时,太后正躺在椅子上看窗外的雪,她这有生之年,也是第一次看到恒安城下雪。

得知她来了,只是懒懒的撇过一眼,视线在她和颂哥儿身上定了定,半是浑浊的又挪去了窗外,静静的看着。

每隔三天都是这样的情形,禇芷聆习惯了,询问了侍奉在此的嬷嬷一些情况,又留了一会儿,禇芷聆开口说起了各家的一些事。

这么安静的,太后不知有没有在听,知道禇芷聆离开,坐在那儿的人才有了动作,她的神情有些哀伤,有些怅然。

贤明一辈子,皇上如今还是保了她一个贤明,只不过很多事,都是心知肚明,那天李太妃的指责声历历在目,她要了一辈子的好名声,为了这个号名声,她也做了不少的事。

然她留在这世上的理由,约莫就是替他看看他没来得及看的...

回到了凤阳宫,皇上已经在了,颂哥儿很会讨父皇欢心,咧着嘴要他抱,抱了之后还不吝啬的亲了他一口,好不狗腿。

舒季清抱着他坐下,说起了后宫妃子的事,禇芷聆拿出了名册,“愿意离开的都在这里了,其余的都是不愿离开的,宫里的日子,怕是比宫外来的更自在些。”又或许是对皇上还抱有念想,不愿就这样算了。

“让他们家人接回去。”顿了顿,“不愿意走的,你贴些嫁妆,看合适的,配人吧,不知有谁愿意去辽北寨子的,改天你问问。”

禇芷聆笑了,若是去辽北的话,怕是全都要出宫回家改嫁了。

夫妻二人说了会儿夜话,就寝前,禇芷聆窝在他怀里,说起了衡谷一事。

对于百年后的血脉一事,舒季清比禇芷聆更来的不在意,“那葛家若有心归顺,朕也可以网开一面,衡谷存在这么多年了,就算是拔树,根须众多,也得慢慢来。”

禇芷聆没有说话,舒季清忽然低下头去,在她的额上亲了一下,长叹了一声,“结束了。”

她的身份昭然,从他登基以来该铲除的铲除,所有的一切,归结在了这三个字中,结束了。

“有结束,才有开始啊。”如果这是黄粱一梦,醒了还是回到当年那个无所事事的时刻,家人都在,好友都在。

“是啊,后事还有后时续。”舒季清抱紧了她,是寂静无声,最美是相伴...

三年后,后宫之中妃子大部分都已经离开宫廷,被家人接走后,嫁人的嫁人,离开恒安城的离开,余下没剩下几个。

太子四岁,开始习字学习,许多人都开始忘记三年前恒安城那一场官员的变故,物是人非。

远离恒安城的一个小镇,靠近关外,这里杂居着许许多多的关内外人,多是做生意的,这几□□廷政策好,连带着这边的治安都好了许多。

小镇热闹街市外隔着一条小巷子的地方有一座不大的四合院,院子里一个年轻的妇人正在挑拣豆子,午后的阳光淡淡的洒在她的侧脸,温婉的女子。

屋子里有了稚糯的叫喊声,女子放下了手中的篓子走进屋子内,过了一会儿,她抱着一个三岁不到的女童走了出来,女童似刚刚睡醒,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着院子里。

“娘,那是什么。”女童看到了放在架子上的筛子中有东西,小手一指,女子走了过去,原是宠爱的神情猛然的一怔,呆呆的看着筛子中那一只用竹柳编成的雀鸟。

“娘,我要。”直到耳畔喊了很多声她才回神,微颤着手从筛子中拿起了雀鸟,急忙抬起头看向屋外,在那个墙角,靠近巷子口,阳光刚刚好普照到的地方,一个男子安静的站在那儿,没人知道他到底站了多久。

四目相对,女童把玩着手中的雀鸟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站在墙外的人,她高兴的冲着他招手,扭头问她,“娘,是囡囡的爹么。”

女子恍然回神,失措的撇开视线,看着女儿亮晶晶着双眸看自己,笑了,点头,“嗯,是囡囡的爹回来了。”...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