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甚至比那遥远的天星还要冷冽而虚无,薄唇紧抿深深注视着我,有那一闪而过的矛盾溜过,随即转化为无情的漠然。“这一日你早就料到了,不是吗?”

我没有解释,却是愣愣的注视着他的侧脸,还有那满脸的运筹帷幄。“皇上也料到了不是吗?”这话由我口中吐出后,瞬间我便明白了许多许多,原来一切还是没有逃脱他的算计。

“后宫之事朕一向很少过问,但不代表朕不过问。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与瑞姑姑深夜造访无痕宫吗?你以为朕不知道你想用大皇子的病情来对付攸涵吗?”他这话说的云淡风轻却极具危险性。

无视他的冷漠,我轻笑道:“可是皇上你最终还是顺着未央的计划,将大皇子给了涵贵妃不是吗?”

他不语,我便知道自己猜对了,眸底清淡笑着继续说下去:“明知自己的亲生儿子呆在涵贵妃那儿只能让他病情加重,可是你这个父亲仍旧这样做了,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父亲无情的不顾自己孩子的死活呢?未央猜是皇上已经意识到涵贵妃在后宫的势力已经渐长了吧,故而顺水推舟的成全了未央这场戏,用照顾大皇子不周的罪去打压她。”说到这我不禁顿了顿声,心底有些凄凉,这就是我的天裔哥哥,终究是帝王之心。“天裔哥哥,我说的对吗?”

“对。”他很沉重的吐出一个字。

听到他的答案一股怒气油然而生,他竟然能这样冠冕堂皇的承认自己做的一切,他可知道是在用他儿子的命赌这场游戏。“现在大皇子如你所愿,病危了,你告诉未央,你会如何处置莫攸涵。”

“朕,不会处置她。”

“不会?”我有些不敢相信的凝视着他,眼底有质问。

“此次只是打压其势力,给她一个警告。然后借由此事一点一点削弱她的势力。”

“你用大皇子的命去削弱她的势力?”声音微微提高,与廊外的大雨声夹杂在一起格外刺耳。

“她毕竟是朕的救命恩人。”

“皇上您应该说,她毕竟是你爱的人。”

此话一出,四周瞬间回到最初的安静,唯独剩下那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朕一直以为慕雪你会懂朕的。”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失望的气息,瞬间消逝的复杂被冷酷取代。

听他再次唤起‘慕雪’这个名字,我的心猛然一阵抽痛:“是的,慕雪一点也不懂你,而天裔哥哥也一点儿也不懂我。”口气微冲,虽知这样对他说话是大逆不道,可是现在我一顾不了许多,将连日来心底的闷气一股脑全数发泄而出。

“辕沐锦,你知道我讨厌她,你知道我召辕沐锦进宫的目的是什么,你还是宠幸她了,你封她为锦美人。像这样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你也封她?她与成蔚那个小子早就做出了苟且之事,你……”脸颊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终止了我还没说完的话,他打我,因为辕沐锦而打我?

但见他双拳紧握,声音却是平淡如水:“冷静如你,为何一遇到有关于辕沐锦的事就乱了方寸?你这样如何做朕的皇后!”

“皇后?谁爱做谁去做,我不稀罕。”我咬牙切齿的吐出心中的真实想法,脚步一迈,便想冲出游廊,想冲出这令人窒闷的未央宫,更知道若我这样跑出去等待我的后果是什么,可此时的我却已没了往日的冷静与淡定。

手腕突然被人从身后狠狠握住,我有些吃痛的停住步伐,却未回头,倔强望殿基之下疾雨飞泄,颇为壮观。那一团团的水气将红墙高瓦尽掩,几阵风过,零落的细雨迎面拂打在我的脸颊。

“若此时站在你面前的是三弟,你可会说这句话?”他的声音很是低沉,握着我手腕的手冰凉彻骨。“你要对付莫攸涵,为的不也是三弟的幸福吗?”

手腕上时不时传来的疼痛让我的手臂几欲麻木,我却倔强的咬着唇,不喊痛也不回话。

“若你能将对三弟的一半心思放在朕身上,今日的一切便不会发生。”他力道一松,手腕上的疼痛瞬间消逝不见,我未做多想,飞身冲出了游廊,大雨冲洗着我的全身,理好的发丝也被冲散。

这时的我丝毫没有后悔就这样放开了皇上的手离开了未央宫。

后来我才明白,皇上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中藏着多么可怕的深意。我放开的不仅仅是皇上的手,还有最后一丝转寰的余地。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绝对不会选择放开他的手,而是转身拥抱他,告诉他:慕雪的心中只有天裔哥哥一人。

可时光并不能倒流。

第二阙:金猊龙廷 飞入寻常百姓家

花褪残红,云薄雨袭,乱雨弹珠。

我踏着满地的雨水,我奔出了未央宫,一路上无人阻拦我。如果我能一直跑出这无边无际的深宫那该多好,可那只不过是个奢望罢了。

也不知跑了多久,我的双腿已经虚软无力,顷然蹲在这条空寂的紫陌大道之上,雨水早已经将我的眼眶弥漫。迷蒙的看着眼前这条没有尽头的路,我一时间却已迷失了方向,早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归途在哪里。

直到一声“未央主子?”才惊醒了我,仰头望着方太医撑着一把油纸伞俯望狼狈的我,眼中有疑惑。我的目光悄然一转,看向方太医身边的人,我心底最深处一片脆弱仿佛被人挖掘出来,而他却回避了我的目光。

“未央主子您怎么会在此呢?奴才正要去未央宫找皇上呢,大皇子已经快不行了,太医院早已经乱成一团了,没有人敢拿主意。这不,我们找来九王爷请皇上,也可平息一下龙怒,在皇上身边说上几句话……”

我只看到方御医焦急的脸庞以及那张嘴一张一合,我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唯独那句‘大皇子已经快不行了’深深敲打在我心口,恍惚间我应了句:“皇上,在未央宫。”

于是,方太医也没顾得上此时狼狈的我,连声道:“九王爷,那咱们现在就去未央宫请皇上去瞧瞧大皇子吧。”只见九王爷点点头,便与他直接越过我而离开了。

而这一刻的我已经脑海一片空白,全身的气力仿佛被人抽了去,狠狠跌坐在地,虽然分不清自己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但是我知道自己哭了。也许我只能在这个雨天里,借着漫天的大雨来冲刷我的泪,用它来骗自己,其实我很坚强,其实我根本没有哭。

现在的我应该已经一无所有了,我激怒了皇上,便不会再是皇后。可是我仍然不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那个皇后之位成昭仪想要,谨妃想要,涵贵妃也想要,可是我却不想要。因为,即使登上皇后之位又如何,与我并肩而立的不是我心中之人那又有何意义?

原本冲刷在我全身的雨水突然被什么挡去了,一双玄色长靴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仰头,看着九王爷正用他手中的伞为我挡去了倾盆大雨,而他却因没有伞的遮挡而任雨打湿了全身。他俯视着我,目光深沉幽暗,那一汪清晰的眸子仿佛映出了我的倒影,如此清晰。

眼眶一热,我不禁低声喊出:“羽。”

他的眸底深处闪现出一抹动容与沧桑,多久了,我真的很怀念曾经在白楼的一切,很想那个名叫风白羽的男子。多少次午夜惊醒喊出的那个字是‘羽’,试过无数种方法想要忘记他,可是没有办法,真的忘不了。

“未央。”他的声音很低沉,几乎要被大雨吞噬,可听在我耳中却是那样清晰明了。

“你走开,不要理我。”突然间,我收回自己的失态,冷冷的说道。

“和我走吧。”这句话仿佛是经过深思熟虑,而且反复练习过多遍想要讲给我听的话,听起来是那样自然,那样令我心酸。

“不要和我开玩笑,我会当真的。”喉头哽咽,我的手颤抖着撑着青砖地面,雨水浸漫了我的双手。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他也蹲下身子,由怀中掏出一张纸条,拽起我的手心便塞了进来。再将伞递交在我另一只手中,随即起身,顶着漫天的大雨长扬而去。

四月暮,雨厉风寒,一叶叶,一声声。

点点滴滴,空阶流水逐波去。

我则是望着手中的纸条出了神。

今夜子初烟波亭

这七个字是九王爷给我的纸条上写的,他这是什么意思?真的要带我走吗?

一宵风雨凭阑意,暗空残月星钻璀璨。晶亮的水珠残留在翠绿的叶上,被月光照的闪闪发亮。我孤立窗前,目光深凝那寥廓的苍穹,手心中的纸条已经被我紧紧捏了数个时辰。

子初已过,他是否还在我那儿等着我呢,又或者这张字条只是他给我开的一个玩笑而已。

去?不去?

内心有两个声音一直在回荡飘渺着,我猛然关上窗扉,发出了一阵轻响,卓然立刻推门而入,疑惑的看着我:“主子,您还不就寝,很晚了。”

“一会便歇息。”我佯作平静的走在案前为自己倒了杯普洱,问:“大皇子的情况如何?”

“非常危急,皇上震怒,后宫大乱。众位官员皆跪于殿前求皇上饶恕涵贵妃她疏于照顾之罪,而另一批则是请求严惩,殿外有些混乱,故而许多玄甲卫都纷纷前去驻守,所以未央宫的守卫也松懈了许多。”卓然将此刻的情形一清二楚的禀明,随即我便挥了挥手:“好了,你也去休息吧,不用守着了。”

“是。”卓然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

寝宫内顿时陷入一片宁静,我松开紧握的手心,将那早已皱的不像样的纸条摊开,凝视许久。

去。

他有家室有地位有权势,若我不顾一切随他走了,他将背负一世骂名,前途尽毁。

不去。

那将终身与他无缘,致死待在深宫,与我不爱的男人相处一世,直至老去。

不能去。

会害了他,不能自私,不能放纵。

我猛然握紧拳头,坚毅的凝望着眼前的红烛燃尽红泪,流光四溢。

可是,我想去。

就让我与哥哥自私一次放纵一次吧,即使那是一条不归路,我也想与他走下去。因为辕慕雪不甘心,不甘心把这样一个机会放开。

我缓缓脱下了身上的紫红羽缎百褶衫,披上了初入宫闱时的清荷蓬莲裙裳。卸下缀于额前的金莲华胜,取下玲珑步摇,凤麒麟簪,花穗耳坠。深知自己脱下这些,我这一辈子将与荣华富贵无缘,但是我一直都知道,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舍弃一些东西。

当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我便由寝宫的后窗翻爬了出去,去追寻那个我多日日想做却不能做的事。

石路晚风扫,斜桥曲水弯,花深漏短宵。

杨柳月依依风萧潇,水洼溅湿泥污点点。

我一路迎着雨后的冷风来到烟波亭,寒风透骨凉,四下风影摇曳,衣袂轻然而飘,我的影子拉了好长好长。在迷雾中我四下寻找着他的身影,可是找了好久却没有发现人影,快速的步伐也逐渐放慢,最后呆呆的立在晦暗的荆木前遥望弥漫着雾气的湖面,空浩渺。

是我来晚了,他已经离去了吗。

正当我心中闪过苦涩之时,手腕被人用力握住,我猛然回首,对上的是一双沉坠幽深的瞳子,里面带着一种清冷的安定。我不禁深深吸了一口凉气:“你……”正欲说话,却见他身后还站着一个手捧侍卫服的男子,目光鬼祟的四下张望着有没有人发现。

“换上它,随我走。”九王爷接过他手中的侍卫服递至我面前。

我怔怔的接过侍卫服,用力咬着下唇:“你是九王爷,他是你二哥,我是你妹妹。”我用力提醒着他,想让他认清楚现在的情况,更不想要他后悔。

“换上它。”他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口气坚定异常。

“哥哥……”捧着侍卫服的手微微用了几分力气,指尖被盔甲上的菱片扎伤,很疼。可是我仍然用尽气力捧着侍卫服,没有松一分力气。

“未央!”他的目光一沉。

“为什么,当初将我推进宫的人是你,现在说要带我离开的人也是你。”我要的只不过是一个答案。

他扭过头,眼光投向幽黑的荆木深处,良久才带着微微一声叹息回首凝着我的眼睛,很认真的说:“当初我以为二哥会好好疼爱你,我以为你会幸福,可是我错了,错的彻底。如果你不开心,便唯有带你离开。”

“包括背叛壁天裔?”

“是。”

有他这些话就足够了,真的。慕雪天涯海角都会随你去的,即使这条路是不归路。

我转身隐入一株大树之后将侍卫服换上,隐隐听见九王爷与他身后的奴才小声的交谈。

“今夜大皇子病危,大部分玄甲卫皆守卫在殿前,故而现在的守卫很是松懈。这是奴才的令牌,到时候您交给未央主子,见牌如见人,她能安全随王爷您离开皇宫的。”

“那你呢,你没令牌就出不了皇宫,很可能会被皇上……”

“王爷您对奴才有救命之恩,即使是赔上了这条命又如何。”

“翔子,今日你的恩情,辕羲九没齿难忘。”

心中五味参杂的由树后走出,望着翔子,张了张口到嘴边的话却又吞了回去,只是感激的说了声:“谢谢你。”

“未央主子,您与王爷一定要幸福。”翔子憨厚的笑了笑,用眼神示意九王爷快带我离开。

九王爷冲他点点头,算是最后的致谢与告别,然后牵起我的手就离开了烟波亭。

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那坚毅的背影,感受到手腕上那浅浅的温暖,我的心下一片迷惘。

真的要飞入寻常百姓家了吗?

后来,我竟然安全的随他出宫了,直至我们上了马车,飞奔出帝都城。

一路上竟是如此顺利,顺利到令我恐慌,精明一世的壁天裔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让我从皇宫中逃脱了?这一切为何如此假,假到让我认为这是一场梦?多少次我用力掐自己的肌肤,却清楚的感觉到了那份疼痛之感,更让我清楚的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当我心中还在怀疑与不安之时,身后传来马蹄声声,我浑身一僵,是他们追来了!

而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似乎在给我力量:“放心,一切有我!”

我坚定的点点头,心下的担忧一扫而空,因为相信他。

北国 天龙城

我们两人乔装成一对普通的夫妇走过天龙城那繁华的街道,四处的小贩大声吆喝着:

包子类,三文一个,五文两个,不好吃不要钱。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不甜双倍赔偿。

卖风筝了,飞龙飞凤,仙女下凡,要啥样有啥样。

……

这一路上我们遇见了三批玄甲卫,他们手中的刀刃锋利无比,招招致命。似乎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一点情面都没有留。可见皇上他……真的发怒了,他要杀了我们!

我们在那不间断的追杀中逃亡了整整七日,他为了护我周全受了很重的伤,手臂上,肩上,后背,伤痕累累,令我心惊。但是我没有后悔过与他一同逃出皇宫,丝毫没有过。我只怕,他会后悔。

直到我们筋疲力尽的躲在灌木丛中时,看着他的伤我流下了眼泪,我倒情愿受伤的是我。可是我却因为他周密的保护,一点伤也没有,这才是我最愧疚的地方。他伸手抹去我的眼泪,心疼的说:“不要哭,即使赔上这条命,我也没有后悔过。”

着着他刚毅的脸颊,我做了一个决定,去北国。

只有去北国的天龙城,我们才能躲过玄甲卫的追杀,毕竟那是北国的王廷之都,他们再怎么样都不敢天子脚下动手。虽然我知道北国对于我来说有多么危险,可是为了保住我与他的命,只有涉险一去了。

我扶着身上仍旧有伤的辕羲九打算找一间客栈落脚,再寻个大夫为他治伤,可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才进入天龙城没多久便遇见了我最最怕遇见的人——夜鸢。他的身后跟着两名侍卫,负手立在我们面前,含着邪魅的笑容盯着我们两,似乎早就料到我们会到天龙城般。

“鸢王妃,你终于回来了。”他的声音很是低沉,却藏着无尽的冷意。一双火红的瞳子直逼辕羲九,眸底最深处藏着一抹我看不懂的深意。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我戒备的盯着他。

他玩味一笑道:“全天下人都知道九王爷与南国未来的皇后娘娘一同失踪了,你们能逃到最安全的地方只有这里。所以本王早早的就在这里迎接你们了。”这话说的狂妄且自信,声音中隐隐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一双美眸不住的逡巡在我们两身上。

知道现在不能与他硬碰硬,我收起眼中的戒备,扶着辕羲九朝他走去。“大王子,任何恩怨我们暂且放开,能为他请个大夫吗?”

夜鸢的食指拨弄着拇指上那个玉扳指,目光黯沉,随即挥挥手示意他身后的两名侍卫将受伤的辕羲九由我手中搀扶而下。

“谢谢。”没有看夜鸢,只是垂首而立,可是我能感觉到夜鸢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谢?”他嗤之以鼻,单手勾起我的下颚,俯身于我的耳侧低声道:“你是我夜鸢八抬大轿迎入府的鸢王妃,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更不要替别的男人来谢我。”

我别过头,远离夜鸢的亲密,却见辕羲九用极为复杂的目光紧紧盯着我,一抹苦涩由嘴角划过。

百花缭乱,菲菲红素。

一萧烟雨白雾轻,晚月清远苍穹深。

院内有一栏花圃,里面遍地开满了紫、蓝、黄、白各种颜色的花,朵为花蝶形,花冠紫白色,外列花被有深紫斑点,中央面有一行鸡冠状白色带紫纹突起。拥簇夹杂在一起美艳异常,我从未见过此花,不自觉走至栏外采下一朵白色的花把玩于手心,芬芳甘醇的香味扑鼻而来,渐渐扫去我满心的担忧。

突然一片高大的影子落在眼前,挡去了眼前一片清雅的月光。抬起头来,对上一双肃静的目光。

他垂首望着我手心中的花,眉微蹙:“你还真是喜欢花,走到哪都要顺手摘采一朵。”

不自然的笑了笑,问:“这是什么花?”

“鸢尾。”

“难怪你会种了这么多花在这里,原来只因花名有一字与你的名讳相同。”我宛然一笑,又望了望那扇紧闭的门扉,大夫都进去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出来,真的伤很重吗?

“放心,你的九王爷会没事的,鸢王府中的大夫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 看出了我的担心,便勾勾嘴角,算是笑吧。

手中用了轻微的力道,拈在手中的紫色鸢尾便旋转了几圈,在黑夜中勾勒出翩舞的弧度。我沉思片刻便将花递到他面前:“送给你,谢谢你肯救他。”

他眸子一黯,伸手撰住了我的手腕,微微一用力我便撞入他的怀中,他低头俯视着我,暖暖的呼吸喷洒在我脸上:“一朵花就想报答我的恩情?”

手腕被他掐的有些疼痛,我扭过头,垂首低声问:“未央现在什么都没有,更找不到报答你的东西。”

他的手渐渐搂上我的腰际微微用了几分气力,使得我与他的距离又拉近了几分,他附在我的耳边轻道:“你是我的妻子,所以不需要你报答。”

听他极为暧昧的声音,我红了双颊,僵硬的想离他远点,可无奈他虽没对我用多大的气力却使得我挣扎不开。不可否认,夜鸢是个极具魅力的男子,他的突然靠近就连我都会脸红心跳,也难怪那三代圣女皆会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大王子,成亲只是权宜之计。我想,你也不可能是真心想要娶我吧,你天性*不羁,无人可以牵绊住你的脚步。未央也不会是第一个能左右你的人。”

“你倒是挺了解本王。”夜鸢突然笑了出声,在寂静的黑夜中异常邪魅冷佞。

伴随着这一声笑,门扉被人打开,夜鸢搂着我的手不着痕迹的松开,我也在瞬间退开一步。大夫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脸疲累的来到我们面前说:“那位公子身上的伤实在可怕,老夫算了算,总共十三刀,刀刀险接近要害,他可真是命大竟能挺这么多天。现在已然无大碍,只要休息半个月便能痊愈,但是切忌不能服食腥辣,莫动真气,否则伤口又裂开就麻烦了。”

“谢谢大夫,那我现在可以去看看他吗?”终于得到他安全的消息,悬在心上的石头终于放下。但看到大夫冲我点头,我丢下手中的紫色鸢尾便冲了进去。

迢迢清夜中,一阵风过,将掉落在地的鸢尾吹起,如紫蝶翩舞。

第二阙:金猊龙廷 几载悠悠魂梦杳

牡丹花心木,竹帘半卷,透过轻纱卷入屋内,无垠而又清远。

两日了,深受重伤的他依然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他实在太累了。我也守在他床榻之前,很少吃东西,心下也在担心夜鸢是否会来为难我,但是很庆幸的是连续两日我都没有见过他。静静盯着床上那个睡的安详的男子,轮廓分明,因伤势的关系显得有些苍白,血色尽失。